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读书

2012-02-15 03:17刘仁庆
天津造纸 2012年2期
关键词:白度读书

刘仁庆

我爱读书

刘仁庆

现在是网络时代,人们利用 “电玩艺”(电视、电脑、手机、iPhone 4S 等)多了,接触“纸媒体”少了。于是乎,大家对(纸质)读书的印象和兴趣,也渐行渐远,几乎将要“下马”休息啦。然而,从中国文化史长期发展的历程中,读(纸)书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我看这不会立马消失,还要延续相当长、相当久的时间哩。

一个在中国造纸界摸爬滚打近半个多世纪的老汉,什么酸甜苦辣都尝过,总有一点点肺腑之言,在退休后剩下的日子里,涉猎专业内外、含哺鼓腹、横七竖八,阅读“宇宙奥秘之奇,历史明境之鉴,行业精英之能,生花妙笔之巧,奇闻逸事之趣,亲友情爱之美”,等等等等,偶有所得,敲击键盘,遣词造句,心花绽放,不亦乐乎?

因此,我认为如果想提高自己的素质和水平,必须下点决心去多读一些书。在这里我结合70多年的生活经历,谈一点自己的心得体会,供大家茶余饭后摆“龙门阵”时参考。

(一)读书习惯

我自幼喜欢读书,也有波折,并非一贯。虽然小时候,因怕挨打去读书。长大后,要为保住“饭碗”而读书。可是,“秉烛夜读,良有以也”的习惯总还是有的。反正“不读书、不看报”这顶帽子休想扣到“俺家”的脑壳上,我坦然地如是说。

1970年在“文革”运动中,停课闹革命。我被下放到河北省固安县轻工业部五七干校,去喂猪、种地和盖房子。曾经暗地里发誓:今后决不再读书了。“修地球,混日子,活到60岁终止”成为我的座右铭。然而,到1976年10月知道了“四人帮”被打倒之后,我立即转变了想法。“如果不读书,我怎么活下去呢?”我又如是问。

我的读书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记得大约是我五六岁时,日本侵略者打到武汉,我们全家“跑反”到了附近名叫“青山”的一处乡下。那里没有学校,我混进一个“私塾”里,念了一段日子的“三百千”(指《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以及接下去要念的《论语》、《孟子》……可惜没有念完。那时候,读书只是囫囵吞枣,胡背一气,几乎完全不懂。有时,我背不出,还要遭到邻座小孩的嘲笑,甚至受到被老师拿戒尺打手心之苦(记得有一次手掌被打得肿老高,无奈之下用砚台冷却消疼)。真的没有好办法呀,只好拚命地“背”。天长日久,便爱好上了读书,喜欢上了背书,养成了这个古怪的习惯。

退休之后,我的生活原则是“三随”:随心所欲、随机应对、随遇而安。《杨振宁传》一书的作者、北京资深科普作家孟东明先生对此“心有灵犀”,他挥毫为我题写了这句“三随戏言”的墨宝,馈赠给我。所以说,本着这个原则,我读书的随意性很大,不限时、不限量、不限环境,想读就读,不想就吹,没有任何约束。对别的事情,也是如此,自由多多哟。

现在,我已年过古稀,血压不稳,腿脚不便,左耳不灵,成日关在家里。老伴常催我出门“活动一下、锻练筋骨”。我觉得没啥意思,不如让我在书房中随便翻翻、把过去想读而没有读完的书看一看、过过瘾,以“了却心愿”。我想,本人既非爱书如命者,也非嗜书如虫者,只是总想从读书中找点什么乐趣,找点像小时候在夏秋的傍晚,与小伙伴们去墙边旮旯逮“蛐蛐”的那种感觉,那是一桩多么惬意的事情呵。

(二)三个层次

综观70多年以来,总结老汉我对读书的认识,如果从横向说叫做阶段;从纵向说(有深度之意)可以大致地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叫吞读。

前已述及,我打小就被迫胡乱地背了许多诗文,因为不明白其理,难免词句交叉混在一起,时不时地会“犯晕”,出现张冠李戴、移花接木的笑话,好像说相声(他们是故意)那样的串词儿、混调儿。有时候,几乎达到了“胡说八道”的境地。

到了上中学的时候,这种吞读的习惯不仅没有改掉、反而“变本加利”。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背诵李白的《将进酒》、杜甫的《兵车行》,还有鲁迅的《狂人日记》以及高尔基的《海燕》,甚至有普希金的长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等等。这些都是在课余,我独自背过的一些名篇,没有家长的督促,也决不是老师布置的什么家庭作业,而是自我的一个选择、一种兴趣、一项游戏。简而言之,就是背着“好玩”。我甚至还与那时中学的同班同学 (如现在是中山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敦煌学家、博导姜伯勤等)比过,看谁背的诗词和文章多。“个人读书的自觉性颇高”,这是本人孤芳自赏时的自我评语。

更可笑的是,我还曾经被“评”为“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在北京轻工业学院的大礼堂,面对全体“革命师生”(牛鬼蛇神除外)介绍“先进经验和心得体会”——用现在的话是 “大放厥词”。为啥?原因是我背“老三篇”滚瓜烂熟,脱口而出的就是被称为“一句顶一万句”的语录,并且运用得“恰到好处”。天地良心,我愿拿出10元人民币打赌,决不吹牛。用“军代表”的话说:这是对“四个伟大”的献忠心、表决心的实际行动,好得很嘛。我的背书习惯让我在“文革”中尝到了甜头。可是,我又不忍心看见那些背不出老三篇、又不善于引用语录、被扣上“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帽子的老先生们,受到不公正的呵斥和责骂,有时候也“装假”、慢慢背、拖延时间,以掩护他们“过关”。

根据我的体会,学汉(字)语(文)的第一个基本功就是背书,而且背得越多越好。不少人没有注意到,背书的目标和关键,就是通过它来积累“汉语”、锤炼记忆力和培养读书(学习)习惯。结果是,一旦习惯养成,并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集富”、理解力的提高,则将受益匪浅。过去,许多家长也教过孩子从小背诗。但是在教了几首、十几首之后,不再继续下去,烟消云散,最终当然是前功尽弃、所获甚微。我小时候背书的确很苦,只是能够坚持下来,于是到了成年便有了“苦尽甘来”的奇妙效果。后来,我常常在讲课、发言、写文章时,不知怎么地一下子从脑子里嘣出一个词、一句话、一段文字来,“恰到好处,其言凿凿;心旷神怡,其乐融融”。依我看,家长们以好玩的心态教育小孩子背诗、背书(一定要有足够的数量,否则无果),寓教于乐,肯定是一件最简单、最实在、最经济的好办法。

第二个层次叫选读。

1955年7月,我考上广州华南工学院的造纸专业。当时的政治形势是“一边倒”,对苏联顶礼膜拜、言听计从,说什么 “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在高等学校里完全照抄他们的教学模式。不仅基础课教材是俄文译本,而且必修的专业课,没有现成的书,又因系里的老师忙不过来,也只好临时找人翻译变成油印讲义。其中不乏有聱牙拗口之词,更多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中文字句。在这种情形下,我采取了选读的办法。所谓选读,就是攻读当时用得上的书(主要指专业书),别的书“回避”之。选读还要记卡片,专攻一点,深入发力。“好脑袋抵不上烂笔头”是至理名言,不可小视。遇到困难怎么办?一是找有资深学识的老师请教、查问原文。二是找有关的参考资料。不论天下任何一种书,不可能是“仅此一本”,同一类的书,可以彼此参照,互相补充,核对完善。读书就靠勤找、勤问、勤记,一旦水到渠成,必定有所收益。等到1958年,我在华南工学院念“大三”时,“初生牛犊”,居然动手翻译“纤维素化学”的俄文论文在北京《高分子通讯》杂志(1958年2卷4期)上刊出。到“大四”时,又撰写了一篇书评:简评《纸浆学》于1960年7月在上海《化学世界》月刊(第7期)上发表。由此可以看出,这种选读方式的能量之大。

毕业后,我先被分配到北京轻工业部报到,再被派往轻工业部造纸研究所工作,不久又辗转去北京轻工业学院教书。由于各种原因,本人要辅导或讲授好几门课程,这样就使我对读书的选择更加带有“功利性”了。过去有一种老说法:在中学是“讲书”,在大学是“讲课”。大学备课不能只准备教材上那一点东西,要追根溯源、引经据典、瞻前顾后。因为备课需要找更多的参考书,所以我要经常地跑图书馆和新华书店。跑图书馆需要time,跑新华书店需要money。那些年,我既缺乏时间(每周要开好几次会,如政治学习、小组生活、院系或教研室各种会议等)也缺少金钱(每月工资56元,要养活一家),真是苦得很。回想起来,也很是惭愧和抱歉,当我的妻子在医院剖腹产、需要家属签字时,单位派人四处寻找,我却还在北海公园旁边的北京图书馆里查书哩。

选读是服从学习或工作的需要,不得已而为之。其实,鄙人的兴趣还是蛮广泛的,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不胜枚举。故而按照“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精神,在一定的时间、空间里集中力量选读一定量的书来读,免得发生“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之弊端。

第三个层次叫挑读。

自古读书带有强烈的功利性,从前我读书也是随大流,具有“针对性”,即需要啥才去读啥。但与别人不同的是,要拿出1/3左右的时间来读闲书。读点闲书的好处是,一方面出于兴趣,打发时光,活跃思想;另一方面可以扩大视野,增长知识,调剂(脑力)休息,一举数得。等我退休后,没啥负担了。读书的自由度越来越高,我在自已的书房里摆有3个大书柜,嵌有玻璃门儿,擦得一尘不染,查找自藏书十分方便。按老汉我的分法,这些书分为综合类和专业类,前者包括一些辞典、手册、“案头书”和朋友赠送的各种各样图书等。后者是造纸专著、科普作品以及有关的文化书籍(散文集、评论集)等等。因为柜中的很多书早已读过了,所以闲来无事,随手抽出一两本,流览一番,是想起点“温故知新”的作用。谁知越看越有问题,不是这里不妥,就是那里有错。常听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世上没有无错的书籍。俗语讲:无错不成书,真是这样的吗?

那么,我的这种挑读方式如何、目的安在?在这里不妨透露一点“小秘密”,年纪大了,老眼晕花,精力不济,读书的时间不能长,看一会就要休息。特别是版面的字体小,文字又长又多,很费气力。所以,连我家订阅的北京《晨报》,常常只看A叠第1版的大字标题和C叠的部分内容,对其他B叠、D叠、E叠等通常是匆匆过目,很少细读。那么,对于一本一本的书呢?挑读并不是一字一字地从头看到尾,而是一段一段地在快速流览,读到不大重要或比较熟悉的地方时,可以略读,一带而过,抓住全段的中心意思即可。发现有我感兴趣的那一部分后,像猎手瞄准“猎物”那样,扣动板机,砰地一声,把猎物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琢磨,从中找出毛病。再拿另外的一张卡片记下、加以批注,分类保管,以备后用。每当一有所得,心中便“升腾”起一种愉快的感觉,“甜”得很呐。挑读时第一是要发挥自我所长,第二是要选择相应的书籍。说白一点,就是千方百计去找“书中错”。找一点,就有一点收获。找得越多,收获越大。

举两个例子。有一次,我从(北京)故宫博物院印发的一份资料中,提及有一位北京的造纸“专家”,他居然能看见了纸面上有“木素”(!),还振振有词地对周围的人说这张古纸的年代是如何的久远云云。这种非专业的“远见卓识”,实在让人“太不感冒”了,我真希望他找一本《纤维素化学》来看一看,切勿冒充内行吓人,误导大家视听!

又有一次,在图书馆里看到某出版社发行的谈“文房四宝”的一本书,随手翻到第113页倒数第10行,原文是“宣纸有这样一些优点,一是它的白度高,一般的书写纸的白度在80度左右,而宣纸可达到90度左右……”从专业眼光来看,这句话显然是不确切的。作者是一位知名人士(隐去真名),出现这样常识性的错误,完全出乎意料。因为根据宣纸的国家标准GB/T 18739—2008规定:宣纸的白度规定为70度(%)。多年以来,宣纸工厂的质检科的检测报告也表明其白度的范围是70~72度之间,明清时期的宣纸其白度均在70度左右,这才符合实际情形。况且生产时采取的对纸浆进行“晒白”处理也很难达到高白度,除非使用化学漂白。而经过化学漂白的高白度的宣纸,并不是书画家们所欢迎的。他从哪里得知有那么高白度(90度)的宣纸?是道听途说还是主观猜想?落笔前去核对过吗?我以这么宽容、豁达的心态指出欠妥之处 (不是站在对立面的批判,更不是批驳),并不是要故意发难、以偏盖全,而是要除掉暇疵、捧出白玉,让书的内容更完美,对读者更有裨益。

说到我自己写的书和文章,回头看来也有若干不妥或错误之处。一般而言,一段文字中所表述的观点和内容不对,这就是“错”。而个别文字若不对,则表明是“误”,这或许为“笔头误”,或许为“排版误”,没有校对出来。不论什么错误,都要自我检讨,坚决纠正。我在此申明:真诚地欢迎读者的批评和帮助,有错必改,绝不护短。

(三)文章之源

读书一旦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级,会在脑海中浮现许多许多片断,写起文章来便会有“文思如泉涌”的感觉。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因此,读书好比向仓库里储货,写文章好比向读者供货。如果不读书,脑袋里空空如也,文章无论如何也是写不出、写不好的。而且不能死读书、跪着读书,一定要站着读书。“活学活用”,高屋建瓴,才能所向披靡。现在,有些大学的极少数硕士、博士的论文(还有综述)发现有抄袭之嫌(这是很不应该有的现象,已经引起社会各界和媒体的高度关注)。这个问题,咱们先不必“上纲上线”到学术道德标准、思想意识修养上来追究。说轻一点,很大的原因可能是这些年轻人(作者)一不去多读书、二想快点出名、三欲贪图近利(拿到学位)。心绪浮躁,不下功夫读书,没有扎实的基本功,幻想一下子抱个“金娃儿”,不摔“跟斗”那才叫怪哩。

所以说,要学会写文章,必须从多读书开始。读书是文章之源(全无排斥实践的重要性之意),学子们要有兴趣学会多读一点书,只抱着专业教材读是远远不够的。根据我这些年收集和统计的初步结果,从1909年以后的一百年里在国内出版的中文造纸图书大约有500多种 (参见广东省造纸学会主办的双月刊 《造纸科学与技术》2010年第5、6期及2011年第1期上刊登的《我国近现代造纸书目综述》共3篇文章)。英文和日文的造纸书籍则更多一点,有条件的要好好学习与研究。除了书以外,依我之见互联网上的有关资料,也是需要查阅的(网络的优点是信息传递速度快,缺点是内容的准确程度差),但引用时要小心一点,仅供参考。目前最重要的仍然是读(纸质)书,一是方便;二是自由;三是可以反复琢磨、思考、摘批。

写到这里,差点漏掉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还要养成写“读书笔记”的好习惯。如果只读不记,那将会是“狗熊掰棒子”,效果是不会很好的。革命老前辈、长沙人徐特立(1877—1968)不是有句名言:“不动笔墨不读书”么?我个人的体会是:读书是越多越好,文章是越改越好。依我的经验,青年人不妨多背一点东西(趁记忆力强多背,有人会问背得过来吗?那就看你的本事如何施展了);中年人要依自已的兴趣选读一些东西(洞察力和判断力叠加起来);老年人则可以挑读一点点东西(自由自在了)。“阿拉”就这样从一本一本书中去挑错,我从自藏的书一直查到从单位图书馆借来的书。有一次,我到学校借书(快借快还,一次可借20本,有时还请人帮着拿回家)时,引起图书馆的年轻职员的注意,她感到吃惊:“您老一次借书这么多,都看过了?”我答道:“读书,各人有各人的读法。我的读法与你们不一样呵!”总之,读书读到了一定层次,就不一定会按老规矩办了。正所谓“戏法各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是不是?

著名文字学家周有光先生(1906年生,现年106岁,至今还能读书、写文)在《百岁新稿》的自序中写道:“老来回想过去,才明白什么叫做今是而昨非;老来(伏案)读书,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温故而知新。学然后知不足,老然后觉无知,这就是老来读书的快乐(活)!”这位老人家的晚年格言是:生命不止,学习不息,笔耕不辍。好啦,不管是年轻人、中年人,还是老年人,只要你挤时间多多读书,就会感觉到非常快活。信不信?您哪!

2012-2-28

综 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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