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金燕
(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国语学院, 江苏 泰州 225300)
不再沉默
——从欧茨笔下的莫琳形象看女性话语权
崔金燕
(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国语学院, 江苏 泰州 225300)
在这个男权社会中,男性话语是主导,而女性话语权一直被压抑着。女人只能以男人的声音说话,或是干脆处于“失声”状态。针对这一现象,通过对欧茨的代表作《他们》中的莫琳形象进行深入分析,探讨生活在男权淫威之下的女性寻求自我声音、获取自我身份的艰难历程。
莫琳;男权社会;女性话语权
乔伊斯·卡洛尔·欧茨是当代美国一位多产的作家,她的作品涉及的领域也极为广泛。用小说家约翰·巴斯的话说“欧茨写遍了整张美学地图[1]”。她作品的质量跟数量一样惊人。她的作品多次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美国文学艺术院的罗森塔尔奖、埃尔默小说终身成就奖,还有两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她以独特的社会观和鲜明的艺术观成为当代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尤其是她对美国潜在的暴力倾向的无情剖析和在艺术上独具一格的探索创新更是公众关注的焦点。[2]”她在写作中巧妙地将意识流、自然主义、象征主义、女性主义等手法融合在一起,熟练自如地运用各种手法处理多种题材,具有丰富的文学内涵和气韵,因此有“作家中的作家[3]”之美誉。
欧茨是女性主义文学传统中一位受到颇多争议的作家。其实她特别关注妇女的命运和地位,在她的作品中出现了不少描述女性悲惨遭遇和压抑心理的画面。但女性主义批评家认为,她小说中没有自强自立的女性角色,她们总是消极被动,一再妥协退让,完全依赖别人,而没有自己的思想,从不明确表露自己的困境和需要。尽管这样,也有许多评论家认为,欧茨的小说中是隐藏着女权主义意识的。作为女作家,在她作品中,欧茨常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及其独立存在的价值。在欧茨看来,现实生活中的妇女既要承担沉重的家务,忍受社会的歧视,还要受到来自性方面的威胁。她想告诉我们,女性承受的重压和她们恐惧不安的心理都是拜男权至上的社会所赐。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战后杰出的美国犹太作家索尔•贝娄曾指出,“能对当今美国生存状态之神秘境遇做出深刻分析的美国当代作家中,欧茨当属第一人[4]”。
《他们》是欧茨的早期经典之作,曾在1970年获“国家图书奖”。因深受现实主义作家的影响,这一时期欧茨的作品充满自然主义色彩。她向我们展现的是当时美国社会的阴暗角落,以及一群普通人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的生存背景和无奈的抉择。因此,她的作品相对同时期的作品而言,具有更强的时代性。评论家们对此比较感兴趣,更愿意从自然主义的角度探讨这部作品;也有不少学者从女性的生存状态对小说进行了透彻的研究,他们的共同结论是,小说中的女性是男性暴力的牺牲品,是逆来顺受的,她们受男性控制、被边缘化。但是,尽管她们被动,没有身份,没有自由,但是她们一直在试图反抗,试图在男权社会寻找自我,发出自己的声音,不再愿意继续沉默,“她们努力在男权世界里为赢得应属的权利而奋斗[5]”。小说揭示了以莫琳为代表的美国底层妇女在承受物质缺乏及男性暴力威胁的双重折磨下,勇于追寻自我、寻求美好生活的成长历程。
詹姆斯·费伦认为:“声音是说话者的风格、语气和价值的综合。[6]”声音被用来传达言说者的交流内容,它更是一种阐释话语的权力。而传统意义上,它毕竟只是男权制的产物,男人的话语是标准,男人的行为是规范,女人要不是以“他者”的身份存在,就是不存在。她们总是被言说,被替代。女性的这种失声状态,标志着她们丢失了话语权,也丧失了一个人独立存在的权力。小说中母亲洛雷塔在少女时曾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憧憬,但与情人共度了浪漫一夜后,她游手好闲的哥哥开枪打死了她的初恋情人,当她向警察霍华德求救时,却遭到了这位代表国家机器的警察的奸污,随后不得已嫁给了他。少女的浪漫爱情在无端的暴力中化为泡影,她的人生也从此就与贫困落魄和暴力紧紧相连。由此可见,在男权统治的社会,女性是弱者,生活并没有留给她们太多选择的余地。为了谋取生存,洛雷塔只得接受命运,认同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偶然与必然,对于哥哥的暴力和温德尔的淫威,她屈服了,除了偶尔的抱怨和愤怒外便再没有其他抗争,就这样她完全认同了男权制社会的生存法则文化标准。“父权制文化标准不仅有一种强制性,迫使妇女处于生活的低层,没有经济地位和闲暇时间,它还有一种潜移默化的作用——妇女长期在父权文化的熏陶下,逐渐将这种强制的东西内化为自身的价值取向。[7]”
在男权制社会中,一个女性,作为女儿、妻子、姐妹等角色以他者的身份被界定为边缘人。她们的社会性别由以男性价值标准为唯一标准的父权制文化塑造成型,折射出一种失衡的社会权力关系。女性被动地接受着她们的社会性别,在妥协和反抗中挣扎。女儿莫琳就是在这样的暴力和恐惧包围中长大的。她从小被动,胆小警惕,但还是永远逃脱不了一个牺牲品的命运。在修女学校, 莫琳虽然始终小心翼翼,却还是因无意丢失班级笔记本而受到严厉的心理惩罚;放学后,她俨然就是个出气筒,虽然担负起大部分的家务,却还时常被斥责,甚至被暴打。这早就超出了一个小女孩的承受能力。为了逃脱继父的魔掌, 她试图用金钱改变命运,在14 岁时就开始出卖身体,被继父发现后,又惨遭毒打。可怜的莫琳只有在读小说时才有真实感,现实的世界如梦魇般笼罩着她,使她感到无比恐惧。在欧茨的笔下,简单琐碎的日常家庭生活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在她看来,日常生活中每个角落,似乎都隐伏着一种暴力的威胁。这些威胁打乱、颠倒了社会底层,尤其是女性的生活,从而使她们承受了巨大的心理负荷,她们在剧烈的矛盾冲突中挣扎、彷徨,最终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因此欧茨笔下的女主人公常常有一种不安全感,这也是“吓坏了的女性”之由来。莫琳正是被这些恐惧剥夺了应有的自信和声音,只得保持沉默。
“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8]”这种对于女性社会性别的定义不仅具有强制性,并且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内化为妇女自身的价值取向。在男性主导的话语系统中,女人是失语的物体,是附属物的代名词。由此可见,寻求言语表达的机会和权力是女性释放自我、探索自我价值的途径。“人不是玩偶,人要有人的价值。‘现在我只信,我首先是一个人。’这是十九世纪后半叶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发出的具有反叛精神的呼唤,是从梦中醒来的娜拉的饱含激情的呐喊。[9]”同样在小说《他们》中,作者也并没有在塑造了一个“被吓坏了而保持沉默的女性”后就此停笔,相反,她给了莫琳打破沉默的机会。在一次采访中,欧茨承认,为了展开故事情节,“莫琳”和“欧茨老师”都是她在小说中虚构的人物。与莫琳截然不同,“欧茨老师” 是一个有身份、受过良好教育、自由的中产阶级,她生活富裕、舒适,有秩序。她属于那个莫琳远不可及的世界,她不是社会最底层妇女的代言人,而是代表了男性主导的文化。通过给“欧茨老师”写信的方式,莫琳一改以往的沉默,在信中尽情吐露自己的心声。从此,站在我们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我们熟悉的爱幻想却又被吓怕了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现实冷酷、敢怒敢言的陌生女人。“为什么你对我们说那些书的重要性胜过生命呢?那些书并没有我的生命那么重要。[10]”她对“欧茨老师”提出了质疑。她恨“欧茨老师”,恨她所代表的男性文化,恨那个自己渴望却遥不可及的主流社会。貌似学识渊博的“欧茨老师”,总是高高在上,只以男性的意识文化为讲学内容,却从来都漠视那群生活在社会底层和边缘的平民。为了改变命运,她布局引诱自己的夜校老师。“我将去爱一个人。明天晚上我将见到我所挑中要爱的人。他已经结过婚, 有了三个孩子。我需要他, 我希望他跟我结婚。我将使这件事情得以实现, 并且开始我的生活。[10]”莫琳终于决定放弃被动,采取主动权,这一连串的“我”字便是有力证明。虽然怀着一种扭曲的心理,她的计划殃及了跟她一样无辜的人,自己也付出了沉重代价,甚或会得不偿失,但我们至少听到了莫琳的声音,看到她力所能及的反抗。
在传统的男权社会中,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是“第二性”。她们被压制、贬抑、排除甚至被取消,社会没有为他们留下太多的生存和言语空间。一个人丧失声音,失去发言权,即便丧失了自我。要解放自己的身体,从而寻求自我和实现自我,就要找到自己的声音,拥有话语权。面对男性话语的强势压力,莫琳并没有一味地顺从和忍让,她敢于对抗和挑战男权话语。她用谴责的话语狠狠地批判了代表男性为中心文化的“欧茨老师”,挑战了一直以来的权威。贫穷悲惨的生活终于让她不再沉默无语,不再屈服顺从,而是用自己的独特的声音高声呐喊,向命运说“不”,质疑常识,挑战定论。
一直以来都被剥夺了话语权的莫琳,向世界向这个从没关注到她的社会喊出了她生命中的最强音,这是她被压抑的力量的爆发。她的形象打破了妇女沉默被动的状态,发出了集体之声,也向寻求自我迈出了第一步。女性尝试着以自己的声音,挑战了传统的男权文化。
欧茨的作品真实地反映了美国当代女性在男权思想统治之下所处的生存困境和内心困惑。她深深地挖掘了六七十年代美国动荡不安的社会精神,紧紧把握住了因对世界感到无能为力的人们麻木的心态,并试图唤醒普通女性的自我意识。欧茨向来将自己的创作动机归因于她对人的兴趣,她曾说过想要把无限的生命赋予这群普通人。正是这群不善表达、无法言语的社会底层群体,在不停忍受着,犹疑着,她需要为他们呐喊,赋予他们声音,从而让他们受到关注,让他们也获得生存的空间。这就是欧茨为《他们》中的那群普通人,尤其为那群处于社会底层、完全被忽视被边缘化的女性所做的一切。
从沉默到爆发,莫琳终于用自己的声音述说了被忽视被言说的历史,以自己的方式挑战了男性权威和主流文化,这是女性向寻找自我、追求话语权跨出的重要一步。从丧失话语权到重新寻求话语权,女性这一路历程艰难,却脚步坚定。
[1] Barry, Peter. Beginning Theory [M].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2: 97-118.
[2] 林 斌. 超越“孤立艺术家的神话”——从《奇境》和《婚姻不忠》浅析欧茨创作过渡期的艺术观[J]. 当代外国文学,2003, (1): 147-155.
[3] Greg Johnson.Understanding Joyce Carol Oates [M]. 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87: 3.
[4] Lawrence Joseph. Where Are You Going, Where Have You Being?[J]. The Nation Academic Research Library,2000,(8):45-48.
[5] 黄艳梅. “灰姑娘”式成长历程——谈从《曼斯菲尔德庄园》到《简·爱》成长主题的延续[J].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6): 50-51.
[6] [美]詹姆斯·费伦. 作为修辞的叙事[J]. 陈永国,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74.
[7] 张岩冰. 女权主义文论[M] .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41.
[8] 西蒙娜•德•波伏娃. 第二性 [M]. 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309.
[9] 陈世球. 从对精神反叛的宣扬到对个性解放的批判——《玩偶之家》与《伤逝》主题的比较[J]. 湖南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3, (1): 108-109.
[10] 乔伊斯•卡罗尔•奥茨. 他们 [M]. 李长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8.
No Longer Keeping Silent——On Women’s Right of Discourse from Oates’Maureen
CUI Jin-yan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Taizhou Teachers College, Taizhou 225300, Jiangsu, China)
In the masculine society, women’s right of discourse is always depressed. They have to speak in men’s voice, or just keep voiceless. This paper analyses the character “Maureen” in Oates’ Them, and explores how hard for the women, who live under the oppression made by the male-centered culture, to strive for the voice and identity of themselves.
Maureen; masculine society; women’s right of discourse
I106.4
A
1673-9272(2012)06-0141-03
2012-08-20
崔金燕(1978-),女,江苏海门人,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外国语学院讲师, 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本文编校:杨 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