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照片,会议桌,盆栽的新鲜绿植,……像很多大学老师的办公室一样,瞿振元的办公室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窗外,毛主席雕像昂然矗立,目光炯炯地看着校园外的车水马龙。郁郁葱葱华盖参天的一排排大树,将校园外的喧嚣与校园内的幽静分割为两个世界。工作闲暇时,瞿振元会站在窗边,静静地享受这份绿意葱茏的安静。
从学者到官员的转身
大多数时间,他是忙的,会议、讲话、会客、批阅文件,构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在中国农业大学做校党委书记近十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两张照片很醒目,一张是与神舟六号三位航天员的合影,另外一张是国家领导人来农大视察工作时,与农大老师的合影,两张照片中,瞿振元从容地微笑着。------这是他的惯常表情,他常常是微笑的,步履从容,有着学者的儒雅。
其实,他的确是学者出身。自1964年从家乡江苏启东考入清华大学,至1995年调离清华大学,三十一年的人生在清华大学度过。清华“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的浸润,留给他的是务实严谨的作风。
瞿振元在清华读的是自动控制。“我们的专业在当时是前沿科技,据说,高科技武器会用到我们的专业,都是涉密的。”瞿振元微笑着说:“当时,我们班的学生都很自豪,因为,学的专业可以保家卫国。”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年轻人,有着高亢的热情与单纯的爱国情怀。他们视毛主席的话为最高指示,为能保家卫国而激动。
沉默内向的瞿振元在学校中渐渐发掘了自己的另一面。六十年代,那场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浩劫,并未略过清华大学。学校正常教学秩序被中断。而有意思的是,在一场武斗被制止之后,班上最先返校的瞿振元莫名其妙地被组织委派以“召集人”的重任。在此之前,瞿振元是一个只在中学时做过班级学习委员的温良学生,也从不关心身边的政治学。被临时点将的他连夜想着如何在人前讲话,腹稿打了一夜,有些许紧张,但讲话的效果却还不错。这个从来只读圣贤书,不闻政治事的温良的学生,开始了另一番体验。这番体验,或许可以看做他此后转身做政治工作的启蒙,有偶然的成分,却也有承接偶然的能力与学习力。
1970年,大学毕业,学校择优留校,瞿振元被选留校。“我人生的很多转折点,好像都是被选择。”瞿振元如此打趣,其实,这也是时代使然,那个年代,有谁的命运不是如此呢?七十年代初,中华大地依旧在各种运动中喧嚣着,个人的命运仿佛是海浪中的一粒沙,随着无形的力量上下翻滚。所以,1973年,瞿振元被选入“固体物理”理论研究班的这段经历,在他的人生节点上显得弥足珍贵。
这里,简要地说一下这个班诞生的背景。1972年7月,周恩来总理会见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先生,李先生向总理提出希望“倡导一下基础理论的学习和研究”的意见,周恩来总理很重视,并指示有关领导,要在实践的基础上把我国基础科学研究搞上去,强调要认真实施,不要浅尝辄止,如浮云一样,过了就忘了。
根据周总理这一精神,清华大学决定在1973年开办“固体物理”、“激光”、“物质结构”、“有机催化”四个研究生班。学生在清华大学64、65级学生中遴选。瞿振元再次被选中,成为“固体物理”研究生班的一名学员。这个班一共有14个人,同学中有顾秉林、范守善、隋森芳、陈浩明等,如今个个都很有成就,其中三位是院士。这段学习经历无疑是特殊的,任外面风吹浪打,他自闲庭信步,悠游在科学的殿堂中。没有经历过动荡岁月的人,很难体会风浪中的宁静中有多么珍贵,瞿振元与他的同学们在那难得的平静中,如同张开全身毛孔的海绵,拼命吸收知识的养分。他说,严格的物理学的学习就是一场缜密的思维体操训练,在掌握知识的同时提升思维能力。
如果朝这条道路上走去,瞿振元或许会成为物理学大家。但是人生是一次单向旅程,选择与被选择,都注定只能欣赏一个方向的风景。或许是由于瞿振元出色的组织能力,或许是由于他良好的表达能力,他在研究生班毕业后,组织上先后安排他做学生工作和宣传工作。
彼时,文化大革命浩劫结束,改革开放春风吹来,中国的年轻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八十年代的青春,是经历过的人怀念,听说过的人向往的时代。年轻人充满理想色彩,纯粹,诗意,浓烈,童真。大学校园内各种思潮涌现,那样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可以想象,整日与学生接触的瞿振元,感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学生的思想工作是很实在的工作,虽然‘思想’好像是虚的东西,但是‘人’是实实在在的。”瞿振元如是说。很多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如果说,此前清华大学的自动控制,固体物理学等专业学科是精微方向的研究,那么学生思想工作,则拓宽了瞿振元的思维宏观性。清华的学子,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他们裹挟着新鲜的空气呼啸而来,迫切地想要找人交流,分享。分管学生工作的瞿振元,往往会第一时间触摸到这些饱满的思想汁液,这些思想不一定成熟,但一定真挚,不一定正确,但一定鲜嫩。
“记得,当时有一个爱思考社会问题的学生经常给我写思想汇报,每次都写得很长,里面也有一些认识是片面的。我可以告诉他,‘我看到了,里面有些东西不太对啊,你回去再想想。’这样似乎是节省了力气时间,但是并没有解决这位学生的问题,也使得自己在学生心中的威信降低。”瞿振元回忆着一个细节,“所以每次看他的思想汇报,我需要查阅大量的书籍,从理论上指出他观点的正确性和片面性,诚恳地和他进行探讨,使他乐意接受意见。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一方面自己在知识的深度和广度上得到了提高,另一方面也培养了自己与人交往的能力。”
这个小小的例子,是瞿振元工作方式的一个注解。他是负责的,学生的思想汇报,他会花时间在书中寻找理论支持。他亦是开阔的,在与学生的交流中,他不会是居高临下的教导,而是平等对视,在探讨碰撞中提高自己的知识储备。
这些也是瞿振元此后不自觉中运用的工作方式,他用一种开放的学习的态度去面对任何一个人,以纳海川般的谦逊,吸百家之长。这种谦逊,不仅仅是学习之心,更有一份包容之心。学习力是自我提升的攀梯,包容的心可以接纳异见-----这在其以后的工作中有迹可循----他与他的工作伙伴关系融洽,即使偶尔有意见不同之时,他亦会用平和的心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每一种思想,每一个想法都有其根源,倾听,并且探讨,最终达成一致。
这样的开阔,必然也深深地植根在他的性格中,他不偏执,不焦躁,不钻牛角尖。阔朗地,平静地,温和地微笑---这也是他面对人生的态度。
曾经固体物理学专业的学者徐徐转身,向着行政思想工作方向快步疾行。“以前的工作是研究物体,现在是研究人。”他开朗地大笑,并不为这种转身遗憾。是的,还有什么遗憾的呢?从清华大学党委学生部副部长、部长,到清华大学研究生处副处长,再至清华大学研究生院院长助理,清华大学党委宣传部部长、宣传教育处处长。他的行政之路走得稳健扎实。
这里,有必要提及一下的是,瞿振元在中国人民大学为期一年的进修经济学的生活。那是1986年,清华大学选送一批中青年干部前往北京大学、人民大学读书充电。瞿振元去了中国人民大学。“一年学习结束,我取得了一个B+、三个A+、九个A的成绩。”瞿振元回忆着。那一年,他修了十三门课程,其中有《资本论》,也有《西方经济学》,还有苏东国家的经济改革理论。有趣的是,当他从人大进修回到清华,清华要开设一门《<资本论>选读》的课程,选来选去,最后让他担任这一课程的主讲人。大量的阅读不仅拓宽了他的视野,而且对于他此后社科方面的工作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1994年,瞿振元去美国做访问学者,攻读的依旧是经济学。一年后学成归来。刚刚踏上祖国的土地,便接到一纸调令----前往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任代司长。这一次,他依然是被选择。
“我记得那是1995年1月23日吧,我刚从美国回来,清华大学校机关举办迎春晚会,有人开玩笑地对我说,这是欢迎会和欢送会一起举办了。”瞿振元风趣地回忆着。欢迎,是欢迎他从美国回来;欢送,是欢送他去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工作。从这一天开始,他挥手告别了自己呆了三十一年的清华大学。
建设世界一流大学
从1995年至2002年,瞿振元历任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代司长、司长,教育部高校学生司司长。“一辈子与教育结下了不解之缘了。”说这句话的瞿振元心中有无限欣慰。
九十年代起,中国的高考工作有了很大的变革,比如说,从固有的文理分科考试改变为“3+X”;又比如说,取消高考年龄限制,使公民平等受教育的权利得到事实上的尊重;再比如说,决定把高考从惯常的七月提前到了六月,使“黑色七月”的说法成为历史。一系列的高考改革都在向更人性,更便捷的方向改变。还有让无数人受惠的网上录取……这些,瞿振元都在背后做了大量工作。说起这一段历程,瞿振元显得特别高兴,他说:“做工作不必张张扬扬,但要做得有声有色。在自己的岗位上把该做的事做得有声有色,这才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这也算是他对“履职”二字的理解吧。那时,他还担当着教育部不是新闻发言人的“新闻发言人”的角色,教育部高考方面有新政推出或者做某种改变时,他便直接面对媒体进行解释。有人戏称,他与其他三位司长是时任教育部领导麾下的“四大金刚。”
或许是此生与高校的缘分更近,2002年,瞿振元再次转身高校,这一次,是担任中国农业大学的党委书记。农业,在中国,一向意义重大,中国农业大学则是中国农业院校的领头羊,更是重中之重。瞿振元主政中国农业大学,深知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
甫一入校,瞿振元与时任中国农业大学校长的陈章良便提出了建设世界一流农业大学的概念,这一概念也得到了时任教育部部长陈至立的首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并不是心血来潮,国际上,有这样的成功的样本,如美国的康奈尔大学农学院,德州农工(TAXAS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