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老粗布
□石丽娜
午夜梦回,我又站在了老家的东屋门口,伴随着富有节奏感的“哐当、哐当……”声,母亲又在她的织布机上忙活了。织布梭犹如一条金鱼在她双手快速的交替运作中来回游动,令我有些目不暇接,却又意犹未尽。
小时候,农村经济条件不好,买不起床单、被里,村里的妇女们个个都自己动手种棉花织布。织出的粗布虽没有商场中的布匹色彩繁复、柔滑美观,但它们结实耐用,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完全自给自足。织布机不是每家都有的,整个村子也不过一两台。我们家里就有一台,据说我的曾祖父当年是村上有名的木匠,这台织布机就是由他一手打造的。小时候,这台织布机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远远望去就像现在的大车床,操作起来又似家里的缝纫机。
母亲酷爱织布。每年春秋闲暇时节,她总要织出很多粗布,以备来年使用。上了织布机,不吃不喝是常有的事情。她曾经说过,最享受坐在织布机上飞梭,亲眼看着一尺尺的布料在手中成型的感觉。母亲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织布高手,一天下来能织出十几米的布。由于村里织布机有限,为了早日腾出机器给其他人使用,母亲总是熬夜点蜡,在最短的时间里织完。
随着生活日渐宽裕,村民们手里有了余钱,加上手工织布耗时费力,开始倾向于去商场集市购买印花布料。渐渐地,粗布便无人问津了,织布机也闲置了起来。去年中秋回家,临走时,母亲说要送我几块布料,在柜子里翻找了很长时间,终于掏出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满满的都是老粗布,方格的、条纹的、纯白的……一块块看得我心里一阵酸涩,没想到母亲竟还藏有这么多的粗布。母亲轻轻地抚摸着它们,“幸亏当年我多织了些才留到了今天,我啊,就是喜欢用老粗布。可惜,我现在老了,上不去织布机了,否则我非要再织上它几匹不可……”母亲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失落。
说句心里话,我也非常喜欢母亲织的老粗布。虽然现在机器织出的布比母亲那时的花色繁多、外观漂亮,但总感觉没有母亲亲手织出的厚实温暖,缺少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当年我们姐妹几个出嫁时,每个人都从母亲那里分得了四套床单和被里,直到现在,我家的床单用的还是母亲陪送的粗布料。同事来家里做客,每每看到床上的粗布床单都笑我老土,我笑笑并不言语。在我的眼中,粗布它虽然丑陋,但结实耐用而且永不褪色,一如我的父母和村民,那样朴实憨厚、真诚永不变。这些粗布是构筑我和母亲内心相通的桥梁;是我远在他乡思念亲人的寄托;是我在这个人心浮躁、追逐名利的社会浪潮中,依然保持本色的警世钟……
此时,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母亲在织布机上游刃有余地穿线飞梭的情形,泪水渐渐迷蒙了双眼……
南乐县国土资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