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梅
(中铁十四局,山东 日 照 276826)
湿,《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沾了水或是含的水分多。《诗经·氓》:“淇则有岸,隰则有泮。”隰,即低湿之地。湿从何来,何为湿?《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其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藏为脾。”这是天地人其象相应的学说。也就是说,六气之湿、五行之土、人体之脾三者之间有密切的配属关系。湿为天之云雾,地之湿土,人之脾湿。
首先描述水湿现象的当数《周易》。《周易》中的小畜卦椛卦象:天上(乾卦之上)云层很厚,卦意为:地上水气慢慢地上升形成云,云越积越厚,慢慢地形成天地氤氲降雨的条件,但是“密云不雨”,云雨水汽就蓄聚在空气中,而“施未行”,雨一直没有降下来。这是《易经》描述的一个非常典型的湿蕴、湿聚现象。
干支纪年在《黄帝内经》中就有“运气”,运气学说是研究天体日月运行、天时气候变化对生物的影响,每年干支的不同组合就有不同的中运,产生出不同的气候,不同的气候易引发不同的病证。如“癸未年,太阴湿土司天,湿气盛”(王洪图《内经讲义》)[1];岁土太过,雨湿流行,肾水受邪,人病腹痛、泄泻等,以脾病或脾肾病多见。
燥,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解释为缺少水分,干燥,如山高地燥。按运气学说推算,当“阳明燥金司天”,“燥气流行,肝木受邪”,人体以肺、大肠、肝胆病多见。燥为秋令主气,燥邪为病多发生于气候干燥、湿度较低的秋季,“燥胜则干”(《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外感燥邪,既有外感病的一般临床表现,又有燥邪上犯肺系、耗伤津液的症状。内燥是以津液耗伤、阴精亏耗为主要表现,包括肺胃津伤和肝肾阴亏等,临床表现口舌干燥、皮肤干燥、五心烦热、腰腿酸软、盗汗潮热、舌红少苔、脉细数等。刘完素曰:“诸涩枯凅,干劲皱揭,皆属于燥。”津液枯竭,不能荣养百骸,所以枯槁而不濡润。
近几年有不少医学工作者在研究湿热阴亏证,笔者更亲历了几位湿病患者燥湿化湿利湿不愈,而滋阴病退;两位津亏阴虚病人滋阴不受,而祛湿病减。在燥与湿之间究竟有什么内在的关系呢?清代医家周学海在其《读医随笔·燥湿同形同病》中指出:“按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亢甚皆见火化,郁甚皆见湿化,郁极则由湿而转见燥化。亢甚则浊气干犯清道,有升无降,故见火化也;郁则津液不得流通,而有所聚,聚则见湿矣;积久不能生新,则燥化见矣。[2]”周老认为,燥与湿同形同病,在郁甚积久等条件下可以转化。
承接周老的观点,进一步探究燥与湿的关系认为,燥、湿是相互对立又是相互联系、相互转化的,没有燥无所谓湿,没有湿也无所谓燥;就像没有阴无所谓阳,没有阳也无所谓阴一样,阴阳互根,阴阳转化;在燥湿之间也存在着互根和转化问题,燥湿转化是必然的,燥久必湿,湿久必燥。
2.1.1 湿易胜燥 黄元御《四圣心源·太阴湿土》云:“湿者,太阴土气之所化。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人为脾。太阴以湿土主令,辛金(肺)从土而化湿;阳明以燥金主令(大肠为燥金),戊土从金而化燥(戊土即胃土),己土之湿为本气(脾),戊土之燥为子气,故胃家之燥,不敌脾家之湿(子不敢逆母命),病则土燥者少,而土湿者多也。”《四圣心源·阳明燥金》云:“阴易进而阳易退,湿胜者常多,燥胜者常少,辛金化湿者十之八九,戊土化燥者百不二三。阳明虽燥,病则太阴每胜,而阳明每负。[3]”
2.1.2 津亏-气虚-湿滞 燥,津液耗伤,阴精亏虚。津与气的关系为气能生津,气能摄津,津能化气,津能载气。津液耗伤,阴精亏虚,则气的化生受到影响,日久必致气虚;津能载气,故在津液大量流失的情况下,可以出现“气随津脱”。《灵枢·本神》云:“阴虚则无气”,《金匮要略心典》有“吐下之余,定无完气”之说。气亏虚,则“气能行津”的功能受到影响。人体水液的流通和输布要依赖气的推动。如果气的这种温煦和推动力减弱,可致水液停积,湿邪停滞,简言之就是津亏-气虚-湿滞,故燥久必湿。
2.1.3 湿侵阴位 津液耗伤、阴精不足客观上也为湿邪的侵入预留了位置,体内缺少津液的充盈,对湿邪就象虚位以待,湿邪就会乘虚而入,占据津液之位,“受如持虚”(《素问·生气通天论》)。阴、湿同气相求、各从其类。
2.1.4 代偿机制,留湿代阴 在津液耗伤、阴精不足之时,身体一种本能的反应会引水自救(留湿救阴),引入湿邪形成一种病理性代偿。这是阴液匮乏时人体的一种本能反应,就像久旱不雨的植物,土壤干燥根系汲不到水分滋养茎叶,植株蔫萎,适逢云雾天气,空气湿度很大,虽未降雨,植物枝叶也挺拔舒展了好多,原因是植物叶片从空气中吸收了水气——留湿救阴。人体这种代偿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能缓一时之急,而且引入的湿邪也不宜被运化而潜留于体内。以上4种论述足以说明在干燥、阴亏的状态下,湿邪入侵并滞留体内的充分性、必要性和必然性,燥久必湿是必然的。
板涧河调蓄水库已具备蓄水条件,为下闸蓄水验收奠定了基础。运行中要加强观测、分析,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保证水库、大坝的安全运行,充分发挥小浪底引黄工程效益。
2.2.1 从人体水液代谢来看 《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在水液代谢过程中,脾胃承担着重要的生理作用,首先饮入于胃,胃要把精气游溢于脾,而脾要把水液之精上输和布散到上焦肺,然后再通过肺的宣发、通调和三焦的气化下输于膀胱。如果中焦湿阻,首先胃受纳水液的功能减弱,人就不愿饮水或饮水量少,上输于脾的精气就减少,而脾也因被湿所困,升精、散精、升清的作用也相应减弱。精微物质不能上输到心肺,也就不能化气、化精而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营养全身。全身脏腑、经脉、百骸皆缺乏精液的滋养,日久必干燥、阴亏。
2.2.2 从《内经》生气通天的观点来看 生气通天论认为,人体与天地自然是息息相通的并保持着和谐统一。一年中气候的变化是春温、夏热、长夏湿、秋燥、冬寒,在外表现为生长化收藏的规律和寒暑燥湿风的周期性变化,周而复始,年年如此。夏秋之交属长夏(从夏至到处暑之前),雨量较多,地湿上蒸,人体脾气与之相应,易致湿邪困脾(引起头重、身困、便溏、腹满、肢倦等症)。但随着时间推移,到了白露气候就逐渐变得凉爽而干燥。从白露至立冬前是燥气主令,而湿邪困脾证多痊愈或减轻。正如《素问·脏气法时论》所说“病在脾,愈于秋”。秋季燥金主令,又易致肺燥津伤证。
2.2.3 从五行相生理论来看 木火土金水,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肾。”由此看来,土生金、脾生肺、湿生燥。
2.2.4 由亢害承治理论来看 《素问·六微旨大论》阐述了亢害承制理论:“相火之下,水气承之;水位之下,土气承之;土位之下,风气承之;风位之下,金气承之;金位之下,火气承之;君火之下,阴精承之。”风火土金水五者之间的关系是: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外列盛衰,害则败乱,生化大病。这里“承”有承袭、相随、接续、制约的意思。六气之间也必须有相互制约,通过承制而达到稳态[1]。太阴湿盛日久,风气会承袭,制约土湿,“风能胜湿”,风胜湿在疾病可以认为是湿证的进一步演化。如《素问·生气通天论》所说的“湿热不攘,大筋緛短”,“緛短为拘”;《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痉项强,皆属于湿。”又如薛雪《湿热病》所说的湿热病在太阴、阳明之里者,“每兼厥阴风木”、“发痉”。这“拘”、“痉”皆有风象,可以认为是湿热久稽不除,为风所胜(风胜湿)。而在“风位之下”,又有“金气承之”。阳明燥金,承袭、接续了厥阴风木,又进一步演化为金克木、燥胜风,而湿邪也已燥化矣。实际上燥邪胜湿在临床上有3种转归,一种是湿邪燥化之后病愈,一种是湿邪日久转化为燥痰,还有一种是中焦湿阻日久、下焦肝肾阴亏、湿邪阴亏同时存在。
总之,燥久必湿,湿久必燥。然而对于燥久之湿,湿久之燥应如何治疗呢?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积阳为天,积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天气,云出地气。”张介宾注曰:“言阴阳精气之升降以见天地人一理也。”《类经·阴阳类》注曰:“天地之升降,谓之云雨;人体之升降者,谓之精气。”云升雨降是天地间正常的水液代谢过程。精升化气,气降化精,则是人体精气的正常运化过程,天人是相应的。
然而,“天明(萌,蒙)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阳气者闭塞,地气者冒明(暝),云雾不精(晴)(《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或霪雨霏霏,连月不开;或“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施未行也”,则是言天地间水液代谢的异常现象,粘、闷、潮湿充斥着天地之间,留而不去,聚而不散;云雾、阴霾阻隔着太阳光线,“阳气当隔”(《素问·生气通天论》),湿邪阻遏、阳郁不伸。
这种天地间湿邪充斥的现象,就像人体之“中气之湿”(《素问·脉要精微论》)。中焦湿蕴、湿困影响到脾的升清和胃的降浊,脾不能散津以生肺,肺津不足无以生肾,导致肾水亏虚,或者说后天脾胃功能被湿而困,不能培补、滋养先天肝肾,导致肝肾阴亏。因湿困日久,致使阴精亏虚程度较重,但症状却较隐蔽。
对于这种湿久阴亏的治疗,无论是散湿、渗湿、还是实脾,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疗效。因为祛湿必重伤阴津,导致阴精更亏、燥痰更燥,病人舌苔会由厚腻转化为厚燥而起芒刺,加深病情。此时治疗要注重养阴,滋补肝肾阴津。“雨气通于肾”(《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用六味地黄丸来“人工降雨”(或“人工增雨”),六味地黄丸中熟地、山药、山萸肉滋补肾脾肝阴,脾肾阴充,脾肾之阳也因得阴助而生化无穷,此乃“善补阳者必阴中求阳”的又一应用,阳得阴助蒸津化液,化气行水。再者,服用六味地黄丸脾胃阴、湿人为增加,好像给脾肾以“实弹演习运化水湿”的机会。在应急状态下,脾肾运化水湿的功能也会相应增强;并且方药中还有茯苓渗脾湿,以导壬水上源,泽泻泄肾浊,以疏水道之滞,丹皮以清肝胆郁热;“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弥漫充塞的云雾湿气,化成了雨落在田野,流入江河,既运化了中焦之湿,又滋补了下焦之燥,雨过天晴,万物向荣。病为本,工为标,标本相得,邪气乃伏,湿邪退而精津充。
早在明代,缪仲醇在《先醒斋医学广笔记》就已经明确提出治疗痰热证最当重视保护阴液:“治痰先清火,清火先养阴,最忌燥剂”[4]。近代名医丁甘仁先生提出“阴不充则火不清,火不清则痰不化”,彰示燥痰与阴虚之间在病机、治疗方面的密切关系,此可作为湿郁日久化热、火热炼液成痰证的治疗,也是六味地黄丸治疗湿久阴亏证的佐证。
秋季分为初秋、中秋、暮秋,秋月燥盛(胜),人病秋燥。经历了初秋的秋阳以曝,中秋的秋高气爽,到了暮秋初冬西风肃杀,燥已日久,燥久就有了化湿之机,燥金生寒水,寒水初生,还未来得及下输至本位(肾),初生婴儿还停留在其母肺金怀中,故病则浅湿轻寒、痰饮停肺,症见咳嗽痰稀。
沈目南在《燥病论》中说,“燥病属凉,谓之次寒”。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补秋燥胜气论》中认为,“秋燥之气,轻则为燥、重则为寒、化气为湿、复气为火”。该书第二条又云:“若伤燥凉之咳治以苦温,佐以甘辛,正为和拍。”在杏苏散方论中更明确指出:“此苦温辛甘法也。[5]”杏苏散组方苏叶、半夏、茯苓、陈皮、前胡、桔梗、枳壳、杏仁、甘草、生姜、大枣,其中辛味7味,苦味5味,甘味3味,温性6味,体现了苦温辛甘药法,苦温燥湿、辛甘通阳;其中半夏、陈皮、茯苓、生姜、甘草为二陈汤的主药,燥湿化痰、运脾理气,针对燥邪日久、燥从湿化而蕴痰生饮之病机。
《许士恒治小儿疳积案》中说:“参、术、苓、草,性味平和,从容和缓,益气以健脾;扁豆、山药、莲肉、薏仁皆甘淡之味,善于养脾阴者也。凡……脾阴受伤者,投之无不合拍。[6]”众所周知,甘淡渗湿,味甘而淡,善能利水渗湿,导里湿由小便而出。《方剂学》参苓白术散方解中有“扁豆、薏苡、山药甘淡既可健脾又可渗湿止泻。”甘淡渗湿之参苓白术散何以能养脾阴、疗阴亏呢?因为阴亏日久,必有湿邪停聚,起始湿邪侵袭也是隐蔽、无症状的,只有当水湿蓄聚影响到脾的运化和三焦的气液代谢时才表现出病证。另外,水湿蓄聚,气不化津,水精不布,会加重阴亏的表现,即周老所说:“津液不得流通……积久不能生新,则燥化见矣。[2]”湿邪不去,阴精不充,治疗当渗湿健脾,参苓白术散正为合适,此乃参苓白术散疗阴亏之原理。大量临床用药证明,参苓白术散治疗阴亏日久诸证,疗效显著。
湿久必燥,燥久必湿。如何才能使燥湿调停、肺不伤燥、脾不伤湿呢?
老子《道德经》云:“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黄元御《四圣心源·阳明燥金》云:“太阴性湿,阳明性燥,燥湿调停,在乎中气。中气旺则辛金化气于湿土,而肺不伤燥,戊土化气于燥金,而胃(脾)不伤湿。[3]”
总之,燥与湿是相互矛盾和对立,更是互根互用、相互滋生和转化的。燥者湿之所依,湿者燥之所附,燥湿相依,燥湿互化。从哲学理论来讲,任何事物都会最终走向自己的对立面,如阴久必阳、阳久必阴,寒久必热、热久必寒,对于燥湿这两个相互对立的双方,也必然是燥久必湿、湿久必燥。对于燥与湿的治疗则是久燥须化湿,久湿须养阴。
[1]王洪图.内经讲义[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2:41-42.121.
[2]清·周学海.燥湿同形同病·读医随笔[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07.(3):101.
[3]清·黄元御.四圣心源·六气解[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0.
[4]明·缪仲醇.先醒斋医学广笔记[M].江苏: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2.
[5]清·吴瑭.温病条辨.补秋燥胜气论[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72.
[6]许士恒.许士恒治小儿疳积案[J].中医临床与保健,1993,(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