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凡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提 要 近年来出现的流行语在语言使用心理上显示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游戏心态,这种游戏心态实现为流行语中的游戏成分。本文主要讨论一种无关指称的游戏成分,即交际者在描述一类现象时,违反常规用法,选择或制造一个和当前现象无关的语言符号来实现指称。无关指称所选择的语言载体可分为固有词语、临时组合、无意义的符号堆砌三种,它们在能指方面要求必须保持和正常语言单位(当下情境中应该选用的正常语言符号)之间的必要联系;在所指方面,游戏性流行语具有双重所指,一个是该语言载体的固有意义,一个是当下情景需要实现的情景意义,这两者必须具有一定的间离性,两个所指意义相差越大,游戏性就越强。不过,即使是固有意义和情景意义毫无关联的语言载体,在使用中也会依靠增生、推衍、返源等方式生成新的关联。流行语的游戏心态和游戏成分有其存在的社会根源,主要表现为特殊群体的智力炫耀,契合了去神圣化的现代心态,并且具有身份认同的传播价值。
对于流行语研究,学界往往重视社会文化表现,将其看作社会心理和民众意识的语言表征,因而多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研究其属性和特点。这固然是非常正确而必要的,但是我们也不要忘记,流行语不仅具有特殊的意义内涵,而且具有特殊的语言表现,流行语也突出反映了大众的语言使用心理,特殊的语言使用心理会产生特殊的语言形式,比如求新求异的语言心理所产生的新造词式的流行语,就是大家讨论得比较多的一种情况。因此,我们不仅要研究流行语反映出的社会心理热点,还要探究流行语言格式背后蕴含的丰富语言心理。
我们观察到,近年来出现的流行语在语言使用心理上显示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游戏心态,即把语言使用当成一种游戏过程,在实现交际目的之余,还费心寻找超常使用语言的方法,把玩语言单位的语音、字形、组合方式等形式特征,追求一种娱乐大众的趣味。
这种游戏心态其实一直存在于我们的语言生活中,如我们通常所说的文字游戏,如回文诗、对联、字谜、填字游戏等,就是以语言符号作为载体或工具而进行的游戏活动。但是,在这些文字游戏中,语言符号仅仅是游戏者把玩的对象,没有利用其意义实现具体的交际功能。而流行语中显示出来的游戏性与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流行语是有实际交际功能的,游戏心态所依附的游戏成分仅是流行语的一种组成要素,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用于交际的功能成分。比如近几年流行“囧”、“槑”等怪字,其字形的图像性就是其游戏成分,但仍然具有具体的语义,是用于交际的语言单位,这与纯粹游戏性的文字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所以,游戏性流行语与通常所说的文字游戏具有关注并且创造特殊语言形式的共同点,但也具有用于实际交际并流行于一定社会阶段的独特性,它是一种活生生的社会语言现象。
大量流行语背后蕴含了游戏心态,其具体的语言载体就是流行语中的游戏成分。不同的流行语包含不同的游戏成分,不同的游戏成分游戏化的程度也各不相同。比如流行语“给力”,源于方言,但直接出处是网友配音的日本动画片《西游记·旅程的终点》,意为“带劲、有冲击力”,其中的游戏成分就比较薄弱,仅是一种借用方言产生的特异语素组合。此后,有网友根据“给力”造出一个新的英文单词——ungelivable(不给力),其游戏成分就比较丰富,因为含有跨语言的形式要素,还有造词法的“中西混搭”。再如《南方周末》1999年的新年致辞《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发表后引起了很大反响,“泪流满面”也成为一个社会流行语。这个流行语是语言的正常使用,是没有游戏成分的。但是随后与之谐音的“内牛满面”也成为流行语,就含有较丰富的游戏成分了,主要就是“内牛”这个离奇形式和“泪流”的意义之间的悖离。
限于篇幅,本文无法全面分析流行语中的所有游戏成分,只详尽讨论类似“内牛满面”这样的游戏成分,我们称为无关指称类①——交际者在描述一类现象时,违反常规用法,选择或制造一个和当前现象无关的语言符号来实现指称,虽然从实际功能上看,该语言符号仅被当作一个能指形式引入,但是其原有的所指意义仍然会与当下的指称目的发生映照和互动,由此产生特定的娱乐效果,造成一类游戏性流行语。
除上例外,我们再举一例加以说明。2010年的流行语有“杯具”、“餐具”、“洗具”这一系列,使用者不使用日常词语“悲剧、惨剧、喜剧”,而是选用与之谐音的语言符号“杯具、餐具、洗具”,而“杯具、餐具、洗具”的原初意义与“悲剧、惨剧、喜剧”的意义并没有什么关联,这就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感觉,反映了“戏弄语言、游戏文字”的心态,成了一组游戏性流行语。可以说,如果剥离了这种游戏心态和游戏成分,“悲剧、惨剧、喜剧”本身是不太可能成为流行语的。
可见,“无关指称”这种流行语中的游戏成分主要包含以下特征:(a)违反常规选用特殊的语言符号;(b)这种特殊语言符号虽然也能完成交际目的,但其固有的意义与当下的交际目的并不匹配;(c)这种不匹配正是使用者刻意制造的效果;(d)在品味把玩这种不匹配的过程中,游戏心态得到了满足。
无关指称这种游戏成分最终是在一个语言载体上实现的,这个语言载体就是流行语违反常规所选用的特殊语言符号,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1)固有词语
这是指选择固有的词语形式作为无关指称的语言载体,如“圣女(剩女)、圣斗士(剩斗士)”。这种固有词语甚至可以是专名,如“必胜客(必剩客)、斗战胜佛(斗战剩佛)、齐天大圣(齐天大剩)”等。
2)临时组合
这是指临时制造一个词语组合来作为无关指称的语言载体,如“神马(什么)、草泥马(操你妈)、围脖(微博)”等。
3)无意义的符号堆砌
这是指无关指称选用的语言载体是一种无意义的符号堆砌,如“闹太套(英语Not at all的中文音译)、肿么(怎么)、鸡动(激动)”等。
当然,还有一些无关指称的载体是以上三类的“混搭”,如“蒜你狠、豆你玩、油你涨”等描述商品涨价的系列流行语,其中部分形式是有意义的临时组合(“你狠、你玩、你涨”),但整个结构又是无意义的堆砌。再如“糖高宗、苹什么”中的“高宗、什么”是固有词语,但整个结构也是无意义的。
以上这些无关指称的语言载体虽然是一种违反常规的使用,但显然也不是任意选择的,需要在能指和所指两方面受到制约。
首先在能指方面,这些语言载体必须保持和正常语言单位(当下情境中应该选用的正常语言符号)之间的必要联系,否则的话,理解者就不能通过它们联想起正常语言单位,交际就会失败。据我们考察,这种联系主要是通过谐音来实现的。如:
(1)开赛车遇到这样的悲剧,你还能蛋定吗?②
上例中的“蛋定”必须联想到其谐音形式“淡定”,才能达成理解。当然,除了谐音联系以外,上下文语境也规定了联想的方向,协助了语码形式的转换。
谐音联系也存在丰富的表现,如“蛋定”和“淡定”是完全谐音,“神马”和“什么”是部分谐音,“有木有”和“有没有”是方言和普通话的谐音,“闹太套”和Not at all是汉语和英语的谐音。此外,还有比较复杂的谐音,比如“兰州烧饼”,意为“楼主神经病”。谁发了无聊的帖子,就会被人称为“烧饼”,这里谐音的方法是声母谐音。当然,谐音越接近,就越容易识读,而太隐蔽的谐音联系,就会限制识读和流传,仅成为特殊群体的内部隐语。
在所指方面,无关指称的语言载体具有双重所指,一个是形式载体固有的所指意义(以下简称为固有意义),一个是当下情景需要实现的所指意义(以下简称为情景意义),这两者必须具有一定的间离性,两个所指意义相差越大,游戏性就越强。如果固有意义和情境意义没有特别的反差,就不属于我们所说的游戏现象,成了语言的正常使用了;如果情景意义是固有意义的引申,这就是正常的词义派生现象;如果情景意义和固有意义具有相似性或相关性,这就是正常的词语比喻用法或转喻用法;如果固有意义和情境意义具有联系且能同时在语境中获得解释,这就有可能是一种双关的修辞格。
3.1 无关指称中固有意义和情景意义反差的两种情况
在无关指称中,固有意义和情境意义虽然必须存在反差,但还是可以分出以下两种程度:
1)弱关联
固有意义和情境意义具有较大反差,但仍存在一定关联。如前所述,这种关联的强弱程度与流行语的游戏化程度成反比:关联越弱,游戏性就越强;关联越强,游戏性就越弱。当关联性强到可以作为隐喻或借喻用法时,该格式的游戏性就消失了,成了语言的正常使用。试比较:
(2)a“北约”、“华约”(全国高校中以北大、清华为首的两大自主招生联盟)
b数钱帝、表情帝、体操帝、章鱼帝
c圣女(剩女)
“北约”和“华约”的固有义是专名“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华沙条约组织”的简称,是指两个国际性政治军事集团,而其情景义是“北京大学为首的自主招生联盟”和“清华大学为首的自主招生联盟”。两者之间虽有很大不同,但是关联依然存在,可以找到一些共同的语义要素,如“是一个组织”、“具有共同利益关系”、“都有一个强势的领导者”等等,这使得“北约”和“华约”可以构成一个较弱的隐喻。“帝”的本义是封建社会的君王,后来引申为某些领域中成就大、造诣高的人,如“影帝”,到了上述流行语中只要拥有某一突出的特点即可称“帝”。虽然在目前的共时语境下,“帝”的固有义“君王”和流行语的情境义“拥有突出特点的人”之间已经基本没有关联,但其间的演变和推理逻辑还清晰可辨。而“圣女”的固有义是“有圣德的女子”,情景义是“嫁不出去的女子”,在意义上两者仅靠“女”这个共有语素得以联系,其主要语义没有关联。
分析这三个例子就可以发现,它们都属于弱关联的类型,但固有义和情境义的关联程度还有差别,大致是 a>b>c,与之对应,游戏性的强弱序列则是 a<b<c。
2)无关联
在无关指称中,固有义和情境义无关联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这时候,一个语言单位仅依靠形式上的谐音关系,被用于新的情境中。如:
(3)a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
b神马(什么)
“白骨精”的固有所指是《西游记》中的一个女妖精,情景义是“白领、骨干、精英”,两者之间纯属语素别解,没有任何关联。“神马”的固有义是“神异的马”,情景义是“什么”,一个是名词词组一个是代词,两者风牛马不相及。
3.2 新关联产生的三种方式
例(3)中a、b两例可以算作完全的语言游戏,语言单位的固有义没有起到交际作用,可以说是一种冗余意义。不过,徐默凡(2010)指出,这些语言单位的旧型和新型因为谐音等方式具有一种语形象似性,因此“语言理解者总是存在着一种寻找(对应的)语义象似性的强烈意识;而且,语义具有发散性特征,只要对两个语言形式投入足够多的时间和心力进行解读,往往可以发现一些共有的意义要素,进而在两个看似不相关的语义之间建立象似性关联。这就使得一些开始没有意味的语言游戏会变成有意味的修辞形式”。这也就是说,即使一开始是纯粹的语言游戏,用得久了,人们就会对意义冗余产生不满,力图为其注入新的解释,从而在固有意义和情景意义之间生成新的关联。新关联的产生有三种主要方式。
1)增生
在使用中,情景意义会增加或衍生出一些新的意义,通过这些新生意义和固有意义发生关联。如“白骨精”和“白领、骨干、精英”本来没有直接关联,但使用多了,语言使用者就在其中制造出共同特征:美丽的年轻女性。早期的语料中,“白骨精”的指称对象不分男女,后来渐渐变得专指女性白领,这就是一个意义增生过程的有力证据。
再如徐默凡(2011)曾分析“玉米”(李宇春歌迷)的意义增生过程,在长期使用中,“玉米颗粒的整齐排列压缩到歌迷拥簇成群的形象上;玉米鲜艳的颜色、饱满的形状压缩到歌迷的靓丽外表、饱满情绪上;玉米的颗粒众多被压缩到歌迷的人数众多上;人们对玉米的喜爱感情被压缩到歌迷身上;玉米作为常见粮食作物的朴素性和普及性被压缩到歌迷身上……”这样一来,“玉米”的固有义(一种粮食作物)就和情景义(李宇春的歌迷)产生了一定的联系。
2)推衍
情景义本和固有义没有关联,但使用者通过设置一些语境,在特定的语境中推衍出两者之间的联系。如:
(4)人生就像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和餐具。
(5)人生就像刷牙,一手握着杯具,一手握着洗具。
本来,“杯具、餐具、洗具”和“悲剧、惨剧、喜剧”之间是没有联系的。但在上面的例(4)和例(5)中,由于句子语境的支撑,固有意义和情境意义之间产生了特殊的组合型的关联,即“杯具和餐具摆满茶几”与“人生充满悲剧和惨剧”、“刷牙需要杯具和洗具”和“人生悲喜交集”之间产生了隐喻关系。
还有一种推衍是以已有用法为语境,推衍出新用法的关联来。如?“围脖”?指的是“微博”,是“微型博客”的简称,两者是没有关联的。但是后起的用法以“围脖(微博)”为语境,衍生出“织围脖(写微博)”的用法,进而产生“织男、织女”的流行语,就有理据可言了。
3)返源
返源是一种更奇特的关联方法,即在情景意义已经生成并为大众所接受之后,再反过来去寻找或创造固有意义的新用法,循环往复,造成意义之间的纠缠交织,其游戏的意味更加浓厚。如:
(6)有一种牛肉面叫内牛满面。
“内牛满面”本是“泪流满面”的游戏形式,但在例(6)中“内牛满面”似乎真的成了一碗面,百度百科专门有这么一段:
(7)内牛满面的做法
其实内牛满面也是一种家常面,因其味美让人回味无穷,作为家喻户晓但是又极其高档的一种面。
首先准备宽面、辣椒以及上好牛肉、半勺精盐,如有需要的话还可加入河蟹(河中的螃蟹)、香肠、荷包蛋等等配料。把面下锅清煮三分钟,然后加入盐等调味,撒好辣椒与牛肉,闷十分钟,小火慢慢煮,然后加入配料——河蟹酱(河蟹肉也可)、香肠,然后去煮荷包蛋。注意,内牛满面的荷包蛋需要加入一些芥末,以便入锅后可以把沁人心脾的味道渗入面中,这可是关键。加入荷包蛋后,煮五分钟,大火,然后捞出来凉三五分钟后可食用。
更有名的是“草泥马”,原来是脏话“操你妈”的无关联谐音,是为了避免网站屏蔽而创造的。但是后来它就真的被当作一种动物的名称来使用了,如:
(8)看草泥马是肿么示爱的!!!草泥马也大秀恩爱啊!有木有!!!网上还出现由网友制作的《戈壁上的草泥马》、《草泥马之歌》等视频,其形象往往用羊驼代替。
在流行语中,游戏心态为什么大行其道?无关指称这样的游戏成分为什么层出不穷?恐怕这是有着特殊的社会根源的。
热衷于创造和使用流行语的主要是年轻人,而且往往具有高学历、高智商、喜爱新鲜、勇于尝试的特征,大量的网民就属于这一群体。他们在语言生活中,往往不满足于使用平凡普通的语言形式,总想要挖空心思、出语惊人。而且他们也拥有足够的智力,在用于语言内容加工之余,还能用于对语言形式的改造。他们关注没有实际交际价值的语言形式加工,纯粹出于一种娱乐性的目的,可以看作是一种“多余语言智能”的释放,其目的在于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引起同伴的欣羡之情。
流行语的创造者们对语言符号的游戏性加工,能显示出高人一筹的语言能力,而且这种对语言形式的操弄,不知何时就会在团体里创造出一种流行的语言形式,这将会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大量的追随者群起而仿效,一个流行语很快就能演变为一个流行格式、甚至一种流行现象的原因了。
在当今这个娱乐的年代,早已有人发出宣言:“一切神圣的东西都已经烟消云散。”现代人试图消解崇高、庄重、高雅这些沉重的东西,而代之以“藐视一切”的世俗娱乐态度。年轻人对此尤为认可,“无厘头”的影视文学作品大行其道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这种对神圣化的消解首先针对的是外在于语言的事物,消解过程必须依赖语言而进行,此时语言只是一个操作的工具,但消解一切的浪潮也很快蔓延到语言本身。流行语言的创造者和使用者们藐视一切惯例、习俗和律法,深深质疑其背后的合理性,他们最终把循规蹈矩的话语也当作了质疑的对象——语言为什么要这样用?词语为什么不能生造一个出来?语法为什么不能打破?从本质上讲,语言系统及其使用规律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我们又为何要受其摆布呢?在这样的潜意识支配下,改造语言、突破常规地使用语言,也成了现代人反抗制度的有力手段,此时,语言不再是工具,而成了消解神圣化操作的直接对象。
所以,我们一边用轻松、谐谑的语言调侃着生活百态,一边也不遗余力地“调戏”语言本身;我们不屑于正儿八经地说话,把语言自身的形式也当作操弄的对象,在所指和能指两个层面进行着“去神圣化”的游戏活动。可以说游戏心态不仅是一种语言心态也是一种社会心态,这是流行语中游戏成分大行其道的又一个原因。
最后,流行语的游戏化现象也是年轻人社群身份认同的需要。大家都这么说这么玩,要想加入这个团体获得认可的最佳手段就是我也这么说我也这么玩。能像别人一样娴熟地通过游戏方式使用流行语,其实是在显示我和你们一样是“圈内人”。这种身份认同的作用并不只是流行语所独有的,一切的社群一切的社群语言变体形式都具有类似的产生动因。
游戏心态不是一种孤立的情绪,它具有以上三方面的存在原因,所以在流行语中加入游戏成分才表现为一种普遍的趋势,流行语的游戏化倾向也成为具有全局性的特点,而不是一种个别的语言现象。
一个语言单位能顺利地流行起来,成为人人喜闻乐用的流行语,从使用者心理来看,恐怕主要存在着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该语言单位在内容上的特异性反映了人们的社会心态,一方面是该语言单位在形式上的特异性反映了人们的语言心态。有的流行语的盛行源于前者,有的则源于后者,但如果两方面的原因俱备,那么必将使该语言单位成为流行语中的“原型代表”。试比较:
(9)a什么都是浮云——神马都是浮云
b大压力——大鸭梨
c泪流满面——内牛满面
a、b、c三组中的两个流行语语义内容都是一样的,但是前一个流行语的语言形式比较平淡,而后一个流行语的语言形式则是本文所说的“无关指称”,这就满足了使用者游戏性的语言心态,因而比前一个流行语更像“流行语”,其生命力也会更长久。比如,“泪流满面”作为流行语在近几年早已销声匿迹,但是“内牛满面”却依然活跃在流行语的舞台上。
而且,游戏性流行语凭借其突出易辨的语言表现,正在成为很多流行语体的体式标志。一段普通的话语,加上几个流行游戏句式、几个流行游戏词语,就很容易地变成了“某某体”,“某某体”的流行又反过来增加了相关流行语的使用频率。一时间,从网上到网下,从新闻到微博,满眼都充斥着类似的流行语了。
不过,我们也要看到,游戏成分在为流行语的传播推波助澜之时,也有其不可忽视的负面作用:一方面无关的符号选择耗费了解读的心理能量,破坏了语言的经济性;另一方面,游戏文字的态度也消解着表达内容的严肃性,影响了表意的准确性。因此,在网络语境、日常生活中使用游戏化的流行语还无伤大雅,在正式的语体中大量出现就不伦不类了——这也是我们反对在新闻报道、政府公告、商业广告等语体中使用游戏性流行语的原因。
注 释
①“无关指称”中的“指称”在本文中是一种泛用,既适用于名词性成分也适用于谓词性成分。
②本文中的例子都来自互联网检索,下文不再一一指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