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兴民,刘 戎,陈玲侠,贺 飞
(1.陕西师范大学 旅游与环境学院,西安710062;2.咸阳师范学院 旅游与资源环境学院,陕西 咸阳712000)
环境污染感知(environmental pollution perception)指环境质量在个体头脑中形成的印象及由此产生的个体对环境的态度,环境污染感知是导致环境行为的前提[1]。现实社会中单纯技术措施往往无法达到治理环境的目的,为此探讨普通公众对环境污染的感知就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且国外已经开展了一些工作,例如,White从社会影响因子入手,探讨如何利用社会措施与技术措施相结合治理环境问题[2]。Preston等曾经对加拿大地区的环境感知进行过研究[3]。Engel等对不同属性的人群的环境行为差异进行了调查,发现年龄、教育程度对环境成本支付意愿有很大影响[4]。Blocker等发现性别、社会地位等属性对人的环境态度有重要影响[5]。Flynn等对种族、性别等属性与环境感知的关系进行了分析[6]。国内对环境污染感知方面的研究并不多见。周旗等初步分析了影响灾害(剧烈的环境变化)的感知因素和研究框架[7]。王媛等对黑龙江省农民对气候变暖的感知和适应行为进行了研究[8-9]。总体而言,我国在这个领域的研究还比较薄弱,特别是在环境污染感知方面。很少有人做环境感知问题的空间分异研究,在少数环境感知问题的研究中采用的是统计学的办法,没有实现空间上的分异研究。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煤炭作为我国的主要能源的地位不会改变。然而因煤炭开采以及以煤炭为能源的化工产业造成的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重,已经威胁到矿区的经济发展与生态安全[10]。以往对矿区环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洁净煤技术和煤矸石的综合利用、植被恢复、土地复垦等方面[11],而对环境污染的受体——矿区居民对环境的感知研究非常少。本研究的目的是探讨居民环境感知的空间分异及其影响因素,为矿区的环境治理、规划和相关政策制定提供依据。
本研究选择陕西省韩城矿区所辖的下峪口矿和燎原矿的居民作为调查对象。调查点具体分布情况见图1。这里环境污染非常严重,2007年龙门工业园区曾被国家监察部、国家环保总局实行挂牌督办。2008年韩城环保局召开了环保座谈会,下达了限期整改任务。2009年这里进行了矿区道路硬化和绿化建设,加强了白矾河的治理。2010年下峪口矿开始采用生化方式对生化污水进行处理。2011年陕西煤业化工集团韩城矿业公司投资3 000多万元,用于环保工程建设,改善当地生态环境。
调查问卷主要包括环境污染感知测量量表等内容。另外,问卷还有居民属性的测量,主要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职业和居住时间。环境污染感知测量量表采用5分制的李克特量表,满意度为1表示非常不满意,2表示不满意,3表示一般,4表示满意,5表示非常满意;担心程度为1表示非常不担心,2表示不担心,3表示一般,4表示担心,5表示非常担心;污染程度为1表示基本无污染,2表示很轻,3表示一般,4表示严重,5表示非常严重。
调查时按12个村庄、社区的人口比例,随机抽取调查对象,采取入户调查[12]。虽然入户调查的困难比较大,但比网络调查和集中发放问卷的代表性更好。本次调查共发放调查问卷600份,收回调查问卷507份,经过筛选有效调查问卷和内部一致性核查,共得到有效调查问卷454份,问卷有效率为75.6%。
图1 下峪口、燎原矿区居民调查点分布Fig.1 Location of surveyed residential areas in Xiayukou and Liaoyuan Mine
利用SPSS统计软件,计算出调查问卷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信度系数均在0.768~0.866之间,说明各项目基本上能够很好地反映其所在维度。问卷总体Alpha信度系数在0.80以上,说明该问卷的整体设计具有很好的可信度。
量表的结构效度可通过因子分析进行测量。首先运用KMO和球形Bartlett检验进行因子分析的适用性检验。经检验KMO统计量为0.826,球形Bartlett检验发现变量间在0.01显著性水平下相关,适宜进行因子分析。分析发现,变量噪音对生活的干扰频率在4个因素上的最大负荷为0.39,因而将之剔除。另外,地裂缝和塌陷的严重程度变量在4个因素上的负荷最大为0.34,也将之剔除。将剩余的23个变量再以主成分分析及凯萨(kaiser)标准化的方差最大旋转法进行因素分析,KMO统计量为0.838,球形Bartlett检验发现变量间在0.01显著性水平下相关,共提取4个公因子(表1)。据因子载荷表(表2)可知,4个公因子分别在4个维度的感知项上有较大的载荷,由此可将这4个公因子依次命名为污染程度感知因子、环境满意度感知因子、对生活的影响感知因子和对他人和部门的评价因子,因而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表1 因子分析方差解释Tab.1 Total variance explaination
表2 正交旋转后因子载荷矩阵Tab.2 Rotated component matrix
首先将环境污染感知分为污染程度感知、环境满意度感知、对生活的影响感知及对他人和部门的评价4类。对每一类中的指标通过主成分分析得出每一类感知得分。然后在此基础上通过计算每类方差贡献率并将其作为各类权重,加权得到居民对环境污染的综合感知值,使得主客观相结合。主成分分析方法不仅可以消除原始指标之间的相关影响,而且将原始指标变换为主成分的过程中可以得到包含信息量的主成分权重,权重是伴随数学变换生成的,属于客观赋权,这有助于客观地反映指标之间的现实关系。均方差方法的优点是概念清晰,计算简便,依据数据本身的离散程度赋权,客观性较强[13]。
为比较12个居民点居民对环境污染感知的差异,首先分别计算各居民点在23个项目上的均值,将各项目的均值乘以该项目所对应公因子的载荷,得到各居民点单个项目的公因子得分,然后将单个项目的公因子得分相加,得到各居民点在4个公因子上的综合得分,计算公式为:
式中:Pij为第i个地区在第j个公因子上的综合得分,i=1,…,12,j=1,…,4;Mim为第i个地区第m个感知项目的均值,m=1,…,23;Ljm为第m个感知项目对于第j个公因子的载荷;n为第j个公因子的项目数,nmax=4,nmin=1。
第i个地区环境污染感知综合值的计算公式为:
式中:Ti为第i个地区的环境污染感知综合值;wj为Pij的权重,其计算公式为:
式中:σj为均方差,其计算公式为:
在环境污染程度感知方面,感知值由西南向东北逐渐变强,其中,燎原社区的环境污染程度感知最低,位于研究区东北的上峪口村居民对环境污染程度感知最高(图2)。综合环境污染感知值的变化规律与此基本相同,这是因为环境污染程度感知值的权重值比较大。在环境满意度感知方面,等值线图表现出多个中心特点,其中以阳山庄和桥南村最高,而燎原、北庄和白矾村最低(图3)。在对生活的影响感知方面,以阳山庄、丰裕路社区和桥南村为轴线,向两侧逐渐升高,其中以李村、白矾村和上峪口村为最高(图4)。在对他人和部门的评价方面,以李村和下峪口社区连线为轴线,向两侧感知值开始逐渐增加(图5)。积极感知方面以阳山庄和桥南村都表现为比较高的值(图3和图5),消极感知方面上峪口村都表现出比较高的值。下峪口社区、丰裕路社区和燎原社区3个城镇居民在对他人和部门的评价方面的感知值比周围农村居民的感知值低,其他方面的感知值两者并没有明显的差异。
首先,采矿活动强度比较大的地方环境污染也比较严重,特别是多种采矿活动同时进行时污染更是严重。这样周围居民对环境积极感知就比较弱,消极感知比较强。例如,上峪口村周围不仅有煤矿开采,还有干柴沟、前沟等采石厂在炸山开采石灰石、烧石灰。这里的污染非常严重,所以,上峪口村居民在环境污染程度、对生活的影响感知值都很高,对应的环境满意度和对他人的评价的感知值比较低。其次,研究区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有各类企业118个,除了采矿业之外,还有冶金、焦化、水泥、发电,洗煤等污染比较严重的企业,这些企业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的污染。燎原社区除了采煤外,其他的污染企业很少,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比较低。丰裕路社区和下峪口矿社区位于镇中心,距离污染企业较远,2个社区的居民对环境的感知值不是很强烈,而且感知值很接近。
自然环境污染程度对居民的环境污染感知有一定影响。例如,将大气污染监测结果与大气污染的感知值对比发现,空气中总悬浮颗粒物(TSP)值高的地区大气污染感知值也高,但两者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在同样程度的污染情况下,居民的感知有可能不同,例如,龙门村、下峪口村和桥南村的TSP值接近,但是感知值却不同。另外,较低的环境污染也可能引起较高的环境感知,比如,丰裕路社区和下矿社区的TSP值并不高,但感知值却较高(表3)。可见,环境污染监测值并不能完全对应居民的环境污染感知,因为环境污染感知还与居民点对经济的响应程度、个体心理特征等因素有关,这也是需要进行环境污染感知研究的一个重要原因。
表3 大气污染感知值与TSP监测值对比Tab.3 Perceived value of air pollution compared with the value of TSP monitoring
如果一个居民点能够通过资源开发获得较多的经济收益,那么,这个地区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就比较弱。首先,如果损害环境但能带来较多的经济效益,居民对环境污染的容忍程度就高。桥南村附近有一个龙门钢铁集团,为桥南村提供了一些就业机会,因此,桥南村居民的环境污染程度感知较高,但环境的满意度感知也较高。其次,经济收益很高的居民有了改善环境的能力和途径,例如,在外地买房。很多经济条件好的居民都选择了在外地居住、在本地工作的方式,这样他们对环境的污染也比较宽容。阳山庄被誉为“亚洲第一村”,人均产值达到1万美元,村里为村民统一进行了集体搬迁。所以,阳山庄的居民对环境污染积极感知值较高,对环境污染的消极感知较低。但调查中发现,邻近村的居民却对该村的铁矿开发颇多微词。李村居民距离采矿区相对较远,但是由于难以享受经济收益,却要共同分享环境污染,所以,李村的居民环境的积极感知偏低。
居民的个体特征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居住时间长短等。居民对环境的感知受自然环境和个体心理双重影响,所以,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不完全是真实的自然环境的反应,而是具有文化和地域特色的感知,这样环境污染感知不仅有空间差异,而且比较复杂[14]。调查中发现居住在丰裕路社区和下峪口社区的居民中外来人口较多,受教育程度较高,他们对别人和相关部门的要求较高,所以对别人和相关部门的评价感知值较低。据研究,年龄和居住时间对环境污染程度的感知有显著正向影响。文化程度对别人和相关部门的评价感知有显著负向影响[14]。
(1)环境污染感知的空间分异是客观存在的,研究居民对矿区环境污染感知的空间分异规律,有利于从普通群众的角度客观审视环境污染的影响,为政府决策提供依据。
(2)居民点周围采矿活动强度大,污染企业多,消极感知强,积极感知弱。若居民点周围的企业能带来就业和经济收益,则居民的消极感知就会减弱。即环境污染程度与居民点对矿区经济发展的响应程度共同作用于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自然环境污染监测值与环境污染感知值并没有严格的对应关系。
(3)由于环境污染感知受自然环境与个体心理的共同影响,就有可能出现专家学者、政府管理人员与普通群众在感知上的差异甚至是冲突,这样对环境政策、环境管理会产生重大的影响。所以,对于矿区环境,不仅要检测环境污染,提高环境治理的技术,还要了解当地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本研究可以为矿区的环境治理、政策制定等提供参考。
致谢:咸阳师范学院05级地理科学的何大周同学参与了部分问卷调查工作,谨致谢忱。
[1]袁维春.煤矿可持续发展中的环境问题与对策研究[J].矿山机械,2008,36(10):1-3.
[2]White G F.Natural Hazards Research Concepts,Methods and Policy Implications[C]//White G H.Natural Hazards:Local,National,Global.New York:Oxford Press,1974:3-16.
[3]Preston V,Taylor S M,Hodge D C.Adjustment to Natural and Technological Hazards:A Study of an Urban Residential Community[J].Environment and Behavior,1983,15(2):143-164.
[4]Engel U,Potschke M.Willingness to Pay for the Environment:Social Structure,Value Orientations and Environmental Behaviour in a Multilevel Perspective Innovation[J].The 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1998,11(3):315-332.
[5]Blocker T J,Eckberg D L.Gender and Environmentalism:Results from the 1993 General Social Survey[J].Social Science Quarterly,1997,78(4):841-858.
[6]Flynn J,Slovic P,Mertz C K.Gender,Race,and Perception of Environmental Health Risks[J].Risk Analysis,2006,14(6):1101-1108.
[7]周旗,郁耀闯.关中地区公众气候变化感知的时空变异[J].地理研究,2009,28(1):45-54.
[8]王媛,方修琦,田青,等.气候变暖及人类适应行为对农作物总产变化的影响[J].自然科学进展,2006,16(12):1645-1650.
[9]田青,方修琦,乔佃锋.从吉林省安图县案例看人类对全球变化适应的行为心理学研究[J].地球科学进展,2005,20(8):916-919.
[10]史兴民,韩申山,安鹏飞.中西部典型资源型城市环境脆弱性评价[J].地域研究与开发,2010,29(6):63-68.
[11]范英宏,陆兆华,程建龙,等.中国煤矿区主要生态环境问题及生态重建技术[J].生态学报,2003,23(10):2144-2152.
[12]风笑天.社会学研究方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
[13]韩延玲,高志刚.新疆区域投资环境的组合评价研究[J].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07,21(1):103-108.
[14]史兴民,刘戎.煤矿区居民对环境污染的感知——以陕西省韩城矿区为例[J].地理研究,2012,31(4):641-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