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苏商与清末民初的出版事业

2011-12-29 00:00:00张进
出版科学 2011年5期


  摘要:清末民初,以张謇、盛宣怀、荣德生为代表的近代苏商,积极参与和推进近代中国的出版事业,他们试图通过个人的尝试和努力,发挥出版事业辅助教育和传承文化的社会功能,从而推动近代中国社会的文明进步。由于时代发展的制约和个人力量的局限,近代苏商在其出版事业的实践中,既显示了鲜明的特色,又表现出一些缺憾。
  关键词:近代苏商 清末民初 出版事业
  清末民初,以张謇、盛宣怀、荣德生为代表的近代江苏苏商,在发展资本主义实业的过程中,不断拓展学习西方的领域,以不同方式积极投身近代出版事业。近代苏商希望通过推动近代中国出版事业的发展,促成教育科学的进步,实现国家的文明开化。
  1、近代苏商对出版事业的认识
  近代以降,中国出版事业也开启了现代化的步伐,近代苏商在发展近代资本主义实业的过程中,不仅认识到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紧迫性,而且意识到发展新型文化教育事业的重要性。针对近代中国社会经济整体发展滞后的现状,尤其是科学教育全面落后,国人综合素质日趋落伍的事实,近代苏商主张通过发展出版事业,充分发挥其文化、教育的辅助功能。
  1.1 效仿西方、力行救国
  西学东渐使得近代苏商对出版事业的重要地位和社会功效,有了明确的认识和了解。20世纪初年,张謇、盛宣怀等先后东渡日本进行考查,进一步加深了对出版事业与近代社会经济之间关系的理解,从而自觉地将出版事业作为辅佐教育的主要手段和重要资源。
  张謇在1903年癸卯东行期间,特意参观筑地活版制造所和大阪朝日新闻社印刷所,了解造版、铅字印刷技术,并详细考察和询问了日本师范学校教科书的使用和出版情况,发现日本及西方国家高度重视出版事业。张謇为此大声疾呼:“教育者,国民之基础也:书籍者,教育之所借以转移者也。是以数千年之国髓,传于经史,五洲各国进化之程度,佥视新书出版之多寡以为衡。今者科举废、学校兴,著译之业盛行,群起以赴教育之的。然而书籍之不注意,何也?”
  盛宜怀则通过对比埃及与日本国势的盛衰变化,强调图书翻译、出版的重要性,“埃及学校课西学以欧文,以故衰剧:日本更化之始,先于学校以东文遍译西书,上至将帅公卿,下而赈夫走卒,皆于西学有所取裁,遂以岛国雄视之环球,此其明效大验也”。
  荣德生虽然尚未跨出国门,但他对图书出版与民族文化的关系也有清楚认识,“图书者,文化演进之利器也。无论国家民族,但觇其图书收藏之富,版本推行之广,即可以知其文化之隆盛。故吾国文化发达,乃在秦汉纸笔发明之后:而民间文学之昌盛,实始于宋元活版印刷大行之顷。证诸泰西,自阿拉伯人传入中国棉纸,平民于是有文学;逮荷兰人完成活版印书,著作于是乎广播。图书之关系于国家民族文化,其重如此”。
  显然,在西风浸润之下,近代苏商对出版事业的社会功用已形成群体性共识,不论是位尊权重的“官商”盛宣怀,还是“通官商之邮”的张謇,或是民间商人的荣德生,均力主效仿西方的先进作法,在近代中国发展出版事业。盛宣怀、荣德生对出版事业的认识,字里行间已经充分洋溢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爱国情结。张謇更是将之提升到救亡图存的高度,“夫教育权之宜巩护,书籍之宜视为重要,编译、印刷、发行事业之权不可旁落,今日所已知者也。……早自为计则上可以保国权,下可以免侵略川”。
  1.2 辅助教育、社会教化
  近代苏商在倡导“救亡图存,台教育无由”的同时,发现近代中国落后的重要根源之一,就是西方国家“其图书之多,乃往往轶我上”,他们强调必须发挥出版事业对教育的辅助功效。
  清廷推行“新政”之后,学校广兴,新学日盛。不过,由于新式教科书编译困难,出版稀少,远不能满足社会的实际需求。近代苏商在积极响应发展“新学”的历史进程中,无疑都曾面临教科书匮乏的难题,因此成立译书机构也成为近代中国培养人才的客观需要。不过,造就近代新型知识分子,必须学习西方新知识,而要掌握“西学”,必须借助翻译JKveZaj3yR+ZC9P+LJprJjX4YWKsATN2vxKeKBJv5Ys=之功,正如盛宜怀所说:“盖近日东西人士观光中夏者,靡不以兴学为自强之急图,而译书尤为兴学之基础”。张謇在《变法平议》中也强调:“今中国为先河后海之谋,宜译东书:即为同种同文之便,亦宜译东书。
  当时,无论是盛宣怀,还是张謇,都决定自力更生、自寻出路。盛宣怀在解决南洋公学教材时,除了直接引进外文原著,更多则是通过译书院翻译编写。盛宣怀在《南洋公学历年办理情形折》中阐述建立译书院的主要目的,就是“译书院,专译东、西国政治、教育诸书,以应时需及课本之用”。南通翰墨林印书局也因张謇创建师范学校应运而生,“因兴师范学校,乃兴印书局。有印书局,而后师范之讲义、教科之编辑、布行不致稽时”。
  荣德生也特别重视出版事业辅助教育的功能,他认为“人才之兴,良师、益友、书籍,三者不可或缺”。不过,与盛、张二人的侧重点有所区别,荣德生更加强调出版事业的社会教化功能,“尤注意近今家庭、社会生活之指迷,俾补科学之不及,而策人人入正轨,从事道德修业”。正如他在《<人道须知>序》中指出:“俾各校教师于朝会时间,以此为启发儿童天性之资。不求速效于旦,惟求不倦于平时,使学者渐摩浸既久,自有日就月将之功,庶几蒙以养正。赖此一编,裨益教育前途非浅也”。
  2、近代苏商的出版实践活动
  在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的历史潮流之下,近代苏商并没有将图书出版事业仅仅停留在认知层面,而是转化为具体实践。近代苏商为出版事业投入大量心血和财力,从而推动近代中国教育、文化产业的发展和进步。例如,1898年,盛宣怀成立南洋公学译书院。1902年,俞复在上海创立文明书局。1902年,张謇创办南通翰墨林印书局,1906年,张謇投资入股中国图书公司,并出任董事长。1906年,丁福保等在无锡成立译书公会:1909年,丁氏又创立医学书局。
  2.1 设立翻译机构
  1898年,盛宣怀奏请清政府同意,成立南洋公学译书院,聘请张元济出任院长。译书院一方面广购各类外文书籍,一方面延聘中外博通之土担任翻译,日本的细田谦藏、稻田新六以及郑孝桎、李维格、伍光建、陈诸藻、黄国英、雷奋、杨荫杭、杨廷栋等先后成为顾问或译员。在译书院成立的四年间,一共翻译、出版外文图书13种、40余部,对近代中国的政治思想、学术文化都产生过重要影响。
  在南通翰墨林印书局创设之初,张謇有过大规模编译新式教科书的想法,书局最早也称为“翰墨林编译印书局”,在其早期出版物的牌记和版权页上就印有“翰墨林编译印书局”的字样。1905年,张謇还聘请韩国友人金泽荣,出任翰墨林印书局的编校。金氏在南通的22年间,先后编印、出版大量韩文书籍“平均每年约有1-2部有关韩国历史、文化的著作出版,分别占该印书局年出版量的20%-30%左右”,从而奠定了翰墨林印书局在中韩文化交流史上的特殊地位。
  2.2 编撰教辅用书
  南洋公学依靠自身的师资力量,编纂各类课本。仅在1897年,就出版《蒙学课本(初、二、三编)》《笔算教科书》《物算教科书》《本国初中地理教科书》等各种教学用书,其中“后3种是我国最早的分科课本:但四者中《蒙学课本》名声最大”。由于盛宣怀敢为人先,因此“南洋公学是中国近代中小学教科书的发源地,她揭开了近代中国人自编新式中小学教科书的历史”。
  1898年,俞复等人在无锡创办三等学堂,1902年又在上海创办文明书局,先后出版《蒙学读本全书》七编等教材,获得巨大成功。“民元前十年壬寅,俞复在上海创文明书局,印刷此书。楷书石印,附有图画,形式内容,均比较美观,故盛行时,不及三年,己重印十余版:在小学教育界占势力者五六年”。
  张謇也一直将编印、出版新学教科书作为己任。1906年,他在《策划南洋大学致端江督函》中,提出在教科书方面,“文科方言以外,皆须本国自编”。张謇先后通过南通翰墨林印书局和中国图书公司编印了大量教科书,深受社会欢迎,更得以畅销多年。正如陆费逵的回忆:“丙午丁未,张謇等发起中国图书公司,吴县沈恩孚任编辑长,所出各书以高小之史地为著名”。南通翰墨林印书局先后编印、出版了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生物、化学、物理、音乐、美术等各科教科书,其出版的教科书并不局限于师范学校,还涵盖小学、中学、大学以及农、工、商等各类专科学校。根据1911年出版的《南通师范校友会杂志》第一期附录的《南通翰墨林编译新书目录》来看,在翰墨林印书局的出版物中,教科书、参考书、工具书占有相当比重,其中包括《中学算术教科书》《中学教育算学教科书》《素因数表》《算术原理》《日本统计学五百例》《物理学公式》《物理学计算法详解》《化学方程式》《化学计算法解说》《生理卫生学》《女子教育家庭教养法》《毛笔画谱一至四》《黑板画教科书》《中国地理课本》《中国地理讲义》《教育学教科书》等。
  2.3 自行刊印书籍
  盛宣怀不仅生大量收藏图书,而且喜好刊印、出版书籍。事实上,盛氏在刻书方面也具有相当经验,因为早年其父盛康“得嘉定严永思撰《资治通鉴补》,系咸丰初夏童氏排印本,病其伪脱不完,乃命府君(盛宣怀)详加勘正,卒成菩秩”。后来盛氏“又编次先大父(盛康)所辑《经世文续编》,林、胡、曾三公奏议(光绪二年刻本),皆镌版行世”。盛宣怀晚年,又自选新旧养生家言,刊成《卫生》丛书。不过,盛氏所刻书中最著名的则是《常州先哲遗书》,即使对盛氏长期抱有敌视态度的近代著名藏书家叶德辉也不得不承认,此书“抉择严谨,刻手亦工,后有作者,当取以为师资矣”。
  1903年,张謇“东游”回国之后,就组织专人翻译、刊印《宪法义解》《日本宪法》《日本议会史》等有关宪政的书籍,不仅赠送各方人士,而且托人送人清廷内宫,据说甚至到达慈禧太后手中。张害还非常关心南通地方文化的建设,充分运用个人的社会资本,通过翰墨林印书局收集、整理出版了《乡土历史地理》《民国南通县图志》《雪宦绣谱》《通俗常言疏证》《音乐初津》《个道人遗墨》《范伯子诗文集》《兴学要言》等具有相当文献价值和学术意义的图书,其中《乡土历史地理》是我国近代最早的乡土历史教材,《雪宦绣谱》则是我国第一本刺绣技法专著。
  荣德生也斥巨资刊印了批学术图书,其中包括自著的《无锡之将来》《理财刍议》《人道须知》《大公图书馆藏书目录》《梅园豁然洞读书处文存》《叙文汇编》,以及资助他人出版的《五德箴》《八德诠释》《治平统鉴》《圣学宗传》《春秋撷要》《礼记撷要》《朱子提要》《济公真传》等著作。
  3、近代苏商出版事业的特点
  近代苏商不仅在近代中国的出版事业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且在其具体实践中呈现出别具一格的特色。
  3.1 体现儒商本色
  近代苏商虽致力于资本主义实业活动,但都曾接受过长期的、系统的传统文化教育,文化底蕴较为深厚,呈现出鲜明的“儒商”’色彩。作为状元实业家,张謇一直强调自己“在商仍向儒”。盛宣怀则受到其家学长期影响和熏陶,“愚斋公壮岁即有纵窥书穴之志,从政余闲,辄喜收集图书,遗官至京曹,收罗益富”。荣德生虽然没有家学之渊源,也未能科场及第,但他也酷爱读书,“常到书店,选事业可观之书”。
  近代苏商的“儒商”身份,决定其社会交往圈具有浓厚的文化色彩和学术氛围,其中不乏近代著名的出版家、藏书家和目录学家。长期的社会互动和文化交流,他们也对近代苏商在图书出版事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盛宣怀因其在晚清社会声名显赫、财力雄厚,与图书收藏、出版群体的密切交往毋需赘言。仅以张謇为例,其师长、好友中包括一批近代著名的藏书家,如翁同龢、潘祖荫、盛昱、沈曾植、沈曾桐、缪荃孙等,与张謇合伙经营或者往来密切的近代商人中,也有不少藏书家和刻书家,如陶湘、蒋汝藻、刘聚卿、棣积余等。此外,张謇与张元济、夏瑞芳、陆费逵等出版界名流均交往甚密。由此可见,近代苏商投身出版事业,与近代出版家、刻书家也不无关系。
  由于长期的传统文化熏陶以及独特的儒商气质,使得近代苏商对图书收藏和出版也是情有独钟。张謇、盛宣怀、荣德生曾分别创立南通图书馆、上海愚斋图书馆和无锡大公图书馆,他们也继承和发展了“藏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读书只以为己,刻书可以泽人,上以寿作者之精神,下以惠后来之沾溉”的价值取向和精神追求,在图书收藏的基础上,进而投身出版事业。正如荣德生的挚友,近代中国著名藏书家和图书馆学家孙毓修的评论:“有清诸收藏家,皆喜刻书”
  3.2 倡导公益为先
  近代苏商的出版事业,还体现其关注民生、救济大众的公益思想和责任意识。与普通学子有着类似经历,张謇、荣德生早年求学时都曾遭遇许多实际困难,尤其是对图书、教材的匮乏有着亲身经历,正如荣氏所言“彼具善读之资,而苦于无书可读,因等于不见”。近代苏商在致富之后,也不忘反哺社会,他们试图通过出版事业,解决广大学子的实际困难,进而实现嘉惠士林的意图。张謇创办翰墨林印书局的宗旨,“是此印书局为十数人台资,私益之义少,而为一方学术公益之义多。若在事之人不明乎此,不能实事求是,力求精进,或失之营私,或失之不节,或失之蔽,或失之疏,将资本竭蹶,业终不成,一方学者亦因之受困,非独在事之人公德大亏,其于名誉岂独无损?”
  近代苏商从事出版事业,并不是追逐私利,更多地则是基于社会公益事业的角度。因此,近代苏商往往不计成本,也不考虑个人得失,正如丁福保在《丁氏佛学丛书》中明确声明:“先垫出资金万元,为编译印刷各费。此举非谋利性质,故每月不提官利。”为了出版事业,近代苏商都曾投入大量资金,甚至承担亏空的风险。例如,丁福保就曾因创办译书公会而亏损万元。张謇创办南通翰墨林印书局时,实收股本仅为590股,其开办费用25000元,基本由张謇、张詧兄弟负责筹措,此后营运资金也由张謇从大生纱厂调拨而来。1904年,翰墨林印书局购买新式机器的16690两资本,也是由张謇从大生纱厂中直接划拨。
  4、近代苏商出版事业的贡献及其不足
  经过长期的艰辛努力,近代苏商的出版事业一度获得快速发展,也取得了明显的社会功效。南通翰墨林印书局是中国近代印刷工业的先驱之一,也是近代中国最早创办的具有现代概念的出版机构,其规模和水平在当时均属流。1913年,翰墨林印书局参加南洋劝业会,展出其印刷的书籍、铜模和铅字,并荣获银牌奖,出版事业“大有欣欣向荣之概”。近代苏商在出版事业方面的贡献,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
  第一,促进学术发展和文化繁荣。近代苏商的出版事业,基本实现其文化传承和学术传播的初衷。盛宣怀刊印的《常州先哲遗书》初集,数量达40种、64册,绝大部分为明人以前的撰著,而且版本是盛氏恳请丁立诚、汪康年等钞校的杭州文澜阁之善本,因此其学术、版本价值均非常突出。南通翰墨林印书局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附卖他学问之书,而响学之士亦得餍其所求,开其知识,且区区之意,抑欲借印订诸艺为传习工学之端”。因此,翰墨林印书局先后出版《韩国历代小史》《韩史綮》《校正三国史记》《重编韩代菘阳耆旧传》《崧阳耆旧诗集》《梅泉集》《明美堂集》《申紫霞诗集》《丽韩十家文钞》等30多种韩国历史文献、文学著作,从而保存了大量珍贵的韩国近代历史文献。
  第二,推动版权和知识产权的保护。盛宣怀在南洋公学译书院中,强调版权所有,不得随意翻印。逸措施,既保护著译者劳动成果不受侵犯,又保证了译书质量。1903年,盛宣怀为南洋公学呈请上海道台袁树勋立案保护版权的书目中,就列有译作54种。张謇也非常重视图书版权和知识产权的保护,1904年,他就翰墨林印书局版权咨呈两江总督魏光焘,恳请政府加以保护,“继以中国师范学校尚无相当之教科书,所用讲义须随时编辑,而非随编随辑随印,则缮写既不胜其繁:寄印于上海又不能应用。复鸠合同志集股,设印书局,冀于兴学有益,亦可传习印刷之工艺。查各国印书,最重版权。中国近今编译各书局亦均有版权之请。今恳咨明商部批准立案,并求札饬沪道出示严禁各书贾翻印通州翰墨林印书局编译之书,并照会租界领袖总领事立案”。此后,翰墨林印书局出版的图书,在其扉页或封底中均印有“版权所有,不得翻印”等字样,充分说明张謇强烈的版权意识。
  不过,由于个人认识和时代条件的制约,近代苏商在出版事业上也存在些不足和遗憾。其
  ,近代苏商对出版事业的认识尚属粗浅阶段,对其定位总体较低,基本作为对“救亡图存”的有益补充,并没有将之视为“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的重要支柱之一。例如,南通翰墨林印书局“为适应大生系统企业及文化教育事业对于帐略、说略、书籍、讲义和宣传品的编辑、印刷、发行需要而设立的企业川”。张謇更多地将翰墨林印书局作为自己传播“实业救国”“教育救国”思想的阵地,因此翰墨林印书局过多地承担社会公益事务,严重影响其盈利能力。翰墨林印书局的平均年净利不足200两,显然缺乏可持续发展能力。翰墨林印书局作为张謇大生企业系统的一部分,过多依赖系统的内部支持,没有主动拓展其生存和发展空间。后来,随着张謇的太生系统日薄西山、难以为继,翰墨林印书局更是每况愈下。
  其二,近代苏商在出版事业方面经验不足、经营不善。近代苏商虽然在棉纺、面粉等近代实业方面成绩斐然,但是出版事业毕竟属于特殊的实业类型,必须具备专门的知识和能力,这些却不为近代苏商所擅长,因此他们遭遇困难和挫折也就不难理解。例如,机器印刷技术和设备,在19世纪后期已经在中国逐步推广,但张謇创办南通翰墨林印译书局时并没有一步到位,而是采用落后的石印技术,设备简陋,效率低下。以张謇为董事长的中国图书公司,虽然一度在人才和资本方面超越商务印书馆,但困缺乏张元济之类领军人物,使其“所编之同文教科书,要力避商务《最新国文》之典型,别创格,却又无从下手。又困急于出书,选材既未精审,文字又欠生动。问世以后,行销不广。其余惟历史、地理两教科书,稍见生色,然终不能与商务为敌”。最终,中国图书公司也被商务印书馆兼并。
  总之,近代苏商有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试图通过个人的不懈努力和执著追求,促成近代中国出版事业的发展。虽然近代苏商都具备较强的经济实力,但在发展近代出版事业中则遇到许多实际困难。例如,以“地方自治”为己任的张謇,虽将出版事业作为自治的重要环节,但由于个人从事的社会事业的千头万绪,早就不堪重负。张謇创办翰墨林印书局的个案,则反映出近代国人在近代出版事业进程中所面临的共性问题。这也从一个层面说明,像出版之类的社会事业,仅仅依靠近代苏商的一己之力和社会责任意识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