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爷爷躺在棺材里,身上铺满了鲜花,只露出一个头来。我的面前是一帮穿着紫色POLO衫、白色T恤的年轻人和中年人,他们用当地方言念着不着调的佛经,手里鼓捣着鼓和铜锣,面前摆放着释迦牟尼的彩色画像,背后通了电,在屏幕上放射出万丈光芒。
边上的中年男子悄然点起一支烟,转过头去猛吸一口,朝爷爷通电的灵柩方向吐出一团浓雾,又立马转回头来,大声吟诵,露出一嘴黄牙,仿若钟乳洞里倒挂的石柱。
半小时后,我跪在地板上的冰冷膝盖已快散架,这时师父说:“不行可以蹲着!”我赶紧站起来松松血脉,蹲在地上。
长跪环节结束后,师父开始带着我们几个贤孙围着爷爷的灵柩绕圈,每到一个方位,他就往地上吐去一口浓痰,弄得我以为这乃法事的一个必要环节。爷爷被刷上粉末的脸一次次地从我身边经过,我想就算他活着,也不愿躺在这么一间肮脏的屋子里。此时隔壁房间的麻将声似乎就快盖过师父的声音,自动麻将机显然加快了胡牌的频率。
几圈后,师父从地上拿起一只活公鸡,用鸡冠在8s+jVGh3MqKHSoGXFWk3rg==灵柩的透明玻璃上画符,接着双掌紧握,不断变换手指的方位,仿佛是在把法力灌进灵柩里。绕完一圈之后,他把公鸡狠狠地扔出门,我只能猜测他似乎是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出去,因为之前他已经以掷标枪的动作扔了3支香。
我们这个时候还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突然他手一抬,示意我们蹲下,接着拿起画满符文的“锦旗”,开始在灵柩上挥舞。我想如果身为共产党员的爷爷有灵,肯定会坐起来说:“滚出去!”
“伴奏”的鼓声和锣声开始变得急促,师父大喊一声“快”,领着我们飞速地绕着灵柩奔跑起来,我紧跟在他后面,开始无法控制地大笑,可又觉得不妥,只得强忍,面部肌肉几近抽搐。
临近午夜12点,师父拿出一大锅饭,给每个人的塑料纸杯里填了一勺又一勺,嘴里念念有词:“子孙后代富过李嘉诚……读书都上哈佛。”
第二天,爷爷的遗体在鼓号队的带领下终于进了火化炉,自动传送带上金色的纸质棺材就像等待烘焙的面包,外面鞭炮大响,礼炮齐鸣,我最后望了一眼爷爷的脸庞,快要哭出来了。
礼毕,亲戚们都夸我是孝子贤孙:虽然不相信师父那一套,但还是老实地做足全套。
爷爷,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