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事

2011-12-31 00:00:00张春玉
阳光 2011年11期


  冬天像一个疯婆子,扑到树上,青枝绿叶很快变黄了,飘飘浮浮地纷纷下落,扑向田野,尊贵的庄稼和孤零的小草立即像掐断了脖子似的萎蔫下来。扑入城市,人们像刺猬一样严严地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时候,年才像古装戏中的旦角一样登场了。
  李长顺不知道年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冬天一到,它就像一张撒下的网一样,无形地罩在人们头上,轻轻一抖,所有的人都动起了百里千里甚至万里的念想。
  走出罐笼,长顺把矿灯用窑衣袖子擦了擦,便锁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长顺临走时,又望了望矿灯,黑黑的电线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下井上来也有些疲倦了。
  浴池的水很清,清得能望见池底。长顺在淋浴头下冲掉身上的煤尘,然后又用洗发液洗过头发,才慢慢地下到池里。
  池水有点儿烫,但不是那种灼热的烫,是那种钻进肉里舒服在心里的烫。长顺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下井上来,他都要躺到池里慢慢地烫,慢慢地感觉,慢慢地感受。
  对面的电视墙上,那个齿白唇红的女主持正在舞动地忽悠,今年是到娘家过年,还是到婆婆家过年?
  长顺闭着眼,躺在最里面的池角,双手伸成个“一”字。旁边一个班的弟兄猛地动了一下他的“命根”,说你写的是“大”字还是“太”字。
  长顺嘴角动了动,朝他笑了笑,又把眼闭上了。
  那弟兄看了看,说,今天好好洗洗,回家该吃肉了。
  见他没动静,便转过身和别人逗乐去了。
  长顺心里有个慌在扰他。
  今年的年味儿从天上一飘下来,长顺心里就感到特别地慌,这种慌,不只是在身骨上,还溢到心里面,把心慌得像长草似的,又像钻进无数蚂蚁似的,让他说不出,却实实地感觉到,甚至做什么都不沉心。
  一
  祥子兄弟念叨我了。长顺从池水里湿淋淋地出来,对自己说。
  走进区长的办公室,胖区长正站在那里,左手夹烟,右手握话筒,鼓鼓的肚子一挺一挺的,一句一个是的应着。看他进来,左手指指桌面上的烟盒。他顺从地抽出一支,点着,站等着区长。
  区长说,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区长的脸上有一种称之为谄笑的东西。
  胖区长刚分来的时候,长顺就当班长。胖区长当区长了,长顺成了工会主席。
  上来了?胖区长放下话筒,椅子“吱”了一声。下面情况怎么样?
  长顺说,北六中部车场放第六辆时,提升钢丝绳突然拉断,造成放大滑,重车冲掉下口的绳档,撞到停在下口弯道上的另一辆装有溜槽和电缆的重车,两车均翻倒,幸好没伤人。
  这个李太平,不撸了他的队长不知马王爷几只眼。胖区长说,上一班,我就说,轨道绞车、安全设施安装不规范,要严格执行轨道使用交接制度。现在出事了,根据安全生产管理规定,对现场安全确认不到位、排查隐患能力不强的很整,要整得他心疼才行。
  把工作说完,长顺说,我想请几天假。
  胖区长的腚像被蜂蜇似的,立即弹了起来。这几天,任务紧得放屁的时间都没有,离春节就这么几天了,谁也不得请假。
  我想去那祥子兄弟家看看。长顺低下头,不看区长的脸。
  矿上催得紧,放屁时间都没有。胖区长坐下来,狠狠地吸几口烟,任务这么紧。
  过年了,也该去慰问慰问了。长顺说,这几天老做梦,白天左眼也跳。
  这两天,我也是左眼跳。这不,李太平小子惹事了。胖区长把烟屁股朝桌前的灰缸一摁,半天才说,得几天?
  两三天吧。
  也代我问个好,胖区长从抽屉里掏出一叠钱来,数了两张,递给长顺,说,顺便你也在家慰问慰问弟妹。
  长顺咧了咧嘴,笑了笑,转过身出去了。
  二
  冬日的风带刺,一出了更衣室,风就像搔他似的,顺着领口直朝里钻,长顺抬手捋了捋头发,头发凉凉的,有种冰冰的感觉。风不会想到,此时的他,正需要这种冰冰的刺激,似乎只有这冰冰的刺激,才会驱遣那钻入心底的慌。
  长顺的家在职工新村六栋六楼,上去爬七十二个楼梯,转五个弯。
  一见他进门,老婆忙跑进厨房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又拿出了一瓶酒,为男人倒了一小杯,然后坐在对面看着男人。煤矿的女人大都是这样,男人下井苦累,说是八个小时的班,每次到家都差不多十一二个小时。那么深的井,那么长的时间,回到家即使自己不要喝,她们也都会劝男人解解乏,喝两杯。
  长顺夹一块牛肉先送到老婆嘴里,老婆很顺从地张开嘴,嚼了几下,说还好,我还一直担心烧得不烂呢。
  长顺把一杯酒倒进嘴里,说孩子上学去了?
  老婆嗯了一声。
  长顺不说话,又把一块牛肉送到老婆嘴里。
  老婆顺从地张开嘴,见他不像平时那样欢喜,也不多问。长顺又把一杯酒倒进嘴里,说,我请了几天假。
  老婆坐在那里,看着他,能好好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也是一种享受。
  我想回老家到祥子家看看。长顺说。
  老婆不说话,她知道这是男人心里隐隐的痛。从三年前的那场噩梦一般的事故以后,男人就变了。男人从医院出来后,再也没有以前的暴脾气了,话语也比以前少了许多,做事也在理了许多。
  长顺说,时常做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被深深地埋在黑黑的井里,拼命地伸出被黑泥包围着的双手向井口抓去,可是不断地挣扎却不断地下沉,到处都是黑的……
  长顺说,我的灵魂就这样被自己深埋,我的事业就这样被自己葬送,我的人生被自己画上了一个句号。
  明天去?老婆看着自己的男人,知道他想什么。
  嗯,请过假了,长顺又让那辣味浸过嗓子,说胖区长拿了二百。
  老婆走进卧室,一会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叠钱,说一千够吗?
  够了,长顺看了看老婆,说我口袋里还有几百呢,真难为你了。
  什么话。老婆眼眶有些湿润,说谁让你是我男人呢,在咱矿,哪家的男人不是天?
  三
  睡足一夜起来,天上的太阳依然很灿烂的样子。楼下磨菜刀的吆喝声,在清爽的晨曦里,更显得底气十足。
  老婆早已把早饭端上桌,那辆二手新的摩托也给擦得锃亮亮的。
  还是农村的空气好呀。驶出工人村,长顺长出了一口气,放眼远望,满眼的绿,真真实实的绿,不像城市里,什么都感觉假假的,假假的花草,假假的男人,假假的女人。祥子在时常常说,那些漂亮的女人嘴唇抹得艳红,胸脯挺得老高,其实,说不定满嘴都是红薯味儿,满身一股乳胶味儿呢。
  祥子要是能活着多好。长顺摇了摇脑袋,把摩托的速度降下来。
  祥子和他一批进的矿,一个宿舍住了五六年。祥子家里穷些,但他抠自己从来不抠朋友,朋友请客能不去的就不去,但他要是去了,一定会在什么时候还你的人情。就是这样的好人,阎王老子却早早地把他收去了。
  那是去年年前的一个夜班,离春节也就这么几天了,胖区长跟班。长顺和祥子到一。四五工作面后,回完老塘支柱就开始装药放炮。第七组炮响过时,后头顶板矸石突然冒落一大片,一下子把他们全埋进去了。冒落处正好是长顺站着的地方,祥子猛地一搡长顺,长顺被推了出去,而祥子却由于惯性,被冒落的矸石砸了一下,当即被砸得血身血脸。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过去,等待援救的时候是漫长煎熬的。尽管他们坚信,外面一定正在想办法救他们。
  祥子身上还在流血。
  他们都感觉很饿很饿的时候,祥子开始在胶壳帽里费力的写画。后来才知道,他把借弟兄的钱款都写在了上面。
  祥子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躺在长顺的旁边,攥着长顺的手,说,兄弟,我不一定能撑得出去了。你要出去,有空代我看看父母吧。
  什么话,只要有一口气,也要背你出去。长顺攥着祥子的手,明显感觉到凉意。
  祥子把一只胳膊伸给他,说长顺,我怕撑不到时候了。这几年欠的钱,都写帽里了,我没了,账不能没了。
  兄弟,长顺紧紧攥着祥子说,从现在起,不准再说丧魂的话,矿上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我们要保存力气,活着出去。
  长顺把头上的灯打开,照照祥子,祥子眼闭着,不再说话了。
  等他在医院里醒来时,才听说,祥子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手脚冰凉了。
  后来听说,那次事故后,井上、井下,立即乱成了一锅粥。被埋在井下的还有其他队的五个弟兄,无一生还……
  四
  长顺和祥子的老家,在一个远近有些名气的小镇上。小镇不大,年代久远的是一条石板街,青色的石板,被岁月磨得透亮光滑,老街的房屋多是砖瓦和木石的混合式结构,屋瓦多是青色的,和皖南的民居有点儿类似。瓦片上长出的狗尾巴草,大都枯黄了,微风一吹,首搔舞摆的。新开的街道,两侧是一家家的店铺,店铺都以经营服装为主,远远的望不到尽头。老街的两边都是店铺,经营着食品、衣服、银饰、佛像、布匹等杂货,时不时地夹有一两个药店、小饭馆。
  祥子媳妇手机里说,转三个弯儿,就到了祥子的新家。
  长顺随着电话,走到了祥子的新家,原来是一家“家家佳”的平价眼镜超市。
  祥子媳妇站在超市门口,见了长顺像男人回家似的脸上溢着笑。
  这是你家的超市?长顺看着三四间房宽的门面说。
  是呀,去年年底开的。祥子媳妇一边说一边把长顺朝超市里面请。
  超市里面更大。
  祥子媳妇说,祥子的卖命钱都在这儿呢。
  长顺问,超市生意如何?
  祥子媳妇说,还行。改了传统眼镜店的模式,减少流通环节,实行直销经营。
  现在的眼镜店也不少,做好不容易。长顺左右看了看,发现顾客真不少,有白发的,有十多岁的,将店面挤得满满当当。
  就忙朝屋里让,三个孩子一见,一边叔长叔短地喊,一边搬凳子,看到长顺手里的吃物,欢欢喜喜跑一边分去了。
  长顺说,嫂子,有什么事,你说。
  祥子媳妇说,在这矿上,咱一个村的,多累你了。
  有事尽管说。长顺说,本来,早想回来,这段时间上头压住头让出煤,也没顾得。
  知道忙。祥子媳妇说,家里也没什么事。
  长顺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当年要不是娘从中作梗,这女人就是他长顺的媳妇。娘说她长着一张克夫的脸,说啥也不同意。祥子出事后,娘还对他提这事。
  提到祥子,祥子媳妇眼红了,说他一甩手走了,可害苦了我们娘儿几个。
  祥子媳妇不再朝下说,话题转向了工作上。歪子媳妇现在在街后的绿化队上班,天天打扫小区的卫生,早晨四点多就起床。
  下井一定要注意安全,钱少了没啥……祥子媳妇又想起了祥子。祥子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临出事前那次回来,祥子对媳妇说,井下条件差得很,顶板总是掉矸石,跟队长长顺说多少回,长顺就是不让停。
  祥子媳妇说,那你就注意些,咱不要那个钱。祥子说,再上三个班分儿就翻番,钱就多一半,他长顺能上咱就能上,等分翻番了,我再停。
  祥子说,长顺也挺难的,矿上的领导像催命鬼似的,一再加产量。年底矿领导好拿几十万的奖金。
  没等到钱翻番,祥子的命就翻番了。
  长顺认为,祥子的死与自己是有关系的。
  一个农协工被聘为队长的文件,让长顺的心猛颤了好一阵子。对农协工,能干到队长就是星满天了。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点子,把农村来淘金的叫农协工,顾名思义农民协议工,就是矿上和你签上八年协议,干满你就走人。若签十年或更长一些,按照《劳动法》,矿上就得和你签无固定期限的合同,就是说农协工就成了正式固定工了。矿上为了留住生产骨干,每年最多把百分之五的农协工转为正式固定工。
  长顺干了六年了。长顺想,以前不敢想也不愿想,现在不一样了,他掘进三区的当得队长,自己怎么就当不得。
  长顺知道,只要自己被聘为队长,就自然而然地转为正式固定工。在心里把队长的人选比划一下,觉得自己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长顺用三个晚上的时间把思路理清晰,他知道,光指望干工作还不行,还需要有关系,需要能和区长处好关系。想和区长处好关系,首先得把工作干出彩。
  从那时起,长顺心里就有了一个强烈而又清晰的愿望,那就是努力当上队长。
  长顺所在的工作面地压大,瓦斯重,属于高突煤层,顶板破碎的可能性比一般的工作面要大得多。长顺知道,安全对煤矿来说,是天字号的大事,要是安全有点儿差错,一切都玩儿完,所以,只要一到工作面,长顺就比别人多一份细心和耐性。那天,长顺突然听到了“啪啪”的声音,抬头看看顶板,没想到……
  长顺说,我想去看看祥子。祥子媳妇脸红了红,说,我收拾收拾陪你去。
  五
  离小镇三里多路,是一座名字叫凤凰的山。凤凰山不高,一二百米的海拔,在群峰罗列的地方不显色,但在千里宽泛的平原,就是一片靓丽的风景。据当地县志记载,传说是凤凰栖息之地,是天然的动植物公园,由颠连起伏的几座峰峦组成,整个山势,由东南向西北方向远远望去,峭壁迭起的南峰酷似凤首高挺,而东北、西北两峰两侧舒展,极像凤凰的两道振翮翩翩的翅翼;为此,得美名“凤凰山”。
  祥子就埋在了半山腰。祥子坟墓不大,都是由小块的山石围成,和周围的坟相似,只是坟前的一块石碑有些不同,典型的外地石质,碑上简单的五个字“李成祥之墓”,既无立碑人,也无生平简介。
  坐在祥子的坟前,长顺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长顺和祥子,常常喜欢结伴去那家“喜再来”的酒馆。“喜再来”的环境很好,一间房辟两半,中间用砖墙隔开,那边听不见这边说话,这边也听不见那边吵闹,这很合长顺和祥子的心意。潜意识里,还有漂亮的老板媳妇像只花蝴蝶飞来飞去,如一碟调料,勾人食欲。
  一盘狗肉,一盘素拼,两盘炒菜,两个砂锅,拼成桌上的风景。一瓶景阳岗酒,给两位哥们浑身的热劲,还有一仰脖一满杯的兴奋。
  长顺说,祥子,咱哥俩就是有缘分,同一天进矿,同一个寝室,同一天提班长,同一月提队长。
  你的队长。祥子笑说,我的副队长。
  长顺把一块狗肉送进嘴里,说在新工人培训时,那时候咱们的想法多简单,就想积极表现,分个好工种,后来才明白,人家招咱来就是挖硐子的,再积极鸟用不管。
  祥子笑,说前阵子,任务紧,我两个多月没回家。媳妇撵到矿上,劝我说只要能囫囵着回家,比啥都好。
  醉眼看着祥子,长顺不晓得祥子是否知道以前的事。估计祥子不晓得,不然不会和他这样热乎。连忙端起酒杯说,喝,喝,这话实在,囫囵着回家,比啥都好。
  他俩都不愿提起,他们曾经一个宿舍住着的歪子。
  提起歪子,俩人都有些伤感,每次见了歪子娘,眼里都湿漉漉的。去年,歪子在井下……歪子的人没了。
  长顺将一杯酒倒进嘴里,说歪子的媳妇和孩子都转到矿上,矿上又给解决了房子,也算遂了歪子的心愿。
  祥子说,人都没了,那有鸟用。每次从家里回来,娘硬要送到村口,媳妇都是送到车旁,什么时候车开了,还站在那里望呀望,望得我心酸酸的。
  长顺说,四块石头夹块肉,说句打嘴的话,今天哥儿俩能在这儿喝,明天还不知能不能喝上呢。
  祥子站起来,傻说什么呀,喝,喝。
  长顺说,咱哥儿俩今天怎么啦,本来是想痛快痛快的。
  一瓶下去,俩人都有了醉意,祥子说,抽时间咱去歪子家看看吧。
  长顺说,过了这段再说吧。这段时间任务紧得放屁的工夫都没有,天天打连勤。
  长顺瞒了前几天去过一次的事。
  从小酒馆出来,一天的星星乱晃悠,路也有些飘摇不定。风倒爽心,吹得头发根丝丝地凉。祥子说,我们这个月可以,提前五天完成任务,工会又要敲锣打鼓送喜报了。
  长顺说,比上个月好,碰上了全岩,天天矸子石,闹得心都成石头了。
  谁想过了一个星期,祥子也走了歪子的路。
  想到祥子,长顺抬头望望天,又转身望望祥子媳妇,一股苍凉感从脚底爬上来。祥子忍不住地把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朝天空一捅,骂了一句,妈的,一个八毛钱的夜班。
  六
  下山的时候,夕阳软软地发出懒散的弱光,给眼前的树林染上古铜色的哀愁。
  山里很静,山里很静,微风从山坡吹下,吹来阵阵的清香。一身素服的祥子媳妇,在晨昏斜阳中,给人一种遗世独孤的感觉。长顺不由在心底慨叹,可惜了好人!
  祥子媳妇说,山里很好,黄昏暖人,正像我这样的女人。长顺说,你要有什么问题,以后就和我说。
  祥子媳妇望了望长顺,眼望着旁边的一棵松树,松叶青绿,松枝稠密,夹杂着许多黄叶枯枝。
  祥子媳妇说,你知道这树为何这么枯黄?
  长顺不解,说到冬天了。
  松树冬天不落叶的。祥子媳妇说,是因为缺水滋润。
  长顺走近松树,轻轻地折一枝下来,仔细瞅了瞅,又看看树下,没看出松树缺水。
  祥子媳妇说,山野很静,树木茂盛,比人活着轻松。
  长顺说,以后有何困难,尽管吩咐。
  祥子媳妇大笑,说有困难自己克服,再说有了困难,你也不一定能帮助解决。
  长顺说,只要用得着我的,并且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祥子媳妇大笑,问真的?
  长顺停下来,看了看祥子媳妇,说真的。
  祥子媳妇停住笑,走近两步,很神秘地说,祥子走后,我就没有男人碰了,你能帮吗?
  长顺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祥子媳妇笑了笑,径自朝前走去。
  距离拉开老远,祥子媳妇转过身来,大声说,我喜欢在茶楼里喝花茶,欣赏黄昏,在那里我能得到我需要的感觉。欣赏黄昏,是我每天做的事情,黄昏那浓重的色调,像花茶一样富有味道,带着乡土气息,又掺杂着城市汁味,在那个时候,我能忘却过去,置身于烦恼之外。
  长顺站下,望着远处,有些茫然。
  天黑下来,黄昏太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