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达人秀”成功背后的文化根源

　　摘要：“中国达人秀”作为国内热播的娱乐真人秀节目，其成功是多方合力打造的结果。本文深入探究其成功的社会文化根源，即全民的普遍参与，大众媒介尤其是电视媒介和网络媒介的推波助澜，举办方与企业的完美商业运营，精巧的策划制作和艺术加工，这些使得“中国达人秀”成为当前中国大众文化最热门的事件之一。
　　关键词：真人秀 大众文化 大众媒介 消费文化 悬念
　　
　　2010年10月10日落幕的“中国达人秀”，全国收视率飙升5.70%，成功跃至黄金时段卫视排名的首位，拯救了陷入低谷的国内娱乐真人秀节目，成为“超女”后平民选秀的又一次高潮。“中国达人秀”是在大众对于国内程式化的平民选秀节目产生审美疲劳的文化语境下一炮而红的，促使它成功的社会文化根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更为充分的全民参与
　　“中国达人秀”最大程度上调动了亿万大众的参与意识，是一场全民的狂欢盛宴。这一方面体现在众多选手都是平民，来自社会的各行各业，不论阶级贫富、不论美丑，这些人都来自平民，而且以“没有任何门槛，不限任何才艺”的口号打消参赛选手的顾虑和担忧，这是“达人秀”的核心标志，这种零门槛的选秀节目，让拥有才华和梦想并渴望奇迹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展示自己的天赋和潜能。当然这种零门槛并不是没有标准，从“达人”这个词就能看到它的潜在标准，“达人”一词源自英文“talent”，引申为“有才能的人”、“高人”等意，且从发音来看，ta可音译“达”，len可音译“人”。现在用法中，“达人”通常是指在某一领域非常专业，出类拔萃的人物，水平高于一般行业“高手”。东方卫视“中国达人秀”总导演金磊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达人秀的目的就是力图选拔出那些平凡而富有才华、拥有梦想并渴望奇迹的普通人。
　　另外，全民参与更是从这次节目参与形式的普遍性和广泛性中体现出来。东方卫视在全国设立了上海、深圳、北京、武汉、天津、成都六大赛区，以及西安、沈阳、昆明、广州、重庆五大超级加油站。海选之后的半决赛、决赛的输赢最终由收看电视的亿万观众决定，谁是最终的“达人”，评判的权利交给了大众，屏幕外老百姓的短信支持率使得达人秀成为一场名副其实的平民运动。“这是一场非常了不起的平民运动!平民的娱乐权利完全还原到了平民的手中。”①
　　如此庞大的全民运动充分展示了大众文化审美趣味和接受心理的转变：公众以往热衷于看偶像明星，现在却对普通人的表演越来越感兴趣。选手不是明星、不是偶像，他们都是普通人，甚至从未有过上镜的经历，他们的美丑胖瘦并不重要，大众更看重他们的才能与梦想。“男版苏珊大妈”朱晓明体形臃肿，性格腼腆，但能唱出高难度的《LISTEN》，用精彩的才艺征服了专业的评委；平均年龄46岁的“老皮匠乐队”以其轻松明快的原创摇滚点燃所有20世纪60年代人的回忆和梦想，这些选手的现场原生态表现与其说是表演，不如说是本色的没有距离感的生活，没有了明星粉饰的、刻意的表演，他们都在努力展现才艺、传达梦想。正是这种贴近大众的选手，他们的努力和梦想，更容易使得那些长期以来接触明星偶像已有审美疲劳的大众产生亲切感，因为这种努力反映平民的文化现象很容易使观众与之产生心理上的共鸣，从而产生参与的冲动。这种审美心理的变化，使得大众对于文化的态度由以往的被动接受转变为目前的主动参与。“现在的流行文化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崇拜偶像，引进和模仿外来文化产品那样简单的形式和层次了，已经发展到自己主动参与创造，崇尚自我表达，容纳多元的个性的模式……大众文化的受众们已经希望并开始使自己成为这种文化的参与者甚至是主体，这样的心态，这种意识的觉醒，无疑是我们整体社会文化心态变迁的结果。”②这正是达人秀一炮而红的社会心理根源。大众的主动参与表现在他们通过电话、手机短信、网络、博客等平台投票的方式直接参与节目，将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价值观、人生观和生活经验带到对选手的判断过程中去。观众本身是节目的组成部分，他们同选手感同身受，同喜同悲。在观看的过程中，这些来自底层的选手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大众虚幻的“白日梦”，成为大众梦想的代言人。正如费斯通在《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一书中所言：“消费文化使用的是影像、记号和符号商品，它们体现了梦想、欲望和离奇的幻想；它暗示着，在自恋式地让自我而不是他人感到满足时，表现的是那份罗曼蒂克式的纯真和情感实现。”③大众在参与这场全民活动的过程中见证了平民偶像诞生的全过程，享受着与自己具有某种“类本质”的人获得成功的愉悦感。故而，他们不仅是节目的接受者，同样也变成了节目的参与者，大众以“达人秀”为平台完成了一场大众自己的狂欢。
　　大众媒介的推波助澜
　　随着新信息技术的应用，电子产业和互联网的日益发展壮大，大众媒介成为社会辐射力很强的文化载体，直接影响到文化传播的范围、内容和速度，成为大众文化最直接的推动力。人们的行为模式在电子媒介和网络媒介的背景下发生了剧烈变化，大众媒介（特别是新兴媒介）使得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大众文化传播的无限延展。
　　“中国达人秀”成功的诀窍之一就是善于运用整合传播，为这场赛事充分造势，以最广泛的信息传播渠道把这档娱乐节目迅速地传播开去。这种整合传播体现在达人秀充分运用了多种媒介，一方面积极地借助传统平面媒介（报纸、杂志等），另一方面努力借助新信息技术支持下的电视、网络、手机等新型媒介。首先，充分利用网络平台，从各个赛区的初赛起，就推出了官方网站，联合国内各个知名网站，以视频专区或拍客联盟的方式制造声势，参选者可以拍摄自己的视频上传到相关网站以获取评选资格，然后主办方每周综合统计这些选手视频的网络点击率。进入到海选和比赛阶段，每位能继续参赛的选手都将拥有专属的网络社交平台，粉丝和网友可以通过该平台了解这些选手的所有资料，他们在网络上的人气也是最终决定其获胜的综合因素之一。其次，通过电视、网络、手机等形式的直播，最大程度上传播赛事及相关信息，不仅将选手的歌喉、舞姿、形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公众面前，而且使得受众感觉到了现场的人气和气氛，情不自禁地为之感染和感动，从而客观上扩大了该活动的受众范围。节目直播的同时，网络、手机、电话等形式的投票也决定着选手的去留。此外，与之相关的铺天盖地的网络新闻、评论、跟帖一再引发争议，制造目不暇接的娱乐新闻热点。这些都客观上为达人秀的成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完美的商业运营
　　在市场经济时代，“中国达人秀”这类真人秀节目并不仅仅是一种“形象文化”，更是一种被市场规律支配的“消费文化”，为巨大的经济利益所推动。“一方面，它是工业化的——其商品的生产和销售，通过受利润驱动的产业进行，而该产业只遵从自身的经济利益。”④陶东风教授指出：作为一项大众文化商品，“真人秀以真人的参与为卖点，在迎合大众出名（参与者）和偷窥心理（观看节目者）中实现的是其商业目的。这也许是一种新的商业意识形态，在似乎平等、民主与平民化的背后，隐藏着的还是现代消费社会的商业逻辑”⑤。那么，这完美的商业运作是如何进行的？首先，播放真人秀节目必须出资获得播放的正式版权，东方卫视斥资110万元买下了“英国达人”的“制作圣经”，这也是整个版权购买中的核心部分，而播出者之所以购买其播放权，无非是为了从中获取更大的经济效益。此前，国内不乏此类成功案例，如“超女”就是湖南卫视和蒙牛集团完美运营的商业神话。丰厚利润的诱惑，带动所有电视台争相效仿，各种娱乐真人秀遍地开花，但是由于模仿的程式化模式使得这些节目迅速崛起又迅速下滑，大众对于这类节目产生了审美疲劳，没有一个节目能超越“超女”。东方卫视再次创造了一个商业神话。
　　
　　丰厚的利润从何而来呢？一方面，有资金雄厚的赞助商的鼎力支持，达人秀和宝洁作为传媒与企业的组合营销确实是双赢合作，宝洁能够给予节目充足的资金支持，大量的资金投入使得节目制作可以更充分地策划、包装、炒作、宣传选手，以此吸引观众眼球以获取高收视率；另一方面，“中国达人秀”在充分赞助和精巧制作下耳目一新，节目收视率节节攀升，一直位居全国同时段节目收视率前三名，最后几期更是冲到全国第一。节目的广告费也水涨船高，开播不到一个月内，广告价格翻了几倍。在时长为60分钟的主题节目中，广告约占20分钟。有高收视率就必然带来丰厚的广告利润和商业赞助。导演金磊回应媒体的时候也表示收视率上升之后广告商追加费用，节目制作成本在1000万元左右，就广告收入一项已经高达2300万元以上。对于制作方而言，节目制作中的广告、节目赞助、场外观众投票直到节目副产品都成为获取商业利润的手段；而对于赞助商而言，节目给予企业以充足的广告宣传，得到的市场回报是可以预见的。正如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所说：“任何一种产品，它赢得的消费者越多，它在文化工厂现有的流程中被再生产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它得到的经济回馈就越高。”⑥这是一场媒体与企业完美的商业合作，所以“中国达人秀”虽已落幕，但依托它衍生出许多的文化产品，后期的商业演出、线下产品的开发、附属权利的许可等相关的娱乐产业链还将继续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精巧的制作和加工
　　为赢取高收视率，“中国达人秀”在节目制作上煞费苦心：
　　选拔能打动和征服观众的选手，并努力突出渲染选手身上的矛盾冲突，把人物的处境加以典型化，以此吸引大众眼球。达人秀在选拔选手时存在一种潜在的规则——打动和征服大众。导演金磊表示：打动人就是要长得很丑或者长得很美，第一眼能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征服人就是在打动人的基础上，表演有反差，在舞台上产生奇迹感。例如，长相平凡的安徽农民徐宏东以帕瓦罗蒂的歌剧《今夜无人入眠》震惊所有人。此外，节目制作方努力在类似选手间突出差异性、引发争议甚至是白热化PK，从而凸显选手之间的戏剧性对比、冲突，以强化叙事的感染力。如在半决赛中晋级的蔡岫勍和朱晓明有着极其相似的形象和实力，同样是“重量级”选手，也同样是欧美金曲的演唱，节目故意制造两人同台竞技，让观众在这种相似中去寻找差异，这种差异和冲突越强，观众的观看欲望就越强烈。
　　贯穿悬念，制造戏剧冲突。吸引观众眼球是达人秀获得高收视率的制胜法宝，节目形式的跌宕起伏，悬念的制造是激起观众兴趣的关键。“中国达人秀”跨时数月，每周日晚播出一期，为使观众始终保持一种兴奋、期待的状态，如何设置悬念，把戏剧性穿插到整个节目的始终，这是节目主办方煞费苦心的重点。“悬念的形成机制就是有意地制造问题与答案之间的间隔，使故事的前因与后果或者说‘谜面’与‘谜底’之间、作品中得到突出的不同寻常的情景与其底细之间产生距离。”⑦“达人秀”营造距离和悬念的秘诀在于：其一，东方卫视改变以往赛前高曝光的做法，每个选手在海选、初赛、复赛、包括最后晋级总决赛只曝光四次，目的是为了让选手一出场就产生“惊艳”感。其二，把握节目运行的节奏，运用时间限定，制造延宕效果，以避免结果来得太快，把悬念过程化。大众永远都无法预知下一刻将发生什么，正是这种悬念推高了收视率。“达人秀”从海选到总决赛共10场直播，每期都以“下期谁会赢”的悬念吸引固定人群并进一步扩大收视观众，选手胜出抑或淘汰的悬念一直保留到总决赛。进入总决赛的最后一周，主办方都在广告、新闻时段不断强化时间意识，最后的决赛、最后一天、最后一秒等，“这些时间的标志，在节目中都会成为一种戏剧性因素推动故事发展，也强迫参与者进入一种兴奋和紧张状态”⑧，而且尽量将评委点评和投票时间延长，将观众的期待心理一直悬系在结果上。越到紧急关头，越是放慢节奏，以吸引大众的关注度。其三，看似客观隐蔽的镜头语言也是获取戏剧性的手段之一。节目在台前台后设置了20个机位，当选手晋级或惨遭淘汰时，慢镜头缓缓地跟进，不论是获胜者的满足，还是落选者的失意，把这些选手内心激烈的情绪一览无余地展现给观众。这种方式相对隐蔽，不易被观众察觉。其四，节目中的“意外”和插曲也带来悬念。例如半决赛中，“小周立波”张冯喜突然表示将晋级机会让给翟孝伟和马丽这对残疾舞蹈组合，这种出人意料的插曲也是深化戏剧性的因素之一。
　　细节的真实，不留痕迹的艺术加工。“达人秀”的成功还得益于以细节凸显真实感。比如说改变以往台前主持的方式，主持人程雷始终在侧幕做简短的采访和提问，给人一种纪实感；海选开始就在剧院举行，但不过多打灯、不滥用配乐，以强调节目的仪式感和对选手的尊重；再者，选手走进等候区之前、等候区、上侧幕前、侧幕、表演结束后的密室等都有摄像机拍摄，13台摄像机、20个机位的“守株待兔”，始终用镜头说话，一切都看起来自然而然，观众很难发现人为策划的痕迹。“真人秀虽然必须以参与者的真实表现、情节的自然展开、场面的纪实还原、声音画面的记录、细节概念的演绎来实现，但是，不‘加工’就不可能成为‘秀’，而且这种‘秀’也不可能具有情感冲击力。所以，适度的、不露痕迹的艺术加工，往往是真人秀的重要技巧。”?讁?訛海选结束后，主办方就开始对选手进行包装炒作，通过场外的日常采访、现场的造型设计和特殊制作的画面来呈现选手的个性、风格及现实人生，为观众提供认识选手的情感背景，这其中虽然有选手自身的本色表演，但也存在节目有意的加工。此外还会拿选手、评委、导演说事，隔三差五地宣传热点新闻，时时提醒大众关注。可以说，达人秀是一场选手、评委、大众合力表演的真人“秀”。
　　“中国达人秀”的成功虽然引发了无数的争议和质疑，然而作为大众文化语境下的热点事件，它不仅成就了普通人的明星梦，还完成了一次全民狂欢；它在媒体和企业的完美运营下成就了一个商业神话；它还将成为今后电视媒介争相仿效的成功样板，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文化生产和消费的主流产品。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达人秀”是大众文化的又一个成功案例。（本文为2011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当前大众文化的现状、危机与反思”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1jytq158）
　　注释：
　　①林秀梅：《平民的狂欢——真人秀的解构和建构》，《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3）。
　　②陶东风：《超女折射出的时代进步与隐忧》，新浪新闻，http://news.sina.com.cn/c/2005-09-29/17567901220.shtml，2005年9月29日。
　　③迈克·费瑟斯通[英]著，刘精明译：《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39页。
　　④⑥约翰·费瑟斯克[英]著，王晓珏、宋伟杰译：《理解大众文化》，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28页，第34页。
　　⑤陶东风：《在真实与虚拟之间》，《南方电视学刊》，2008（4）。
　　⑦陈虹：《论真人秀节目的悬念形成机制》，《新闻界》，2007（10）。
　　⑧⑨尹鸿、陆虹、冉儒学：《电视真人秀的节目元素分析》，《现代传播》，2005（5）。
　　（作者单位：咸宁学院人文学院）
　　编校：张红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