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本刊记者 陈曦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言人Carol Guthrie表示,“我们的提案旨在确保在任何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竞争的领域内,都有相应的规则来保证贸易协定的目标和利益不受到竞争所在国政府补贴的损害。”
2011年末的TPP谈判上,美国花了大力气与其他几个小国周旋。奥巴马政府希望利用多边贸易协议谈判对国有企业进行约束,并借此限制国有企业利用政府提供的优惠待遇和补贴与私有公司进行竞争。
2011年10月末,包括美国在内的九国在秘鲁进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谈判。谈判中美国提议限制政府对国有企业的扶持,避免国企凭借助政府特惠待遇和补贴在与私营企业的竞争中占优。
美国国务卿Hillary Clinton
据美国政府官员透露,美国提议,要求国有企业在采购与出售商品和服务时以商业方式进行,在重要的国家项目上不能歧视他国企业。此外,美国还要求限制政府补贴和信贷支持。如果竞争者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可申请仲裁。
这次贸易谈判的直接目标是越南,越南的国有造船企业严重亏损,并且在利用国家资金弥补亏损。不难看出,无论越南的造船业走势如何,对美国的影响都微乎其微,因此,与会的谈判人员称,美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正的长期目标是中国的国有大型企业。中国的大国企已经有3家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前十,并且在正在美国寻求发展,这一情势对美国构成了威胁。
美国副国务卿Robert Hormats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言人Carol Guthrie表示,提议的规定针对所有加入该贸易协定的国家。她说:“我们的提案旨在确保在任何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竞争的领域内,都有相应的规则来保证贸易协定的目标和利益不受到竞争所在国政府补贴的损害。”
TPP并没有太多的引起公众的注意,但它很可能成为美国与韩国、巴拿马和哥伦比亚近期签署的贸易协议中的重要一部分,最终协议可能仍需要好几年才能完成谈判,而且所涉及的经济体规模较小,不会对美国经济产生很大影响。
美国财政部副部长Lael Brainard
美国之所以在这次谈判上如此坚持,是希望把谈判的结果作为未来其他贸易协定的模板,包括削减关税。TPP参与各国正在努力为其他事宜如知识产权、国有企业、劳工标准等设定一个基准,以后也可能还会考虑给外币规则设置标准。其他国家都必须达到标准才可以加入TPP。
美国对TPP的坚持与一份2011年10月公布的报告不无关系。据中美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2011年10月发布的一份关于中国国有企业的报告,国有企业以及国企控制的企业的规模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大约为40%,如果广泛考虑,则这个数字能够达到50%。报告更是赤裸裸的总结“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下的市场经济中,国家所有权作用突出。其次,国资委已经明确了一些重要的关乎中国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的行业,并指出,这些战略性产业将继续部分的或者大部分的受到政府控制。”这一报告毫不隐晦的指出国有企业正在并且将在很长一段时间主导中国经济。
在克林顿执政期间任美国贸易代表的Charlene Barshefsky 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情况,他说,像中国和俄罗斯这样一些国家主导的经济体的崛起,正在破坏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确立的贸易体系,当这些经济体决定“全新的行业应当由政府创建”时,这对私营企业就不公平了。
几年后,世界前十企业中出现了三个中国名字,美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政府和商界似乎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几个很有分量的官员都在国际论坛或者大型会议上把竞争中立和国有企业不公竞争当成发言重点。
2011年11月10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亚太经合组织各国领导人会议上发表演讲大谈“亚太总括战略”,并强调美国外交经济政策的重心今后仍在亚洲地区。希拉里表示中国应“结束针对美国和其它外国公司的不公平歧视”,并呼吁人民币升值,以及采取更多努力防止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
美国副国务卿罗伯特霍马茨是竞争中立的坚定的推崇者,他曾在纽约外国记者中心举行的发布会上发表了长篇关于竞争中立的演说。他说过“这不是美国质疑其他国家在经营国有企业的智慧上的问题。但它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美国关注的问题,关乎于这些国有企业与美国竞争对手竞争之时,双方是否处于同一平台上。”他进一步说明,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国有企业享有规模优势,并以此来实现抢占市场份额的目的。国有企业享有很多便利,降低税收、减少调控、国内市场的优先权和政府采购的优先权等等。人为地提高国有企业的“规模经济,降低营运成本,从而增加销售,使国有企业能够开发新技术,进而增加国有企业在本国和国际上的竞争优势。”
美国财政部副部长Lael Brainard对记者说, 美国认为中国应该放开一些对投资财政的控制。财政为国有企业提供了更方便和便宜的贷款,让其他企业在与国有企业竞争中处于劣势。
彼得森研究所的国际经济、贸易专家Gary Hufbauer说:“从外交政策的角度出发,美国希望让星条旗飘扬在亚洲的上空,但是美国不会让中国设计未来的经济模式。”
彼得森研究所国际经济贸易专家Gary Hufbauer
美国前财政部长,现任德勤跨境投资主席Robert Kimmitt说,如果国有企业按照私人公司那样经营,则它们将有更多的机会走出来,进入国际市场。在遵守国际规则,开放中国市场和企业私有化过程中,我想中国政府和国有企业有自我利益追求。他把对国有企业的恐惧比作四年前对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的担忧,怀疑他们都是为政治投资,而不是纯粹的商业目的。
2008年,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牵头的长达一年的谈判,最后达成了圣地亚哥原则。各主权财富基金在广泛协商后确定的圣地亚哥原则的目标是促进资本和投资的自由流动、遵守投资接受国法规、建立透明的公司治理架构等,原则要求主权财富基金(SWF)在实现预期的长期资产配置和制定相应的业绩评估标准之后,披露相关信息。圣地亚哥原则让美国打消了对主权财富基金的担忧。如何对待国有企业应借鉴主权财富基金的实践方法。针对国有企业的新的多边协议能够让参与方都从中收益,如何操作国有企业和对待他国企业等事宜都应该加以规范。
让美国最感到无力的是与各国国有企业在其国内市场竞争的时候,美国公司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美国商界认为,随着国有企业的不断壮大,他们开始走出国门,进入其他国家市场,总有一天他们会进入美国。中国的国有企业的竞争力已经让美国感到无比紧张。美国商界和政府都希望能有国际公约性质的协议来约束国有企业。
奥巴马政府正在积极推动“竞争中立”的框架,希望能在由34个富裕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组成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中通过该框架协议。“竞争中立”的目的是确保政府支持的公司不享有比私营公司更多的不公平的竞争优势。
美国商界支持政府向经合组织提出的关于竞争中立的建议。但他们将花更多的力气在TPP九国自由贸易谈判上。尽管中国不是TPP谈判的一参与国,但其中五个国家:新加坡、马来西亚、秘鲁、智利和最严重的越南都曾有过政府主导本国经济的历史。
此外,中国和美国同是亚太经合组织的参与方,而经合组织的目的是推动区域贸易投资自由化。美国政府希望TPP建立的合作关系能成为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基础。
在11月的APEC峰会上美国已经上交了一个限制国有企业的“大纲”,但仍然在与商界及工会等团体咨询、商洽,希望完善协议中对国有企业提出的规则。Robert Kimmitt称这个协议将有利于中国对其国有企业进行调整,以避免发生在美国和欧洲的政治风波在中国重演。
日本已在11月10日加入到TPP谈判中,但正式开始谈判要等到2012年。美国政府对日本的参与表示欢迎,但是美国大型汽车企业组成的行业团体、美国汽车通商政策评议会发表声明表示反对。TPP各国还希望中国能够加入其中,或称该协定可以成为国际范例约束中国的行为。无论美国多积极,获得九个参与国的共识是很艰难的。
尽管TPP参与国美国、澳大利亚、文莱、智利、马来西亚、新西兰、秘鲁、新加坡和越南都是市场经济国家,可是几乎所有国家都有国有企业。因此,参与国都担心协议会限制本国国有企业,或者限制政府对国有企业的操纵权。
根据美国在谈判中的陈述,这次提议要求国有企业的购买和出售等企业行为需在商业基础上运行,不能在重要国家工程中歧视外国企业。对于美国的提议,越南表示反对;马来西亚也可能反对其中某些条款。
奥巴马政府的国有企业制约计划也会影响到美国自己的大型国企,例如美国邮政公司和田纳西流域管理局等。而美国政府更不愿意放弃花300亿购买的通用的股权和控制权。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贸易分析师Philip Levy认为,很难严格的界定国有企业和公共组织结构,例如教育系统。
中国的专家纷纷表示,竞争中立是美国对付中国崛起的又一个说辞。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峰认为,美国所谓的公平和平等,只是自以为是的偏见,实际上是在强人所难,不过是单方面追求美国经济竞争力的结果。
2010年百年汽车巨头通用汽车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美国政府马上拨款301亿美元援助。即使在市场经济如此自由的美国,政府也会出钱帮助要倒闭的大型企业。因此,竞争中立在目前的国际环境中是很难实现的。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只要没有世界大同,不同的国家、组织、个人都必将为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而努力。
中国必须注意的是,美国对制约国有企业的提议志在必得,这次谈判可以被视为一个新兴的美国战略,目的是确保美国私营企业和竞争的经济模式能够继续成为世界经济标准的一部分。源于美国的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及目前愈演愈烈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严重破坏了西方资本主义模式。新兴市场更多的在向中国看齐,中国政府在指导经济和本国企业时起到了更大的作用。美国不仅仅是在限制国有企业,更是在打压中国经济在世界中的地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刘友法认为,从战略上看,竞争中立论旨在推动修改国际经贸合作规则,以期削弱中国不断增长的对外贸易和投资领域的比较优势,抬升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的门槛。为此,美国正在积极拼凑国际联盟,为其通过多边途径“修理”中国提供舆论和法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