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 勇(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 北京 100732)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我国图书馆普遍出现了“书库危机”[1],随之掀起了新建图书馆馆舍的高潮,但是图书馆的库容压力却并未因此而从根本上得以缓解。文化与学术的繁荣使书刊的品种、数量持续增长,大多图书馆只能通过减少馆藏书刊的数量和降低馆藏书刊的规模来保障新书刊的入藏,而且不得不把对已有书刊的淘汰作为一项经常性的工作。与此同时,我国图书馆界掀起了对国外藏书淘汰经验和研究成果的介绍以及对我国图书馆藏书淘汰状况的研究热潮,其中对藏书淘汰工作有3种不同的称呼:剔旧、剔除和复选。称谓和名称的不统一反映了图书馆界对此项工作性质认识的不同和理解的差异,这必然会直接影响对藏书淘汰工作的认识和实践。因此,笔者对剔旧、剔除和复选作一番考察,以利于该项工作的发展。
目前很多关于图书馆藏书淘汰的论文都使用了“剔旧”一词,但是其中没有专门探讨“剔旧”这个名称的来源和含义。通过阅读这些论文,并且结合“剔旧”的字面含义,笔者得出“剔旧”一词的主要意思,即把馆藏书刊中过时的和破损的旧书刊淘汰。于是,“剔旧”的“旧”字就有了两层含义:一是指书刊外形上的“旧”,即把长期被读者反复借阅后已经破旧残缺、无法再正常阅览的书刊称为“旧”。这就是“主观剔除法”和“书龄法”所定义的“旧”。这种“旧”是直观的,是书刊物质形态方面的,这种书刊是要被淘汰的。二是指书刊内容上的“旧”,即“出版年代法”所定义的“旧”。这种“旧”是值得推敲的,它缺少客观尺度和切实可行的工作标准,即只有定性而没有定量的规定。但是,真正衡量图书馆馆藏书刊是否“旧”且将其量化的标准应该是书刊内容失效程度的“半衰期”和读者的借阅率。所以“剔旧”是一种模糊的描述,不能对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提供任何具体的、可操作的量化指标。
因此,从专业性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科性和版本等角度来说,“剔旧”中的“旧”不能成为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的判别标准。一方面,书刊的价值并不能用其外形的“旧”来衡量;另一方面,现在书刊的出版速度越来越快,品种和数量越来越多,相应的淘汰率也越来越高,许多书刊本身价值就不大,出版不久就“旧”了。从书刊内容来说,“剔旧”一词不论从其内涵还是外延上看,都缺乏明确的指向性和科学性。
“剔除”一词源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美国斯坦利·J·斯洛特撰写的《图书馆藏书剔除》一书,该书为“有关藏书剔除的第一本专著”[2]。目前,我国图书馆界对于“剔除”一词的使用相当普遍,如《中国大百科全书·图书馆学》卷以及许多图书馆专业工具书、高等院校图书馆学专业和图书馆岗位培训的教材在论述有关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的工作时都使用了“剔除”一词。
美国图书馆专家以实证法在选定的图书馆中进行测验后证明,仅仅以藏书总量的56%~84%就能够保证读者高达96%~99% 的借阅需求[3]。这为“剔除”这个概念找到了客观依据。显然,这个概念提出的真正目的在于:要通过藏书“剔除”达到图书馆96%~99% 的借阅率,即让图书馆最大限度地服务于读者。由于这个概念是通过科学实证得出的结论,这就使“剔除”一词建立在客观与合理的基础上。而支持“剔除”这一概念的主要方法就是滞架时限法,即以一种书刊在两次流通之间滞留在书架上未被使用的时间长度来确定其使用率。滞架时限法是一种明确而又灵活的方法,可以随时检测出馆藏书刊中有多少应该被“剔除”,便于操作,能够保证工作效率。该方法完全是根据书刊利用的实际情况进行的,是目标明确的。用这种方法“剔除”的书刊比例一般较高。
根据“剔除”的概念,图书馆还要按照藏书的使用率区分出核心藏书和非核心藏书两个部分。核心藏书是经过剔除而保留下来的具有借阅保障率的藏书;非核心藏书是被“剔除”的藏书。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区分呢?因为根据《图书馆藏书剔除》所提出的,“剔除”的本意并不是要将滞架时限法规定之内的被“剔除”的藏书清除掉,做报废处理,而只是将其从核心藏书中剥离出来移转至非核心藏书中,并实行密集排架贮存,以备不时之需[3]。但是这也会产生一个问题:如果遵循《图书馆藏书剔除》一书的观点,我们会发现没有一本书刊是真正被“剔除”的。在中文语境中“剔除”一词是“把不合适的去掉”[4],没有“移转”和“分别存放”的意思,并且“所谓‘剔除’,必须是将其排除在图书馆馆藏之外”[5]的观点已经被我国图书馆界普遍接受。“剔除”一词的字面意思虽与汉语词义相同,却与作为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所使用的专业术语“剔除”一词的意义不合,这不但会使图书馆工作人员产生误解,甚至会影响他们的工作。
“复选”一词源于苏联斯多利亚洛夫和阿列菲也娃所著的《图书馆藏书》[1]一书。虽然“复选”一词在我国图书馆界不常被使用,但是一些图书馆专业教科书对其有所提及。“复选”这一概念提出的前提,一是将图书馆的整个工作视为前后相继且密切联系的不同阶段,将藏书淘汰这项工作视为其中一环;二是突出了藏书淘汰的重要性,使之成为辅助书刊采访和馆藏书刊建设的重要手段。因为书刊采访(相对于“复选”而言的“初选”)有其无法克服的缺陷,即没有经过读者实际借阅率的检验。而“复选”恰恰是以读者的实际借阅率为基础的。“复选”可以使藏书的选择和淘汰落到实处,从而有效地支持馆藏书刊建设,提高其质量。
其实,“复选”从一开始就在图书馆工作中起着核心的作用,因为“复选”可以将馆藏书刊建设和读者服务有机地协调和统一起来。一般来说,馆藏书刊建设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色彩和意愿;而读者服务则完全以读者为中心,把读者的需求作为唯一标准。如果图书馆能引入“复选”,使之成为联系馆藏书刊建设和读者服务的纽带,就能使馆藏书刊建设更加客观地向读者的实际需求靠拢,并用以校正藏书淘汰的标准,这不但体现了图书馆读者服务至上的宗旨,而且使馆藏书刊的建设与淘汰更加客观和科学有效。
在“复选”前提下,选择和保存借阅率高的藏书,不仅能实现馆藏书刊的精简,还能提高藏书的质量;而对于通过“复选”被精简下来的藏书,可将其存放在“寄存图书馆”[1]。其实,这与前边“剔除”一词对非核心藏书进行密集存贮的处理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可见,“复选”一词的重点首先在于“复”,因为它是相对于书刊采访的“初选”而言的,这就突出了图书馆要以高质量的藏书服务读者的宗旨。而“复选”的“选”并不是对“初选”的简单重复,它的实际内容更具有客观性和科学性。同时,“复选”一词本身的含义就是精挑细选,这很符合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的性质。
关于 “剔旧”、“剔除”、“复选”三者的“名”与“实”的关系,笔者得出如下结论:“剔旧”一词偏重于对外部形态“旧”的书刊的淘汰,但是此“旧”只是书刊的形式之“旧”,而非内容之“旧”。对于书刊内容,它并没有给出客观、合理的淘汰标准。所以用“剔旧”之“名”表达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之“实”,不但缺乏科学性,而且名不符实。“剔除”一词对于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在内容上有了比较客观、科学的标准,滞架时限法把藏书分为核心藏书与非核心藏书后,将不同标准的藏书进行转移和分别存放。但是“剔除”的词义本身只有“剔”与“除”,没有作为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剔除”的专业含义。“复选”一词把藏书淘汰放到整个图书馆馆藏书刊建设的过程中且与读者服务联系起来,并在图书采访的“初选”基础上对于书刊进行“复选”。“复选”不是报废,而是为读者精选、留存好的书刊。同时,“复选”一词本身突出的是“选”,正好反映了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的根本目标:提高藏书质量,实践服务读者。因此笔者认为,“复选”最符合图书馆馆藏书刊淘汰工作的实际,名实相符,应该大力提倡。
[1]斯多利亚洛夫, 阿列菲也娃. 图书馆藏书[M]. 赵世良, 译.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 1983:112.
[2]中国大百科全书编辑部. 中国大百科全书:图书馆学[M]. 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1993:26.
[3]斯洛特. 图书馆藏书剔除[M]. 陶 涵, 庄子逸, 译.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 1988:44.
[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现代汉语词典[M]. 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0:1338.
[5]肖自力, 李修宇, 杨沛超. 文献资源建设与布局论文选[M].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 1993: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