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翀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芜湖 241003)
英语齿间辅音的变体发展与优选论分析
孙 翀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芜湖 241003)
通过词汇朗读、文章朗读、复述故事和访谈四项口语任务,从控制和随意语体两方面考察英语齿间辅音的变体发展模式。结果发现,低水平组对所处单词内部语音环境比口语任务和语体更敏感;中等水平组的发音在不同语音环境和语体中均有较大差异;高水平组不受语音环境影响,但仍然受到语体的制约。通过运用优选论对实验结果进行分析,认为在英语齿间辅音的习得过程中,涉及语音信息处理的语体为更高级别的制约条件。
英语齿间辅音;任务;优选论
随着乔姆斯基生成语法理论的兴起,学界对语言迁移的认识有了新的转变。大量二语习得的实证研究表明,母语不是影响二语习得的唯一因素,而是众多因素中的其中之一[1]。随着认知科学的兴起,多因素研究方法受到国内外研究者的广泛关注,但研究者关注的多是受语言因素影响的内部变异现象,受认知资源影响的任务效应研究相对冷落[2]。任务类型是影响言语习得的一个重要条件,它与中介语系统的变化和发展有关,同时它也能反映学习者学习行为上的差异。研究不同任务条件下的中介语可以更准确地了解到中介语语音系统的规律,进而了解母语参数与普遍原则对二语音系习得的影响。本文以英语齿间清辅音习得为个案,考察中国学生在不同口语任务中语音产出情况,进而了解母语参数与普遍原则对二语音系习得的影响,并运用优选论对实证研究结果提出普遍性解释。
以往音系研究有从实验语音学的声学分析和语音听辨的角度[3],有用社会语言学的调查方法[1],也有在普遍语法的理论框架下的探讨[4],特别是语言学界的主流理论优选论(OT)也拓展到中介语音系的研究领域[5]。OT在二语习得的主要研究包括制约条件降级演算系统(Constraint Demotion Algorithm)[6]和逐渐学习系统(Gradual Learning Algorithm)[7],认为在评估过程中二语语音习得的变体及合格性可以进行一个学习制约的重新排序。国内外许多学者采用优选论对中介语语音的内在规律的次序进行建构,其研究结果表明二语习得者在习得二语语音系统时呈现一定的规律,标记性弱的音的建构次序早于标记性强的音[5-7]。他们的研究为优选论在中介语语音研究的应用奠定了基础,但在处理不同任务的认知负担下,哪些母语语音系统的特征值会迁移到二语的初始状态、特征值如何设定方面国内鲜有报道。掌握如何通过优选论分析不同任务类型的音位中介语后天习得制约条件及其层级排列,有助于我们了解音系习得过程,是推动优选论在中介语音系中应用的重要研究课题。
本研究受试为27名中国大学生,根据语言水平分低、中、高水平三组。第一组是英语水平相对较低的某高职院校学生,第二组是中等英语水平的非英语专业学生,第三组为熟练英语水平的英语专业学生,独立样本T检验显示:组间存在显著差异(p<.001)。这些学生平均年龄为20岁,无一人到过英语国家,都来自中国的同一地区,母语语音影响一致。
研究数据来自受试完成的四项口语任务。一是故事朗读;二是复述之前朗读的故事;三是55组词汇的朗读;最后一项任务是访谈,要求受试选择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如回忆熟悉的人、害怕的事物、童年的快乐等,自由谈话。朗读的故事共包含27个实验单词,复述故事的目的是考察延时记忆的发音情况,词汇朗读为的是验证内部语言环境对发音的影响,访谈是考察随意语体中语音产出的准确度。口语录入在安静的语音室进行,录音工具是录音笔,以便获得清晰真实的语音。
所有口语语料都根据GOLDVARB(2001)软件的因变量和自变量两个因素进行标注。因变量是读音的准确与否,用其他音替代的误读和漏读标记为不准确读音。自变量包括三个内部语音环境因素和两个外部因素。三个内部语音环境是:1)与不同元音的组合;2)位于词素前/后的位置;3)与其他辅音组合。两个外部因素是不同的任务类型和参加者的语言水平。词汇和故事朗读归为正式口语语体,而复述和访谈为非正式随意语体,本研究考察不同语言水平的群体在不同口语任务中受语音环境对其准确发音的影响情况。
表1显示各个自变量显著影响受试的准确发音。受语音环境和任务类型等不同因素的影响,中国英语学习者发音的正确率有显著不同。当齿间清辅音在元音前位于词素首位时,随后不同的元音显著影响其发音的准确,其中双元音的正确率低至30%,发音准确性较低的其次是正确率仅有75%的前高元音和76%的中元音,而前低元音的正确率高达83%。这说明齿间清辅音随后的语音环境影响其发音质量,前低元音的发音部位与它最邻近,正确率也最高。而当它在元音后位于词素尾位时,元音环境影响不显著,平均正确率在71-79%之间。数据显示,齿间辅音与其他辅音组合构成辅音丛时,发音的正确率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其中与齿龈音/l/和/n/组合时发音的正确率最高,分别为80%和75%,而与卷舌音/r/和唇齿音/f/组合时的正确率最低,为66%和67%。这一点发现依然印证了邻近发音的原则,齿间音邻近齿龈,发音时自然较容易,正确率也显著较高;而卷舌音和唇齿音与齿间音的发音部位差异较大,发音时较为困难,正确率自然也较低。数据结果证实,中介语齿间辅音的误读受随后语音环境的影响,这个语音处于不同元音和辅音丛的语音环境中发音正确的比例不同,邻近其发音部位的音易发,正确率高,不邻近的阻碍发音。
表1 受试正确发音的总体情况
接着再看受试在不同任务类型中发音的情况。如果中介语齿间辅音的误读是由于二语习得者面临的语音信息处理的压力所致,那么在不同的任务类型中习得者误读这个音的比例也不同,压力大的时候误读的比例应该比语言信息压力小的时候高。从数据结果看,朗读时的发音正确率的确较复述和访谈中有显著提高,词汇朗读的正确率高达82%,文章朗读为76%,而复述和访谈中发音的正确率仅为64%。这很可能是由于当受试在朗读时,较好地利用了“监控机制”监控自己的发音,由于高度注意形式,因而正确率较高。而复述和访谈时,由于面临更大的语言信息处理困难或交流压力以致没有过多的时间运用“监查机制”,比朗读时更注意有关内容的信息,因此语音的准确度下降,误读的比例高得多。复述和访谈任务比单纯朗读任务复杂度高,受试要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相关信息,并用语言表达出来。
在认知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发音人把更多注意投入意义,从而暂时忽视形式,因而发音的准确性受到影响,正确率显著降低。受试在读单词和读文章时能较好地控制发音,有意识地提醒自己注意准确发音,而在复述和访谈时,由于任务复杂,要求较高,完成任务所消耗的认知资源多,分配给形式的注意较少,从而语言的准确度就降低。这也表明在随意语体下的言语受注意力最少,中介语的语音系统最有规律、最真实。本研究证实了Van Patten有关有意识注意是有限资源的假设,这个结果也与以往的社会语言学研究结果是一致的[8-9]。
本研究的数据会得出什么样的发展模式呢?三个水平组准确发音会受到相同的还是不同因素的影响呢?笔者根据受试的不同分组把数据重新整理并分析,考察三个组的发音受语音环境和言语语体影响的情况。数据结果显示,低水平组(9人)和中等水平组(8人)的平均正确率分别为54%和78%,语音环境和言语语体两个因素都显著影响受试的准确发音;而高水平组(10人)的平均正确率为91%,只有言语语体对准确发音有显著影响,而语音环境的因素影响不显著(见表2)。
表2 不同水平组受试发音的情况
就语音环境来说,低水平和中等水平组对前元音的发音最敏感,而高水平组在低、中等水平组最为困难的语音(如:后元音、辅音丛和双元音)上均有了显著提高。对中国学生来说,两个最具有挑战性的语音环境莫过于双元音和“thr”辅音丛了,即使是高水平组也觉得困难,这说明这些语音环境阻碍中国学生的发音。
三个水平组的制约条件显示了不同的层级模式。低水平组的发音受语音环境的影响比言语语体的更为显著(变异范围:0.22vs.0.13),而中等水平对语体比语音环境的变换更敏感(变异范围:0.42 vs.0.24)。高水平组不受语音环境的影响,但是对言语语体的变换依然很敏感(变异范围:0.49)。基于我们所发现的三个水平组的制约条件层级模式可以看出,能够很好地监控自己发音的水平组掌握了语音环境的影响因素,因此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其发音的准确率也随之提高。
从另一方面来看,低水平和中等水平更依赖环境因素监控自己的发音。尽管低水平组受言语语体的影响,但是似乎不如语音环境因素的制约显著。中等水平和高水平组对言语语体的敏感度更高,比较分析两组的数据可以看出,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学习者越来越接近本族人的发音。这一结果证实,在母语迁移和普遍语法的共同影响下,低水平学习者的发音更多地显示了母语干扰的作用,但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产出该辅音的正确率会与之提高,并逐渐趋于接近本族人的发音模式。
受试在四个口语任务中发音的情况都表明,对于本研究所涉及的语音环境和言语语体因素,数据结果显示三个组相似却又有不同的趋势,同时语言内部制约因素与语言水平的高低有交互作用。为了对中介语变异的规律性和系统性有进一步认识,本文以优选论为理论框架,运用Boersma &Hayes的方法论考察基于优选论的音位变体模式[7],分析并解释实证研究的数据结果。
汉语中没有齿间清辅音/θ/这个音,因此这个音是标记性的,发音时总受到阻碍,在中国学生音系习得过程中是一个层级较高的标记性制约条件。在习得过程中,/θ/常见的音位变体是[t]、[f]和[s]。我们来看看它们各自不同的语音特征:
(1)[θ]:[+舌面]、[+连续]、[-尖锐]
[t]:[+舌面]、[-连续]、[-尖锐]
[f]:[-舌面]、[+连续]、[-尖锐]
[s]:[+舌面]、[+连续]、[+尖锐]
语言变异是指某一个语言形式在不同语境、语体中用不同的表现形式表达同一个语言功能或意义。当中国学习者发音时,常用母语中发音部位相近的舌尖音[s]代替发(th)音,其实两个音位的发音方式相同,但发音部位略有不同,与汉语相比它的发音舌位更靠前。中国学生英语齿间辅音的口语变异涉及到以下几个制约条件:
(2)*/θ/:不允许出现/θ/。
IDENT[舌面]:输出项和输入项对应的[舌面]语音特征应保持一致。
IDENT[连续]:输出项和输入项对应的[连续]语音特征应保持一致。
IDENT[尖锐]:输出项和输入项对应的[尖锐]语音特征应保持一致。
在上述几个制约条件中,前一个是标记性制约条件,其他是忠实性制约条件。
在语音环境中,中国学生在发音时觉得最困难的是[au]+th和“thr”辅音丛。英语的[au]+th音节进入汉语后音变为[au]+s,表明汉语不允许出现齿间辅音与双元音的组合,上述组合上的限制可以表述为如下制约条件:
(3)*双元音-齿间:不允许双元音后接齿间辅音。
*尾音:不允许有尾音。
IDENT-IO[发音部位]:输出的音段与输入的音段在部位特征上必须保持一致。
汉语不允许出现舌尖辅音与双元音[au]的组合,也不允许有尾音,说明上述两条标记性制约条件等级排在下面的忠实性制约条件IDENT-IO[发音部位]之前。上述制约条件的这种等级排列方式可以避免汉语中出现双辅音[au]与齿间辅音的组合。
表3 中国学生的[au]+th音节发音
表3a是最忠实于输入项的候选输出项,但由于违反等级排列在前的标记性制约条件*双元音-齿间和*尾音而被替代。表3b虽然没有满足忠实性制约条件,但它最低限度地违反上述制约条件等级体系,因此最终成为优选输出项。中国学生的[au]+th音节习得的制约条件层级排列为:*双元音-齿间>>*尾音>>IDENT-IO[发音部位]。中介语[aus]两次违反制约条件,说明齿间辅音和双元音[au]组合的音节标记性程度较高,发音特征不易被中国学生所掌握。
接着,我们来分析“thr”辅音组合的习得难点。汉语普通话允许双辅音组合,但是不允许舌尖辅音和卷舌辅音的组合。这表明舌尖辅音与卷舌辅音在与韵母的组构上处于较高的标记制约条件。对此,我们需要引入下面一条制约条件:*sr:不允许出现舌尖辅音与卷舌辅音的组构。下面是总的制约条件:
(4)*/θ/:不允许出现/θ/。
*卷舌:不允许出现卷舌音。
*sr:不允许舌尖辅音和卷舌音的组合。
表4 中国学生的“thr”音节发音
如表4所示,中国学生习得英语齿间辅音与卷舌辅音组合(thr)的制约条件等级排列是:*/θ/>>*卷舌>>*sr。其中中介语[sr]两次违反了制约条件,最低限度地符合了输出项的要求,鉴于它较高的标记性层级体系,二语习得造成困难。
接着,我们来看不同水平组语音的变异。低水平和中等水平组在不同语音环境中的发音有较大差异,但高水平组对语音环境不敏感。对此,我们需要引入另一条忠实性制约条件:Context-free markedness(语言环境无标记性)。中等水平和高水平学生在控制语体(即词汇和文章朗读)中对中介语的掌握没有表现出显著差异,但是在随意语体中发音的正确率显著降低,这说明STYLE(语体)是制约中等和高水平学生的标记性条件。由此可见,中国学生英语齿间清辅音制约条件层级排列为:*/θ/>>IDENT[连续]>>IDENT[舌面]>>IDENT[尖锐]>>Context-free markedness>>STYLE。
以上,笔者运用优选论中的制约机制分析了中介语的齿间清辅音的音系语法形态。优选论认为,所有的语言共有同一套语法制约,也就是说,本文所讨论的制约不仅是中介语语法的一部分,也是母语语法的一部分。这些制约原本就隐藏在母语的语法中,是二语习得的过程使得它们得以浮现。
本研究采用实验手段考察了中国学生英语齿间清辅音发音的变体发展模式,并对其研究结果运用优选论进行分析。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如何通过优选论分析音位中介语的后天习得制约条件。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清楚以下习得影响因素:学习者的二语水平差异、语言学习的环境、内部语言因素、外部社会因素以及语言和语境类型的作用在高低水平学习者之间的差异。围绕这些因素,本研究首先展开实证研究,然后基于实证研究的结论运用优选论给后天习得制约条件进行排序。
本研究把用来分析自然语言变异现象的变项规则分析法应用于二语习得中介语音位变异研究,从而扩展了社会语言学变项规则模型的研究领域,揭示多重因素的制约条件层级体系,其研究结果将加深我们对于中介语变异的规律性和系统性的认识,进而了解母语参数与普遍原则对二语音系习得的影响,运用优选论对实证研究结果提出更具普遍性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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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iable Development of English Interdental Consonant and Optimality Theoretic Account
SUN Cho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3,China)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variable development of English interdental consonant through four speech tasks,i.e.word list,passage reading,retelling and interview,in controlled and spontaneous speech.The findings show that the low-level group seems more sensitive to the phonetic environment within word than the speech task and style;there is a marked difference in both the phonetic environment and the style for the middle-level group.The high-level group is free from the influence of phonetic environment while still constrained by the style.An optimality theoretic study of the experimental results indicates that the style involving information procession is the higher ranking constraint in the acquisition of English interdental consonant.
English interdental consonant;task;Optimality Theory(OT)
H311
A
1008-3634(2012)04-0067-06
2012-03-10
孙 翀(1976-),女,安徽芜湖人,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郭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