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
卢梅坡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选自《唐诗选》)
菩萨蛮
张元干
春来春去催人老,老夫争肯输年少。醉后少年狂,白髭殊未妨。
插花还起舞,管领风光处。把酒共留春,莫教花笑人。
(选自《唐宋词选注》)
诗词包
卢梅坡是南宋诗人。《雪梅》是诗人咏物言志的一首七言绝句,这首诗在比较中写出了“梅”“雪”各自的不同特色,并作出了中肯评价。虽然遣词平实如话,却胜在富含哲理意蕴,为此类型诗歌的佳作之一。
这首诗有两大特色,一是情趣,二是理趣。白雪和梅花都是冬天的象征,也是报春的使者,诗人巧妙地把两者拟人化,正面交锋,毫不相让,梅花在冬末春初适时开放,暗香浮动,不畏严寒,预示着春天很快就要到来;而白雪纷纷扬扬,覆盖大地,所谓“瑞雪兆丰年”,也意味着春天在不远处等着。一“争”一“降”,赋予了雪与梅神态和动感,饶有趣味。诗人化身为一个裁判,认为双方各有道理,难以权衡,以至于这篇评判文章迟迟不能下笔,只得枯坐案头,一再思量。一动一静之间,好似一出热闹的情景剧,引起了读者强烈的阅读期待。如果说前两联妙在构思精巧的话,后两联就胜在理趣盎然。诗人没有直白地点出谁高谁低,却剑走偏锋,借无法评价高低来互衬对方的优势,最终得出结论:梅花须逊礼让雪花三分晶莹洁白,雪花却输给梅花一段扑鼻清香。这两句看似信口咏来,其实遣词用意大有讲究。一个“逊”,一个“输”,恰到好处地指出了各自的不足之处,“三分”和“一段”这两个数量词彰显了色彩和感觉给人的冲击力,“白”和“香”点明了二者的特点,色香各异,不可等量观之,真正表达了诗人态度的是“须”和“却”这两个字,字面上看是放大了各自的弱点,实质上突出了雪的洁白和梅的馨香,满纸都是溢美之意。这首诗也告诉后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所以我们不要片面地去看问题,而应该取长补短,互相学习。雪和梅,本就是缺一不可的冬日美景,一起预示着春日的开始。雪落梅开,踏雪寻梅,共同构成了人生的一大乐事。读完全诗,静赏白雪,轻嗅梅香,感悟事理,如此良辰美景,真不知今夕何年了。
张元干,字仲宗,别号芦川居士,《四库全书总目》曾这样形容他的作品:“其词慷慨悲凉,数百年后,尚想其抑塞磊落之气”。他早年的词作风格清新婉丽,南渡以后以书写爱国心志的作品闻名,转向豪放、悲壮一派。这篇词作写于他晚年时期,在表达了春光易逝的复杂心情之外,也反映了作者虽然年事已高,但豪气不减当年的旷达精神。
在原词中有一段小序,“三月晦,送春有集,坐中偶书。”提笔一挥,似是偶然为之,可正是这自然随性的一个举动,才能充分显示词人真实的胸襟情怀。首联起句平常,“春来春去催人老”,直白地写出了作者对春天的内心感触。迎来送往的每个春天里,时光如水漫过年轮,年轻人也许并不在意,但对一个垂暮老人而言,就有了别样情愫。翻开宋朝词作,以伤春感怀为意的词作是非常普遍的,其内容不外乎痴男怨女、春残花落、离情别意等等。张元干却一反常态,鲜见地提出了与少年郎争春光不服老的豪迈气概。少年醉后可以疏狂不羁,白髭老者偶尔一露峥嵘又何妨,白发簪花,起舞放歌,把酒言欢,美景尽入眼底,怀着这份开朗豁达的胸襟,才算不辜负这风情无边的大好春光。“醉后少年狂”一句,借用了苏轼的《江城子》中“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一句,深得其中旨趣,“管领风光处”则暗合了白居易《早春晚归》中“金谷风光依旧在,无人管领石家春”的诗意,这两处典故化用得恰到好处,颇见功力。
此外,這首词一改宋词上阕写景下阕抒情的窠臼,除了起句以写眼前之景作牵引之用,余下部分开始洋洋洒洒地抒发情感,一泻千里,一气呵成,毫无凝滞之势、造作之态。周颐在《蕙风词话》中有语:“真字是词骨。”张元干在词中所流露出来的真实、自然之美感,令后人激赏。
——陈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