王海锋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北京100026)
中西马哲学会通语境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
王海锋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北京100026)
自21世纪初以来,构建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当代中国哲学日益成为中国哲学研究者和工作者的理论自觉。我们看到,在中西马哲学会通的语境中,中国传统哲学、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都从各自的学科背景出发,围绕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借助不同的理论资源,提出了诸多独到的见解,这大大推进了当代中国哲学构建。那么,在中西马哲学会通的语境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将有何作为?这个问题事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也事关当代中国哲学的构建。这里,笔者将围绕这一问题做一点思考,抛砖引玉。
哲学就是哲学史,就是思想性的历史。离开哲学史,我们就不能专业地研究哲学,也无法真实地面对现实,更不能进行理论的创新。因此,“哲学思想的开放和创新,从根本上说,就是以‘历史性的思想’的理论自觉不断地创新‘思想性的历史。”[1]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不顾一切地沉浸在哲学自身的历史之中,更不能固执地认为只要研究了哲学史,就必然完全把握了人类思想的全部。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是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时代。因此,哲学理论的创新,总是与时代息息相关,总是和整个人类的思想相关。中西马哲学会通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所提供的契机也许正在于此。它启示我们,应该从单纯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性”研究中走出来,将其放到整个人类思想史中加以思考,即将其放到东西方文明史中加以思考。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从实质来讲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在中西马哲学的会通中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实际上就是要求我们应该从单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研究中走出来,认真地研究中华民族的思想史,思考承载了中华民族命运的中国传统哲学究竟讲了什么,它们对于我们真诚地面对现实,为人类创造美好的生活有着何种的启迪,它又存在着何种的弊端,等等。理解了这些,我们才能真实地懂得,在思想纷繁杂陈的20世纪为何中国革命者和思想家的“天平”会倒向马克思主义这边,我们才能明白为何我们今天依然需要马克思,也就能找到马克思主义创新的道路。
同样,我们不可否认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诞生于西方的哲学。我们要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也不能仅仅停留在马克思的时代,更不能只是单纯地研究马克思的哲学思想,而是要将其放到整个西方的哲学史、思想史中去研究。中西马哲学会通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者提供了这样的契机,我们可以认真地梳理西方哲学的历史,只有客观地梳理和把握了整个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思想史、西方文明史发展的脉络,我们才能在“大尺度”的历史背景中理解马克思的哲学变革和思想革命的价值和意义。
在上述意义上,恰恰是中西马哲学对话为我们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即一条跳出只是“就马克思言说马克思”的“自我迷恋型”的研究道路,而走上一条从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层面审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康庄大道。只有站在这条大路上,我们才能清晰的看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究竟是宗派主义的产物,还是人类文明的活的灵魂;究竟是“过了时”的经济决定论,还是依然与我们同行的智慧学说;究竟是仅仅适用于欧洲的暴力革命理论,还是带领人类走向自由与解放的科学学说。
近些年来,在“学术凸现、思想淡出”的精神引领下,所谓的纯学术研究泛嚣尘上。在一些学者看来,学术研究就是从概念到概念、从理论到理论的逻辑推演,因此,学术研究与现实无关,学术研究要远离现实。但是,问题在于,学术研究是否能够离开现实?换句话说,离开现实的学术是否就是真正的学术。我们只要看看目前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文本研究”,就会找到问题的症结。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学术研究的繁荣,学术界兴起了“回归文本”的潮流,在这一潮流看来,要真实地把握思想家的思想,就必须回归其思想的原初语境,通过文本的解读来还思想以本来面目。这一初衷本来是好的。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问题被推向了极致。以至于有些学者认为“离开文本的学术是伪学术”,由此将学术研究与现实关照完全对立起来。文本考证、文本解读、史料发掘和流派的介绍逐渐占据上风。但是,问题是否仅仅在于“文本解读”。我们可以从文本解读到什么?倘若没有对思想产生的历史背景的分析,没有对思想呈现的时代的把握,所谓的文本解读只能是“为思想做注脚”,所谓的“还原本真思想”也只不过只是解读者的一厢情愿,“一千个人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此,当一些人把文本解读,而不是关注现实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突破口的时候,实际上找错了方向。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的道路究竟在哪里?在笔者看来,就在于对社会现实的观照。
中西马哲学会通的最大特点在于,中西马哲学的研究者不再“专业地”就某个属于自己学科的“专业问题”进行交流,而是在面对一个“大家都能谈,都可以谈,又都可以谈出成果”的“公共”问题进行对话。这样的话题可以是重大的理论问题,也可是重大的现实问题。但在笔者看来,这两者都源于社会现实。社会现实是思想的源泉。任何一种理论,要实现自身的发展和创新,都不能脱离现实,理论是对现实的反驳,正是在对现实问题的回答中,理论才实现了对自己的反思,才摆脱了自身的桎梏,才实现了自我超越和创新。在这个意义上,在中西马哲学会通的语境中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最为关键的是,哲学要从“自话自说”语境中挣脱出来,从固守一隅、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中走出来,打破学科的壁垒,积极面对现实问题,借鉴不同理论资源,对现实做出“理论”的回答。因此,理论的创新问题,本质并不在于理论自身怎么发展的问题,而是理论在无力解释现实,无法回答现实问题的时候怎么走出困境的问题。
其实,自马克思创立其哲学以来,马克思哲学的创新问题就摆在了研究者的面前。如何创新马克思的哲学思想,恩格斯选择了忠实的继承,列宁将其与前苏联的革命和建设相结合,毛泽东则是将其与中国进行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相结合,邓小平则将其与中国的改革开放结合起来,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和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将其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相结合,将其与和谐社会的建设相结合。这样,就有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今天的科学发展观。这启示我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关键在于和现实时代相结合,即在解决现实的重大问题的过程中,实现理论的发展,彰显理论自身的价值和魅力。
因此,正在进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不是简单地“照着讲”,而是要“接着讲”,即在对当下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对中国的道路、对全球化与中国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做出理解和阐释中,扩展马克思哲学的理论视阈,提升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境界。这也就要求我们,应该从简单的专业学术史的研究内容中走出来,从教条主义的研究方式中走出来,面向重大现实和理论问题,发挥马克思哲学的理论魅力,为中国社会的发展不断提供新的理论资源。这也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命力,不仅在于我们对其思想本质把握得有多么透彻,更为关键的是,我们能在其思想和精神的指导下,对重大现实问题做出恰如其分的阐释。
一个时期以来,进行交叉学科研究成为理论研究的热门话题。在这一潮流的影响下,在哲学的内部,摆脱由于历史原因造成的中西马哲学的学科对立,大力倡导其对话与会通也就成为主流的话语。但对于怎么进行对话,怎样进行会通,学者们很难达成共识。笔者认为,不论是理论的反思还是重大现实问题的观照,都必须从“问题”入手,这个“问题”可以是理论的,也可以现实的,关键是“问题”要是“真问题”。因此,在我们看来,中西马哲学的会通更有助于我们从简单的学科综合,走向问题的综合。
很长时间以来,很多学者都试图打通中西马哲学,来构建一个“有我的哲学体系”,但是,只要认真研究我们就会发现,所谓在学科综合层面上打通中西马哲学实际上是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中国传统哲学、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论概念、理论框架和思维方式,要将这些整合在一起,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这意味着,在专业的层面上,中西马哲学的对话其实是很难进行的。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中西马哲学对话就是一个虚假的命题?其实不然。因为,对话的目的并不是在某一专业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而在于逐步打破原有的学科界限,跨越不同的理论框架和思维方式,在对重大理论问题或现实问题的回答中,借重不同的理论资源,从学科整合走向问题整合,从思想模仿走向思想创造,进而实现基础理论的重大突破和创新。
在上述意义上,在中西马哲学会通的语境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就不再是简单的“专业”学术理论创新,即不再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某个学术理论问题提出新的观点和看法,而是要围绕重大理论或现实问题进行研究,即在面对同一“公共学术”话题时能够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提出独到的见解。这也就决定了,新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不能只是简单地依托概念的辨析、文献的考证和理论的澄清,而是要在对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的观照和回答中,展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魅力和价值。这同时也就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者提出了要求,即不再“纯粹学究式”的钻研学问,而是承担起历史的使命和责任,要在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的思考中,进行理论的创新和思想的创造。
那么,什么才是重大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在我们看来,这个问题就是哲学家所生活时代的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每个时代都面临的人类性问题:人类的自由和解放问题。这个问题不仅是中国传统哲学关注的,也是西方哲学所关心的,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关切的。在马克思看来,在资本主义社会,在一个“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2]的时代,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物的增值和人的贬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因此,马克思终身矢志不渝的就是“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3]就是实现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因此,英国哲学家伊格尔顿才满怀信心地说:“作为有史以来对资本主义制度最彻底、最严厉、最全面的批判,马克思主义大大改变了我们的世界。由此可以断定,只要资本主义制度还存在一天,马克思主义就不会消亡。只有在资本主义结束之后,马克思主义才会退出历史的舞台。”[4]可以说,理解了这个问题,我们也就找到了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内的全部哲学理论创新的突破口。
可以预见,未来中国学术的发展将不再是简单的照本宣科,更不是低水平的“模仿和重复”,而是建立在学术自省、自觉、自信和自强基础上的“学术创作”和思想创造。进一步讲,中国传统哲学、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学者应该承担起历史的责任和使命,围绕重大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在相互尊重、相互欣赏的基础上,借重各自不同的理论资源,展开平等、有尊严的讨论和思考。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摆脱那种简单透过西方理论的针孔来看中国,带着中国传统哲学的“有色眼镜”来看中国的境遇,才可以创建真正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当代哲学。到那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也就不再成为问题。
[1]孙正聿.“哲学就是哲学史”的涵义与意义[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1,(1):53.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7.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
[4][英]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李杨,等,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2:6-7.
2012-01-1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当代阐释”(11CZX007)
王海锋(1979-),男,陕西扶风人,编辑,哲学博士,从事哲学基础理论与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姜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