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尘世里打捞黄金(组诗)等

2011-12-31 00:00:00杨启运如月刘欣于邦海烟怡霖艾川于燕青南书堂凹汉潘晓德礼张克良古红香凌岳徐桂云郭宗忠李洋习熊俊桥华野
阳光 2011年10期


  在尘世里打捞黄金(组诗)
  
  杨启运
  
  丧失
  一本书,终于
  可以在书柜里拥有一席之地了
  你轻轻地拂去它满面的尘灰,仿佛
  对着一段时光说出内心的羞愧
  
  一本书,在幽暗的角落
  身体里积聚了多少阴郁之气
  你小心地翻动它一页一页的情绪
  仿佛有泪水要滴下来
  
  一本书,确实
  应当拥有足够多的钙质,就像
  生活中,你也必须要拒绝一些水分
  
  那么,就到院子里
  让阳光以吻加额,让
  风,传递它浑身颤动的喜悦
  
  你身旁,一架葡萄
  正在一点一点地丰满着今生的情节,而
  你只需和一本书,在这仲夏美妙的时光里
  静静地把一些水分丧失
  
  假象
  
  雨下紧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风雨,有时
  我必须变换一下角度
  
  为了在生命里维持足够的光
  我必须经常让自然之斧把我劈开,就像
  劈开一截顽固的榆木疙瘩
  在身体里留下疼痛,或者幸福,如同
  闪电划过夜空
  
  比如,这眼前的一杆芦苇
  我曾一度怀疑它不能在这个春天活过来
  而如今,在它缓缓上升的血液里
  我仿佛觉得有什么正在把我抛弃,就像
  轻轻地,抛弃一段肤浅的时光
  
  山坡上的野石榴
  
  今天,在山坡上
  我遇到了一棵野石榴树
  有几枚石榴还静静地守在那里,黯淡并且醒目
  仿佛一个人生前的寂寞,抑或
  人们所说的身后的光荣
  
  一朵白云正从头顶飘过
  我不能确定它最终归向何处,如同
  不能确定生命中的下一刻将会有什么发生
  所能确定的是
  在貌似平静的山坡上,只一瞬
  我仿佛一粒飘忽的尘埃,被一根无形的蜂针刺中
  
  炊烟弥香(外一首)
  
  如月
  
  槐花盛开的时候
  
  槐花盛开的时候我不在家乡
  奔波在千里之外的地方
  赏古城
  徘徊在几千年前的王朝遗迹中
  为几块方砖或一些碎瓷
  慨叹而痴狂
  
  槐花悄悄绽开了
  开在炊烟升起的地方
  开在鸡鸣狗吠的村庄
  开在小麦拔节时期
  开在谷雨过后
  
  悄悄盛开的槐花
  一如我零碎的心事
  携来老祖母粗茶淡饭的香气
  想必月亮已经挂在
  家乡的柳梢头
  伴着凄美的故事
  和嘤嘤的纺织声
  
  霓虹照不亮我思乡的暗淡
  林立的高楼中我在苦苦寻觅处所
  凉风捎来远方槐花的芬芳
  记忆的闸门决堤
  淹没市声和嘈杂
  链接一个不眠之夜
  
  给矜持插上翅膀
  
  到户外锻炼,强身健体
  一直不属于我信念里的东西
  我应该属于新名词里“宅女”的代言
  或古典中的深居简出
  
  既然生活赐予我一只鸡毛毽的快乐
  我理应脚手并用,一起舞蹈
  不为心灵的广场
  只为那曾经受伤的颈椎骨
  
  找到一种锻炼的方式
  一种和安康息息相关的抒情
  给矜持插上一对小小的翅膀
  自认为是一项雅丽的运动方式
  我笃信这不算叛逆
  
  尽管我笨拙的动作
  遥控不了一只鸡毛毽的进和退
  却收获了世俗的乐趣
  我不是弘扬鸡毛经的先人
  但却抱着健身从我做起的信念
  
  队友说我,像月子里奶着孩子的女人
  我把这句比喻规划为夸赞中
  至少证明我还雍容
  瞬时间
  幸福像一只踢飞的鸡毛毽
  在灯光下翻飞
  成为我努力想要抓住的事物
  
  腾起的双脚改变一生的性格
  踉跄也好,趔趄也罢
  试想有一天我身姿曼妙
  枪手一般
  指到哪,打到哪
  迎来阵阵喝彩
  
  喊你(外一首)
  
  刘欣
  
  站在山顶
  用带血的高音喊你
  你的名字
  在血泊中振翅
  如鲲鹏遮天蔽日
  
  站在山顶用带泪的高音喊你
  你的名字
  在泪水中淬火
  如闪电划破天宇
  
  森林在喊你
  大山在喊你
  天空在喊你
  整个世界在喊你
  如飓风,搅动千顷林涛
  如惊雷,回荡茫茫天际
  
  我悠长悠长的思念
  驮着你悠长悠长的名字
  遨游天国
  化作飘飘洒洒的雪花染白你
  化作缠缠绵绵的春雨湿润你
  化作灿灿烂烂的日月
  照耀你
  化作一颗颗眨着眼睛的小星子
  永远永远凝视你
  
  爱,经过死亡的考验不会死亡
  
  我常在深夜漫游山峦
  在黑暗中把光明思念
  
  那时候,我们紧紧相挽,
  穿过松林、穿过墓地
  来到远离人间的伊甸园
  那时候,月儿藏在天上的树丛里
  萤火在山林中像忽闪的狼眼
  浓荫像化不开的墨块
  幽灵的气息在黑夜里弥漫
  
  那时候我们相依在恐怖中
  用心灵的火花点燃黑暗……
  
  那时候,如有黑影扑来
  我会用胸膛挡住獠牙和利刃
  用忠诚染红誓言
  
  仿佛夜风从叶间滑过的颤栗
  仿佛露珠滴在脖颈上的清凉
  你松针般的睫毛贴着我的心跳
  芬芳的呼吸潜进我的胸腔
  坐在山顶
  我在梦中听见你轻柔如梦的呓语:
  “有你真好,
  有你就有力量和勇敢……”
  
  如今,我们坐过的石头已沉入荒草
  在时光中渐渐老去
  我依然常常在深夜登临山顶
  一次次,用深情把往昔浇灌
  
  爱,经过死亡的考验不会死亡
  即使岁月把她埋葬
  坟头会冒出鲜艳
  
  唱着过(组诗)
  
  于邦
  
  枣花谣
  
  娘说,一棵枣树不结枣
  年年五月
  我家院里的那棵,还在开花
  开那种米粒般的
  又轻又淡的白花
  
  年年五月
  娘都会说,一棵枣树不结枣
  年年五月,米粒般的枣花
  白白落了一地
  
  南风轻轻推开院门
  娘把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年年五月
  娘把落满枣花的院子,打扫干净
  
  大麦
  
  小麦刚刚扬花
  豌豆还在豆英里眨眼
  大麦就熟了
  这时候,天还不是那么热
  
  再过三天,河水可能就要涨了
  大麦早早回家
  回到圆肚子的粮囤
  大麦比小麦年长半月
  所以,它叫大麦
  
  大哥的小名,也叫大麦
  只有父母这样叫他
  我不敢我永远喊他大哥
  
  河滩连着麦地
  
  芦苇的根伸进麦田
  在麦丛中钻出头来
  傍晚,浍河安静
  但一定是在流着
  我在河滩,让自己变得湿润
  麦地里的那个人,还在麦地里
  齐腰深的麦子
  淹没了他的下午,或许还有一生
  额头发亮,被夕阳照着
  我祝福他
  但没有资格叫他走出麦地
  过一会,天就黑了
  他才回家
  
  点亮星辰(组诗)
  
  海烟
  
  中年殇
  
  从前我只是怀疑生活欺骗了我
  依旧把这绝望,当成美好来过
  就像日头在黄昏落下
  清晨又会准时跃上天空
  而现在,生活真的欺骗了我
  在我刚刚爱上他的辽阔开始
  就被他推入了无望的深渊
  一些卑劣和污秽的人
  他们在我中年的银幕上
  卷起风浪,还有一些人
  他们偶尔和我聚在酒吧
  谈一谈服饰、天气和旅行
  这些生活的宠儿和城市的达人
  从未跟我谈起祖国和诗歌
  因此我常常感到悲伤和孤单
  在我的周围
  始终没有发现身怀月光的人
  
  我只在梦里写满你的名字
  
  十二月,我的眼睛病着
  我的嘴唇病着,心病着
  我所爱过的事物也都病着
  这身体已听不见它自己的回声
  整夜,我病着的诗歌
  在亮如白昼的月光下受难
  而我,在睡眠的牢笼里,在一个
  绣花枕头的胸脯上
  疼痛和流泪
  像一颗无法摆脱黑暗的星辰
  在微弱的光中虚度。亲爱的
  我不唤醒天边的你,我只在梦里
  写满你的名字
  
  我们爱着,互为命根
  
  这些词这些美好或者忧伤的词
  多么像荒野里的草
  无论开花或者永不开花
  无论葱郁或者腐烂
  都会居住在我的身体里,那些根
  深深扎进我的胸口,吸取我青春的血液。
  我含辛茹苦,把它们抚养得日益茁壮
  在这美好的乐园,我藏匿其中
  聆听天国的乐音,那一刻与冷暖无关
  与陈年的暗疾无关。在这里
  我们爱着,互为命根
  像亲人一样永不相弃
  
  重逢(外一首)
  
  怡霖
  
  背影
  
  很感谢你的背影
  让我看到从前的那条路
  转过身时,日子纷纷抖落于地
  你的背影分明夹杂着时间的影子
  你弯下腰的那一刹那
  万物都在静听
  
  这让我想起过去
  我们肩并肩坐在某个剧院
  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在打发时间的时候
  也打发了自己,不过
  我也注意到剧院里的每一个人
  都在自己的角色中不知不觉老去
  如今,当年用来打扫的那把扫帚
  还握在手里,可是秋叶落满了归途
  那条路上,只剩下你的背影
  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摸了摸
  我们当年坐过的那张椅子
  仿佛在重温一场旧梦
  
  冬季
  
  一声低吟
  落在江南
  惊动了节气
  
  霜气很重的月光
  在水里摇晃着
  这个季节真的很冷
  
  口吐唐诗的那位女子
  就在海边垂钓
  一大堆的水墨鱼
  连夜赶来
  
  山寺的钟声响了
  仿佛夜晚咳嗽了几声
  长长的叹息
  老了多少时光
  
  山歪了 树斜了
  月光也瘦了
  唯有那个女子
  口中的唐诗
  还很押韵
  
  黄河(外一首)
  
  艾川
  
  从巴颜喀拉山醒来
  在冰雪中获得一生的养分
  从青海出发,牵着四川、甘肃和宁夏的手
  到内蒙古喝奶茶,听马头琴
  
  看够草原的太阳,听够塞外的风声
  然后转身,向南
  右边跟着陕西,左边跟着山西
  她把奶水均匀地分给两兄弟
  
  到了河南,心情平静地
  坐在三门峡梳头,坐在小浪底歇脚
  看了看郑州,望了望开封
  向山东走去
  
  黄河一路走来
  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清澈到浑浊
  又从浑浊到清澈
  都一声不吭
  
  只在壶口这个地方
  开口说了句话
  那黄钟大吕般的声音
  我似懂未懂
  
  在夜色中行走
  
  在夜色中行走
  看见星星,就和理想打个招呼
  看见河流,就和往事道声平安
  看见刀子,就和仇人
  握手言和
  
  在夜色中行走
  看见火车,就搬运空空的行囊
  看见森林,就打开嘶哑的音箱
  看见灯,就把影子
  从内心抠出来
  放到苍茫的大地上
  
  多么巧合。夜用漆黑救活了灯盏
  身陷绝境的光芒
  
  离歌(长诗节选)
  
  于燕青
  
  通往故乡,姥姥
  
  把所有的道路降低
  让通往故乡的道路留在原处
  故乡,就有了宗教的高度
  
  一棵树让蚂蚁的行走高过大地
  一个模仿蚂蚁的人
  沿着疼痛往上走
  爬上一道梁,就站在姥姥弯下的脊背上
  一扇柴门,吱呀吱呀开
  我看见隐秘的伤口
  
  我像盗贼忽然地临到
  积雪的那部分轰然崩塌
  门槛上漆黑的风还硬着
  我的童年还没有融化
  四季湾有不明的落踪飞影,快要追上了我
  姥姥,快点上灯
  
  你低头流泪,举头看我。再流泪
  如此反复几次,又指着空气里的钟表
  空气里全是我收藏的钟表
  那个最坏的钟表匠躲在暗处
  于是,所有的指针都指向那个午后
  直把青春也逼成了枯木
  
  其实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只是
  麦芒上的风没了你的口信
  让我一下病入膏肓
  症状在夜里发作
  肾门水冷、心口微疼。月正圆
  我把自己关在里面
  以诗作药
  没有你的口信我就病着
  我一直病着
  我的病与我的灵魂同等重量
  
  一场雪
  
   姥姥,我又想起了你
  吴金花,我的姥姥
  你看,满世界都是我为你披麻戴孝
  生离死别
  竟需要这样暴戾和盛大的场面
  太奢侈
  白,遮盖一切
  与你的消逝一样不留痕迹
  从天上来的白占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有了第一根白发
  它逼出我身体里另外的颜色
  这样的一种颜色
  让人的一世微不足道
  
  大痛在心的人,遇见你的第一朵花
  就不想再走了
  大痛在心
  冷,是最好的麻醉剂
  
  远方
  
  八岁前,我没有坐过汽车
  我只是一次次地跟随姥姥到村口
  把回家探亲的大舅送上车
  我一直羡慕能坐汽车的大舅
  汽车的诱惑滋生了我的不安分
  汽车代表远方
  远方有多远
  远到我不能随意地去
  
  远方,就是往远里走
  一直走到梦里去
  这也是一个虚词,它没有尽头
  它虚幻飘渺,它的尽头不在人间
  而我的父母就在远方
  父母是属于远方的
  远方
  逼迫我用一生去缩短这个距离
  我走得很累
  
  又是秋天(外一首)
  
  南书堂
  
  一抬脚,便步入广大的秋天
  原野上的绿,渐次隐去
  风无须使出过多力气
  就能揭开一道道秘密
  而稻谷的香,弥漫着浓郁的哲学味道
  
  这样的景致,一年一次
  所以人们在不紧不慢地收获
  秋虫在不紧不慢地鸣叫
  天高云淡,一切并不显得慌乱和伤感
  
  冬日暖阳
  
  主流的冷里,这样的温暖
  弥足珍贵,似乎谁也愿意接受它
  隐秘的召唤与牵引,但见——
  积雪静静地融化,一波一波磷光
  若水意的女子的眼神。一些植物
  试图抬起低垂的头,一些动物有了
  撒欢的欲望
  一群老人谈兴正浓
  脸上泛起回忆的春光
  一对年轻人
  相拥着幸福的爱恋——
  此刻,物性与人性的温和,被
  充分放大,被无限升华
  一如我
  摒弃惯常的忧伤,孤独,沉重
  准备了一大堆热乎乎的词语
  以一个诗人的方式
  与冬日暖阳
  构成相互印证的关系
  
  关于地址
  
  凹汉
  
  已经整整十年
  我有些惭愧地无从写起
  从重庆忠县的
  大岭乡四合村
  写到青岛胶州的
  高州路春来酒家
  爱迪肠衣有限公司
  海润电子有限公司
  晶腾家具有限公司
  可定文化用品有限公司
  昱铨金属制品有限公司
  燕龙服饰有限公司
  
  也许我能完整写出的
  其实只有故乡异乡
  两个沧桑的词语
  蚂蚁搬家绕着墙角的草根
  草根之下的一个老鼠洞口
  我也捂住脸
  “嗖”的闪电般钻了进去
  
  尘埃
  
  潘晓珊
  
  眼前的山
  填满我的双眼
  我成为嵌在你角落里的
  一粒尘埃
  风过
  我在你身上游走
  亲吻着你裸露的肌肤
  
  你分明很近
  我可以触碰到你
  你明明很近
  时刻将我包围
  可为何我却只能在风的召唤下
  才能跌入你的眼
  落入你的腮
  而不是深深地烙在你的心脏
  
  于是
  我想将自己化做一棵树
  深深地嵌入你的血肉
  这样
  我的离开
  才会悲凉如雾
  给你揪心的痛
  
  湖边漫步
  
  江德礼
  
  一
  
  又有一片叶子
  落下来了
  在初秋的傍晚
  
  厌倦了枝头的繁华
  只想化作一粒尘埃
  寂寞地沉睡
  
  那些不肯俯身的叶子
  怎经得起
  风霜的摧残
  
  总有一天
  曾经的傲慢
  也会化作一缕轻烟
  
  千年轮回
  只为那一个梦
  在天地间游荡
  
  残存的印象
  消失于记忆
  不着一点痕迹
  
  有些回忆
  在渐渐沉睡
  永远不会醒来
  
  二
  
  雪纷纷落地
  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却平息不了躁动的心
  
  湖面的冰块
  漂浮不定
  像在寻找一团火焰
  
  燃烧自己
  毁灭自己
  升华自己
  
  有些景象看上去是冷的
  有些花朵看上去是艳的
  有些梦想看上去是美的
  
  只有雪知道
  身子底下隐藏了多少
  鲜为人知的秘密
  
  不用太在意
  春天的百花灿烂
  与冬天的一片洁白
  
  美丽绽放或丑陋遮蔽
  构成了现实的世界
  
  时间的刀口
  
  张克良
  
  黑暗的刀口是迟钝的
  砍在身上仅仅留下一团煤灰的痕迹
  时间的脚步是疾速的
  当它踏着我的头颅前行之时
  在那乌黑的发丝上撒下了
  少许花白的灰烬
  多少年来 我已学会在地心深处
  浅浅地吟唱
  在乌黑的煤体中采摘乳白的月光
  在村庄与煤矿之间风一样地徜徉
  在地表的高楼与
  地心的巷道表面粉刷
  上梦的七彩釉光
  
  综采机缓缓开动
  割煤刀快速旋转
  粉碎的炭块黑瀑布一样
  飞流直下三千尺
  淌下倾斜冗长的工作面
  地心的空间吹气球似的
  一片片地膨胀扩大
  又泄气般地一米米垮落缩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某个春天的黎明
  升上井筒的我
  终于鼓足勇气的把一封
  迟到十八年的情书
  飞快地塞到了某位灯房女工的手里
  ——二十年前她是我暗恋的灯姑娘
  如今她是我心仪的灯大嫂
  刚转身幸福地离去
  便感到身后的车间涌出的
  阵阵笑声
  所有的矿灯都张大了开心的口
  笑浪中涌出的蒸汽将我
  中年的身躯推出老远老远
  
  春卷
  
  古红香
  
  刚入油锅的时候
  春卷的脾气很大
  踢得油花四溅
  在筷子轻柔的安抚下
  春卷渐渐消了气
  顺从地翻来覆去
  
  历经煎熬
  火候一到
  春卷穿着黄灿灿的新衣
  携着诱人的香气
  安然上桌
  
  少年时(外一首)
  
  凌岳
  
   青葱的时光走过
  一抹岁月的痕迹浅印
  你的背影是记忆里最美的风景
  不再回来的风景
  依旧弹奏着曾经相识的曲子
  洗尽铅尘淘尽忧伤
  少年时奔流的年月
  谈笑问空负了多少离愁
  
  记忆的飘雪
  
  才近深秋却隐约看见冬天飘零的雪
  当刺骨的风吹落在胸膛的肌理上融入血液
  所谓爱到尽头的声声呐喊
  却只能唤回伤悲与落寞
  雪飘飞,蔓延到天尽头
  所有记忆的角落都被覆盖
  什么时候冬雪才能落尽
  尘埃埋藏,褪去记忆的色彩
  
  谁给的温暖
  拂去尘雪,忘记悲痛
  曾经的山盟海誓何处寻觅
  雪仍然未落,初见端倪的云霞
  在荏苒的岁月中流走
  
  萌动的曙光
  
  徐桂云
  
  掀开厚厚的冬被
  扑来耀眼的朝阳
  清新的芳香撩着碧波
  摇舟清唱
  
  穿过小溪
  聆听悦耳的清扬
  蝶舞清澈
  萌动了浪漫的曙光
  
  半坡的纸鸢
  惊奇地张望
  一个亲吻
  羞红了恋人的脸庞
  
  漫步小桥
  幢幢高楼错落闪亮
  金灿灿的油菜花
  装点着山野村庄
  
  调皮的白云
  疯癫在翠绿的天堂
  牧童横笛
  陶醉这缠绵空旷
  桃红柳绿
  妩媚而芬芳
  一声彻空的汽笛
  鸣向那秋日的麦场
  
  给你的日子
  
  郭宗忠
  
  我够不着你,今夜
  一朵兰花为你开放
  它总是依靠着我的钟情
  当我的眼神和它相触
  它的花心突然紧了一下
  
  我来回走在夜里
  就像刚才我走在夜雨里
  一点一滴的雨水
  是立秋后的凉意
  我准备了很久的思念
  一直想邮寄给你
  又怕被今夜的雨水打湿
  
  蟑螂
  
  李洋习
  
  阳台门坏了
  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只四处游荡的蟑螂
  
  我拿起一只玻璃杯
  罩住了正在驰骋的蟑螂
  几天后
  玻璃杯罩住的已不是蟑螂
  而是僵硬的尸体
  
  红眼
  
  熊俊桥
  
  眉毛下的眼睛并不红
  也不需要眼药水
  那是内心
  歹火焦燃
  妒焰烈焚
  
  地质勘探队一
  
  华野
  
  长年在外游荡
  像吉普赛部落
  走到哪里
  哪里就有钻机轰鸣
  和笑声朗朗
  
  地质队长相当于部落酋长
  只要他一发话
  全体队员就得出发
  或野外勘探或山村打井
  或为失学的孩子捐款……
  
  每当完成勘探任务
  全队要转入新的施工点
  当地老人摆酒送行
  相互祝愿
  大妈大嫂异常留恋
  给队员们塞满红枣鸡蛋
  几个被捐助的少年儿童
  竟哭声一片
  也有大妹子把自己的照片
  悄悄地放进了洗干净的钻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