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资源枯竭之忧到资源再生之虑:碳排放研究述评

2012-01-04 05:24向国成
关键词:气候变化资源模型

李 宾,向国成

(湖南科技大学 商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从资源枯竭之忧到资源再生之虑:碳排放研究述评

李 宾,向国成

(湖南科技大学 商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人们对资源的忧虑,经历了一个转变过程,由可耗竭资源的有限储量所带来的紧迫感趋淡,由生态承载力的衰减所引发的负面后果日益明显。从二氧化碳排放所引出的气候变化问题,是自然生态系统容纳和消除污染排放物的能力已然不足的一个反映。通过对贯穿上述认识转变过程的经济学研究文献的梳理可知,国外在此方向上的主要分析工具是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该类模型的优点是把经济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集成在一起,使得对碳排放的预测具有微观基础,但也因模型复杂而处理难度较高。它的一个应用是:碳减排力度是应立即强力推进,还是可渐进强化,研究文献中围绕这一问题的争论就是以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为基础而展开的。

可再生资源;资源再生能力;碳排放;低碳经济;气候变化

近年来,极端自然现象的频繁出现加剧了人们对气候变化的疑虑。不仅冰冻灾害、拉尼娜现象、大陆干旱等现象与气候直接相关,而且连地震这样的地质运动也被认为与温室效应存在某种关联性(1)。气候变暖是当前有待于深入研究的最重要课题之一。由于二氧化碳(CO2)是最主要的温室气体,而它又主要来自于人们对煤、石油、天然气这几种碳基能源的消耗,所以如何遏制气候变化的问题就主要转化为了如何遏制CO2排放的问题。相关的研究不仅涉及大气、环境、物理等自然学科,也与经济学这样的社会学科相关联,因为碳从能源形式到气体形式的转变,是通过经济系统对碳基能源的需求、生产、消费过程才发生的。

从经济学角度对碳排放和气候变化展开的研究,始于 Nordhaus(1982)[1],而规模较大的规范性研究则始于20世纪90年代,迄今仅大约20年的时间。然而,碳排放问题早已孕育于工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发展方式之中。起初,人们对煤、石油这类资源的可耗竭性感到担忧;后来,资源在使用过程中排放出来的污染物质成为了人们关注的重心;如今,在排放物质中看起来最无害的CO2却带来了更大的潜在麻烦。与国内现有文献侧重于碳减排制度安排的研究方向所不同的是,本文将从宏观理论的角度做一个文献综述,以人们对碳基资源的相关忧虑为线索,介绍研究重点的变迁过程。

一、前期研究渊源

(一)有限的资源是否会导致经济增长停滞

CO2作为一种排放物,来自于经济系统对碳基能源的使用,而它们都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早期的一个隐忧是,这些资源的储量有限,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均不大可能重新形成。那么,资源的有限性会阻碍经济的持续增长吗?是否这些资源的枯竭之日就是经济增长的停滞之时呢?这种忧虑在1972年罗马俱乐部的《增长的极限》中得以表达,并被不久后发生的石油危机所强化,进而吸引了许多研究者开始关注资源经济学。然而,从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40年的时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世界经济仍然保持着增长。而且,作为资源稀缺程度信号的资源实际价格,并未呈现出一种上升的长期趋势 (Pope 2002)[2],其 长 期 增 长 率 大 约 为 零(Krautkraemer 1998)[3]。

那么,是什么因素使得经济系统得以摆脱资源日益枯竭的羁绊呢?对此,文献中蕴藏了几个值得重视的解释思路。Hartwick(1977)[4]的观点是,只要把从不可再生资源获得的收益,投资为可重复使用的资本品,那么即便未来资源枯竭,后代也可借助资本品来维持人均消费水平的不变。另一个思路源自于早年希克斯的引致创新假说:当某种投入的价格上升时,企业将通过技术开发寻找替代投入,从而降低对原来投入品的需求。Nordhaus(1974)[5]则通过列举科学数据来说明,虽然化石能源储量仅够支撑520年的使用,不过对核能的开发利用足可满足530亿年的能源需求。这还未包括对太阳能的开发利用。由此来看,能源的供给几乎是无穷的,故无需担忧。

除了思索怎么在资源约束下实现可持续增长之外,资源经济学主要针对的问题还有:怎么取得代际公平,是否可遵循Hotelling法则来预测资源的价格,以及人们是否感受到了资源枯竭的影响(Kolstad 2000)[6]。这些研究议题,也都或直接、或间接地与人们对资源枯竭的忧虑相关。

(二)污染减排是否会拖累经济增长

资源的有限储量只是资源拖累经济增长的一个潜在方面;另一个潜在方面是:不可再生资源在使用过程中常常产生环境污染,而治理污染需耗费掉一部分产出,这是否构成资源制约经济增长的另一个渠道呢?Grossman and Krueger(1995)[7]发现,随着人均收入的提高,人均污染排放量呈现出一个先上升、后下降的过程。这一环境污染与经济增长之间的经验特征,被称为环境Kuznets曲线(EKC)。这一发现容易引出一个很强的推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污染排放的水平才会越低,所以解决污染排放的最终办法就是尽快地推动经济增长(Beckerman 1992)[8]。是否真是如此呢?

为回答此问题,首先需在经验层面判断EKC假说的稳健性。如果变换非线性计量模型的设定形式、变更所用的数据或者观察其他的污染排放物,EKC的经验特征是否还成立呢?Cole et al.(1997)[9]总结了文献中的判断结论:前两个方面对EKC稳健性的影响较小,然而排放物质的不同却有很大的影响。对排放地有较大直接影响的排放物质,比如固态、液态的污染物,往往容易呈现出EKC的特征;相反,越容易扩散的物质,比如气体,以及对排放当地的负面影响越小的物质,EKC的稳健性就越弱,或者即便呈现出EKC特征,EKC拐点所对应的人均收入水平也更高。

其次,需从理论层面寻找EKC的形成机理,以便判断什么才是降低污染的有效途径。令人困扰的是,文献中出现了多种理论解释,它们或者在直觉上,或者在定性分析上,都能产生出EKC特征的预测,诸如 Arrow et al.(1995)[10]的经济结构变迁说、Copeland and Taylor(1994)[11]的污染天堂效 应、Stokey(1998)[12]的机会成本观、Jones and Manuelli(2001)[13]的居民偏好变化。这些解释思路各有各的侧重点,而且往往并不缺乏经验证据的支持,所以很难说某种解释优于其他解释。不过,被研究者广泛接受的一个看法是,EKC的形成是市场对政策干预做出反应的结果,全力推动经济规模的扩大并不会自动带来污染排放的下降(Barrett and Graddy 2000)[14]。这一判断的形成,对于治理碳排放也具有重要的涵义。

二、生态承载力——理解碳排放的一个视角

(一)碳排放的特性

人们通常并不把CO2视为一种污染物,因为它无色无味,对人和环境也不存在直接的负面作用。那么,碳排放又怎么成为了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呢?这是因为化石燃料是维系工业和生活运转的主要能源,对它们的使用最终都会排放出CO2。早在1896年就有科学家指出,对化石燃料的大规模使用将导致全球气温升高。近年来,自然科学领域不断发出警告,将全球气候变化与CO2在大气中的浓度相联系,并进一步把极地冰山融化、海平面上升、极端天气多次出现甚至地震频发等现象归咎于这种联系。虽然在气候是否在发生变化以及气候变化的原因是否源于温室气体的累积等问题上,科学界尚未完全形成定论,不过,气候变化所蕴藏的危险性是如此巨大,以至这个议题有着不可承受之重。即便温室效应只是气候变化的一个潜在原因,人们也不可能等到科学界达成了一致看法再去治理。

CO2在大气层中的惰性极强、不易消散,年注入量随着化石能源消耗的增加而逐年上升,渐渐成为了最主要的温室气体,约占当前温室气体总量的四分之三。其排放量能否降下来,成为了有待研究的重要议题。此时,EKC的那种污染排放先上升、后下降的特性,成为人们对碳排放趋势的期盼。EKC文献所做的研究,对于碳排放议题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首先要回答的问题是,CO2的排放是否已表现为EKC特征?如果每年的碳排放量已越过了EKC的拐点,那么只要下降的趋势持续下去,温室气体总量自然会减少。然而,各种测算和预测都表明,虽然碳排放强度(单位GDP的CO2排放量)是下降的,但是全球的人均碳排放量仍处在上升阶段。接下来的问题是,怎样才可促使碳排放量进入EKC的下降阶段呢?由EKC的理论文献可以看到,学界对于哪种机制在降低污染排放上最有效尚无定论,不过从中能获得的一个启示是,要降低CO2在大气层中的浓度,仅仅依靠市场的自发力量是不够的,还需借助主动的政策干预[15]。

不过,碳排放问题并不像其他污染排放物那么容易解决。这不仅源于CO2自身的排放特性,还在于碳排放具有的全球外部性。多数污染排放物的影响范围不会超过一国的疆域,所以一国采取行动以降低污染的收益是内部化于该国的。但在碳排放上,地球大气层是一个没有主权、更没有产权的公地。一国的单独减排行动不仅具有较大的正外部性,使得减排激励不足,更重要的是它很可能于事无补。碳减排要求以各国对一个国际合作框架的承诺和对承诺的执行来加以推动。同时,碳减排技术的开发还涉及到技术创新的外溢。这种正的外部性进一步强化了碳减排的复杂性和艰巨性Dietz and Maddison(2009)[16]。2009年底的哥本哈根气候峰会未能达到预期目标,就是这种复杂性的一个表现。

(二)从资源枯竭之忧到资源再生之虑

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看,碳排放和气候变化所涉及到的并不仅仅是制度安排和技术开发的问题,更在于它反映出一种可再生资源逐渐衰减的危机[10]。这与早年人们对不可再生资源的有限性感到忧虑是不同的。比如,森林可吸收CO2,大气中较高的CO2浓度将促进植物的生长,森林面积随之扩大,这将提高森林吸收CO2的数量,从而降低CO2的浓度。从而,大气中的CO2浓度能够在森林面积的调节下,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上。如今,CO2的浓度不仅越过了这一稳定水平,而且偏离幅度还呈继续扩大之势。这反映出的问题是,一方面,随着人们对石油等能源的使用规模的扩大,作为副产品的CO2的排放速度超过了自然生态系统的吸收速度;另一方面,人类活动空间的扩大使得森林面积下降,削弱了自然生态系统吸收CO2的能力。两方面因素的综合影响,使得大气层中的CO2浓度越来越高,温室效应出现。

可见,气候变化的原因表面上是碳排放过快过多,更深层的原因其实在于,经济活动已经触及到了生态系统承载能力的一个界限(Dean 1992)[17]。自然生态系统吸收CO2的能力,可以视为是一种可再生资源(Brock and Taylor 2005)[18]。这种隐性的可再生资源已无法立即消除经济运转中所产生的碳排放流量,甚至该资源的数量也在衰减。更大的潜在危险是,对于具有再生能力的生态系统,其量变到质变的变化,有可能是不可逆的(Scheffer and Carpenter 2003)[19],比如融化了的极地冰山不易再度凝结。也正是从这个角度看,不可再生资源的有限储量固然仍然值得担忧,但当前和未来一段时间里更应获得优先关注的,是资源再生能力的保护与恢复问题。

Brander and Taylor(2005)[20]用经济学分析了太平洋上一个岛屿文明的兴衰过程。他们发现,在这个名为复活节岛的岛屿上,森林在1000年的时间跨度中逐渐被居民消耗光,是导致该岛文明由兴转衰的原因。森林的过度消耗不仅使得木材来源减少,更大的危险在于岛屿生态系统的崩溃,淡水、鱼、禽等资源的再生能力一降再降,无法支撑已有人口的生存。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科学知识的匮乏,以及生态系统的演变过程非常慢,人们对自己消耗生态资源的危险性并不能充分认识。在某种意义上,地球就像银河系里的一个岛屿。它通过森林的吸收和海洋的容纳,可以处理温室气体。这是自然界提供给人类的一种可再生资源。但是由于CO2的上述特性,使得人们对碳排放问题疏于做出反应。近三百年的工业文明悄悄地消耗着生态资源,于今产生出气候变化问题。如果对它不加以重视和治理,那么地球有可能变成另一个复活节岛。

三、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

要逆转气候变暖的趋势,就需降低CO2的浓度;而要降低CO2的浓度,首先需降低碳排放量。如果碳排放量尚未越过EKC拐点,那么何时会越过呢?并且,经济系统所需承受的相应代价是怎样的?有一类被称为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integrated assessment models,IAM)的分析工具,其工作目标就是尝试对上述问题进行回答。

(一)IAM 的概况

IAM把自然界的变化与人类经济系统的活动整合在一个框架中,其基本结构是:经济系统在运转过程中产生CO2,CO2使得生态系统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再影响到经济系统,形成一个循环流(参见图1);政策干预变量在经济系统模块嵌入,通常以广义碳税的形式来体现(2)。IAM大多以新古典增长模型为基础(图1的左半部分),同时将碳排放也整合进去(图1的右半部分)——代表性家庭提供劳动力、资本品和能源,代表性企业租用或购买这三种投入,经过生产活动形成产出;最终产出有三个去向,一个是用于消费,另一个用于弥补资本磨损和累积资本品,还有一个用于碳减排;能源在使用过程中产生副产品CO2,它们与碳减排投入一起,形成实际发生的碳排放;这股新增的CO2流量进入自然生态系统,通过温室效应对气候变迁进程发生影响;气候的变化再作用到代表性企业的生产过程,对生产造成某些影响。

在确定模型结构后,由于内生变量的维度高,很难展开转移动态的定性分析,研究者需借助数值模拟的办法做定量分析(Kelly and Kolstad 2001)[21]。亦即,先对模型中的参数进行校准,再将数学形式的模型写成电脑程序,输入初始状态变量的数值后,通过软件的运行,得出转移动态过程中CO2的排放轨迹。这一思路介于纯理论的定性分析与计量实证分析之间,既秉承了前者基于结构系统的优势,把分析预测基于微观主体的理性行为之上,又可以对未来的碳排放轨迹给出具体的数值预测。

在具体的处理细节上,IAM自20世纪90年代发端以来,则表现出一种多元化发展的特征(Kelly and Kolstad 2001)[22]。这是因为无论是在经济领域还是在生态领域,人们的知识都还相当有限。IAM却要把这两个本来就没有研究透彻的系统整合在一起,其中的维度之高,足以使得不同的研究者在选择把什么放到模型系统里时具有很大的自主性。有的IAM侧重于生态系统,有的侧重于经济系统。十几年的时间里就出现了20多个不同版本的IAM模型,其中较为重要的有 Manne et al.(1995)[23]的 MERGE、Nordhaus (1994)[24]的DICE、Nordhaus and Yang(1996)[25]的 RICE、Tol(2001)[26]的 FUND、Hope(2006)[27]的 PAGE。著名的斯特恩报告(Stern 2006)[28]在详细的文字表述背后,其基础性的技术工作就是PAGE模型。Nordhaus(2010)[29]用 RICE 模型的最新版本对执行哥本哈根协议的未来进行了预测;结果发现,即使各国完全按照各自所承诺的方式推动碳减排,也不足以达到将全球平均气温的上升控制在2℃以内的既定目标。

图1 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的一般结构

(二)IAM的技术特性

不同IAM模型在设定结构上的细节差异,不适于在这样一篇综述中展开介绍。它们在处理技术上的特性大致分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如何容纳气候变化的全球性与一国碳减排政策的区域性?气候变化的影响范围是整个世界,而各个国家的主权却是有地域限制的,其碳减排政策无法越出国界。要估算出减排效果和碳排放轨迹,必须将全球各国的碳减排行动都考虑进来。由于世界上的国家数目多达近200个,如果完全按照现实情况去处理,那将复杂到几乎不可能展开分析。对此,常见的处理思路是把世界分成几个大的区域,比如欧盟、美国、中国、欠发达国家等。不同的IAM在具体划分上会存在出入。

第二,如何在宏观一般均衡模型中容纳不同区域之间的减排博弈?将世界划分为有限几个区域的做法,只是简化分析的第一步。由于碳减排的每一参与方,其减排行为不仅影响自己,也会影响别人。每一方的碳减排都不是独立于其他各方的,因此就必须考虑各方的策略博弈。然而,IAM所基于的新古典增长模型属于一般均衡框架,它以竞争性假设为基础。文献中还没有出现把博弈行为嵌入一般均衡的成熟处理方法,但又无法绕开这一难题。对此,IAM的常见处理思路是仅观察少数几个博弈场景,即:不减排(BAU)、有限重复博弈下的非合作纳什均衡解、完全合作解。完全合作解是从社会计划者的角度解出对社会而言最有效率的减排力度,参与方之间将毫无保留地充分合作,它与BAU固然构成最好与最差的两个极端,但它们之间的差距可能过大。RICE计算的非合作纳什均衡解,可为预测未来的碳排放轨迹提供一个基准。

第三,如何处理气候变化影响经济系统的不确定性?气候变化固然会影响到经济系统,但是具体通过什么途径发生影响、影响到哪些国家、影响的力度有多大、影响一定是负面的吗,等等,这样的问题,都是难以准确把握的。从自然生态系统到经济系统这个环节,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IAM在做数值模拟时,需要模拟出这种不确定性,但这在技术上仍是很有挑战性的。研究者先要选择一种合适的编程语言,将来自理论模型的随机非线性动态系统转换为电脑程序。IAM常用的程序是GAMS(Duraiappah 2001)[30]。随后的数值模拟过程,仍属前沿的技术性范畴,研究者们在尝试多种新方法,比如Von Below and Persson(2008)[31]将蒙特卡罗方法引入到IAM。Weitzman(2009)[32]特别针对小概率但高损失的气候灾难这一可能性,做了非常仔细的研究;其结论之一是,对不确定性的处理的确非常困难。

(三)以MERGE为例的IAM特性展示

前文对IAM的文字介绍毕竟不那么直观。这里以MERGE模型为例,做一个关于IAM的简要展示。所谓 MERGE,它是“Model for Evaluating Regional and Global Effects”的首字母缩写。该模型将整个世界分成了五个区域:美国、经合组织、独联体、中国、其他。每个区域都被假设为一个独立主体,它们在消费、生产、碳减排上都有着相同的设定结构。

代表性消费者的目标是最大化一段时期内的贴现效用流:

其中,Ct代表第t期的消费,log(Ct)为效用函数形式,ρ是时间偏好率,T为所考虑的时间长度,比如200年。

经济系统中存在一个能源部门,它向其他部门提供电力E和非电力N两种能源。宏观产出Y的形成除了要用到两类能源之外,还需用到资本品K和劳动力L。为了尽量减少参数数量,总量生产函数被设定为CES型:

其中,a、b、α、β、γ均为参数。总产出有三个用途,即消费C、投资I和能源支出EC:

能源消耗将产生出CO2、CH4、N2O这些温室气体。其中,CO2进入大气层的流量G采用了源自其他文献的简化式(reduced-form)设定:

其中,ai、τi(i=1,2,3,4,5)都是参数,且满足∑ai=1。将各国的碳排放流量加总,得到t期的总流量EG,进而大气层中下一期的CO2存量SG,t+1是:

其中,k为一个参数。CO2存量的变化带来自然生态系统相对于平衡状态偏离的变动ΔFCO2(即温室效应):

其中,CO20是1990年的CO2存量水平。同理算出ΔFCH4、ΔFN2O。将不同气体的温室效应加总:

这将带来全球潜在表面温度的变化ΔPT=0.555×ΔF,而最终的气温变化ΔAT由下式决定:

最后,气温变化对经济系统的生产活动有负面影响D。对第n个区域的影响函数是:

其中,d1,n、d2,n(n=1,2,3,4,5)是参数。

以上就是MERGE模型的设定结构部分。接下来,需对参数进行赋值,再编写程序,用数值模拟方法计算出碳排放量的未来轨迹。每个IAM都是这么做的,其中的细节包含了巨大的工作量。

四、碳减排与国际制度安排

(一)碳减排的行动缓急之争

虽然人们认识到温室效应的全球性与各国主权的地域性及利益多元化的矛盾,并要求用一个合适的国际合作框架来推进碳减排,但是在如何行动上,各方则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是应该迅速行动,还是慢慢来更好?斯特恩报告认为,若推迟减排或减排力度不足,则以后将付出20%GDP的巨大代价,因此主张各国立刻采取坚决有力的行动,以降低未来灾难的发生概率。与之相对的另一种观点是气候政策坡道说(Olmstead and Stavins 2006[33]、Pindyck 2009[34]),即近期的减排力度可较小,在中远期再逐步加大减排的力度,这样可借助低碳技术的进展来降低减排成本,动态效率较高。

论战的双方都是以IAM为基础得出各自的判断结论。从而,各方结果的合理性就是可以比较和判断的。Nordhaus(2007)[35]、Weitzman(2007)[36]等研究文献认为,斯特恩报告的结论建立在不符合经济学传统的参数设定上。经济学文献通常将一年的时间偏好率设定在3%-5%左右,而Stern设定的是0.1%,这大大强化了人们对未来的重视程度。而且,不管参数怎样赋值,它们都必须满足在宏观经济学中起基础性作用的跨期优化方程——拉姆齐规则。但在斯特恩的参数设定下,要么其他参数的取值必须严重偏离传统的合理取值范围,要么拉姆齐规则就不能成立。此外,Anthoff and Tol(2009)[37]用FUND模型重做了斯特恩报告的技术分析工作,发现后者存在偷换概念的失实行为,并认为斯特恩报告的结论是错误的。对于斯特恩报告,主流文献中其实鲜有支持者。相对委婉的评价是,它的贡献主要在于调动起世界对气候变化的关注,但它的判断结论并不可靠。

(二)碳减排的国际制度安排

碳排放问题的特殊性之一,在于它是一种全球公共品。一个国家无法独立于其他国家进行单独的减排;相反,若其他国家都减排而一国不减排,则相当于其他国家在补贴不减排国家的经济增长(Brock and Taylor 2005)[18]。这要求将各国的碳减排实践纳入到某种国际制度框架中,以各国对该制度体系的义务作为它采取有效行动的约束。1997年达成的京都议定书是这方面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不过,文献中对它的评价并不高。Barrett(2006)[38]认为,长期的碳减排需要突破性的技术,而京都议定书只是组织碳交易市场,不能成为长期自我执行的均衡。Nordhaus(2006)[39]认为,像京都议定书那样的数量控制型框架,避免不了效率欠缺的问题,要达到有效率的结果,还是需要借助价格机制。

而且,京都议定书在2012年就要到期。在它之后的国际协议将怎样架构呢?2009年的哥本哈根气候峰会和2010年的墨西哥坎昆会议,就是国际社会在为此做出努力。在学术界也不乏探讨者。Olmstead and Stavins(2006)[33]提到,国际碳排放许可权的初始分配意味着非常大的国际财富转移,这对1990年之后发展迅速的国家不利。它进而给出了一个京都议定书之后的国际协议框架方案——在近期采取坚定而适中的减排措施,在远期则采取严格但灵活的措施。Pizer(2006)[40]的看法是,对所有国家提一个统一的减排方案与时间表是不现实的。近期的目标应是让各国先行动起来,用政策去适应和调整各自国内的形势。

五、结语

对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枯竭危险,人们往往易于感知,进而产生担忧并采取行动。但是对于可再生资源,人们普遍失察于它们的弱化趋势。这一方面是因为可再生资源的变化周期大大长于人的生命时间长度,不易为人察觉。另一方面,也是源于保护可再生资源具有很大的外部性。气候变化的风险是巨大而且难以预知的,没有人能否认碳减排的重要性。然而,落实减排行动面临着很多复杂的难题:哪个国家多减排,哪个国家少减排?国际合作框架如何设计?碳排放的历史责任如何体现?减排技术和替代能源的开发如何得以促进?技术跨国溢出的外部性如何解决?等等。这样的难题交织在一起,使得碳减排的推进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本文综述了与碳排放相关的经济学研究。从不可再生资源的有限性是否会阻碍经济水平的提高,到环境污染(资源利用的一个副产品)是否会拖累经济增长;从环境Kuznets曲线(EKC)假说的实证检验,到逐渐发掘出碳排放区别于其他污染排放的特殊性;从气候变化综合评估模型(IAM)这一分析工具的发展,到碳减排进程的缓急之争……。尤其是分析碳减排的IAM框架,可对现有国内文献侧重于制度安排的视角构成一种互补。

从未来研究方向上看,IAM将是值得深入探索的工作平台。虽然它融合经济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的努力存在许多不足,比如内生变量的维度较高、数值模拟相当困难、不确定性难以处理,等等,但纯粹的定性分析和计量经验分析都难以胜任预测和判断的要求。未来的进展,可能在三个方向上发生。首先是一些特定的处理技术。IAM对数值模拟的依赖,使得经济学之外的某些学科有可能把其特定的分析技术移植过来。这将促进经济学与其他学科的融合。其次,在动态一般均衡框架中容纳博弈行为,仍然是一个相当有挑战性的技术难题。现有的处理方法仅仅是观察几种有限的博弈策略组合。Yang(2003)[41]提出,应该区分开环博弈与闭环博弈。前者是指人们已经知道将来发生的一切——即便是以概率的方式知道。但是,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问题对人们而言仍然充满了未知数,而闭环博弈可以为容纳这种变化提供处理的思路。第三,将现有IAM所基于的新古典增长模型替换为内生增长模型,这将有助于探讨减排技术的研发激励和跨国转移问题。

注释:

(1)地震与气候变化相关联的逻辑是,气候变暖导致极地冰山融化,进而使得地球两极的压力减轻和海水重量的增加。这可成为引发地震、火山喷发等地壳运动的潜在原因。

(2)广义碳税是指,企业每排放一吨二氧化碳需支付一定数额的钱,而不管这种开支是由于行政管制下的罚款、数量控制下的购买许可证还是向政府纳税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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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he Anxieties about Resource Depletion to the Perspective of Resource Regeneration:A Survey on the Economics Analysis of Carbon Emissions

LI Bin,XIANG Guo-cheng
(Mechanical Engineering Department of Chengdu Electromechanical College,Chengdu 610031,China)

The worries about resources experience a transition process.The sense of urgency arising from the limited volume of non-renewable resources becomes gradually weak,while the negative consequences,resulted from the attenuation of carrying capacity of the ecological system,are becoming more and more obvious.The issue of climate change induced from carbon dioxide emissions reflects that the earth can’t absorb quickly enough or accommodate spaciously enough so many pollutions and emissions.This paper provides a survey on those economic researches running through the transition progress mentioned above.It also provides a brief introduction by an example about the mainstream analysis tool for carbon reduction:integrated assessment models for climate change(IAM).The main advantage of IAMs is that they integrate economic system with ecosystem,whick makes prediction of future carbon emissions on micro-foundations.The major disadvantage of IAMs is that they are complex and hard to construct and handle.An application of IAM is about the question of whether optimal carbon reductions should be put forward strongly or be strengthened gradually.It is IAMs that various judgments on this matter are based on.

renewable resource;resource regenerative capacity;carbon emission;low-carbon economy;climate change

F062.1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

1672-0539(2012)02-024-08

2011-11-23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我国碳减排的定量评估研究”(10CJL032);湖南省软科学重点项目“湖南省低碳高效农业发展模式、机制与公共政策研究”(2010ZK2012)

李宾(1972-),男,湖南湘阴人,副教授,经济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经济增长理论和气候变化经济学;向国成(1965-),男,湖南岳阳人,教授,经济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与农村经济。

刘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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