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主任医师应用“中医综合疗法”治疗癫狂病经验管窥*

赵晓晖 指导 赵斌

（甘肃省成县中医院，甘肃成县742500）

赵斌主任医师是甘肃省名中医，甘肃省第7批优秀专家，甘肃省第4、5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甘肃省中医药学会第6届理事会副会长。赵师临床经验丰富，尤其是在内科、急症、脑病诊治方面有诸多独到之处，并先后实现了以“四大学说”（中医学物质理论体系、中风病辨证论治新体系、输液反应辨证论治体系、中医异物病因学说）和“四大疗法”（中医综合疗法、覆吸疗法、小剂量速治法、中医灌肠突击疗法）为代表的系统学术体系创新。尤其是赵师创立的“中医综合疗法”，倡导在辨证论治原则下兼取诸法之长，打歼灭战，可使顽疾危症速获康愈。笔者有幸侍诊，对其在疑难重（杂）症方面独特的诊疗技术和学术思想有所领悟，兹举验案2则，以说明之。

1 病例资料

案2：赵某，女性，29岁，2011年3月2日收住甘肃省成县中医院妇产科。患者于2011年2月20日在某医院产钳助娩一女婴，产后大出血（出血量不详），曾输血600 mL。产后第4日出现性情急躁，头痛，失眠，继而胡言乱语，时悲时喜，哭闹不安。该院当时给予镇静类药物治疗（具体药物不详）效果不佳，于2011年2月27日出院。出院后上述症状逐渐加重，甚则打人毁物，口中秽语，时静时躁，遂再次到该院治疗，给予抗精神类、镇静类药物（具体药物不详），效果仍不佳。当时症见：精神差，身体偏瘦弱，面色晄白，口唇干裂，眉头紧锁，两目怒视，眼神怨恨，性情狂躁，言语杂乱，回答不切题，努力表示自己无精神病，大骂父亲及丈夫强迫自己生儿子，对医务人员仇视，接近时直呼救命，近2 d喝水少，吃饭少，4 d无大便，几乎无睡眠，发病时寻死觅活，对家人充满仇恨。入院辅助检查：血常规：WBC 8.40×109/L，RBC 1.86×1012/L，HGB 63 g/L，PLT 83×109/L。血型A型、Rh（+）。心电图、胸片、头部CT等检查因患者不配合而未做。中医诊断为：癫狂（痰火扰心）。西医诊断为：（1）产后精神分裂症；（2）产后贫血。入院给予一级护理；精神科护理常规；陪护2人，西药给予营养支持等常规治疗。赵师经过查体，认为患者系因肝郁日久化火，炼津为痰，壅滞肠腑，又遇胎气损伤，引致痰火上扰，蒙蔽心神。治宜清泄肝火，峻下热结，降痰宁神，醒神开窍。故嘱分步治疗，（1）即刻以异丙嗪25 mg加氯丙嗪50 mg肌注。（2）待静卧时，续以方药，予大承气汤合礞石滚痰汤加减，处方（中药配方颗粒）：大黄1包，芒硝1包，枳实1包，青礞石2包，胆南星1包，龙骨2包，牡蛎2包，当归1包，川芎1包，百合2包，首乌藤2包，酸枣仁1包，柴胡1包，黄芩1包，竹茹1包。温开水化为200 mL溶液，行中医灌肠突击疗法，保留时间最少30 min，1日2次。（3）5%葡萄糖注射液250 mL加清开灵30 mL静滴，0.9%氯化钠注射液加天麻素0.4 g静滴，5%葡萄糖注射液250 mL加醒脑静注射液10 mL静滴。

2011年3月3日二诊：精神较前有所好转，疲倦，口唇干裂，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前1日行中医灌肠突击疗法大概1 h后大便2次，大便色黑，奇臭，有硬结块，便后感轻松。睡眠仍差，纳差。方药对症，继续守前药方，行中医灌肠突击疗法治疗。

2011年3月4日三诊：患者与家人发生争执后，停止肌注镇静剂，守前法治疗病情有反复，症状如前，再予异丙嗪25 mg加氯丙嗪50 mg肌注，前方加菖蒲1包，柏子仁1包，继续中医灌肠突击疗法，停天麻素和醒脑静注射液。2011年3月5日四诊：经前法治疗后，大便下稀粪黏液，色黑，日3、4次，神情渐转安静，少言，不妄动，惟夜不寐，烦躁，食欲不振，口淡无味，舌红苔黄腻，脉细弦，前方去芒硝，加莱菔子1包，神曲2包，白术1包，继续直肠滴注，液体续清开灵入液静滴，新加5%葡萄糖注射液250 mL加参麦注射液20 mL静滴。2011年3月7日五诊：患者神识转清，问答切题，偶有多言，食欲较好，夜寐可，惟神疲、乏力，胸闷，咯稀白痰，舌苔白腻，脉细滑，治如前法，前方去龙骨、牡蛎、首乌藤、枣仁，加入半夏1包，陈皮1包，薏苡仁1包，白豆蔻1包，继续中医灌肠突击疗法。2011年3月9日六诊：患者意识复常，精神较好，自动配合治疗，大便1日3次，质稀，色不黑，饮食佳，有腹胀，前方去大黄、枳实，加大腹皮1包，继续中医灌肠突击疗法。停止输液，复查血常规：WBC 5.86×109/L，RBC 2.62×1012/L，HGB 83 g/L，PLT 445×109/L。2011年3月12日七诊：病情继续好转，食眠俱佳，大便正常，每日1次，脉细缓有力，舌淡红苔白，病已向愈，故请求出院回家调养。为巩固疗效准予出院带药：青礞石30 g，胆南星15 g，天竺黄10 g，当归10 g，川芎10 g，香附15 g，柴胡10 g，黄芩10 g，龟版15 g，牡蛎30 g，竹茹20 g，百合30 g，陈皮15 g，佛手10 g，枳壳10 g，柏子仁15 g，大黄10 g（泡服）。3剂，口服，每日3次。出院后继续用疏肝解郁、养心安神之法治疗1月余，口服约15余剂，随访半年未复发。

案2：马某，女性，20岁。1988年2月14日因其子患“新生儿破伤风”死亡，精神刺激过度，致发哭闹不安，时悲时喜，谵言妄语，不避亲疏，弃衣而走，登高而歌，不食不眠，经当地卫生院用镇静剂治疗无效，遂于1988年2月20日转来我院。刻症见面色白，精神错乱，不食，舌质黯红，苔少，脉沉细而滑；化验血常规：WBC 4.0×109/L，HGB 40 g/L。辨症为精神分裂症，证属肝郁化火、痰扰心神，故先后用冬眠灵、鲁米那交替肌注，且每日剂量分别达到300 mg、200mg，另肌注抗生素及静滴水解蛋白、维生素等（当时因条件所限而未输血），中药从疏肝解郁、清热泻火立法，处以礞石滚痰丸合天麻钩藤饮加减4剂，病情依旧。无奈之际，细辨其证，属痰火挟瘀，当以峻剂攻伐，但又惧于血象化验报告，遂建议家属将其转外地精神病院治疗，却因大雪阻道，未能如愿，家属亦不同意转院。于此进退维谷之际，乃立破釜沉舟之举，即处“平狂汤”以泻下通腑，袪谈化瘀，开窍醒神：青礞石25 g，芒硝30 g（冲），三棱15 g，莪术15 g，郁金15 g，木香5 g。先予1剂，强行灌服，并严密观察血压、脉搏、神志，以防其虚脱。药后，患者开始泻出黄色稀便，后呈深绿色黏液，日达10余次，随之而精神安定，睡眠尚可，食欲增进，每日进餐100～150 g，对答基本切题，另感头昏、乏力，故二次处方时，守前方去芒硝，加生大黄10 g，草蔻10 g，焦三仙各10 g，当归10 g，白芍15 g，炒枣仁15 g，生龙骨、牡蛎各30 g。辅以液体支持疗法。服进5剂后，进食每日增至500 g，神识清晰，近乎常人，HGB升至50 g/L，但面色白，多梦，时而心悸，均属气血两亏之证，更以归脾汤加减化裁，连服16剂，复查血常规报告：HGB 90 g/L。视其举止、精神皆归正常，又因家庭经济受限，故续处前方，嘱回家常服。5月中旬又来复诊，HBG 120 g/L。追访1年，病未复发。

2 体会

赵师疗疾，简括为治癫“三部曲”：首先用镇静剂，发挥镇静安神的作用，使患者不躁动，便于应用药物治疗，用药主要有安定、冬眠合剂等；继而用中药清泄通腑、安神定志之大法，处方主要用承气辈、礞石滚痰汤、涤痰汤等加减；再用疏肝解郁、养心安神之大法，处方主要用柴胡疏肝散、天王补心丹等加减。然例1虚实夹杂，标本难辨，这“3部曲”不是必须顺次而行，可以兼加使用。

癫狂一病，其所发机理，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提出“诸躁狂越，皆属于火”；《难经·二十难》认为“重阴者癫”，“重阳者狂”；《丹溪心法·癫狂》“癫属阴，狂属阳……大率多因痰结于心胸间”。本案所举2例，大率治疗均重在清肝火，峻下热结，治疗重在清泄肝火，峻下热结，降痰宁神，醒神开窍，然参入理化检查后，就颇有矛盾，对于贫血患者，从西医而言，急需足量补血。然而，本例患者确系产后发生癫狂，二者相兼，化验RBC仅有1.86×1012/L，HGB仅有63 g/L，急于施补则癫狂愈甚，欲与攻下，又恐脱血。于此矛盾之中，吾师一语中的，指出此例主要是由情志不畅，肝失疏泄，气郁化火，与痰热相结，痰热扰心则致癫狂，留滞大肠，大肠传导失司，则致便秘，蒙蔽清窍则精神狂乱，其贫血虽为病本，然痰瘀之标不速除，其本终难得复，邪实则伤正，故急则治其标。赵师处方予大承气汤合礞石滚痰汤加减专于攻下、泻火、涤痰。大黄、青礞石等虽苦寒峻下，伤人元气，耗人阴血，但对症投之，起效迅速，故《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有故无殒，亦无殒也”，宜反复攻下，待其神识转清方止。痰瘀消，则气血调，气血调则痰瘀易除，痰瘀除则气血生化之源畅旺，贫血自能纠正，癫狂亦随之减轻（此法曾在《杏林探幽》中有详细的描述，可参考），待迅速控制病情后，缓则治其本，故以疏肝解郁、养心安神佐以清热化痰、醒神开窍之法治疗，以获痊愈。

案2为重度贫血，HGB仅有40 g/L，检验指标与中医证候表现相悖。吾师提出：从现代医学所检测之“血”，其实包括中医的精血在内，精血的生成是饮食精微所化生，但体内存在病理因素时，如痰火煎熬，气滞血瘀等，则精血生成受限，此时应先解决病理因素。对于现代检测设备，吾师提出：在积极学习、引进、利用现代医学检测指标时，应着重其临床指导价值，但不因其数值变化而以之确定中医的治法与方药，尤其在检验指标与中医证候不符时，必须始终紧扣辨证论治的原则。

中医综合疗法［1-2］和中医灌肠突击疗法［3-4］是赵师毕生经验总结的“四大疗法”中的其中两法。中医综合疗法可以充分发挥各种疗法的优势，有步骤地实施治疗。本例采用中药从口、直肠、静脉3道同时分路合进，尤其在关键之机充分发挥中医灌肠突击疗法优势，由于施治准确迅猛，使邪无招架之力，正气源源得济，故而取得满意疗效。

［1］ 赵斌.试论“中医综合疗法”［J］.中外健康文摘，2011，8（11）：37.

［2］ 赵斌.关于中医综合疗法的学术思路与意义探讨［J］.西部中医药，2012，25（2）：30.

［3］ 赵斌.中医药救治急症举隅［J］.甘肃省中医学校校刊，1988，1（9）：33.

［4］ 赵斌.杏林探幽［M］.甘肃：甘肃民族出版社，1999：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