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中的气候故事

　　叶谦，博士，曾任中国气象科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中国气象局华风影视集团高级顾问、世界气象组织北京2008年奥运会预报演示项目社会经济影响评价课题首席科学家。现任国际全球环境变化人文影响中国委员会(CNC-IHDP)副秘书长、国际全球环境变化人文影响计划(IHDP)主任特别顾问，IHDP核心计划综合风险防范计划执行主任。研究领域包括：卫星气候学，气候变化的社会经济影响以及全球变化等。
　　
　　1812年12月初，从华沙到法国巴黎的大路上，在几乎难以辨认的几面军旗引导下，一队衣衫褴褛、穿着古怪的队伍步履艰难的行进着。队伍中绝大部分人由于浑身泥泞而让人难以看出他们的披挂。如果不是少数一些人头上还戴着的法国军帽，肩上还扛着步枪，人们是很难看出这是一支法国军队。而当人们辨认出那位骑在马上、神情疲惫的将军竟是威震欧洲的拿破仑一世时，就会更是惊诧不已。对所有第一眼看到19世纪德国画家阿道夫·诺森著名油画《拿破仑从莫斯科撤退》的观众，一方面是视觉上的强烈震撼，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对欧洲历史略有了解的话，那么，观众更想知道那是一股什么力量，能够将法国历史上的一代天骄，与恺撒、亚历山大大帝等世界著名军事家齐名，19世纪初欧洲不可一世的霸主——拿破仑一世——打击成如此境地。
　　让我们首先回到18世纪末期的法国。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欧洲各国为了对抗新兴的资产阶级法国，组织和派遣反法同盟联军进攻新生的法兰西共和国。拿破仑在指挥抗击欧洲反法联盟中节节胜利，不但成为法兰西共和国人的新英雄，并最终在1799年11月9日，通过成功发动“雾月政变”而成为法兰西1fVLm8waPp7lpJoYuiUrKA==共和国第一执政。然而，拿破仑以其杰出的政治和军事才能，迅速地将反对君主国联盟的民族战争所取得的胜利，转变为以建立法兰西帝国、征服奴役全欧洲为目标的帝国主义战争。拿破仑在短短的十年间，就征服了西欧和中欧的大部分国家，而沙皇俄国则成为拿破仑一世争夺欧洲霸权唯一的绊脚石。
　　当政治和外交手段征服俄国亚历山大一世的各种努力都归于失败后，处于法兰西第一帝国全盛期的拿破仑终于忍耐不住了。1812年6月13日，拿破仑率领由来自已经被法兰西征服的几乎所有欧洲国家、操12种语言组成的60万“大军”，对沙皇俄国不宣而战。面对只有一支总人数不到18万人、主帅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从未有过率军征战经历的俄国军队，此次战争胜负结果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拿破仑更是在仔细研究历史上俄国与其他国家历次战争的经验教训，特别是俄罗斯冬季的可能威胁之后，做出了让沙皇在冬季到来前臣服的周密军事计划。然而让拿破仑所难以预料的是，他所面对的真正对手却并不是俄罗斯军队，而是他从来没有面对过也无法预料的极端天气。
　　战争初期，拿破仑充分发挥他最为擅长的集中火炮和充分发挥骑兵机动性的军事战术，加上士兵们的高昂士气，法军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但是，拿破仑虽然考虑到莫斯科冬季的威力，但他却不知道俄国不仅有严寒的冬季，在其短暂的夏季，天气还往往在极端之间迅速变化：时而是快要把土壤和生灵烧焦的烈日，时而是洪水泛滥，时而又把一切冻得近于凝固。
　　炎热的夏季加上俄罗斯人的破坏，大量脱水的法国士兵不得不饮用路上车辙里的马尿；强烈的暴风雨，不但将士兵们经常淋得浑身湿透，更重要的是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拉着重型武器、粮食和其他辎重的马车轮子都被泥泞掩埋，许多马车不得不被扔掉；而习惯于在地中海温暖气候中作战的法国部队，竟然没有携带帐篷，因此不得不每晚在寒冷的露天睡觉。仅仅过去两个月，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就被恶劣多变的天气“消灭”了近50万人。而当拿破仑抵达莫斯科时，却发现在大火连续烧了三天三夜之后，莫斯科的一切已经化为灰烬。面对已是一座空城的莫斯科和决心死战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拿破仑于10月18日不得不下令撤退。而此时，拿破仑原以为在其预想中的俄罗斯冬季则突然提前来临。
　　11月6日，瓢泼大雨转眼变成了鹅毛大雪，法军那适合于温暖气候、连肚子都遮不住的军服根本无法抵御突降的气温。洗劫莫斯科得来的各种衣物，包括女人的裙子和牧师做礼拜时穿的弥撒祭服都成了法国士兵御寒的至宝。为了能够在冰冻滑溜的路面上行走和减轻载重，许多马车夫扔掉了车轮，将马车改做成了雪橇。遗憾的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发明报功，雪又开始融化，地面又变成了泥沼，许多车改雪橇再也派不上用场，只能连同车上的口粮、武器以及行李一起被遗弃。
　　11月25日，拿破仑带着仅剩的5万人，挣扎地来到贝尔齐纳河。虽然渡河桥梁被俄国人破坏是早已预料到的，但是，天气又再一次对拿破仑进行了折磨。当天的温度刚好冷到使河水冰冷刺骨，但又无法使漂浮着的冰块结在一起，让大军渡过。最终，经过一些死士一整夜不停的工作，“大军”才在俄罗斯军队的追击下仓皇过河。
　　12月6日，极端天气给了拿破仑和法国大军最后的一击，气温降到了零下38℃。在随后短短的4天里，最终有4万多人或是死于为了抢夺一块马肉或者死人身上的一件外套相互残杀中，或是由于饥寒交迫而死。在短短的6个月里，最初挺进俄国的60万大军，最后只剩下13000人回到法兰西。被遗弃在俄国的还有16万匹马以及法兰西“大军”的所有800门大炮。拿破仑王朝从此开始走向灭亡。
　　千万不要以为拿破仑在俄罗斯的遭遇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1709年，瑞典国王查理七世对俄国发动的战争就败给了俄罗斯的严冬，并成就了彼得大帝的英名。而拿破仑之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的军队在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所遇到的极寒也成为其最终覆灭的重要因素。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类必须学会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更多的是要了解自然、顺应自然规律。任何违背自然规律，甚至自以为可以凌驾于自然之上的人，其下场都会是非常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