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遂

2011-12-29 00:00:00张运涛
当代小说 2011年2期


  宝玉比宝珠晚两分钟见面。是妹妹。
  姊妹俩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睡同一张床,长相同样俊美,即便是父母也难以分辨哪个是宝玉哪个是宝珠。双胞胎总是比其他人更惹人注目。更何况是两个甜美的小姑娘。这也应了那句老话,人多力量大。
  直到进了大学校园,妹妹宝玉才承认,这辈子,无论她如何抗争,恐怕都争不过姐姐。
  坐在校园草地上的宝玉突然发现,大学校园里几乎没有一个长相姣好的女生。宝玉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宝玉把自己的发现跟同寝室的姐妹们讲了,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那当然,谁让她们在高中时那么风光。
  宝玉听出来人家的潜台词了,那些漂亮的女生们在高中时的风光盖过了她们这些长相一般甚至丑陋的女生,考不上大学是她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宝玉相信,这一点,她比谁都体会深刻。初中时,宝珠就经常收到男生的纸条。一直到高中,宝珠跟几个男生都纠缠不清。用宝珠自己的话说,真的不忍心拒绝哪一个。宝玉呢,好像跟男生绝缘。不是宝玉坚定学习不想受干扰,那个年龄,哪个不萌动?即使不动,也经不起男孩子的死缠乱磨啊。时间久了,宝玉恨恨地想,真有男生约会她的话,一定要明白无误地拒绝掉,绝不学姐姐,黏黏糊糊。宝玉还真逮着了一次机会,收到了一张男生的纸条。宝玉当然没有拒绝,这样的机会,珍贵啊。宝玉仔细地把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男生现身。后来才弄清楚,男生搞错了名字,宝珠写成了宝玉。宝玉更加心灰意冷,从此心无旁骛,一门心思投入到学习中。宝珠呢,今天这个找明天那个叫的,早就眼花缭乱了,考上学才怪呢。
  忘了交待了,六岁的时候,宝玉的脸烫伤了。面积还不小,几乎是整个左脸。本来,烫伤的应该是宝珠。大热的天,农村里都喜欢围坐在当院里吃饭。母亲先做好稀饭,盛到盆里放到当院的饭桌上凉着。母亲吩咐大点的宝珠,看好桌子。别让什么狗啊猫啊碰着了。宝珠呢,急着去屋山头听人家说书,把妹妹宝玉摁在椅子上替她。反正,父母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宝珠。宝玉听话,看到猪哼哼哼地进了院子。急着朝外轰。猪被赶急了,一下子钻到饭桌底下,顶翻了桌子。滚烫的稀饭盆也翻了,溅到宝玉的脸上。母亲还以为受伤的是宝珠,嘴里不停地喊着,宝珠别怕宝珠别怕。
  宝珠吓得哪敢吭声?等到宝玉他们从诊所回来,家里人才知道受伤的是妹妹宝玉。宝玉身上做了记号,也免了很多麻烦,没有人再把她错当成宝珠了。宝玉嘛,脸上有疤痕的那个便是。
  宝玉对于女生相貌的研究越来越深刻,姐妹俩自己就是很好的研究对象嘛。大一寒假回家,到县城时天已经晚了,宝玉去找姐姐宝珠。宝珠当时已经应聘到招待所。见到大学生妹妹,亲热得不得了,晚上就留宿在招待所。宝玉还是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地方,太奢侈了。宝珠笑笑,不住白不住,反正也不用咱自己出钱。宝玉问,谁出钱啊?宝珠还是笑,谁都不出,公家出。
  宝珠跟妹妹介绍,这个是哪局长,那个是哪书记。那些腆着肚子的局长书记们,在姐姐宝珠面前一点威严都找不到,甚至,还有些巴结的成分。宝珠跟妹妹解释说,我现在是领班了。
  宝玉不知道领班是多大的官,宝玉纳闷,领班应该也是服务员啊。难道,领班还能领导局长书记们?
  宝玉毕业的时候,姐姐宝珠在向阳小区就已经有了房子。向阳小区在新城,离老城还有三四里路的光景。我们国家的大城小城都这样,都在朝城外发展,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向阳小区是这座小县城里最规范的一个小区,紧靠着新县委大楼。说它规范,是因为它的管理,它的设施。小区的空地上,小桥流水,亭台楼榭,跟大城市的公园有一比。当然,价位也有一比。人们说起向阳小区,不约而同地称它是富人区。
  宝玉不知道宝珠到底花了多少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得二十万。这还是向阳小区最小最差的户型。同时呢,宝玉关于女生相貌的研究也告一段落了。宝玉的结论是,卖相好,相当于一个大学毕业证书。宝玉不愿称那些人为美女,美女毕竟是个褒义词。宝玉狠狠地说她们是,卖相好。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同仇敌忾,何止是一张普通的大学毕业证书啊,简直相当于清华毕业。
  面对宝珠,宝玉不得不承认,宝珠其实就是寝室里姐妹们说的那个清华毕业生。当然。宝玉没敢跟姐姐宝珠提自己的研究。宝玉也分享了姐姐宝珠清华毕业的成果,她住在宝珠的房子里,三室一厅,空落落的。
  宝玉是师范毕业,而且,学的还是中文。我们国家,现如今最不缺的好像就是学中文的大学生。前几年文凭热,不管是初中学历还是高中学历。都争着报考中文专业的自考,成人高考。这样一来呢,中文专业的毕业生就显得过剩。再加上都是中国人,大学中文毕业也看不出比人家有多大的优势。就拿教师来说吧,语文课好像谁都可以上,语文老师早就超过实际需求了。好在,小学初中的课程不是那么专业,语文老师还可以转行教政治历史之类的副科。高中稍微好一些,没副科之说,专业要求高,根本不可能跨专业教课。宝玉跑了一个暑假,也没跑出什么名堂。高中不要,城里的初中进不去,去小学又不甘心。眼看人家就要开学了,宝玉正要降低标准,人家小学也关了门。
  宝珠什么时候开始运作的,宝玉不知道。宝玉只记得姐姐宝珠问过她到底想去哪儿,宝玉心不在焉地讲了。宝玉没有当回事,这么大的事,据说得县长签字,宝珠一个服务员还能怎么着?
  偏偏就这个服务员给弄成了,宝玉去了县城第一高中。可是。宝玉并不能静下心,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姐姐宝珠不就是一个服务员吗?双胞胎姐妹,宝玉能比宝珠差到哪儿?
  洗完澡,宝玉没有穿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很久。从身体的右半部看,这具身体,跟宝珠的,又有什么分别?宝玉闭上眼,手自恋地从自己身上滑过。宝玉跟宝珠的皮肤,一样细腻光滑。宝玉最自信的是自己的臀,丰满,圆润,弧线优美。宝珠的臀也一样圆润,不同的是,宝玉的臀略略朝上提着,就像没奶过孩子的妇女乳房一样,翘着。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姐妹们着力挖掘各自的优势,宝玉的臀是她们一致叫好的。臀部上翘,好像女人正俏皮地向男人招着手,给人以朝气蓬勃的生命感。宝玉想到了一个成语,锦衣夜行。那些男人,也是瞎了眼。你享受的是女人的身体,又不是脸?暴殄天物啊。
  宝珠有自己的房子不假,但很少回来,她在招待所还有一间办公室。说是办公,一个服务员办什么公?宝珠不回来的时候就住在那儿。这就是师范生和清华生的区别。宝玉隐约听人家说过,姐姐跟县里的某一个领导好着哩。那口气,学中文的宝玉能听出来潜台词。宝玉不愿意相信姐姐宝珠做了人家的情人,或者说,宝玉相信了,但在外人面前还维护着姐姐宝珠的面子。以前宝玉也有过怀疑,姐姐宝珠莫不是做了鸡?要不然,怎么那么轻松就买了房?好在事实证明宝珠不是鸡,宝玉心里才算安定一些。做情人总比做鸡好,做鸡哪有选择?男人只要肯出钱就能上……做情人虽说也不干不净的,到底比做鸡要体面。
  工作安顿了,按说宝玉应该感谢姐姐宝珠才对。可是,宝玉再见到姐姐宝珠心里却疙疙瘩瘩的。总觉得,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姐姐宝珠跟领导交换得来的。怎么交换?姐姐宝珠能有什么资本跟人家交换?无非是身体。宝珠丢了她的脸。一开始,宝玉就想过要找姐姐宝珠帮忙。心里呢,始终放不下。好像,找了姐姐,就等于她宝玉承认了姐姐宝珠的情人身份。
  宝玉去学校报到的当天,跟宝珠提出搬出去住。宝玉不愿跟做了人家情人的宝珠住在一起。宝珠哪里知道妹妹的心思?还劝宝玉,反正房子也是闲着,何必再出去租房子?宝玉却铁了心,一个大学生,总得跟高中学历的姐姐有所不同吧?
  这几年,进城租房子陪读的家长越来越多了,一高附近的房价就上去了。甚至比市区的还贵。问来问去,一间小房子一月也要一百多。宝玉的工资也就几百块钱,去掉一百哪还有多少?宝珠给妹妹打电话,要不,你就住楼下的车库吧。反正最近几年我们也不打算买车。
  宝玉不喜欢姐姐宝珠这样贱。什么我们?你一个服务员难道还想跟人家天长地久?
  宝玉兜里缺少硬通货,只好搬进了姐姐的车库。车库就在楼下,上下也方便。
  宝玉上班还不到一年。宝珠就开始给宝玉介绍对象。姐姐对妹妹嘛,自然是一腔热心。宝玉愤愤不平,凭什么?你当姐的都没有对象,怎么就热心给我这个妹妹找?当然,这话宝玉没好意思讲出来,住人家的嘴也软啊。那些男人,有公务员,有医生,也有教师,可无一例外都条件不好。有的,是外表有缺陷;有的,是负担过重:甚至,有几个竟然是离了婚的。宝玉心里越发生姐姐的气,我宝玉。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好歹也是大学生啊。
  也有宝玉看中的。男方呢,却没有一个不摇头的。宝珠还安慰妹妹,不用急,那个人,正在不远处等着你哩。宝玉觉得好笑,一个高中生,一个服务员,怎么好意思如此诗情画意。
  宝玉虽说外表有缺陷。可毕竟是大学生,很快就琢磨到了相亲失败的根由。宝玉相亲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宝珠陪着。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人跟货其实也一样,怕的就是放在一起比。宝玉那张脸,跟宝珠一比,就显得一无是处了。那些男人,自然无一例外都把注意力投向了宝珠。
  宝珠再跟宝玉商量相亲时,宝玉装着不知情,问,姐,你咋不找个男朋友呢?宝珠从来没有跟妹妹讲过自己的事,宝玉当然可以装着不知情。宝玉的目的其实是刺激姐姐宝珠。
  宝珠说,你别和我比,我可能,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宝玉本来也对男人厌了,宝珠这么一说,宝玉却偏要找个人结婚。不仅要结婚,宝玉还想马上生个孩子,三个人,才能衬托出姐姐宝珠的不完美啊。
  宝玉最后一个相亲对象也是教师,一个乡村小学的教师。贺海洋瘦小瘦小的,身高不足1米6。见面之后,贺海洋就捎来口信,宝玉是他的理想。
  新房就是车库。宝珠跟妹妹说过,反正那套房子自己也少住,不如先做你们的新房。宝玉没接受,在宝珠的房子里度蜜月,就好像在宝珠的监视下跟男人亲热。宝玉跟贺海洋说,虽说是亲姐妹。房子到底是大事。已经占了人家的车库,哪能还得寸进尺?
  儿子贺宝出生的时候,宝玉虽然有些迷茫,心里却是欢喜的。宝珠也时不时地来车库看看,抱着贺宝又是亲又是疼的。宝玉心想,这一点,你不如我吧?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还能有几天好日子?
  宝玉他们在正泰小区也买了套房,比宝珠的小,两室一厅。贺海洋家竟然出了HOrj55tShtwxGzP+Cw8t0Ms3ORjX1o/sy4TWPGBTEAI=五万,宝玉觉得意外。所以,贺海洋提出停薪留职的时候,宝玉竟然答应了。宝珠承包了县委招待所,缺人手,贺海洋正好去帮忙。
  贺海洋去了招待所,一天比一天忙,宝玉连见他一面都难。宝玉早晨起床,贺海洋就已经走了。晚上宝玉睡下了,贺海洋才回来。宝玉都不敢确定,贺海洋是不是回来过。房子的装修都是宝玉一个人在忙。贺海洋就是有时间管,宝玉也不放心。
  水电装上了,门窗安上了,地板砖铺了,涂料上了。顶也吊了,就剩下木工活了。宝玉的打算是,打一套壁柜,一个鞋柜,一套书柜。买好料。宝玉就不用再在街上跑了,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木匠叫老沈。老沈并不老,四十岁不到。人家叫他老沈,是因为他不爱说话,人显得老成。老沈带了个徒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沈也不管,任他自在。活儿呢,基本上就是老沈一个人干。徒弟不来,正中宝玉心思。徒弟毕竟是新手,做的活儿肯定不如师傅精细。
  宝玉的婆婆也来了。宝玉还要上课,还要看着新房的装修,儿子总得有人照顾吧。吃过饭,宝玉不急着上学校,总要去正泰小区看看。前期的装修,一会儿石膏不够了,一会儿涂料不合标准了,都是宝玉来来回回地跑。其实木工活儿也是一样,免不了缺这少那的。老沈不急,先做其它的活儿,把缺的材料一并记下来,等宝玉来了,再把单子给她。时间长了,宝玉看出这老沈确实是个老实人,干脆,直接留下钱,缺啥让老沈自己去买。
  天气越来越热,宝玉再去的时候就看见老沈光着脊梁。老沈正在解料,胸脯上的肉一块一块的,石头一样。宝玉的身体好像突然被唤醒了,燥热难挡。掐指一算,贺海洋都快一年没有动宝玉了。开始的时候,是宝玉不让。虽然医生说了,只要注意点。怀孕期间也可以有夫妻生活的。但宝玉怕有意外,坚决抵制贺海洋的进攻。生了贺宝,按医生的说法又得三个月以后才能同房。现在,贺宝都七个月了,宝玉忘了这事,贺海洋好像也忘了。
  这天晚上,宝玉早早地洗了,等着贺海洋。迷迷糊糊的时候,贺海洋回来了。宝玉的感觉还在,手就伸了上去。贺海洋没有反应,宝玉等不急,翻身就上去了。贺海洋却躲躲闪闪的,娘还没睡着哩。婆婆跟贺宝的床就在布帘外面,几步之遥。贺海洋一提醒。宝玉积攒起来的欲望就泄了。
  后来,贺海洋回来住的次数越来越少。招待所忙,晚了,干脆就住那儿。宝玉倒也没什么,只是每次去新房那儿,都会有一种冲动。这一段时间,宝玉老是梦到老沈,在梦里和老沈缠绵。宝玉跟老沈聊天,才知道老沈竟然还没结婚。在农村,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儿。
  装好太阳能的那天,人家跟她说。晚上试试。宝玉正好出了一身汗,等不到晚上就要试。卫生间的门锁已经安好,宝玉进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锁上了。墙上新装的大镜子,让宝玉吓了一跳,里面是一具鲜活的身子。宝玉的乳房,经过了哺乳,比宝珠的还大。小腹那儿,平坦坦的,一点儿也没留下生育过的痕迹,宝玉想不明白,男人们,为什么总是对那一张脸耿耿于怀。
  宝玉从宝珠的口气里早听出了贺海洋的背叛。宝玉没有进一步打听。不是不想,是不愿让宝珠看到自己的不堪。那贺海洋真是瞎了眼,要论身材。她宝玉哪点比别的女人差?
  宝玉跟老沈之间的话越来越多,油盐酱醋,家长里短,都想跟老沈说说。说实话,宝玉倒也没有真的想跟老沈发生点什么,老沈是老沈,她是她,两个人两个世界。宝玉只是想跟一个男人有点心照不宣的暧昧,管他是老沈还是老王呢。宝玉觉得自己太寂寞了,皮肤寂寞,身体寂寞,心里更寂寞。宝玉不想像姐姐宝珠。虽然没姿色过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可也不艳羡,宝玉想过的是正常的生活,跟宝珠不一样的生活。生儿育女,享天伦之乐。可是,贺海洋不甘心。
  老沈哪里明白雇主的心思?老沈是吃过这方面亏的。两年前,老沈在城里给人打家具,吃罢晚饭在街上转悠,被一个袒胸露背的女人引进了一间出租屋。还没脱光衣服,几个男人就闯进来,说老沈欺负人家老婆,要把老沈押送到派出所。老沈冤啊,摸都没摸到,就拿了两千块钱给人家。老沈从此更怕城里人了,城里人道道太多。
  宝玉热情地递着话,老沈却很少回应。宝玉觉得没趣,讪讪地回了车库。宝玉躺到床上,床嘎吱叫了一声,宝玉才想起来,床腿都坏半年了也没有修。反正两口子也不用床,响就响呗。今天可不一样,老沈的活快做完了,再找木匠也不容易,干脆趁此修一修吧。
  门卫见有生人进来,拦住盘问。老沈心虚,说是给贺海洋家装修的。门卫就纳闷了,车库还装什么修?
  修好床,老沈让宝玉上去试试。宝玉朝上面一坐,没听到什么异常。宝玉嫌自己身子轻,唤老沈过来,两个人一起试。老沈一屁股撂到床上,身子翻了一圈。老沈的意思是想试试床是不是受得了重压,没防护,一下子跟宝玉翻成了脸对脸。宝玉正侧卧着,乳房被挤得紧绷绷的,露出半拉,弹性十足的样子。老沈愣怔了。宝玉呢,脸潮红潮红的,呼吸越来越粗。老沈难以自制,顺势就翻到宝玉身上……
  向阳小区的居民都在议论强奸案。有人说是那个疤脸赵宝玉,也有人传是美人赵宝珠。怎么会是宝玉?如此简单的反问,好像自然就让传言得到了证实。要说宝玉,别说向阳小区的居民,连贺海洋都不相信。
  贺海洋还以为,小区看大门的认错人了。宝玉宝珠姊妹俩,双胞胎。也不对啊,分不清她姐俩只有小时候,现在姊妹俩长相迥异。哪能还分不清?回家的路上。贺海洋又拨宝珠的电话。宝珠人正在单位里,贺海洋竟然莫名其妙地舒了口气。
  贺海洋给110提供了证据,没有跟宝玉老沈去派出所,
  因为有贺海洋的那通电话,赵宝珠回来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这阴云,被众人当成了受害方的佐证。可是,隔了不久,赵宝玉也回来了,同样是没有好气色,但不阴,多云。察言观色的结果,还是宝珠。连小区里的看门人好像都是位称职的侦探,我说呢,怎么会是宝玉!
  挨黑的时候,宝玉也回来了。进了大门,谁见了她都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溜着墙根走。倒是宝玉,大大方方的。有人来不及避闪,顺嘴就问她装修的价钱。宝玉说,管吃管睡,一天60块。宝玉说完,才知道用错了字眼,应该是管吃管住的。听到的人,憋住笑,赶紧走开。
  贺海洋和宝珠正等着她,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简易凳子上。宝玉不慌不忙地洗了把脸,也坐到床上对着梳妆台照镜子。宝玉的眼睛里没有其他人,两只手对着镜子把头发捋到耳根后。
  听说,烧伤的疤痕可以手术去掉的。
  宝玉的话没人接。宝玉以为他们不相信,悻悻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美容杂志,说是重新植皮,完全可以去掉那些疤痕的。
  宝珠终于忍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宝玉说,什么怎么回事?那个老沈,可能早就有预谋的。我让他来修床腿,他竟然要修我的腿。
  宝玉的神情一点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相反,倒有些自得。
  宝珠呢,坐在进门的地方,谁也不看,眼睛虚着。
  贺海洋修养很好地等着宝玉向她的姐姐再重复一遍案情,他还是了解自己的妻子的。
  宝玉说,不要紧的,也就是占了点小便宜,未遂。
  贺海洋突兀地笑了一下。这笑,有些不合时宜,传染得宝珠的肩膀也耸了一下,像是也笑了。床虽说是刚刚修过。贺海洋笑的时候,宝玉还是听到了屁股下面的轻微响动。看来,这床还是没修好。
  宝玉站起来,要去做晚饭。贺海洋和宝珠也相继站起来,走了。
  晚上,宝玉吃了两满碗捞面条,往床上一躺,睡了。
  第二天,整个县城都知道了向阳小区的强奸案。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宝玉,被一个木匠睡了。到底有人不甘心,木匠会不会,等不到那个宝珠回来,才……
  派出所也传出话,老沈这事属于强奸未遂,立等着判决。正好,给了贺海洋离婚的借口。
  离婚协议的时候,宝珠才说,结婚之前她给了贺海洋家十万块钱。这十万块,说的是一半归贺家自己支配,另一半作为贺海洋结婚或买房的资金。宝玉没有一丁点儿的感动,倒是觉得受了羞辱。连自己的婚姻也免不了受宝珠的施舍。
  贺宝跟着贺海洋,宝玉当仁不让地要了房子。
  宝玉搬进了新房。屋里也是空落落的,宝玉的寂寞更加重了。有时候,宝玉也会想到那个木匠老沈。那天的细节宝玉记不真切了,反正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胸罩虚着,没有系上,明显带着诱惑。
  有时候,贺海洋也溜过来赖在宝玉家里不走。宝玉拒绝得并不坚定,一来二往的,两个人过得倒比夫妻还甜蜜。这种非法同居,反倒比合法关系更让人流连。贺海洋比先前回来得更勤快了,以前是一个月也不一定回来一次,现在是一个周至少回来一次。男人可能都这样吧,偷来的,总是刺激,总是美好。宝玉呢,反正也是闲着,反正彼此的身体早已经熟悉。多一次少一次,也留不下什么痕迹。换了新人,倒是麻烦,试探,适应。累。
  宝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宝珠相好的那个领导出事了,押到外地的监狱里。让宝玉意外的是,宝珠一点儿也不难过,宝珠还是那个宝珠,在招待所,宝珠反倒更受男人们热爱了。好像离了那个领导,宝珠就成了所有男人的女人一样。
  再次见到老沈,宝玉正在量贩购物。一开始,宝玉有点不相信,躲在货柜后面又仔细地瞅了瞅。还真是。都一年多了,也该回来了。老沈跟一年前没多大差别,头发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像是留了小平头,更显精神。从量贩出来,宝玉什么也没买。宝玉突然紧张起来,老沈会不会来找她算帐?不过,宝玉倒是不害怕。说实话,宝玉甚至希望有个人来强奸她一回。当然,如果是老沈,更好。宝玉心里无数次地骂过那个看门人,多管闲事,害得老沈未遂……
  回到家。宝玉看到墙上的那些衣柜,仿佛又看到老实巴交的老沈在那儿干活的样子。老沈出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要是想找事的话,早就来了。这新房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那天晚上,老沈还真的找上门来。宝玉听到敲门,慌慌张张地去开门。宝珠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说是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宝玉怕老沈敲急了,吵醒了宝珠。宝玉一开门,老沈就跨进来。老沈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发。
  天气已经凉了,都快中秋节了。宝玉穿着睡衣,里面空荡荡的。老沈的目光瞥过来,像阵阵冷风,吹得宝玉直抖。宝玉压低声音,先开了口,对不起。
  老沈还是没说话,也可能是害怕吵醒了睡着的宝珠。老沈抬头看了下头上的天花板,顶是他吊的。电视墙,也是他做的。
  宝玉说,那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声音还是压得很小,听起来像是低三下四的。
  老沈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宝珠,朝卧室走。宝玉也跟进了卧室,还顺手关上了门,把酣睡的宝珠关在了门外。壁柜跟新打下来一样,毕竟只隔了一年的时间。老沈打开一扇壁柜门,里面都是宝玉的衣服。老沈用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赶紧又缩了回来。那柔软,好像是宝玉的皮肤。绸缎衣服,又唤起了老沈对宝玉身体的记忆。正是靠着这些记忆,老沈才捱过艰难的劳改岁月。宝玉一直在后面跟着,对不起,我以为不会有事的。谁知道,未遂,也是事儿……
  老沈突然转过身,一下子搂住了宝玉。老沈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管它哩。大不了,再坐一次牢。白受了一年多的苦,亏!
  宝玉哆嗦了一下,骨头像是被勒碎了。老沈三下两下扯掉宝玉身上的羁绊,将宝玉掀到床上……
  宝玉从来没有如此酣畅淋漓过。宝玉给老沈讲上次的事,贺海洋给派出所提供的是宝玉的录音。宝玉还给老沈听了贺海洋的录音,录音里宝玉怯怯的。说老沈是来修床的。贺海洋阴冷着笑,修床?把人误当床了?最后一句才是宝玉理直气壮的声音,老沈强奸我!语气有点调侃,也有点,满不在乎。
  宝珠推门进来的时候,宝玉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尽。宝珠手里举着拖把,我都听到了,他,就是那个未遂
  宝珠说着,就要朝老沈头上抡拖把。
  宝玉拦下她,你疯了!我喜欢,老沈。
  宝珠脸上露出讶异,你,喜欢那个未遂……
  警察也冲进来。宝珠喊,呶,就是那个未遂犯,又来强暴我妹妹了。
  三个警察一哄而上,扭住了赤裸着身体的老沈。
  头被摁在地板上的老沈,听到宝玉跟警察据理力争。她是我姐姐,她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我离婚一年了,现在单身,有恋爱的自由。跟老沈,我们是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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