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隐藏于《复活》中的浪漫主义因素

2012-04-07 14:00易宋江谭小红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朵夫托尔斯泰复活

易宋江,谭小红

(1.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湖南娄底417000;2.涟源市实验学校,湖南娄底417100)

《复活》在世界文学史上的重要位置不言而喻,它被列宁称为“俄国革命的镜子”。因为列宁的这一论断,学者们在研究托尔斯泰以及这一作品时,几乎都是从反映论、再现说即从社会学的观点与现实主义的角度去揭示托尔斯泰艺术思想以及这一作品的本质。事实上,我们不能不承认托尔斯泰是一个非常强调主观表现的作家,比如在《艺术论》中,他把艺术的本质界定为是情感的交流与传达;在他的日记中,他也说过:“艺术是一种塑造应有的事物、塑造一切人都应该追求的、给人以最大幸福的东西的本领。”[1]由此可见托尔斯泰文艺观中浓厚的浪漫主义成分。

本文并非否认《复活》的现实主义精神,但仅用一种艺术批评的尺度去衡量托尔斯泰的巨著《复活》显然是不够的。高尔基曾说:“在伟大艺术家的身上,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永远是结合在一起的。”[2]《复活》能激起一代又一代读者尤其是现代读者去关注它,本文认为并不单纯是作品中的“清醒的现实主义”,而更在于男女主人公心灵的挣扎,是其心理力量打动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当本文试图用浪漫主义的艺术视角对《复活》进行浪漫主义的观照时,十分可喜的是托尔斯泰创作的艺术专著《艺术论》和智量先生在《列夫·托尔斯泰小说总集》序言中的论点为笔者的观点提供了理论上与实际上的支撑。在《艺术论》中,托尔斯泰给艺术提出了明确的使命,并给艺术下了一个精确的定义,艺术是“一个人用某种外在的标志有意识地把自己体验过的情感传达给别人,而别人为这些情感所感染,也体验到这种情感”,艺术的本质就在于“用他个人固有的独特的方式来表达感情”[3]174,也就是艺术是主情的,而主情是浪漫主义的,这说明托尔斯泰的艺术主张有着浪漫主义的一面。而《复活》是托尔斯泰一生思想探索和艺术总结的作品,无疑会传达作家的思想和艺术观点。而智量先生在《列·托尔斯泰小说总集》序言中的论断又佐证了本文的观点,他说:“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是十九世纪俄国文学的基本的和主要的特征,也是托尔斯泰的主要特征。人们往往因为托尔斯泰是世界批判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而忽略了他创作中和他性格中浪漫主义的一面。事实是,浪漫主义精神贯穿在托尔斯泰全部的作品与生活中。”[4]本文拟从3个方面论述《复活》中的浪漫主义因素。

一 理想的浪漫主义精神

浪漫主义是一切伟大作品的源泉,是作家潜意识、不自觉地对作品赋予理想的表达,它生根于我们自己生活的土壤,并不断丰富、发展、完善,闪烁其永恒的艺术魅力。《复活》通过对俄国当时黑暗社会现实的描写,借男女主人公精神复活的历程,传达作者的人性理想和社会理想。玛丝洛娃和涅赫留朵夫是托尔斯泰情感的载体,玛丝洛娃的善良和宽恕及其自我牺牲精神和涅赫留朵夫的忏悔都传达了托尔斯泰浓厚的宗教情感和宗教理想。因而托尔斯泰在《复活》中以浪漫的“自传体”的主观抒情形式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理想的生活图景。毫无疑问,这正是《复活》中的浪漫主义因素。

浪漫主义的灵魂和本质就是表达理想,席勒曾论述过自己的创作是“试图用美丽的理想去代替那不足的真实”,乔治·桑也表达过文学作品应该描写人类应该有的生活。因此浪漫主义以一种超越现实的文学精神尤其执著于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力图用主观的理想来代替客观生活中那不足的现实,竭力表现人该有的生活图景。托尔斯泰也力图通过文学思想和表现手法去践行自己的理想。从某种意义上说,《复活》基本的创作精神就是浪漫主义的理想精神。托尔斯泰曾说:“我写了整整一部长篇小说《复活》只是为了让人们读它的最后一章。如果我的文艺作品有什么优点的话,那仅仅是它宣扬了其中的思想。”[5]众所周知,《复活》最后1章的内容和思想就是托尔斯泰的爱的宗教思想,即道德自我完善和博爱的宗教理想。与此同时,作品的浓烈的批判性也正是通过作者塑造的理想人物和描写的理想社会来传达的。《复活》通过描写男女主人公的复活而构建作家一个真实的心灵世界,即当一个人领悟到了生命的本质就是“爱”和“自我牺牲”的时候,他也就找到了通往上帝的路,而美丽的天国就会出现在人间。作家力图通过男女主人公的思想和行动来表现自我。作品以极富有宗教色彩的“复活”为题,并以《圣经》中耶酥的训诫作为题词引出整个故事,由此可见,作品一开始就与浪漫主义结下了解不开的亲密关系。然后在这种浓厚的神秘氛围下,在俄国的现实环境中,活动着充满理想色彩的男女主人公,玛丝洛娃在涅赫留朵夫的忏悔下得到感化,最终宽恕了她的罪人,走向复活,而涅赫留朵夫在宗教的感召下不断地反省自己,替自己和整个阶级赎罪,而且在《福音书》中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真谛。即整部《复活》在《圣经》的教义下展开,亦在其中结束,宗教理想贯穿始终。

众所周知,19世纪后半期俄国的社会生活极其黑暗腐朽。在沙皇专制的国度里,一面是贵族阶级专制腐朽、荒淫挥霍,而另一面则是人民遭受欺压、民不聊生。用作家在作品中的话说就是:“沙皇俄国,监狱和讨饭袋,是谁也避免不了的。”这样一种畸形的社会现象使得具有悲天悯人情怀的托尔斯泰忧心忡忡,精神苦闷,他力图去寻找出一个拯救社会的“药方”。综观整个作品,作家的这种善良的宗教情怀无不跳动在每一行文字当中。罗曼·罗兰说:《复活》是歌颂人类同情的最美最真实的诗,书中体现了卑劣与德性,一切都以不宽不猛的态度,镇静的智慧与博爱的怜悯去观察。

涅赫留朵夫是作家精心塑造的一个带有理想色彩的人物形象。大学期间他曾是一个善良纯洁、充满理想的热血青年,思想进步,撰写论文来反对贵族土地所有制,痛斥土地私有制是万恶之源,因此决定不享有贵族特权。他十分注重自己的道德,把“为道德的要求所作的牺牲”作为“他最高的精神享受”,这实际就是托尔斯泰的人性理想,他认为在俄国,人都应该有这种纯洁的品质。同时小说还传达了托尔斯泰的爱情理想,他描写了青年涅赫留朵夫对少女卡秋莎纯洁无瑕的爱情,而后他对卡秋莎的忏悔和求婚,和托尔斯泰晚年所倡导的“一个男人应该忠于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第一个女人,而不论她是谁”[6]53是相称的。不可否认,涅赫留朵夫的本性是纯洁的,然而,由于耳濡目染上流社会的生活作风,他也过上了贵族花花公子的腐化生活,正是因为这种生活的腐蚀,他犯下了诱奸玛丝洛娃的罪行。10年后,当他在法庭上邂逅玛丝洛娃时,心灵引起了激烈的震荡,内心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挣扎,最终发现了自己的过失,于是向玛丝洛娃忏悔,为她奔走,并放弃贵族特权,请求她的宽恕,随她一起去西伯利亚。涅赫留朵夫作为作家着力塑造的人物形象,渗透了作家浓厚的宗教情感。他是作为作家和读者心目中的一个理想形象而存在的,透过这一形象,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和反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涅赫留朵夫是作家情感的载体和宗教思想的代言人。

在社会道德普遍沦丧、统治阶级对人民实行专制统治的情况下,俄国社会的暴力可想而知。暴力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统治阶级利用其专政工具如法庭、监狱和所谓的“慈善机构”去压制人民;而另一方面,面对统治者的黑暗,俄国的革命者则采取了以暴抗暴的手段来推翻沙俄的反动统治,力图重建一种新的社会秩序。在这种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充满着悲天悯人情绪的托尔斯泰情不自禁地用作品来传达其思想和情感,呼吁用博爱来代替和消灭社会罪恶,他力图以《复活》来达到《艺术论》中所说的:“艺术的使命是把人类的幸福在于相互团结这一真理从理性的范畴转移到感性的范畴,并且把目前的暴力统治代之以上帝的统治,换言之,代之以爱的统治,而这对所有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人类最崇高的目的。”[3]324这无不体现作家的人生理想和社会理想。而作家塑造涅赫留朵夫的目的就在于此。因此,《复活》很大程度上带有作家强烈的理想色彩。也正因为如此,很多读者对这两个人物和情节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比如托尔斯泰的崇拜者罗曼·罗兰就说:“小说塑造得最不成功的人物形象就是涅赫留朵夫,其转变过程缺少客观‘真实性’。”赫伯特·威尔斯在《复活》序言中也说:“小说的情节与人物塑造都缺乏真实性。”[7]从现实主义角度出发来看这些形象,确实违背了真实性原则,然而托尔斯泰塑造涅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的目的是要传达作家情感的真实性,也就是作家所说的天国的真实,是借这些形象来传达自己的情感与理想,正如作家在《劝善故事集》序言中说的:“不管描写的事是怎样的不可思议,不管野兽是怎样地像人那样说话,不管魔毯是怎样的载人飞行,——传奇、比喻和童话,如果其中有天国的真理,那就是真实的。而如果没有天国的真理,那么,不管有谁证明所叙述的一切,这一切仍然是谎言,因为其中没有天国的真理。”[3]59-60玛丝洛娃同样体现了托尔斯泰爱的理想。涅赫留朵夫是玛丝洛娃的罪人,对于玛丝洛娃来说,他罪不可赦,可后来玛丝洛娃宽恕了他,也因为怕连累了他而拒绝了他的求婚,实际上玛丝洛娃的拒绝包含了托尔斯泰一直宣扬的爱的理想——为爱而牺牲自己的一切。这种美好的思想和崇高的情感在他早期创作的作品中已经体现出来,如《哥萨克》中的奥列宁。而在《复活》中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它不仅体现在涅赫留朵夫身上,也体现在玛丝洛娃身上。涅赫留朵夫甘愿放弃所有的一切,包括对自己阶级的背叛而追随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而玛丝洛娃为了不拖累涅赫留朵夫,内心本已十分高兴的她却强装对他的冷漠、厌恶甚至是痛苦的表情。这都反映了作家“爱”的宗教理想。因此,涅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都是作家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寄托着作家的理想和激情。

托尔斯泰生活在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自小父母双亡,笃信基督的姑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再加上他又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环境和全民笃信基督的社会环境中长大的,莫德是这样描写其家庭环境的:“在托尔斯泰的父母和祖父母家里,都弥漫着强烈的家庭的爱,甚至他们死后,托尔斯泰的性格还是在富有浓厚的爱的氛围中成熟的。他的很多最强烈的爱憎都不是他自己所独具的,而为这家庭的其他成员所共有。”[6]16正是这样的成长环境,让托尔斯泰心怀大爱,他相信爱可以创造奇迹,爱可以重新唤醒人们,正是在这种理想的驱使下,作家写下了他的大作《复活》。

在《复活》中,托尔斯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理想的生活图景,以男女主人公精神的复活来构建一个理想的真实世界。托尔斯泰以一种“博爱、道德的自我完善、勿以暴力抗恶”的宗教情怀去拯救俄罗斯社会与人民,这就势必置自己“完美、真实”的理想于作品之中,浪漫主义也就产生了。

综上,托尔斯泰从人类遥远的理想出发,呼唤爱的宗教,表明他对人类摆脱不幸、获得幸福的崇高愿望和设想,这种理想在《复活》中得到了最高的体现。小说中两个精神复活的人身体力行了作家的理想,一个通过忏悔,一个通过宽恕,走上了精神和道德的复活,人性由丧失到复归,灵魂由堕落到升华,受难的情感与精神获得了自我完善。作家力图通过这两个人物来传达自己的主观理想,抒发自己的主观感情,把自己的理念投影于历史现实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浪漫主义。尽管我们明知是幻影,却乐于从中吸取生命的勇气,获得审美的陶醉,这就是作家在《复活》中所呼唤的“爱的精神”的魅力,它赐予每一个挣扎于现实苦难中的读者以一种精神复活的永久的召唤。

二 强烈的主观性

《复活》的主观性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一)作者对涅赫留朵夫复活原因的解释

作者借涅赫留朵夫的复活来表达两个主题:一是“批判”,一是“复活”。通过批判的主题我们看到了作家对社会的批判力量,但与此同时,我们亦看到了“复活”主题的苍白无力。读者无法找到主人公在人性和道德上复活的现实依据,于是《复活》的浪漫主义倾向便在此环节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作者在描写涅赫留朵夫堕落与复活的时候,对其堕落的原因作了现实的解释,是因为他目染了上流社会的风气,但这一现实依据是非常不充分的,于是,托尔斯泰在现实的基础上对涅赫留朵夫复活的原因作了主观的唯心的解释。他认为,涅赫留朵夫身上存在着动物的人和精神的人,动物的人和精神的人在他的身上左右摇摆。他诱奸玛丝洛娃,扔下100卢布扬长而去,一方面是因为他染上了“自私自利的怪病”,而更主要的是此时“在他身上,动物的人占了上风,成为完全推倒精神的人”,正是由于他身上的这种动物性使他诱奸了玛丝洛娃。而10年后他走向复活,向玛丝洛娃赎罪,要求她宽恕自己,是因为他精神的人重新抬起头来,压倒了动物的人。他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特权,向玛丝洛娃求婚,进而向农民忏悔自己乃至自己阶级的罪行,把土地分给农民。他时时拷问自己的良心,追问自己的灵魂,整部作品都可见到其内心挣扎的痕迹,在这种挣扎中读者不难发现作家的浪漫主义情怀,而这正是感动读者和赢得读者青睐的原因。然而聂赫留朵夫虽然实现了与本阶级的彻底决裂,但他毕竟还是和贵族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贵族的习气最终没有也不可能完全脱掉,如他还保留两个庄园之一的一小部分租金;当玛丝洛娃最终也没有接受他的牺牲而和政治犯西蒙松结婚时,他马上觉得自己的作为是不是贬值了?面对可怕的社会局面,他认为“务必要想出办法来改变”,但究竟用什么办法呢?很遗憾,作者背离了“最清醒的现实主义”所揭示的主人公的“复活”的道路,最后又让他在《福音书》中的“人类爱”和“不以暴力抗恶”中寻到答案。在此,小说让聂赫留朵夫的“人性”战胜“兽性”,露骨地以唯心主义的人性论来解释这种“复活”,从而宣扬他的爱的学说,这无不凸显作家的主观性。

(二)作品中的主观议论

托尔斯泰以一种博大的胸怀并时时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在作品中说话,从而增强了作品的主观性。比如:涅赫留朵夫在去西伯利亚之前,他到从姑姑们门下继承的庄园去了解关于卡秋莎和孩子的事情时,他看到了农民的一贫如洗,看到了农民无以生存的惨状,于是作者情不自禁地分析道:“人民贫困的主要原因在于人民仅有的能够用来养家糊口的土地,都被地主们夺去了。于是作者借涅赫留朵夫的口大声地疾呼:“土地是不可以成为财产的对象的,它不可以成为买卖的对象,如同水、空气、阳光一样。一切人,对于土地给人们的种种好处,都有同等的权利。”[8]298-299对于土地问题,托尔斯泰只是幻想把土地“恩赐”给农民,建立一种“自由、平等”的小农经济社会,这无不带有作家的主观性。由于他的博大的胸襟,他的思想,他的人格,注定了托尔斯泰会在揭露俄国现实丑陋时对俄国社会抱有一种主观的幻想。

综观《复活》全书,这种抽象似的议论比比皆是,信手可以拈来。比如,涅赫留朵夫为玛丝洛娃的冤案遍访各级司法机构,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法院,在我看来,无非是一种行政工具,用来维护对我们的阶级有利的现行制度罢了。”[8]441关于《复活》中的这种议论,我们可用下面的一段话来作为佐证:“托尔斯泰在通过叙述展开情节的同时,又时时自己直接站出来发表对各种事物的见解。”[9]托尔斯泰的这种直接的引发议论,使作品呈现出浪漫主义的浓厚的主观性。

(三)作品中的心理分析

《复活》中的心理分析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揭示人物的精神状态时作者往往直接表明他本人的态度。因此,这种心理描写感性色彩鲜明,包含着作家的爱憎好恶。比如:涅赫留朵夫青年时期跟卡秋莎的初恋是纯洁无瑕的,对于他来说,只要卡秋莎在场,“一切都仿佛被太阳照亮,一切都变得有意思,愉快,重要,生活变得令人喜悦”[8]61。这里的描写洋溢着作家浓厚的感情,体现着作家对这种纯情的赞美。而涅赫留朵夫堕落以后,他在法庭上遇见玛丝洛娃,心里惴惴不安,惟恐她把他的罪行和盘托出,使他当众出丑。此时他的心境如同“一只在房间里做了坏事的哈巴狗,主人揪住了它的领圈,把它的鼻子按在它做出丑事的地方。小狗尖声叫着,往后倒退,想躲开它的行动的后果越远越好,想忘掉它,可是铁面无情的主人不肯放开它”[8]61。这种带有比喻的讽刺性的心理描写暗含着作者对主人公的鞭挞。

三 浓厚的抒情色彩

《复活》中的抒情色彩主要表现为作家对自然的讴歌。关于托尔斯泰浪漫主义自然观的形成原因、内容以及对其创作的影响,笔者已另撰文赘述。托尔斯泰在《复活》中把自然看作是和谐和善良的象征,把它作为表现的中心与主要内容,一面真切地摹状,一面在自然景物中倾注自己的感情和对它的认知,使自然景物染上了作家浓烈的主观情感。他并不像其他现实主义作家那样冷静客观地描写自然,现实主义作家仅仅为写自然而写自然,自然在其笔下只是环境的一个部分,而不是中心和主要对象,不带有作家任何的情感色彩。《复活》中对自然的描写与讴歌比比皆是。比如,作品的一开篇就描写了春天大自然的景色:“尽管好几十万人糜集在不大的一块地方,千方百计地把他们聚居的那块大地毁坏得面目全非,尽管…可是……春天也仍然是春天。太阳照暖大地,青草在一切没有锄绝的地方死而复生,不但在……植物也罢,鸟雀也罢,昆虫也罢,儿童也罢,一律兴高采烈。”[8]1作者在此为我们展示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早春图,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和谐,尽管这块土地已经遭到了人类文明的破坏,但在作者眼中,它是和平、美丽、善良的象征,作者把这种“博爱之心”赋予给大自然,使自然诗化。可这样生机盎然的大自然,在大都市人的眼中是不被关注的,他们认为“神圣而重要的不是这个春天的早晨,也不是上帝为造福众生而赐下的这个世界的美丽,那种使人趋于和平、协调”[8]1。作者将两种不同的人生观进行对比,突出了作家对自然的膜拜,也突出了成人为生活所迫,为生活奔波的真实感受。托尔斯泰发现了自然,也就会迷恋自然,进而回归自然。《哥萨克》就体现了他的回归自然的思想。这种发现自然、迷恋自然、回归自然的倾向,正是浪漫主义文学的突出表现。

当然,《复活》中的浪漫主义因素还有很多,比如,托尔斯泰宗教般的道德情感以及托尔斯泰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简化作品的结构形式(改用单线结构)、减少心理描写的成分而增加对话内容、使用民间语言(如民间式的比喻)等民间文学的因素,都体现了作品浓厚的浪慢主义色彩。

[1]托尔斯泰.列夫·托尔斯泰文集:17卷[M].陈馥,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179.

[2]高尔基.论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163.

[3]托尔斯泰.列夫·托尔斯泰文集:14卷[M].陈燊,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4]托尔斯泰.列夫·托尔斯泰小说总集[M].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1993:4-5.

[5]倪蕊琴.俄国作家批评家论列夫·托尔斯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389.

[6]莫德.托尔斯泰传记:上册[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

[7]王立群.解读《复活》书评综述[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1:140.

[8]托尔斯泰.复活[M].汝龙,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9]张铁夫,等.外国文学史[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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