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以来汉军万户研究述评

董云飞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 730070)

十三世纪初，在蒙古的军事进攻下，金政权被迫南迁，黄河以北处于无政府状态。这一带的汉族地主纷纷结党自保，形成大大小小的地主武装。这些武装成为当时情况下蒙、金、宋三方争取利用的对象，其中依附蒙古的那批地主武装多被封为万户、千户之类的官号。因而就产生了所谓的汉军万户。万户是蒙古国的一种军民合一的军事政治组织，它的设立无疑是蒙古万户制度在中原地区的延伸。研究汉军万户的产生、发展与衰落过程，有助于了解蒙元前期中原地方的政治形势和政治制度的特点，特别对研究蒙汉统治阶级早期的结合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在蒙元史研究领域，汉军万户的研究是一个尚待深入的课题，由于各种客观原因，对这一问题研究的学者较少。从八十年代开始，才陆续出现了几篇有一定影响的论文。主要有唐长孺和李涵两位先生的《金元之际汉地七万户》一文，黄时鉴先生的《关于汉军万户设置的若干问题》、王颋先生的《蒙古国汉军万户问题管见》、赵文坦先生的《＜元史·刘黑马传＞“七万户”蠡测》以及胡小鹏老师《窝阔台汗己丑年汉军万户萧札剌考辩——兼论金元之际的汉地七万户》。这些文章均在不同侧面对汉军万户相关问题作了相应的论及。

纵观上述文章所论，汉军万户研究的主要焦点还是集中在汉军万户的设立时间、所设万户均为何人、设立的目的等几个方面。笔者通过对这些文章的仔细研读，对八十年代以来的汉军万户研究作一简单的述评，由于客观条件限制，难免有所疏漏，还望方家指正。

一 汉军万户设立的时间

对于汉军万户的设立时间，历来说法不一，争论较大。目前学术界比较一致的说法是:汉军万户的设立是在窝阔台汗即位之初。当然，许多学者都有自己的看法。唐长孺、李涵两位先生认为，早在成吉思汗时就已设立两个汉军万户，窝阔台正是在这个基础上重新任命了三个万户。而到了蒙古灭金前后，随着占领地区的扩大，形势发展的需要又增设了四个万户，很明显他们把其他四个万户设立的时间定位在蒙古灭金前后，时间上还是较为模糊。黄时鉴在唐、李研究的基础上对汉军万户设立的时间首先提出了怀疑。他认为，万户的设立时间应在太宗朝时期，二位先生的“早在成吉思汗时就已设立两个汉军万户，因而强调正是在这个基础上重新任命了三万户”，这种误断是不可取的。而对于其它四个万户的设立，他认为是在1232年三峰山战役之后增设的，显然，这种时间的定位要比唐、李二先生要确切一些。

复旦大学王颋的文章并没有完全赞同以上三位的观点，他综合了唐、李、黄三位的结论，认为早在成吉思汗时期就已存在着“万户”的职名，不过当时的“万户”仅是金代的旧制，官位低卑，与后来的万户性质不同。而在窝阔台时期才正式设立位高权重的万户。虽然这种说法与黄时鉴的说法似乎又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他又强调了“万户”的职名在成吉思汗时就已存在，这也就是他研究的突破。对于其它四万户的设置时间他基本上认同了黄时鉴的观点。胡小鹏老师在他的文章中，提到蒙古统治者设立汉地三万户或七万户，都应是在蒙古忽里勒台大会上决定的，通过另一种视角，指出了一条线索，通过这条线索我们也可以定位汉军万户设立的时间。

正是这种时间上的争议，使得不同的研究者对于汉军万户设立的人员有不同的论述。当然，这种时间上的争议在历史研究中都是不可避免的，正是有了这种不同的看法，才促使研究者更进一步的研究。

二 汉军万户都是何人

这一问题是汉军万户研究中争论最为激烈也是最焦点的问题，各家皆广征博引，各有说法。

唐、李两先生认为，早在成吉思汗时就已设立过两个万户，一个是刘伯林，一是史天倪或萧也先。窝阔台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重新任命了三个万户。其中刘黑马袭其父职，萧查剌和史天泽任万户，即使是新任命的，也是由于他们继承了父兄的职务和军队，已具备了充万户的条件的缘故。所以他们说起初的三万户应该是:刘黑马、史天泽和萧查剌。当然，这一说法已成为学术界比较一致的说法。对于其它四万户，二位先生认为他们分别是:严实、张柔、张荣和李璮。其中李璮作为万户，并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他们只是通过对李璮实力的分析得出他应该被授予万户的结论。

黄时鉴先生对于窝阔台即位伊始所立三万户，非常认同唐、李两位先生的说法。而对于其它四万户他却提出异议，他排除了李璮，通过对汉军万户设立的目的的分析，得出李璮根本就没有被授予万户，而塔不己儿才是四万户之一，这是有明文史料佐证的。王颋在他的文章中，一反“汉军七万户”的说法，提出新的观点。他认为窝阔台即位之初，因中原汉地的镇戍任务和高丽的战事，建立了刘黑马、萧查剌、史天泽、王祖荣、移剌买奴等五个万户。灭金战争的全面展开，又使得窝阔台在1232年增置了四个新的万户，分别是:塔不己儿、张进、郭德山，另一人姓名不明。灭金以后，为酬赏军功又组建了新的万户，张柔、严实等万户就是在这一时期定制的。王先生用新颖的思考方式，通过对蒙古国不同时期的需要加以分析，得出了以上结论，是汉军万户研究一个新的突破。

近年，赵文坦先生又另辟新说，提出了更为新颖的观点。他认为，七万户并非是在三万户基础上又增设了四个万户，而是在耶律不花、刘黑马率领的宣德、西京、河东方面军中又增置了六个汉军万户，其中五人应为张扎古带、奥屯世英、夹谷龙古带、田雄与纪侯。

胡小鹏老师也在他的文章中考证了萧查剌不是萧也先之子，而是甲戍年投降蒙古的中都乣军首领札剌儿，他的儿子重喜就是《刘黑马》传中的三万户之一的重喜。太宗年增立的七万户，汉人万户有四，即刘黑马、史天泽、严实、张柔，世称“四诸侯”;契丹万户有三，即重喜、塔不己儿和石抹孛迭儿。他不仅重新考证了七万户都是何人，而且以汉人万户和契丹万户的标准对广义上的汉军万户作了分类。

以上文章对汉军万户的人选都作了各种论述。由于其研究的出发点的不同，所以得出了不同的结论。笔者以为，汉军万户的设置与当时统治者的需要和当时的战争形势是密切相关的。不论何人被授万户，他们都必须是适应当时统治者的需要的，或是立有重大军功，或者是在中原汉地根基很深者。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蒙汉统治阶级联合统治的意图。

三 设立汉军万户的目的

关于汉军万户的人员，学者们有不同的见解，他们对于汉军万户人员确认的一个重要出发点便是它的设立目的。在这一问题上，他们各执己见。

唐、李两先生认为，汉军万户的设立是与蒙古社会的发展水平相适应的，是蒙古统治者的统治需要。在灭金亡宋的过程中，汉军万户起着重大作用，在帮助蒙古统治者攻城略地出了很大的气力。这都是窝阔台设立汉军万户的初衷所在。没有汉族地主的合作，蒙古统治者很难迅速占领中原，也就更难建立起对中原汉地的统治。黄时鉴先生的观点基本上是与唐、李相同。他也认为汉军万户的设置，并不是出于对汉人世侯实力地位的认可，而是为了征金战事的需要。无论是1229年设立的三万户还是1232年增设四万户，都是如此。立了万户就去征金，这是每个万户都亲历身任的，这些大多都见诸史籍。

王颋先生认为，设立万户不仅有灭金战争的需要，而且也是因为中原汉地的镇戍任务和高丽战事的需要，它是大汉将“世侯”的武装改编为蒙古国“国家武装”的一种尝试。另一方面，在灭金以后，万户都是以酬赏军功及灭宋战争的需要而设立的。很明显，王颋的总结要比前面三位先生详尽一些。赵文坦先生在他的文章中认同了前面几位的说法，在这一问题上，他并没有做详细的论述。胡小鹏老师的观点也基本上与他们相同，他认为万户设立的目的就是按照蒙古军制，重新编制汉军，分统汉地之兵，以便于军事指挥。其设立的目的也是为征金灭宋战事。

由于汉军万户研究还是一个尚待深入的课题，对于万户设立的目的还没有出现专门的论述，对这一问题，目前基本上都认同“为战事的需要”这一观点。只有弄清汉军万户设立的目的，才能更清晰地窥视当时的政治和战争形势，才能更准确地把握所设万户的时间和人员。

四 结语

综上所述，三十多年来学术界围绕汉军万户的设立时间、设立目的及人员等问题进行了多角度的集中探讨，通过大量挖掘史料以及不断开辟新的研究方法，新的具有启迪意义的观点不断出现，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汉军万户的研究仍很薄弱，一方面，研究成果相对较少，研究者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度还不够。另一方面，由于文献资料的混乱与稀少，也给研究者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所以，对这一问题的研究还存在许多不足，具体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对于汉军万户的设立时间、人员及目的都还不明朗，对于它的设置地点没有专门的论述。

2.在被授予汉军万户的人中，有些重要人物被忽略。例如耶律秃花和粘合南山，地位很高，却没有被分万户，这一问题也值得注意。

3.对汉军万户的综合性论述很少。

4.万户在其领地内的特权这一问题的讨论也很少，只有唐、李两位先生在他们的文章中作了简单的论述。

5.刘黑马是最早被授予万户的人员之一，为何这一万户却衰落得很快，这其中的原因也值得我们去讨论。

以上皆是笔者在研读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的一点思考，由于个人水平限制，难免有所缺失。如果研究者能够正视这些问题，不断改进研究方法，加强对薄弱环节的研究，那么汉军万户的研究将会迈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1］刘晓.元史研究［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

［2］萧启庆.内北国而外中国:蒙元史硏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唐长孺，李涵.金元之际汉地七万户［J］.文史，1981(11).

［4］黄时鉴.关于汉军万户设置的若干问题［J］.元史论丛，1983(2).

［5］王颋.蒙古国汉军万户问题管见［J］.元史论丛，1992(4).

［6］赵文坦.＜元史·刘黑马传 ＞“七万户”蠡测［J］.历史研究，2000(6).

［7］胡小鹏.窝阔台汗己丑年汉军万户萧札剌考辩——兼论金元之际的汉地七万户［J］.西北师范大学学报，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