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陈文俊刚当疏浚工时,觉得浑身不舒坦,很想跳槽;12年后,陈文俊拿到大学文凭后,决定做一名最好的疏浚工!
是什么改变了他?
初下管道
早春,渝中区较场口。
地面下,18岁的疏浚工陈文俊穿过九拐十八弯的下水管网,找到被堵塞的地点。
堵点的管道很窄,他只能站在排污口下作业。
“哗哗哗……”污水从排污口涌出,瀑布般冲在他身上。
“这辈子算是交待了。”陈文俊一边想,一边吐了个七荤八素。
那是1998年3月,陈文俊的第一次上岗——当年,他从城建技工学校毕业,被分配到渝中区市政设施维护管理处,当了疏浚工。
从此,这个出生在干部家庭的“80”后独生子,开始天天同污水、死老鼠、窨井打交道。
陈文俊感觉浑身不舒坦。以前,他有挣大钱之类的远大梦想,现在一下子都消失了;认识了女朋友,他不敢说自己的职业,自称“我从事市政行业”,真相“曝光”后,他还是被甩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想跳槽。
几个月后,渝中区人民支路,一场暴雨卷起垃圾,堵塞了下水管网。
下水道里波涛汹涌,陈文俊胆怯了:“下井?被冲跑了啷个办!”
闻言,时任管理处副主任王德民一头钻进下水道。
一分钟、两分钟……滂沱大雨中,疏浚工们焦急地张望。终于,被污水浸透的王德民,从另一个窨井口钻了出来。
他走向陈文俊,笑道:“我没被冲走吧?”
陈文俊一怔:“领导都能做,为什么我不能?”
那以后,像王德民一样的前辈,成了陈文俊的好朋友。他们告诉他,没有疏浚工,城市就会肠梗阻,因此自己再脏、再累都值得。现在,老疏浚工相继退休,可接班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
渐渐地,陈文俊心里那潭死水,泛起了一圈涟漪。
心灵拉锯
盛夏的一天,重医附二院。
病床上,陈文俊头上缠着纱布,左眼角的伤口缝了四针。
头天深夜,较场口一小区下水道被堵塞。陈文俊和同事前往排堵。由于通道狭窄,他们临时将清理出的污泥堆积在窨井旁。此时,一年轻男子要陈文俊立即清理污泥,不然就要“收拾”他们。很快,男子叫来四五个人,对几位疏浚工大打出手。
病床上,陈文俊心绪波澜迭起。
“我为他们服务,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难道我们要低人一等?”
“这么苦、这么累,还受这些委屈,值吗?”
伤痛和委屈夹攻之下,他心里又冒出两个字:跳槽。
此时的陈文俊已经有了跳槽的资本——2003年,他考上重庆大学工程造价专业。苦读三年,他拿到了大专学历。凭这个热门学历找一个更好的工作,应该不难!
走?留?陈文俊的内心展开了拉锯战。
“36床,有人找!”思绪被护士的喊声打断。
他回头一看,愣住了——小区里一位70多岁的老大娘,拄着拐杖来看他。
“小伙子,好点没?”老大娘慢慢挪到床边,“你受委屈了!”
说着,一双苍老枯瘦的手颤抖着将一袋水果放到床头,又颤抖着轻抚陈文俊的伤口。
那一刻,就像受委屈的孩子见到妈妈一样,一股暖流暖遍陈文俊全身。
望着大娘离去的背景,陈文俊再也忍不住泪水——“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既有委屈,也有欣慰。为这样的市民服务,再苦再累也值得,受再多的委屈也不算什么!”
从那天起,陈文俊跟自己约定:为了可爱的群众,再苦再累也要干好本职工作,用微笑面对困难,用耐心化解僵局,用真诚打动百姓。
重树理想
盛夏,大坪九坑子。
星空下,陈文俊躺在街道边,身旁并排躺着管理处主任和几个同事。
连续抢险之后,他们睡得正香。
洪峰和暴雨刚刚袭击了渝中半岛。附近工地上的建筑垃圾被冲进下水道,造成严重堵塞,大量污水外溢。
陈文俊和同事们紧急迎战。鏖战三天三夜,他们终于疏通了这段管网。
战斗结束,疲惫的疏浚工们在街道边垫上塑料布,倒头便睡。
凌晨,陈文俊醒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同事们都成了大花脸。他放声大笑起来。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在渝中区190多公里的下水管网中,他们完成了上千次抢修任务;在洪水湍急的下水道里,他们手拉手艰难向堵点靠近;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他们守候在“市政110”电话旁,抢着接警;在战胜一次又一次险情后,他们在窨井口、街道边、卡车上并肩而眠……
“一起抢险、一起拼命,就像战友一样。这是团队给我的快感。”陈文俊说,“这样的感觉让我上瘾了。”
这种快乐,让陈文俊发奋工作。渐渐地,他从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与团队并肩工作12年后,陈文俊成了操纵气体检测仪、电子呼吸器等精密仪器的高手,也能熟练应付管网小型工程的预算编制、工程造价等难题。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一个支持他工作的漂亮护士,他们的女儿已经一岁了。
现在,仍然不时有人问陈文俊: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干嘛一定要干这活?
“因为我有梦想。”这个“80”后疏浚工笑着说,“我要当最好的疏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