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永 香
收入分配改革依赖于社会管理创新
黄 永 香
(湖南娄底行政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
收入来源于社会,要改变不公平收入格局应该到社会中寻求解决的对策和力量。传统理论因为未曾发现收入来源的社会性而局限于在市场解决,所以改革收效不大而使一些人失去了信心。从市场转向社会,目标定位于社会,让社会各方在产出结构中都有获得收入的机会,以此实现收入的重新分配。以改革获得公平收入的追求者,是社会中的公民。将分散、自为的公民组织起来,构建成有共同利益的公民社会,是社会管理创新的重要任务。
收入分配;社会管理;改革和创新
收入分配改革主要是社会改革,在社会中完成收入的重新分配,让民众共享发展的成果,这就依赖于社会管理创新。本文试图从经济学和社会学的交叉处阐释社会管理创新与收入重新分配的关系。
一般将收入范围局限于市场中货币化的财富,其实,在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市场以外的非货币化收入更加重要。当能够维持基本生存以后,人们追求安全与健康、社会认可、自我实现等高层级需要和满足。一旦人们获得了相当适度的消费水平以后,用货币换取商品与服务等消费的进一步增长就不再带来幸福感的明显增加。人们会发现,非货币收入比消费时间、能量和金钱于市场永久扩大的商品和服务更有追求的价值。安全与健康、诉求表达、言论和信仰自由、寻找配偶和生育、尊严、参与公共事务、享受公共服务和公共教育等,是人们追求幸福生活时的基本需要。货币化收入与非货币化收入构成“社会收入”,社会性是社会收入的本质特征。
市场主要是由企业组成,“中心是把企业理解成一个人力资本和非人力资本共同订立的特别市场合约。”[1](P81)人力资本和非人力资本是市场产生货币化收入的源泉,两者受到社会的制约。首先是非人力资本。已明确属于特定主体排他性支配的非人力资本,是一种静态的存量财产权。财产权是一系列社会关系的产物,其本质是与财产有关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毫无疑问,财产权是由公众认可的,有关财产合法性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与对人类努力的认可有关,公众认可是一种合法劳动的社会性选择。其次是人力资本。人力资本的社会性可分为个人能力的社会性和个人条件的社会性。个人特性和资源禀赋,包括医疗、教育、经验、道德、性格以及遗传因素等,是个人在市场获得收入的能力。这种来源于社会的“种子”和培育,而在市场显示的经济参与能力和获得收入的能力,在西方经济学和法学中称为“权力”。在利益冲突时,权力是实现收入的能力。个人条件与个人能力不同,个人条件是个人独特的起跑线。由社会形成的个人社会地位、家庭出身以及所处共同利益集团等因素,是个人在市场获得收入的社会条件。社会条件导致市场收入的差异是人们难以忍受的,这种差异不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而是破坏力。源于社会条件形成的机会不均等显得不公平,而且,这种机会不均等,使没有机会赶上的人丧失前进的信心。最后是人力资本与非人力资本的结合组成生产。市场生产为了获得收入,生产者在市场中的生产能力并不依赖于生产者对相关联他人绩效的要求,而是依赖于社会相关联他人对生产者容忍、默契的要求。默契、容忍等是社会伦理选择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主要涉及各相关者的自我约束。市场必须通过社会价值来调合,市场中的人迫切需要有一种社会道德。市场缺少了伦理价值,生产不是变坏,而是无生产可言。
非货币收入是人们的一种基本需要的满足,必须而且也只能从社会中获得。例如,企业为工作场所提供的安全物品属于不可交易的非市场物品,形成于社会;公共服务由政府组织分配,但不由政府生产。可心说,满足人们基本需要的非货币收入,即金钱买不到的幸福,直接来源于社会,由社会的基本功能满足人们的基本需要。在社会基本自由领域,所有人都具有平等的内在价值,没有一个人在本质上优越于其他人,每个人的好处或利益必须给予平等的考虑。平等获得的好处或利益,超出了市场非货币收入的价值,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市场货币收入不平等给社会心理带来的冲击。尽管悬殊的货币收入对人们的生活富有破坏性,然而如果人们对自己所在的社会有一种明显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就像回到了社会俱乐部,就仍然会拥有向前进步的自由和信心,那么,货币收入的不平等将不会显得如此尖锐和不可忍受。
社会收入来源于社会和受社会所制约,那么,要进行收入分配改革,扭转当前这种贫富差距悬殊的趋势,也应当着眼于社会,不能停留在市场里,更不能只盯着已经生产出来的“蛋糕”如何分配。将改革重点从市场转移到社会领域,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收入分配格局。收入分配改革的这种转移,既是客观的要求,也符合马克思的基本观点。马克思与恩格斯发现剩余价值理论以后,强调资本所有者与劳动者之间的阶级冲突,并指出以革命为主要方式剥夺资本所有者,最终彻底改变收入分配的格局。政体与国体必须保持稳定时则不可能使用革命的方式,但是,马克思、恩格斯明确了关于彻底改变贫富悬殊的格局说明,改革的重点在社会而不是市场。
市场自由竞争是贫富差距扩大的必然而不是消除两极分化的必然,因为市场不关心也不能分辨是穷人还是富人,资本的强势地位从来就不会向弱势收入群体作出让步。在市场内,以货币化的净国民收入增长为经济目标,很容易忽视收入应当如何分配的社会要求。超出市场而进入社会,才能认识到收入合理、公平分配是改革的社会目标。因为在市场,必然专注于收入增长,甚至被“增长主义”所俘虏。从收入增长的经济目标转向收入分配的社会目标,那么,必须将改革重心从市场转移到社会。收入分配的社会目标以公平为原则,根据社会的基本价值观和主流看法,充分考虑谁的利益更重要和应当重点保障。明确的目标决定制度走向,谁应当获得收入以及谁必须承担成本的分配格局,是由体现社会目标的制度结构决定的。
将改革重点从市场转移至社会,这就必须从追求经济效率提升到追求社会效率。社会效率是实现社会目标的工具,“真正的社会效率要求所有结果中有利害关系的多方都拥有一个考虑这些利益的机会。这一考虑不仅包括对未来利益的考虑,也包括对现在可采取的保护未来利益的替代行为的考虑。”[2](P184)而且,只考虑现值的要求而不考虑贴现利息的跨时间选择,对实现社会目标的效率没有意义。因此,具有生产力性质的公平,是社会效率的基本原则,在公平原则下才能在所有结果中充分考虑各方收入。这里的“所有结果”主要是指产出结构,产出结构的改变是一种收入的重新分配。比如,煤矿的产出品中只追求煤炭产品,这种结果在矿主与矿工之间表明了矿主有特权,完全按照收入增长的利润目标决策;矿工则无权,对于自己所处的安全与健康的工作场所无权控制。如果制度安排煤矿在生产煤炭的同时还要生产安全物品、生产清洁物品以及保障后代人在资源方面的基本生存等,那么,矿工、生态环境权人以及后代人都有权考虑自己利益的机会,并从新的产出结构中获得新的收入。产出结构的改变,既是生产性产出物品的改变,也包括社会中非生产性物品的改变,改变的主要趋势是非市场物品的增加。在市场里,以牺牲市场物品为代价来增加安全、清洁、尊严等非市场物品的供给,是对市场的一种强制性替换。
以充分考虑各方收入的产出结构为改革目标,那么,收入增长中既得利益者在改革的收入少于成本时,则成收入分配改革的阻力,谁在不愿放弃预期收入,不能指望这些在追求经济效率的收入增长中的得利者让步和退出。凯恩斯主义认为政府能够弥补市场不足,但政府因经济增长压力和利益集团寻租等,而很容易与强势资本结成关系,往往不自觉地将公共政策向资本一方倾斜,因而很难获得满意的改革效果。所以,经济学家“布坎南和图劳克认为,由于政府失灵的存在,在市场失灵的情况下,政府不可能获得最优的选择。”[3](P30)而在收入的公平分配方面,既不能相信看不见的手,也不能依赖看得见的手,应依靠能够独立的第三只手:希望通过改变收入分配格局以获得公平收入的追求者——社会公民。推动收入分配改革力量也在社会而不是在市场。基本的问题在于社会存在许多的公民,他们是这个国家宝贵的财富和根本的力量,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强有力的真理,却在我们在专心追求市场物质财富和经济效率的过程中忘记了。公民是改革目标的追求者,他们为了通过改革获得新的收入,会主动地依靠自己的努力,不得依赖于他人而坐等收入的改变。美国政治学家达尔总结认为,“很多人也许会发现,他们自己的生活质量可以通过公民行动而得到提高”。[4](P75)而且,收入分配改革的目的是创建一个能够使公民自己过上公平的、长久的、健康的、富有创造性的生活环境。这种生活环境能够创造生产力,最终促进市场里的经济发展。也就是说,公民的努力是为了实现自我的价值和目的。
从收入增长的改革转向以收入分配的改革,在产出结果中充分考虑各方的收入,才能让每个人分享改革的成果,这就依靠系列的改革制度,让制度提供改革行动的预期性和稳定性。既然社会公民是改革的推动力量,那么公众的态度和编好主导着制度的方向、制度的形成以及制度的实施。因此,如果说过去收入增长的改革是一场从上至下的强制性制度变迁,那么,收入分配、共享成果的改革则是一场来自下层推动上层进行改革的诱致性制度变迁。
问题是,社会公民在这场改革中存在着固有的缺陷:分散的个体因力量、信息、知识和经验等方面的不足,很难形成推动改革的社会力量。这个缺陷是他们在过去的收入增长改革中成为输家的原因。因此,在诱致性制度变迁中,关键是组织具有共同利益的集体行动,这就必须依靠社会管理创新。由收入的社会性本质可以看出,收入分配改革的对象与社会管理创新的任务处于共同的社会领域,这是社会管理创新功能发挥的前提。通过社会管理创新来改变收入分配格局,“从性质上看,社会管理是一种政治过程,政府是主要承担者。”[5]政治过程常常是用管理关系代替市场关系的社会关系,以调整人们先前的相互制约关系,实质上是对权利的再分配。政治过程导致再分配的结果,是社会管理创新的任务。社会管理创新的一个重要任务,是着力解决收入分配差距过大,社会利益失衡的突出问题。完成任务的关键是,让社会管理创新瞄准收入分配改革的切入口。
将分散的、自为的公民和群体组织起来,构建成有共同利益的公民社会,才能成为收入分配改革的整体力量。公民社会是相对独立于政治国家的社会自主领域,从规范的难度看,它必须以尊重和保护公民的基本权利为主旨。公民社会能够将有共同利益的集体行动组织起来,特有的和主要的功能是增进由个人组成的集团的共同利益。当存在共同或集团利益时,公民社会组织就能一显身手。构建公民社会,是通过收入分配改革以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是社会管理创新的主要任务。
社会公平、平等是现代社会保障合理收入分配的原则,坚持这个原则的有效方式是公民身份。公民素质的提高首先是让群众变为公民公民身份是社会平等的标志,是国家成员资格、公民权利、社会平等的集合体。政治学家马歇尔认为,“公民身份是赋予共同体正式成员的一种地位……成员被赋予这种地位后,他们之间在权利与义务关系上相互平等。”[6](P271)平等的公民身份朝机会的均等分配迈进了一大步,有了机会就能在医疗、保障、教育以及就业等方面享受到社会服务。影响公民身份的因素是多方面的,目前主要是制度障碍和市场因素,市场中“以物为本”的理性经济人身份,冲击了社会中“以人为本”社会人身份,以致于金钱关系取代社会关系而阻碍了公民身份。
公民身份集中表现为一种公民资本,公民将公民资本的一部分分离出来交于共同利益的集团组织,比如工会、平安协会和社区等。有共同利益的各社会组织连接起来组成社会网络。社会网络代表了社会成员之间的社会联系,是一种组织化的把每个个体相互连接起来的纽带关系。这种关系就是通常所说“社会资本”。“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相比,社会资本指的是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能够推动协调和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社会资本提高了投资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收益。”[7]社会资本是增加个人利益的手段,是解决集体行动的重要资源,是与市场物质资本抗衡、与政府公权力对话的根本所在。在一个社会中,运用这些社会资本与物质资本讨价还价,或者参与公共政策决策,或者为共同利益组织谋取共享性收入的各社会组织的联合体,才是“公民社会”。
社会是一个公民身份集合起来的俱乐部,可以为了收入的重新分配而组织起来以构建公民社会。不怕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止,就担忧社会公民不能组织起来,这种担忧为社会管理创新指明了方向,也只有如此才能改变贫富悬殊的现实组织起来的社会资本与物质资本平起平坐才能真正共同富裕,但要达到这个目的路程很长、很艰巨。社会管理创新,就在于优化社会资本,构建公民社会,依靠公民自身能力的提升来获取属于自己的收入,以此改变收入分配格局。
[1] 周其仁. 产权与制度变迁[M].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2] 布罗姆利. 经济利益与经济制度[M]. 陈郁等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3] 斯密德. 财产、权力和公共选择[M]. 黄祖辉等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 A·达尔. 论政治平等. 谢岳译. 上海: 上海集团出版社,2010.
[5] 包晓霞. 社会学关于现代社会管理和社会建设的理论[J]. 甘肃社会利学,2010,(5).
[6] 奥罗姆. 政治社会学导论[M]. 张华青等译. 上海: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7] 王婷菲. 社会资本理论综述[J]. 研究与探索,2011,(5).
责任编辑:潘文竹
Reform of Income Distribution Depends on Social Management Innovation
HUANG Yong-xiang
(Loudi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 Loudi 417000, China)
Income comes from the society,and social response and power should be relied on to change the unfair pattern of income. Traditional theory has failed to find the social properties of income,and therefore sought solution from the market,so that reform was ineffective,leading some people to lose confidence. From market to society—the target is society. In order to redistribute income,all ranks of society should have the opportunity of income from the output structure. Those who pursue fair income from reform are citizens. The important task of social management innovation is to organize them and build a civil society.
income distribution; social management; reform and innovation
F124
A
1005-7110(2012)01-104-04
2011-12-08
本文为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收入分配改革依赖社会管理创新的必要性研究(11YBA263)”的阶段性成果。
黄永香(1972-),女,湖南娄底人,湖南娄底行政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制度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