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与隐痛(散文诗组章)

2011-12-31 00:00:00风瑟木美
阳光 2011年10期


  我们之间的银河气息
  
  你说你呼出一口气就变成了一条银河,我好想在银河里游弋。
  我的心柔软成一朵朵雪花,缓缓飘到半空。雪花的舞姿是坠落,可我,在你温情的声音里只会向上飘飞,那是在翅膀上的感觉,轻灵,舒适,耳畔有动听的风。很快就飞到鹊桥。寂静的夜晚适合灵魂相遇,并在星星群中擦出火花。我们的灵魂相似,几乎分不清你我。我们用心的亲密无间挑战地理上的距离,当然是我们胜了。当我望着天上横着的银河时,我已不认为这是王母的银河,这是我们的河,我们的梦,我们灵魂栖息的伊甸园。
  大地的引力能牵制人的肉体,可是牵不住灵魂。这是两颗灵魂的胜利。我抚摸你的创伤,你爱怜我的忧愁。两颗灵魂相互缝补,像女娲补天。我像你多年前掉落的一个纽扣,与你相遇之前已无数次念叨过你的体温,灵魂,翅膀。我们重逢,就像铁遇到吸铁石,紧紧吸附着,就算两地间的距离成为推开我们的外力,你依然保持你的磁性,我依然是铁,只念着你的磁。我们之间的道路,小草,房舍,都被我们的磁场笼罩,所以想起你时我不孤独。
  昨晚我梦见蝴蝶。它在我的半醒半睡间飘舞着,在倒映星光的玻璃窗上舞着。时而飞到我的耳边,哗哗地响。像你的耳语,像你漾满月光的诗句,我情愿在你的耳语中一醉千年。可是清晨我总能如约醒来。醒来也是一种迷醉啊,有你的脸庞和声音在脑海回旋,像海贝身上晚霞撞击的声音,像梦,盛开在我花开的胸膛。看到含羞草我会像它一样害羞,可我的手指和键盘勇敢。
  我们就在银河的两头,扛着这条河。我有时是一个任性的女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占用你的目光。你是沉稳的君子,胸怀如天空广阔,把银河慢慢捏小,所以有时我望天时把银河看成了一座桥,连接我们春天的桥,你在桥头,我在桥尾,我们相向行走。当黑夜变成白天,梦转回现实,我们还是我们,一个是磁,一个是铁,我们的灵魂相吸。
  让我们在这个磁场里永远相吸,你铭记我,我铭记你,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飘荡着浪花,让它们在我心里游着,永不停息。
  
  我是不是也在等待戈多
  
  感冒茶在桌上散发着热气,后脑勺被烟花烧过后栖息着一只蝙蝠,从此便有很多话想说却口拙。不知是思维不想走路还是早已变换了时空,不知自己身在现实还是梦幻。可脸上依旧是两只眼睛,迷茫地望出窗外,一路搜索着回去的月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等待,而等待什么,戈多吗?
  在电影里看到一只神猫,一会儿变幻出老妇人的模样,一会儿又变回灵猫本身,眼睛发出绿光。舞台使用朦胧效果,镜头里狂风吹过,树身上的猫脸狰狞,老妇人口中喃喃自语:走了,来了;走了吗,来了吗……树身上的瞳孔睁大,那只神猫不停地变幻形象,看到这里我赶紧去拿来镜子。狂风吹过,我的脸上变幻出神猫的影,我受惊吓,手一抖,猫食从手上落下,屋子里飞满了乌鸦。窗外的雨被雾气裹着,按住胸口,我有要窒息的感觉。
  推开暗红色木门,脸朝天空张望。一只鹰叼着一个黑点飞过了樟树林。它循环往复地飞着,我的眼睛也往复地追随。它是初春的报信者,它正试图透过四季寻找另一个季节吗?那个季节是什么样的季节?倘若找到一个黑洞,里面没有磁场,倘若找到充满氧气的真空,倘若找到从不会结冰的北极河流,它就快乐了吗,我呢?
  我的梦在树丛上方和叶子一起悬空。我的梦是怎样一次次地等待戈多?我的梦是和光秃秃的树干一起,偶遇惊喜一夜长出了满树碧绿的叶子,欣喜地问,是戈多吗,戈多来了吗?思维却很快就被噎住。我的情绪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戈多来了?不知道。戈多会停留多少分多少秒,无从解答。思维给我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窗外被风吹打的红砖矮着,渐渐沉入泥土。芥菜不安地长着,而当我摘下它们时,感觉自己的胃在承受海市蜃楼的自残。
  我在沉默的时空不停地问一个沉默的隐形人。先说明,他的心是真实的红樱桃,他的灵气不停地给我充电。在他的身影忽隐忽现时,仿佛戈多来了。紧接着,一个报信者飞来,说戈多今天不来了。我对着空气说,那么,戈多,你先执行你的任务去吧。他匆忙地去了。没有说再见。仿佛戈多曾经来过,仿佛思维只是空气,一团而已。那么,将我打入质疑陷阱的事物,是不是也在等待戈多,如戈多在寻找戈多一般的动荡不安?
  让人痛苦的不是周遭现象,而是思维本身。也许他一直在,却在我的思维中被我一次次赶走。我服下一粒粒止疼药,头痛没好一些。戈多在耳边飞驰,戈多说从没将我落下,戈多走入剧情,戈多在寻找戈多,而我忽然不知季节是什么。
  上帝让人长出脑袋是给人用脑指挥行动,而我的行动常常拖拽着脑髓,语无伦次,我:戈多,雨水……我说出它们时,常常颠倒变换成:多戈,水雨……是周遭变了吗?人穿越了吗?戈多,被雨淋伤的脑袋,正一头沉入昏暗……记得古装剧里的女主角面对井水,不住地说着:我要飞越,我要飞越……她眼里的小树林中有一个人影,是什么……
  桌上的止疼药没有疗效,所以不能称为药。空气的疼痛没有黄连的味道,所以不能说它苦,或者疼。我饮着北极星酿制千年的暖流,遇到莲籽和珍珠粉。当杯子从桌檐掉落,说不清的一些事物发出来自不明外界的抽泣声,而我一直找寻不到思维的尽头……
  
  忧伤,和我一起轻轻地跳舞吧
  
  忧伤,和我一起轻轻地跳舞吧!在指甲上写满红色的字,看字体轻轻跳起,在田野,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丛里跳舞,轻轻地……嘘……不要惊醒那对仙鹤的美梦。
  忧伤你陪着我走在这含苞的春天。心花已打开一半,却缺少一个胸膛;当我等来这个胸膛,我就唯美地盛开。忧伤你陪我在河畔看夕阳,把我的眼睛蒙上,你暂时走开,让我在田野的蛙声中沉醉片刻,忧伤你待我渐渐平静后,又悄悄地走来,陪我一起回家。
  家里没有灯。我的灯在远方孤单地亮着。
  忧伤我们凭栏远眺,任风挖走嘴角的吻。忧伤你像玫瑰,挂在天空上向我招手,你说,来呀来呀……可我总是够不上你的高度。忧伤你爱着我,就像我满腹喜悦中夹着的忧伤,赋予我时我已认不清哪些是喜悦哪些是忧伤,所以忧伤,你和喜悦一样神秘,让我深深感动。
  忧伤我爱着你。因为我知道让我忧伤的事物此刻也在喜悦地忧伤,或忧伤地喜悦。忧伤,我们一起来跳舞吧……在文字的音符中跳舞,我们一起深爱着的事物,此刻正凝视着我们。忧伤我们一起打开降落伞,在峡谷,在瀑布声中漂流而下。
  我们看见把电话亭当家的人把故乡当成忧伤的注脚。我们看见在草叶中捡稻谷的孩子把仓库当成注脚。我们看见浅水河里的鱼,睡觉时也没把眼睛闭上,仿佛怕一醒来就消失了水……忧伤,你和大自然有着同样的忧伤。处处扎根,处处发散着慈悲与喜悦的,感恩的忧伤。
  我们一起跳舞吧!在大地上铺满阿拉伯数字,从一数到十,每天为劳作的人们祈祷太阳照耀他们的额头十次。我们在画布上画满月亮吧,每月为它们染色三十天。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们在篱笆围着的小院里,在蛐蛐的合鸣中舞起,我们跳舞吧……
  我们跨过昨夜的坎又跳过今夜,我们忐忑着明天却热爱那些坑洼。在深深的水坑里,我们的土壤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我们。忧伤,你要永远陪伴着我,幸福的忧伤!
  
  梦轻轻抖动了一下
  
  梦轻轻抖动了一下,树就走出来了。
  她穿着我的碎花裙子。那一朵朵花在她的舞姿中摇晃,我的身上印满了蛇的吻痕。一些隐形的事物触动着神经,皮肤上遍布一口口温暖的气息。这符合安拉造人的旨意,给我触觉神经,就是要让我体验爱,再让我的一个个爱飞出去,填补那些空洞与晦暗的皮肤。
  浅水沟就像大地上的补丁,大地震动一次,沟就被撕裂一次。而当大地累了,也哭累了时,树就会从深水中露出头来,惊讶于又一次盘古升天。
  天地又一次发亮。撒旦给光明让路。诸神都后退了,人类走在前面。梦和梦在空中交接,响出一声声闷雷。云彩拂面,人和树站在一起,人穿上树的果实和衣裳,树安上人的脚步,也会繁衍子孙,也会做梦。人会老,而树年年更新,新的花朵和果实,新的梦,新的子孙飘到人的屋顶上。人也会想象,和树结合会长出什么样的身体。树的年轻和长寿如果能放在人的身上,这是不是神未来的设想?想象未知世界,人中之我,喜欢树身胜过人身。我抱树时,能抱到它身体正中央年轮的体温。它的第一圈年轮就像圆心,让我随着它的心转动,绕树一圈,面颊醉遍江南柳岸。
  梦扑通扑通地跳入荷塘,惊起了蝌蚪。它们仿佛在我的手背上游着,痒痒的心,在荷花丛中翻了一下,优美身姿给赏荷人,这个日子让他随意处置。
  梦比人娇羞还是人比梦娇羞?一低头化荷的瞬间,羞,是美的极致;而欲语还休,是语言的最高境界。望蛙声,荷塘飘飘,人也飘飘。
  长亭中的灯塔适时地闭上了眼睛,和黑暗一起闭眼睡去,蝌蚪游着,人在涟漪中悠悠……
  
  那些蚂蚁
  
  一只蚂蚁蠕动,在灯光的投影下像一只结网的蜘蛛,它的网通向四处。在商店,在公交车上,在钢筋旁,那些负重的蚂蚁张开无数张网,从大地的腹部中掏出东西,吞下去。我想这是神的旨意。
  清晨有一只蚂蚁穿过露水,把潮湿和柔软往我心里浇灌,我有一种被蜜蜂蜇着的触痛。身体中即刻长满了触角。和驮背的,矮小的,如尘的蚂蚁们一起爬在花红柳绿的堤岸,给流水抛去媚眼。一只蚂蚁心中的江河比海洋还汪洋。雨水来时就躲到石头里,假寐也是假死。常常很准确地驮回比自己庞大的粮食,准确地判断自身能够承受的重量,再多粮食都没把它们的脊背压断,也没把我的背部压折,粮食永远比胃轻。
  天冷了,我看见一些蚂蚁在石洞中安巢。有几只蚂蚁驮着芭蕉叶。我想这是它们碧绿的屋顶。一只蚂蚁心中的春天也比人们的春天碧绿。
  蚂蚁的爱情呢?当一只蚂蚁走失,另一只蚂蚁必定网出灯光一样的视线等它回来。
  这是蚂蚁,我们的蚂蚁。我饲养的一只,现在正躲在卧室里,高烧,满嘴胡话。
  不知道蚂蚁黑色的表皮是不是它们的衣裳。黑色,它们四季的颜色。能不能给蚂蚁穿上红色,绿色,紫色的衣服?四季的服装色彩斑斓,可惜你们太小了,在这里我对上帝的造物者产生不满,可是当那个造物者对我拥有的许多美好投来锐利目光时我又对他抱满了歉意。
  一只蚂蚁等同于一个移动的玻璃杯子,在它触碰到我的嘴唇时,我嵌入了古典镜子。
  现在是现在,是唐代,也是后现代。停住……看蚂蚁在肥胖灯光下肥胖的影子,看我摸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涟漪弥漫,几只蚂蚁上岸,如铜铁的腹部暂时从饥饿中钻出。
  
  把魂吹入她的身体
  
  她现在只是一副空空的躯体。秋果干瘪,血脉像掉光年轮的树,爱情也失去了迹象。当你走过,请把魂吹入她的身体。
  倘若,我也是你的机器人女友……
  看了电影《我的女友是机器人》,久久的感动。现在,我躺在时光机上,和机器人是多么相似,想带你去到以前,让你完成原先未能完成的愿望,挽救一件件可悲的事情,让你的未来不再有遗憾。我的脑子里装着一个程序,那就是保护你,保护你,再保护你。我的手,键盘,鼠标,文字里面,都有你的体温,假若我暂时忘记了去感知爱,请把魂,吹入我的身体。
  回顾电影:她躺在枪林弹雨中,眼泪横流,埋怨那个赶跑她的恋人。可是当那个人遭遇劫难,她箭一般飞了回来,抱起他,穿过轰倒的楼房。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在他就要掉下悬崖时,她也被巨山压住了身体,她锯掉了自己的脚,艰难地爬过去救起了他。机器人也会死。在把他推出危险地带后,她被巨石压住。大雨滂沱中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机器人也会死,但她的魂还在。她的魂回来了。原先她是没有魂的,是他,把魂吹入了她的身体。
  亲爱的,我现在就是拥有着一副没魂的身体。请把魂,吹入我的身体。
  我现在的魂在流浪。它飘到了哪儿?它随诗歌飘去了哪儿?这个日子有着冷冷的绝望。我在等待谁,犹如等待戈多般虚无飘渺。我的野菊茶哪去了,白毛布娃呢?一场雨像失明的眼泪,不停地往我心里患着。干旱的西北,它没去洗礼,反而来到这汪洋地肆虐。正午我看到一只蜜蜂冻在了松树上,它的翅膀紧紧贴着快脱落的树皮。我把它和树皮一起轻轻取下来放在了兜里,我怕一不小心就捏碎它飞翔的姿势。我在想,它的魂此刻正飞在来年春天的花丛中。黄昏我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几只狗凄凉的叫声,深夜就听到对面楼房中传来了哀乐。那些受够了苦或停止享受痛苦的灵魂飞上了天堂……冷风中我裹紧了双脚,想紧紧抓住什么。亲爱的,我的魂呢?你的孤独呢?现在它们有没有在一起?我呢?
  在昨天,今天,明天,我暂且算是一个骨架。像守望春天的稻草人,像等风的海螺。请把你甜蜜的语言放入我的耳朵,和我的骨架一起奏响春天的神经,让这片海洋澎湃。那么,这些冲浪的人们,大自然的风和树木,云朵,雷,电……都为我们而欣喜躁动!亲爱的,请把魂吹入我的身体。
  在这一个呼吸声中,下一个呼吸声中,我数着它们相连的间隙,秒针侵袭着神经末梢,我问心,它,还好吗?这些日子这些事物对心的触动,是否正确,是否该收拢这样的事物?我和魂面对面相望,质问对方存在的意义。我想把魂放入魂里,可是每两个魂中都有相互排斥的因子。
  我想把魂放入它的身体。当我看见一只艰难爬行的壁虎,拖着它的断尾行走在我的茶几上,我的镜子分泌了几滴泪水。镜子面前的壁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惊讶,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我的魂颤抖了一下,想重合我的肢体。可我的心真的还有碎片。
  我苦苦寻找诗歌的断臂。我明明找到了很多,却不想把它们接好。日子空荡荡,仿佛没有魂,没有魂。
  我坐着时光机,飞在一座屋子上方。亲爱的,你看到吗,或许你没放在眼里。我妄想,如果你把她看在了眼里,就请不要在错失一切过后才悔恨。请把魂,吹入她的身体。
  
  在冰湖里洗衣的母亲
  
  母亲每个清晨都到那面湖去。随我漂泊在外,在这城中村,似乎只有这面湖向她透露一丝故乡的气息。无论天气多寒冷,水龙头的水开出来也不至于结冰,而且我重复说明每个月的那点水费算不上什么,她却仍坚持到那面湖里洗衣,刷鞋子。
  冬天的湖像一面坚硬的镜子。大镜子中还有一片片碎开的小镜子,微光下亮着,映射着我的母亲那张慈爱的脸。她放下满满的一担衣服,用芦苇秆划破薄薄的冰层,提上一桶水,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搓着洗着,仿佛永远也完不成的工作。每当我在重复自己卑微的谋生的职业时,眼前总有一片片碎冰浮动,冰里都是母亲自豪而满足的劳作。能为我们工作是她最自豪的事。若有一日突然闲住了她会不习惯,会翻箱倒柜地找出我们的衣服看看哪个扣子不稳了,哪个口袋烂了,她会马上缝上,她劳作的双手把时间填得满满的。
  偶有闲暇时我会随她来到湖边。不算大的一面湖,冰上的瘦石嶙峋,我无法想象在水漫过石头时赤脚走在石上的母亲,脚板是如何地疼且冰块穿脚心。一年有多少个寒日?她还要为我承受多久这样的严寒?一想到这里我有深深的愧疚,也在责问自己把她从地窖中带出来是对还是错,她从一片寒冷走向另一片寒冷,寒冷反反复复看坚强的她与之决斗,仿佛这是寒冷存活下去的意义,而故乡只能放在了一个触摸不到的远方慢慢回忆和渴望。
  她洗着的衣服中,我们的衣服很多,她的很少。仿佛这面湖就是专为我们工作的。母亲总是穿得很单薄。据她说是老人家皮厚,不怕冷。而她手上冻裂的一个个口子向我们表露了,她是冷却倔强的。冬天的冷风过剩,吹起一片片涟漪,而没吹起来的统统往母亲心口里刮。太阳却很吝啬,偶有一日天晴也在她的脸上停留不到十分钟。
  她在搓我们的衣服时总是小心翼翼,几件衣服洗上一两个小时,手冻得通红。我和姐姐工作繁忙,偶尔闲时她也坚决不让我们插手,她总说我们工作太累。她小心地搓着衣服,怕搓坏,洗不干净甚至怕掉色。风没经过冰湖,而直接吹在了她的手上。她微笑着,有时甚至哼歌,声音孤独且寂寞。我有过几次这样的妄想,把冰湖用墙围起来,不让她到湖里去了。或者把她押到水龙头边来,把水烧热了接满一桶桶再让她洗衣,可她一定不依。
  跟我们在一起就要承受苦难与寒冷,我慈悲的母亲。
  我在河边打字时,她洗衣的声音伴奏着。淙淙水流声撞击着冰块,这是天籁之声,由我母亲的手引领发出,她自豪,她远远地望着坐在河边树下俯首的女儿,她笑得粲然。
  我竟觉得她的手像两个红萝卜在冰面上划着舞着,一件件衣服洗去尘埃犹如逃开病体。而洗好后回去的路上,她还会嘱咐我走路小心石子。
  很多时候我看到她在离开那面湖很远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一眼,仿佛看着我们日日思念的遥远的家。
  
  疼痛开出的花,叫薰衣草
  
  疼痛就像一棵草,被你裹着。你拉住疼痛的缰绳,因为你知道疼痛的源头是美丽和温暖,你需要它来解救,所以你紧紧拉着它不松手。你抚摸着它,首先是绝望,接着慢慢平静,还从中得到了力量。它就像你在悬崖边看到的,向你伸出的手臂。疼痛强而有力,让你振奋而且深深感激,你看到了,它开出花,名叫薰衣草。
  并不是说这个院子里没有草。星星草、蔷薇草时时刻刻在你面前摇晃着,可你偏偏视而不见。你等待的也许是从未见过的草。暂且先唤出一种——薰衣草。
  这是疼痛且倔强的草。这种草是善于等待的。它在一个你所看不到的角落里静静散发着香气,你摸不到它,可你知道这是你的最爱。其实你等待的或许不是指定的某一棵草或某一朵花。就像有人说,你等的是苍白,你只是固守,在原来的影子里将自己深深囚住,这算什么等待什么重生?
  还有人说,你爱的是爱情本身,而不是某个人。
  这句话像一把金色的钥匙,震撼了你。
  是吗?我开始怀疑。回望荒芜的田园,我怀疑自己的初衷。我责问自己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是要理智,还是情愿被草的汁液勒瘦、勒死。我可以选择,是的,我可以选择,但要给我时间,时间或许是所有事物的良药,它是灭事主也是救世主。
  如果一棵草可以幻化成你等待的身影。你在等待什么?周围事物迷迷糊糊,日子恍恍惚惚醉生梦死,你等待的是一瞬还是永恒,而这世间,有多少事物是永恒?
  有人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都比你想象中的易碎,易化为平淡。这是经历沧桑的人给出的结论。极端聪明的人会在光环闪现的时刻让一切打住,让它不再蔓延成为无法挽救的平淡。不理智的人会被一瞬的光芒缚住,从此瞎了眼。不能评判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你可以怀疑生活,你可以认定自己永远不变,但你不能不接受现实。这是致命的。
  我总是把花和草移入屋里,细细地端详。有时我看到一两片枯叶,我就回忆起了最初的种植。而下一步我要种植什么呢?仿佛一切都虚无缥缈,且只需闭眼静静地冥想,没有叹息,没有过多的喜悦,我等着春风,在这之前我为了让草们能静静生长,不受烈日炙烤,就把它们放在臂弯里护着,哪知护得越紧,越加速枯萎。像我苍白的心,被自己锁在了日记本里,变成了标本,没有了温度和灵性,又怎么能再飞?
  有人会透过疼痛看到更多的喜悦,有人从对一棵草的固守中飘移目光,就看到了全人类。或许我是幸运的。一棵草让我泪水模糊,但我的心不会瞎。我知道这棵草总有一天会向我伸出春天的枝叶,那时,它愿不愿意回顾我的屋子,都已被我看平看淡了。至少,所有平淡的来路,都是轰烈的,有甜蜜也有疼,而这疼,是美中最绝。
  我爱极了这棵草,它走入我的经脉生根发芽,而正是生长的疼将日子举高,让我看到了世界。站在它的肩上,我感恩着它的母体:这让我深深感受到疼痛的饱满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