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

2012-03-31 11:00翟玉章
关键词:奎因经验主义实用主义

翟玉章,杨 玲

(南京师范大学 哲学系,南京 210046)

奎因、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

翟玉章,杨 玲

(南京师范大学 哲学系,南京 210046)

本文叙述了奎因对经验主义哲学传统的执着而开明的坚持,他的自然主义正是这种坚持的后果,并展示了奎因和正牌实用主义者在真理观和科学文化观上的巨大分歧。奎因对经验主义的哲学传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经验主义者,而实用主义的标签则是不适当的并具有误导性。

奎因;经验主义;实用主义;自然主义;真理

奎因在很多哲学文献中都被归类为实用主义者。而本文则认为这一归类并不准确。奎因和实用主义者之间并没有很强的“家族相似性”;[1]奎因哲学的本质是经验主义,他是经验主义传统的继承者和发扬光大者。

一、奎因自述

奎因在他的著名论文《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里曾公开倡导实用主义。这篇文章的一开头就预告说:“抛弃它们(两个教条)的……另一个后果是转向实用主义。”[1](P46)文章的结尾,在将卡尔纳普、刘易斯关于存在问题的二分法与分析和综合的二分法相挂钩后,奎因接着写道:“我否定这样一条分界线而赞成一种更彻底的实用主义。”[2]事隔多年,奎因反思说:这些段落“产生了未曾料到的后果。我猜测,这是我被普遍地归入实用主义者的原因。”[3]

奎因对这个标签并不感兴趣。奎因接着上面这句话继续写道:“我不反对,但是我并不清楚要成为一个实用主义者需要什么资格。其实,我只是从卡尔纳普那里拿来了‘实用主义’这个词,并回赠过去:科学的框架在什么意义上是实用主义的,科学的其他部分也在同样的意义上是实用主义的。”在另一个地方,他进一步解释说:“我之所以对实用主义的标签感到迟疑,只是因为我不清楚实用主义者和其他经验主义者到底有什么区别。”[4]

当被问及他如何定位自己时,他回答说:“我不能很准确地对自己归类。我曾被归类为逻辑实证主义者,也曾被归类为实用主义者。我当然愿意把自己称为经验主义者(只是这个称呼太宽泛),但我受到的主要影响,我现在认为,来自维也纳学派(对于我来说卡尔纳普是其主要代表)。虽然我已经从中脱离了出来,虽然我甚至被看成是它的敌人之一,要对其走向衰落负责,但我认为这是科学自身发展的一个事件……另一个较早的影响来自伯特兰·罗素,无论他被如何归类。”[5]这里的讯息很清楚。第一、他愿意把自己称为一个经验主义者。第二、他承认曾经深受罗素、卡尔纳普的影响,而且他认为他的哲学不是对他们的反叛,而是继承和发展。关于这一点,有一个有力的旁证。在他晚年列出的7本对他影响最大的书中,有5本是罗素和卡尔纳普的作品。第三、他对实用主义的归类,不置一词,明显是一种不认可的态度。

奎因也曾谈到过美国本土的实用主义者。有一次,他主动地提到了古典实用主义者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并逐一作了点评:“我应该提到杜威。在实质性的观点上,我与杜威特别一致,尽管我从没有受到过他的影响。我过去对杜威工作的了解不如现在好。但有一点无可怀疑,在被称为实用主义者的那些人中,我对杜威最有共鸣。我对威廉·詹姆斯最不感冒;在以下两点上我与他完全相左,一是他的实用主义真理理论,二是他的‘信仰意志’,在我看来它们为一厢情愿的思想家提供了方便之门和慰籍。至于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我从来就没有获得过他的完整画面。”[6]这里的讯息同样很清楚。第一、他否定在他观点形成的过程中,曾经受到过这些古典实用主义者的影响。第二、他对实用主义者所持观点的赞许程度因人而异。对于一般读者而言,实用主义是与詹姆斯及其真理理论联系在一起的,而奎因明确表示他与这种真理理论完全相左。

在另外一个场合,奎因表示,他受到的哲学影响以及他自己的哲学视野都是国际化的,而不局限于美国本土。实用主义者的思想中,只有那些能够被纳入到国际经验主义的部分,才对他显得重要。“问:你与以皮尔士、詹姆士、杜威为先驱的实用主义传统的关系如何?答:实用主义的构成很难说清楚。如果实用主义被当作经验主义的一个分支,它对我确实非常重要。我在哈佛的老师克拉伦斯·欧文·刘易斯自称为‘概念的实用主义者’。我上大学前,碰巧读到了威廉·詹姆士的《实用主义》,那是我哥哥给我的。我在哈佛读研究生期间,读了大量休谟、洛克和贝克莱的书。我认为我受到的影响不是完全美国特色的,它毋宁是一种国际性的经验主义。怀特海、卡尔纳普、C·I·刘易斯以及波兰人塔尔斯基,对我影响都很大。我认为我在哲学上的思考更多地是横向的而不是纵向的”。[7]

在奎因的一生中,他只写过一篇关于实用主义的文章,那是他1975年向在南卡罗来纳大学召开的实用主义学术会议提交的一篇论文:实用主义者在经验主义中的地位。文章一开始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掉‘实用主义’这个名词,因为它没有任何用处。”[8]接着他阐述了经验主义在休谟以后的发展历程,并以此为背景考察了“正牌的”实用主义者,结论是否定性的:“正牌的实用主义者同我所说的经验主义在休谟以后的五个转折点并没有重要的联系。”他有点勉强地表示:“最多有两点似乎可以认为是实用主义者共有的,一个是行为主义语义学,对此我衷心赞同;另一个是人作为真理的创造者的学说,我在很大程度上赞成这个理论。”[8](P527)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亲实用主义的评价。耐人寻味的是,这篇文章中阐述经验主义发展历程的那部分,后来以“经验主义的五个里程碑”为题,刊印在他的自选论文集《理论和事物》(1981)一书中,而涉及到实用主义的部分则未被收入。

在当代哲学界,自称为实用主义者的人并不多,但罗蒂是其中一个。奎因曾不止一次地谈到过他,对他的批评过于对古典实用主义者的批评。首先,他对罗蒂对他的正面解读并不领情,他表示罗蒂误解了他的翻译不确定性论题和其他论题。[9]更重要的是,他并不认为他与罗蒂是志同道合的哲学家。“我在阅读罗蒂的大书(指《哲学和自然之镜》(1979))时感到很惊讶……它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失败主义者的宣言,表现出了相当反科学的偏向,而这一偏向在德里达和海德格尔那里是更加极端的。”[10]

二、奎因对经验主义的继承和发展

经验主义的基本原则是: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来自于我们的感觉经验,而且其最终证据都在于我们当下的感觉经验。休谟对知识的二分法却违背了经验主义的上述原则,因为他声称关于观念关系的知识“我们只凭思想作用,就可以把它们发现出来”。[11]另外,物理对象和感觉经验之间的关系也困扰着他。“你顺从自然的本能和倾向来相信感官的真实无妄么?但是这样就会使你相信知觉或可感的影像就是外界的事物。你把这个原则抛弃了,以便来接受一个较合理的信念,以为各种知觉只是外界事物的一种表象么?但是你这里又离弃了你的自然的倾向和较明显的感觉,而且同时也不能满足你的理性,因为理性从不能在经验中找到任何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各种知觉是和任何外界事物相联系着的”。[11](P136)这里的问题,简单说来便是:既然我们只能担保感觉经验的真实性,那么我们如何会有与感觉经验相异的物理对象的观念呢?

这些问题在后来被称为逻辑经验主义的哲学运动中得到了热烈的讨论。这里要介绍这个运动的代言人卡尔纳普的观点及其演变。对于第一个问题,关于逻辑和数学知识的合法性问题,卡尔纳普的处理是一贯的:逻辑和数学真理是分析语句,即根据语词意义而为真的语句。它们是有经验意义的语句的极限情形,即可为任何可能经验所证实的语句;分析语句和综合语句构成了全部有认知意义的语句,它们与形而上学语句的区别在于后者根本不具有可证实性。分析性既解释了逻辑和数学真理在经验内容上的缺失,也同时解释了它们的必然性。

对于第二个问题,关于物理对象概念的合法性问题,卡尔纳普的观点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一开始,卡尔纳普推崇休谟、马赫、罗素等人的现象主义,只有感觉材料才是实在的,物理对象话语可以被翻译为感觉材料话语。①值得一提的是,现象主义在过去主要停留在口号阶段,卡尔纳普是认真实施这一方案的第一人,并将它推进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多亏了语境定义和其他逻辑技术的帮助),其成果便是《世界的逻辑构造》(1928)。但这本书同时也成了现象主义的终结。此后他再也没有在现象主义路线上做过任何更深入的研究,甚至长时间内都不允许出版这本书的非德语版本。事实上,甚至还在此书的写作过程中,卡尔纳普就在纽拉特的敦促下转向了物理主义。奎因对此评论说:“即使感觉材料‘语言’被直截了当地看成是隐喻,这也是对事情真相的令人误解的描述。困难在于,当下的经验本身绝不能构成一个自足的论域。对物理事物的提及对于它的聚拢是个基本的条件。”[12]现象主义的失败表明,从本体论的角度看,最基本的不是感觉经验而是物理对象。

物理主义和整体主义为奎因所高度重视,他充分挖掘了它们的涵义,使它们通向了自然主义。

物理主义对现象主义的颠覆,可能会让人觉得经验主义原则破产了;因为根据物理主义,处于认识过程起点的语句(即基本语句)不是关于感觉材料的语句,而是关于物理对象的语句,而经验主义似乎在要求,基本语句必须是报道当下感觉经验的语句。但奎因指出物理主义和经验主义是相容的。物理主义和经验主义是不同层面的论题,前者是一个本体论的论题,而后者是一个认识论的论题。传统经验主义的错误就在于混淆了这两个不同的层面。一旦区分了这两个层面,上面看上去的那种矛盾就自然消解了。

贝克莱、休谟关于物理对象概念的合法性问题是一个伪问题,借口感觉材料在认识论上的优先地位而否定物理对象的实在性是文不对题的。“我们只有通过作用于我们神经末梢的效果才能认识到外间的事物,这一激发了贝克莱这样的哲学家们的工作的洞见本身,是以我们关于物理对象——被照亮了的桌子,被反射的光,被激活的视网膜——的行为方式的一般知识为基础的。”[12]早些时候的爱因斯坦也曾指出:“如果贝克莱所依恃的是这样的事实,即通过我们的感官,我们所直接掌握到的,不是外在世界的‘事物’,而达到我们感觉器官的只是那些同‘事物’的存在有因果联系的事件,那么这样一种考虑,正是由于我们对物理学的思维方式的信任,才取得它的有说服力的特征的。”[13]奎因和爱因斯坦都没有否定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来自感觉经验这一经验主义原则,而只是将这条原理自然化了。它不再被看成一条先验的哲学原则或第一原理,而是被看成内在于科学的,甚至就是一条心照不宣的科学原理。一方面,从认识论的角度看,感觉材料仍然是一切知识的来源和最终根据。但另一方面,这一认识论的洞见,正是把物理对象视为最基本的存在物的常识和科学的一部分。这就是奎因的认识论内在于本体论的论题。从本体论的角度看,物理对象才是最基本的存在物,感觉材料应该由关于物理对象的假说来得到解释;如果物理学是正确的,那么感觉材料归根到底不过是物理对象之间的相互作用。当然这并不是说,物理对象不能被还原,而是说物理对象不能还原为感觉材料;事实上,物理对象在本体论上的还原在科学中一直在进行着,在现在则是被还原为比它本身更为抽象的、距离直接给予的感觉材料更为遥远的、物理学家称为基本粒子的东西。

根据这种自然化的认识论,认识论的任务不是要把科学还原为关于感觉材料的知识,更不是论证科学在学说意义上的确实可靠性,而是要在科学的框架内来解释我们是如何从贫乏而肤浅的感官刺激发展出丰富而深刻的科学理论的,以及我们发展出来的科学理论为什么如此地成功,这正是奎因最后一本书《从刺激到科学》的题意所在。

但奎因为什么要把这种内在于科学的认识论称为自然主义,而不径直称为物理主义的经验主义,以与现象主义的经验主义相对立呢?这里的原因在于,无论是物理主义,还是经验主义,虽然是当前的科学所认同的,但随着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仍然存在着出局的可能性。“科学游戏对物理对象并没有作出承诺。物体早就散为粒子群了,波色-爱因斯坦统计法也已经对粒子的特性提出了挑战。甚至心灵感应和特异功能,尽管看来毫无希望,也仍是科学的选项。当然,它们要想取得活力,是需要非常的证据的。但它们一旦取得活力,那么经验主义就完蛋了。请记住,自然化的认识论是科学的一部分,而科学是可错的和可改正的”。[14]一句话,科学的原理是在演化中的,我们没有理由将科学当前的特征固定化。奎因将他的哲学称为自然主义,这使他的哲学具有了一种与科学与时俱进的品性。确实,自然主义就是科学主义,或者,借用奎因高足吉布森的措辞,自然主义是开明的物理主义和开明的经验主义。

经验主义认识论的根本任务,是要说明我们是如何从感觉经验发展出科学理论来的。这个任务主要是认知科学家的任务。但说明感觉经验和科学理论之间的证据关系却是逻辑分析可以胜任的。我们已经看到证据观从还原论到直接证实说,再到间接证实说(或整体主义)的演变过程。奎因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他的比较完整的证据理论。这个证据理论分为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将观察句直接与当下的感官刺激相联系。观察句并不是关于当下感官刺激的语句,也不是关于观察的语句,它们和其他语句一样,都是关于物理对象的语句。观察句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与感官刺激的因果联系是最为直接的,原则上可以在主体间清楚明白的场合下通过实指法而学会,它们是一些像“这个屋子里有人”、“外面正在下雨”、“这里有一股臭鸡蛋的气味”这样的场合句(即真值随场合而变化的语句)。[15]第二个步骤是将观察句与所谓的观察直言句相联系。观察直言句是指由两个观察句通过“每当”(whenever)联结而成的永恒句(即真值与场合无关的语句),比如“每当太阳初升的时候,鸟儿就歌唱”、“哪里有烟,哪里就有火”、“如果这是雪,那么这就是白的”(雪是白的),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我们常说的经验定律。显然,观察直言句可以被当下的感官刺激所引发的观察句直接确认或反驳。第三个步骤将观察直言句与科学中的其他语句联系起来。非观察直言句一般并不直接蕴含观察直言句,而只有足够大的一个语句系统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被蕴含的观察直言句被确认了,参与蕴含的所有语句也得到了间接的确认;如果被蕴含的观察直言句被反驳了,参与蕴含的语句组也间接地被反驳了,但具体要放弃或修改其中的哪些语句,我们仍有相当大的自主空间。[16]其中整体主义集中表现在这第三个步骤中:蕴含观察直言句的往往不是单个的语句,而是一个充分大的语句系统。

不难看出,以上三个步骤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出错的可能性。在第一个步骤中,虽然我们说出或写出的观察句的真理性在当下具有自明性(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可以充当最终检验者的角色),但同样很显然的是,我们认为是自明的真理的东西,到头来仍有出错的可能性。第二个步骤和第三个步骤中的推理都不是有效的逻辑推理,结论当然是可错的。可错主义和自然主义是互相支持的。一方面,可错主义使得一切要为科学建立确实可靠的哲学基础的努力都成为泡影,合格的认识论只能是内在于科学的或自然化的认识论。另一方面,自然主义只承认能经受住科学方法论考验的结论,但这些结论不论是多么合于科学方法论,都具有根深蒂固的可错性。

整体主义在哲学文献中一般被称做迪昂-奎因论题,我们在前面看到卡尔纳普实际上也持有整体主义的观点。但奎因和迪昂、卡尔纳普的区别也同样重要。第一,迪昂、卡尔纳普的整体主义只及于经验科学中的理论,而不及于逻辑和数学。迪昂并没有过多地讨论这个问题。但卡尔纳普一直坚持用分析性概念来解释逻辑和数学真理的本性。奎因指出,分析性概念其实是一个无法澄清的、因而不具有真正解释力的概念。奎因的整体主义是及于逻辑和数学的。“我们的陈述系统有一层厚厚的不确定性的缓冲层,在与经验发生关系时,大量的规律可以很容易地被坚持着而免于修改。当反常的经验要求对系统作出修改时,我们总是转向其他的部分。数学和逻辑居于概念体系的中心,出于修改应尽可能少地打扰整个系统这一保守的考虑,我们便会倾向于给予它们这种豁免;数学和逻辑规律被感到享有的那种‘必然性’,原因大概就在这里。”第二,卡尔纳普对存在问题持有一种二分法,即本体论问题(比如“存在着物理对象吗?”“存在着类这样的抽象实体吗?”)和科学存在问题(比如“我的桌子上有一张白纸吗?”“存在着独角兽吗?”)之间的二分法,后者的答案有真假之分,可以用科学方法论获致,前者的答案没有真假之分,只有实用与否之分,无法运用科学方法论获致,只能根据某种实用的标准加以决定。奎因指出这个二分法是与分析性概念紧密相联的,因为卡尔纳普所说的本体论问题,其答案在一旦采用了某种概念框架以后就成了分析陈述。因此,不消说,奎因不会同意这一区别。无论是哲学上的存在问题,还是科学中的存在问题,其答案都应该运用科学方法论来获致。与感觉经验的联系并不为科学所特有,获致答案过程中的策略因素也并不为本体论所特有,忠实于观察结果和在此基础上的明智选择,这两者都是科学方法论题中的应有之义。本体论问题是与科学问题同等的,甚至就是科学问题的一部分。奎因在“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一文中使用的“实用主义”这个字眼,虽然是不经意地,也是很自然地从卡尔纳普那里拿来的,但仍是令人误解的。更好的措辞是“经验主义”,读成:“我否定这样一条分界线而赞成一种更彻底的经验主义。”这样才能与文章中别处“经验主义者的非经验主义的教条”的说法相一致。奎因后来谈到,他之所以在分析性问题上与卡尔纳普发生分歧,是因为他想比卡尔纳普“更彻底地”坚持经验主义。[1](P37)

奎因对实证主义(指要求每一个有意义的语句都与观察证据面面相觑的狭隘经验主义)的偏离还不止于此。“甚至在牢固的科学中,许多被接受为真的或可信的东西,我估计,它们之被接受也不是因为想到它们可以与其他可信的假说相结合会形成可检验的[语句]集。它们之被接受,可能是出于对称性或类比的考虑,也可能是因为它们对理论结构的统一性有助益。一个远离所有检验站的假说会提示其他可以被检验的假说,我相信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这是值得检验的假说的一个重要源泉。如果在意于实证主义者对经验内容的坚持,只会阻碍科学的进步。”[17]但必须指出,这种偏离只是一种技术上的偏离,而不是精神上的偏离。即使在这段话里,他仍要求有意义的语句必须和经验证据发生某种联系,哪怕是很间接的、甚至不大容易说得清楚的联系,乔姆斯基的例句“无色的绿观念们疯狂地睡眠”(Colorless green ideas sleep furiously),以及海德格尔受到卡尔纳普指责的“无无着”(Das Nichts nichtet)这样的语句仍被摒除在外。

三、奎因和实用主义者的根本分歧

“实用主义”,正如自称为实用主义者的罗蒂所说,“是一个模糊的、含混的和被用滥了的词。”[18]这也正是奎因不愿意被归类为实用主义者的原因之一。但比较一下奎因和那些自称为实用主义者的哲学家观点上的区别,还是很有意思的,这种比较一方面会使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实用主义标签对奎因的不适当性,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加深我们对他的自然主义的理解。

奎因和实用主义者的最大区别在于真理观上的区别。皮尔士最先提出所谓实用主义的原则:“设想一下,我们概念的对象会有什么样的可以想像的实际效果,这样,我们关于这些效果的概念也就是是我们关于这个对象的全部概念。”[19]詹姆斯对此作出了一个重大的理论改进,那就是正式地将考察的中心从语词转向了语句:“要是这个概念而不是那个概念是真的,会对人们造成什么样的实际差别呢?”[20]“真”和“假”适用的是语句而不是语词。经过这一转化,实用主义原则实际上成了一个关于真理的学说:一个语句的真理性就在于它所作出的可观察预言得到了实现。果然,詹姆斯写道:“真观念是我们所能类化,能确定,能核实的;而假观念就不能。”[20](P103)

奎因的真理观与詹姆斯在主要方向上迥然不同。首先,奎因不同意真理即有用的说法。“詹姆士怎么能够把任意幻想同真理由被预见的经验所确证这一经验主义原则加以调和?他也许会说:安慰是一种经验,又是信仰上帝所带来一种可预见的后果,这种可预见的安慰又真的即将到来,于是就确证了对上帝的信仰。这种说法会将信仰上帝和上帝存在混为一谈”。[21]那种安慰,充其量只是“我相信上帝”的真理性所带来的后果,而不是“上帝存在”的真理性的后果。

退一步讲,即使安慰真的是“上帝存在”的真理性的后果(事实并不如此),也不能将这种安慰的实现等同于“上帝存在”的真理性。我们能说的是,由于那种安慰的实现,“上帝存在”很有可能是真的。因此,可以想见,奎因也不同意詹姆士的那种比较纯化的、较不带有人类中心主义的真理融贯论。但奎因对真理融贯论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认为这作为真理的定义是截然错误的,甚至是“荒谬的”;[22]但另一方面,如果将融贯论当作对追求或确认真理的线索的概括,我们便能找到它的合适位置。“一开始,我们基于观察,直接将一些语句当作真的;这里的基本机制是通过条件作用建立起来的一串语词和感官刺激之间的联系。然后,我们再对其他语句的真值作出评估,方法是系统地考察它们与观察句之间的联系。我们在符合观察记录的前提下构造出一个最简洁的世界系统。对融贯性的诉求在这里自有其合理之处,只是比起逻辑融贯性来,它的含义是模糊的,然而也更丰富。”[22](P213-214)

奎因这里所谈的已经是他自己所理解的证据理论了。从詹姆士本人的正式表述看,它即使被理解为一种证据理论,也只相当于逻辑经验主义运动初期的水平,丝毫没有触及到整体主义。顺便说一句,詹姆士的“彻底经验主义”是与现象主义而非物理主义结合在一起的。“哲学家之间能够进行争论的事物只能是那些根据从经验中得出的术语来定义的事物”。[23]

值得一提的是,奎因对上面所说的“含义模糊的,然而更丰富的”融贯性因素所作的探讨,却可以在詹姆斯的著作中找到痕迹。奎因认为在理论选择中应该考虑的保守性原则和简单性原则,詹姆士实际上都谈到了。“(当作真理的新观念)保存着较旧的一套真理,极少改变;仅把旧真理稍加引伸,使它能容纳新的经验,但仍是尽可能地用熟悉的方式去设想这种新东西……个人信念即使经过剧烈的改变,还会把大部分旧的一套保留下来”。[20](P34)(保守性原则)“有时候其他可供选择的理论公式跟我们所知道的真理是同样相容的;而这时我们就凭主观的理由在它们之间进行选择。我们选择那种业已有了偏爱的理论。我们追求‘优雅’和‘经济’……在两个同等充分证实的观念之中,选择那较复杂的一个,是‘不大高明的科学趣味’”。[20](P111)(简单性原则)看来,这本奎因最早读到的哲学著作,还是对他产生了他可能并不自知的影响的。当然,奎因的探讨更加系统、更加深入,比如,他研究了为什么在同等条件下比较保守或比较简单的理论更有可能是真理这样的问题。[24]

像詹姆斯一样,奎因对传统的真理符合论也是不满意的。这是一个空洞的学说。“真语句的哪些部分和实在的哪些部分相符合呢?如果我们逐字逐字地寻找符合关系,我们只好往实在里塞进一些为了凑足符合关系而虚构出来的抽象对象。或者,我们也可以满足于逐句逐句的与事实的符合关系:一个语句是真的,如果它报道了一个事实。但这里,我们又一次为一个空洞的学说而虚构了实体。世界上充满了事物,它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相联系。但除此之外的事实是什么呢?它们是为了符合的目的而从真语句中投射进来的”。[22](P213)

与詹姆斯不同的是,他在塔尔斯基的真理理论中找到了真理符合论的有价值的残余,并将它命名为真理的去引号论。“我们用事实对‘雪是白的’的真理性的说明可以归结为:‘雪是白的’是真的,当且仅当雪是白的……把真赋予‘雪是白的’就是将白性赋予雪。把真赋予‘雪是白的’只是取消了引号,从而宣布雪是白的。真就是去引号”。

奎因认为,去引号差不多就是对真理的定义(注意,它不同于兰姆赛的真理消失论;在奎因看来,真理消失论的错误在于对谈到语句和使用语句这两者的混淆)。“它清晰地区隔出了我们所有清晰的真理,每一个语句的真理性都和这个语句本身一样清晰”。[22](P214)但它严格说来又不是定义,因为有些语境下的真谓词是无法消除的,甚至更糟糕,这个定义还会招来悖论(说谎者悖论,与集合论中的罗素悖论在结构上类似)。

进一步地,奎因从悖论中看出了真理这个概念的超越性。他的论证思路和康德完全一样。对于康德来说,既然无限的概念在运用于现象界时引起了悖论(二律背反),因此这个概念就是超越现象的概念(超验概念)。同样地,对于奎因来说,既然真理概念运用于语句时引起了悖论,因此这个概念就是语义学上的超越概念。[25]

真理概念不仅具有语义学上的超越性,更具有学说上的超越性。这可以通过“真”这个词的日常用法得到说明:“如果在科学发展的过程中,从前的一些信条被取代和否定了,我们不说这个信条曾经是真的,但现在变成假的了。正确的说法毋宁是:我们曾经认为它是真的,但它其实从来就不是真的。”他还援引排中律作了进一步的说明。有很多语句,我们对它的真理性或谬误性都一无所知,但我们根据排中律,仍认为这个语句在真和假之间取定一个值,因此它的真假值是超越于我们对它的认识的。[25](P164,165)

因此,可以看到,奎因并没有断然否定传统意义的符合论和融贯论,他在对它们作出澄清的基础上让它们各归其位。一方面,虽然奎因认为符合论从字面上讲提供的是一个空洞的真理定义,用来说明真理与之符合的事实是一个特设的概念,但这个理论的合理内核,即他称为去引号的那种东西,在他的真理理论中得到了保留,而且大致可以看做是对真理的定义。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就奎因和符合论的渊源关系来讲,他是一个符合论者,是一个取消了符合关系的符合论者。另一方面,虽然奎因断然否定融贯作为真理的定义,融贯论严格说来并不是一个真理理论,但他同时认为它可以成为我们追求和确认真理的向导,因而属于证据理论的范畴。

正是因为他对符合论和融贯论的上述看法,他强调了真理和得到辩护的信念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和经验证据的一致(也即和表达观察结果的语句的一致),系统内部的一致(也即理论的各组成语句之间的逻辑相容性),是经验主义对称职理论的基本要求,但符合这个要求的理论,最多只是得到辩护的信念,也即我们有理由认为真的信念。显然,这样的信念可能是真理也可能不是真理。在奎因看来,像皮尔士和杜威这样的实用主义者之所以醉心于用“得到辩护的信念”来取代“真理”,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能回避掉这里的区别,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区别。[25](P165)卡尔纳普对实用主义者也作出了类似的评论。

无庸讳言,奎因本人也有过类似的混淆,这就是前面所引的他对人造真理论的认同。但从上面的叙述中不难看出,以上混淆是一个不经意的错误,因为他的实际观点乃是:“科学是在追求和发现真理而不是在发布真理。”[26]以下是他去世一年前发表的一段文字,我认为非常精彩,因此抄在这里:“如果自然主义者居然轻视真理的学说超越性,那是很奇怪的,因为真理的学说超越性正好就在于把真理赋予自然而不是赋予我们对它跌跌撞撞的估计。轻视的理由是,自然主义不承认除了开明的科学方法之外还有更高级的获取知识的途径。这当然是不错的,但真理并不是知识。真理的概念是与存在、物质、物体、引力、数、中微子和花栗鼠等概念同等的科学概念设备。像戴维森一样,我安于真理的学说超越性。真理是纯粹理性的理想,也是一个崇高的名义。”[25](P165)

奎因的自然化认识论,突破了传统经验主义的很多樊篱,把经验主义的视野推进到了数学和逻辑,推进到了本体论,也推进到了心理学和语言学(行为主义)。但它确实在事实和价值这一二分面前止步了。在奎因看来,科学之所以具有客观性,是因为作为其最终证据载体的观察句具有高度的主体间性(虽然从库恩以来的不少科学哲学家致力于削弱观察句的这一特征,但奎因从来不为所动),而其他研究领域缺乏这样的观察句。所以,价值研究相对于科学研究而言,客观性是得不到保证的。[27]

由于奎因强调了科学和伦理学、美学之间的差别,他在罗蒂这样非常在意取消这一区别的实用主义者眼中,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半途而废的实用主义者。罗蒂抱怨说:“在人们可以根据他的论证大意,得出具有经验意义的单位是‘整个文化’的地方,奎因的结论却是:‘具有经验意义的单位是整个科学’。奎因和许多其他整体主义者坚信,科学和非科学的区分在具有哲学意义的地方把文化切开了。”[18](P50)

奎因确实坚持科学和非科学之间的区分,但他并不是一个科学沙文主义者。在奎因看来,科学和其他种类的文化只有分工上的不同,而没有优劣之分。他曾借用维特根斯坦的术语,把科学称为“科学游戏”。通过可观察的预言而获得确认或反驳,是这个游戏的定义性特征。但他并没有排斥诗歌、小说等其他“好的语言游戏”。[28]相应地,虽然奎因主要致力于科学哲学的研究,虽然他曾说过“科学哲学对于哲学已经足够”[29]这样的话,但他并不否认价值哲学的价值。“在我看来,关于诗歌和形象艺术的思考在哲学中是有一席之地的。无论是否称之为哲学,在那里,凭借对语言的艺术性用法而产生的思想和洞见,是有助于把握艺术作品一度被错过的要点的。我不认为这一功能够以严格的科学风格来履行。另一方面,我也看不出在科学哲学中有它的位置”。[30]

[注释]

①1991年暑假期间我在中国的逻辑经验主义者洪谦家中问及他的哲学立场,他的回答是:现象实在论。

②W.V.Quine,Methods of Logic.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2.p.2.这里要指出的是,在下面这段引文中,奎因对逻辑和数学作了统一的处理。但在后来的著作中,奎因对数学和逻辑作了分别的处理,对数学的处理和这里所说的完全一致,但对逻辑的处理要微妙得多。可参见 W.V.Quine,Confessions of Confirmed Extensionalsit and Other Essay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394,396,466,467-468.

[1]W.V.Quine,“Two Dogmas of Empiricism”(1951)in From a Logical Point of View.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0.p.20.

[2]W.V.Quine,“Two Dogmas in Retrospect”(1991)in Confessions of a Confirmed Extensionalist and Other Essay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397.

[3]W.V.Quine,“Replies to Professor Riska’s Eight Questions”(1991)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213.

[4]W.V.Quine,“Philosophy:Interview by Steven Vita for Verry”(1993)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36.

[5]W.V.Quine,“Books That Mattered to Me”(1986)in Quine in Dialogue.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328.

[6] W.V.Quine,“Interview with Willard Van Orman Quine”(1994)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70.

[7]W.V.Quine,“Twentieth-Century Logic”(1994)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60-61.

[8]奎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主义中的地位(赵宪生译)[A]陈启伟.现代西方哲学论著选读[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510.

[9]W.V.Quine,“Let Me Accentuate the Positive”(1990)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149-151.

[10]W.V.Quine,“W.V.Quine:Perspective on Logic,Science,and Philosophy”(1994)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55.

[11]休谟.人类理解研究(关文运译)[A].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26.

[12]W.V.Quine,Word and Object(1960).Cambridge,Massachusetts:MIT Press,1960.pp.2-3.

[13]Albert Einstein,“Remarks on Bertrand Russell’s Theory of Knowledge”(1944)in The Philosophy of Bertrand Russell(edited by P.A.Schilpp).The Library of Living Philosophers.New York:Tuder Publishing Company,1951.p 283.

[14]W.V.Quine,Pursuit of Truth(1992).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20-21.

[15]W.V.Quine,“Carnap’s Positivistic Travail”(1984)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

[16]W.V.Quine,“The Sensory Support of Science”(1986)in Confessions of a Confirmed Extensionalist and Other Essay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p.330-332.

[17]W.V.Quine,From Stimulus to Scienc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p.49.

[18]罗蒂.后哲学文化(黄勇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243.

[19]Peirce,The Collected Papers of Charles Sanders Peirc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1-1958.5.402.

[20]詹姆斯.实用主义(陈羽纶、孙瑞禾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26.

[21]奎因.实用主义者在经验主义中的地位(赵宪生译)[A].陈启伟.现代西方哲学论著选读[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521.

[22]W.V.Quine,Quiddities:An Intermittently Philosophical Dictionary.Cambridge,Massachusetts: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7.p.212.

[23] Wiiiiam James,The Meaning of Truth.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7.p.6.

[24]奎因.信念网(翟玉章译)[A].涂纪亮,陈波.奎因著作集(第五卷)[M].北京:人大出版社200.380,383-384.

[25]W.V.Quine,“Where Do We Disagree”(1999)in Quine in Dialogue.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164.

[26]W.V.Quine,From Stimulus to Scienc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p.67.

[27]W.V.Quine,“Reply to Morton White”in Lewis Edwin Hahn and Paul Arthur Schilpp eds.:The Philosophy of W.V.Quine.The Library of Living Philosophers.La Salle,Illinois:Open Court,1986.pp.663-664.

[28]W.V.Quine,Pursuit of Truth.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2.p.20.

[29]W.V.Quine,The Ways of Paradox and Other Essays.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6.p.151.

[30]W.V.Quine,“W.V.Quine:Perspective on Logic,Science,and Philosophy”(1994)in Quine in Dialogue.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p.55.

[责任编辑 刘范弟]

Quine,Empiricism and Pragmatism

ZHAIYu-zhang,YANGLing
(DepartmentofPhilosophy,NanjingNormal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0046,China)

This paper describes how Quine's naturalism was developed from his persistent and enlightened adherence to the philosophical tradition of empiricism,and his naturalism as a result of his adherence to the tradition.It also presents the huge differences between Quine and the card-carrying pragmatists on the views of truth and of scientific culture.It concludes that Quine is a well-deserved empiricist due to his distinguished contributions,while pragmatism is an inadequate and misleading label.

Quine;empiricism;pragmatism;naturalism;truth

B505

A

1672-934X(2012)05-0024-08

2012-08-16

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项目“认知逻辑及相关哲学问题研究”(08ZXB002)。

翟玉章(1965- ),男,江苏盐都人,哲学博士,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分析哲学、科学哲学和逻辑学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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