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

2011-12-24 00:00:00夏江
躬耕 2011年5期


  有时候,完成内心深处的某种想法就像选择生死一般艰难。虽说在没有真正行动之前,什么都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可是心里的憧憬、失望、忐忑、彷徨、挣扎、纠结等等,却是真真切切的。
  我自己知道,无论后退还是向前,我的生活都将产生(事实上已经产生)巨大的改变。我不是指物质层面上的。我是指我的心路历程已不可避免地要曲折下去。这条线我已经紧张地攥了三十年,如今不行了,我不得不放手。
  啊!一个人的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惊涛骇浪!
  索性,让一切都停下来,包括那些隐藏着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的东西。
  就在现在停息。我对现在感到痛苦,我对未来感到恐惧,即使冷静下来我也会觉得心里十分紧张。所以,我有一个想法:退到过去,退回去寻找,寻找那些怀旧的往事和虚无的影像。
  当我做出这个荒唐的决定时,朋友们都十分不解。熟悉我的人都叫我画家和摄影师。先前我很喜欢他们这样的称呼,现在不同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同时也发现这两种叫法可以合二为一,它们并不矛盾,随便叫哪一种都行。喊我的名字听起来有点陌生,或者干脆弄一个老什么、阿什么的绰号,会更方便些。
  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当然,他们也知道得很多,首先,他们知道我正在忍受着丧妻之痛。大家伙正在想方设法地安慰我,什么法儿都用尽了,但是,毫无结果。其次,他们懂得这懂得那……无论什么,对我都不再具有价值。
  我正在进行的是一种最艰难、最痛苦、也是最绝望的追寻和锁定。它不是某个抽象关系的阐述,也不是一段隐秘往事的追忆,也不是一些影像的映照或描摹。是什么呢?简单地说,我要用镜头追寻亡妻的灵魂。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搧自己的耳光。这无疑于在明亮的镜头里看到了幻影纷飞,在清晰的画布上看到了浮云遮眼。
  
  十多天了,我仍然在路途上。不是旅游者,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苦行僧。有时,我会自我嘲讽说自己是一个受尽苦难的朝圣者。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诗人。他特意给我摄影师的称呼送了两句话:
  相机是上帝伸向世界的敏锐触角。
  照片是人的欲望冷静后的真实呈现。
  他不知道我是个画家,我没告诉他。他看了我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判定我是个摄影师。客观地讲,我们俩谈得挺投机,如果不是我的心绪已乱和心神不宁,我一定会和他成为好朋友的。
  我告诉他:“我要寻找亡妻的灵魂。”
  “好啊!”他的表情简直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而且,他不像别人那样对我关怀过度,又是询问妻子是怎么去的,又是安慰我要节哀顺变,或者婆婆妈妈地唠叨个没完。这些我都不喜欢,不习惯。我的心里只有,只有一个人——我的妻子。
  “好啊!你一定会找到的。”他最后才稍稍睁大了他的小眼睛,眼神是冷漠中透出瞬间而起的祝福。他这样的表现让我也吃惊不小。
  反过来,应该我叫他疯子才对。
  当我问他怎样才能找到时,他却定在那里沉默不语。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古镇的出口处。它的前面也就是东面是一个湖泊,水蓝得像天的颜色一样,越过去是一大片森林。他的双眼是紧闭的,静得像一尊佛。双手没有合在一起,而是倔强的插在米黄色牛仔裤两侧的口袋里,每个手的五根手指都有力地隆起来,使胯骨上像是凸起了两块怪异的骨头。他脚上穿一双李宁牌运动鞋,上身装束随便,给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入定般地站着不动,双眼紧闭,状态、眼神和骨骼像佛,衣饰传达的信息则是现代的。啊!挺有趣。
  我接着就给他讲起妻子的感情来,当然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说着我就大声哭了起来。
  我想她。我天天在梦里和她相见。我不能不想她。我无法忘掉她……
  人们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又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噢!对——都是狗屁话。我满脑子里都装着她的影子,各种各样的。最容易出现的是长头发的,也有卷发的。有歪着脑袋用纤细的小拇指缠绕一绺头发的模样,我对她说过,这叫“绕指柔”。不管它对不对,我当时就是对她这样说的,就像她经常对我说的那样——听我的,准没错。我保留她的物品,像个傻了的拾破烂的家伙一样,把它们都当成宝贝。到如今我才发现,她的鞋竟然这么多,摆满一间屋子的地板绰绰有余。出来前的一个星期,我在劝自己要更细心一点,一定留意那些很微小却能勾起幸福往事的东西。它们让我更伤心,我愿意这样。比如一枚扣子、一只装饰头发的花、一把小梳子等等。知道吗?从梳子上找到几根她的头发后,我竟像真正见到她一样激动万分。显然,这种激动过后更让人绝望。
  其实,我家里有许多她的照片。那又怎么样,它们是纸,是平面,缺乏活力,没有生命,对我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欺骗。电脑、手机、DV等里面也有她的视频,我看了多少次了?只能用无数次回答。每看一次,都是对我思念之情的致命打击。我竟然发现,越是清晰地看到真切的画面,越是让人在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再拥有时的痛苦成倍增加。
  所以,我抛开了这些曾经离她最近的东西,而要去遥远的地方寻找她的灵魂。
  当我和诗人站在我国西南方的一个古镇的出口处时,我已经毫无结果地寻找了十多天。
  路的右边,靠近我,有一片树林。较粗的树,它们的枝干就像它们的胳膊。细长的树叶,无端地让我想起妻的一头秀发。风吹到它们时,我看到妻的笑容在树叶上面波浪一样滚动着。这种感觉,我没给他说。
  我只是问他:“我们可不可以一块儿?”
  他说:“不行,你寻找的是死人的灵魂,而我寻找的是活人,很不一样,不能同行。”
  他对我说过,他要寻找一个像《红楼梦》里林黛玉一样悲伤和让人悲伤的女子。我想说他这样很没意思,但是没说,我感觉有许多话都被他阻挡住了。是不是与他说流浪半年寻找无果,可是他也处处留情,并未忘记了与男人的寻欢作乐有关?这话影响了我,我也不知道。
  我们只好分别,这并不是职业或艺术领域的不同造成的。如果从这个角度说,我们是有密切联系的。在现实生活中,有些力量很大的东西阻碍了我们之间的沟通。
  离开时,诗人很优雅地来了一个粗犷的动作:左臂向后像翅膀一样斜着做飞翔姿态,右臂肘部高高昂起,右手握成酷似孔雀头的端酒姿势。先躬身、弯腰,两条腿半曲着一前一后,然后突然仰面朝天,“孔雀头”缓缓移至嘴边。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只好盯着他看,然后双手抱拳,使劲地甩了三下。就此别过。
  
  我又开始了忐忑不安的寻找,有些失魂落魄。短途的步行,路远的乘交通工具,我还没有坐飞机,当然也用不着坐轮船。一路上我坐过火车、公共汽车,也坐过出租车、三轮摩托等。甚至,有一次还有幸坐了一辆拉红薯的牛车,感觉不错。
  应该坐飞机,说不定在机舱里,透过窗户就可以看见灵魂飘飘荡荡的样子。
  到目前为止,我还在陆地上寻找。因为总有一些扑朔迷离的影子时隐时现,诱惑着我。我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是可以找到的希望和诱惑使我觉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当我坐了一天一夜的长方形铁壳子来到这个地方时(别人都叫它客车),心里充满了惊喜。是个小岛。相对于周围的环境,它真的是一个孤零零的弱小的岛。但是能找到它我太高兴了,说这个词不应该,可我真的很高兴。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又不是那么热闹,这样的条件是求之不得的。我觉得一群一群的人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是很叫人不舒服的。孤独的旅游和寻找对我太重要了。
  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拍到一张照片。我想拍下亡妻的灵魂,虽然这不现实,疯子才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让人感到恐惧的,但我总想让自己拍的照片中有她的影子。在表面?在背后?或者是影影绰绰的。别人看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能在凝神深思中隐约地察觉到一点点儿。
  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岛的简陋旅馆安顿下来以后,我就带着相机四处走走。我觉得它是孤岛,真实情形不太一样。它像根细长的手指一样斜插大海之中,与它相连的不是另一根手指,而是合拢一起的、完整的、突兀的险山奇峰。完全背离了它的风格,越发衬托它的弱小,所以我说它是个孤岛。
  
  第三天,我发现了我的镜头里出现了使我感兴趣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身深蓝色的西服,崭新,很像是结婚的礼服。它让我睹物思人。他们两个经常选一处适合看山的地方,长时间呆立不动。背影看起来很感人,其实也让人心酸。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女人是坐在轮椅上的。她还很年轻,比我的妻子年轻。她蜷坐在轮椅里,下半身被一条毛毯包裹着,几乎看不到脚,好像穿了一双粉红色的棉鞋,卧室里穿的那种。我敢肯定它不结实,但这又有什么呢?她是不可能再下地走路了。头上戴一顶粉红色的样式非常时尚的帽子,但看帽子,就觉得她人一定曾经非常可爱。我不是说她现在不可爱,应该更可爱。只是她苍白无色的脸使我的心隐隐作痛,病魔显然已经快要吞噬了她。原本她是健康的,漂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脸的轮廓清秀,眼睛像小月牙,眉毛,嘴唇,耳朵,皮肤的质地,甚至上面的小小的绒毛,这些都还隐约留着些从前高贵典雅的影子。
  我想给他们拍一张照片,又觉得不合适。然后,这样的愿望太强烈,没有办法控制。
  他们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奇异的山峰。我和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们的背影印在我的眼睛里。男人站在女人的后面,扶着轮椅。一高一低,有构图上的层次,色彩有深有浅,是搭配上的互补和映衬。
  我无法消除掉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走过去不就行吗?可以,但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打破彼此的陌生?我不知道。
  第四天,我张了口,我说我想给你们照一张相,可以吗?男人充满不解地瞪着我看,眼睛里的愤怒在增加。女人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就面无表情了。他们不同意。
  男人把轮椅收拾得五彩缤纷,用的是各种各样的丝带、绢花,或是其他闪闪亮亮的东西。这吸引了我。他还每天都在轮椅的扶手上插一朵鲜花。上面用绳子缠了一支细长的玻璃瓶子,肚子很小,加了一些水,花在里面生活得挺好。有时,鲜花就是在岛上的什么地方随意采的野花。不管怎么说,都是精心地养在里面的。我在替他想一个问题,女人看见那些花会不会生气呢?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那天他们显得精神特别好。男人离开了轮椅一会儿,可能是女人想单独待一会儿。我就走上前去和他搭讪。他还是很迟疑,仿佛在想该不该和我说话。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说:“你很爱你的妻子,我也很爱我的妻子。”他看了看我,没有张嘴说话。
  “但我的妻子,她现在不在了。”我接着说道。这句话是不应该说出来的。本来,我也没有打算给他说出实情,这很不恰当。可是,我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他听了显得伤心起来,好像是为了我。脸上的肌肉短暂地抽搐了一会儿,然后牙关紧紧咬起来,腮部鼓起了两块肌肉。我看见他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它们在里面打转儿。他又突然变得愤怒了。
  我害怕他会骂我,或者用拳头揍我一顿。可是,他说:“你妻子也……”
  他没有发作。他又看了看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说:“不是,她是因为出车祸……”
  “对不起。”他沉默一会儿,突然说:“那倒没什么痛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想一想,那时我是很痛苦的。于是我就对他说:“但我很痛苦。”
  这句话起到了效果,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了。“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下一次碰到他们,他拿出了几张照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些照片很不错,技术不错。是两个人的合影。男的显然是他,女人应该是这个女人。可是差别简直太大了,任凭哪一个眼睛雪亮的人也分辨不出来,任凭哪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见此情景,也会伤感起来。我用手指擦了擦左眼角,还有右眼角。
  我甚至想说,这些照片上的女人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说他们商量了。她不想照。她让他拿出几张过去的照片,说,如果有兴趣就翻拍这些吧!我给他解释,说什么都不行。看着这个女人沉默的样子,静态的脸,我感到了深深地绝望。我能体会,她有一颗坚韧的心,也有深深的痛楚和遗憾。
  每天,他们几乎都是老样子,留给我的是动人的背影。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我就在不远处。
  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男的找到我,说她同意拍照。我就在他们经常看山的地方为他俩拍了一张照片。这一次,他们把背影留给了险恶的山峰,它也是这张照片的背景。男的站在轮椅旁,女的坐在轮椅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们应该笑,就像握在男人手中的鲜花以一样开得正好。男人真是有心人,拍照时,他悄悄地把轮椅上的花拿在了手里。
  按动快门前,那一朵小花的颜色集中成一个点儿弹进我的眼睛里。突然之间,我的世界一片鲜红,像血液。我想起妻子被车撞后躺在血泊中的模样。真该死,我真想骂自己一句。我得按一下快门,我清醒了。看见两个人露出了微笑,很难得,很难得,小花也在微风中颤动。真是一个有诗意的镜头,我把它保存了下来。
  他们给我通讯地址,以便以后寄照片给他们。他说他很理解我的做法。这没什么。让我吃惊的是,他说他们不是夫妻,她是他的未婚妻。
  因此,我就猜想这是个神奇的地方,且是最接近亡妻灵魂的地方。
  
  我从虚无和怀旧中开始向特定的现实影像靠拢。这是一个艰难而充满痛苦的过程。所谓的灵魂,所谓的现实,孰轻孰重?愈来愈让人怀疑。它们是不确定的。
  啊!人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仿佛就是那树林中的秋千一样,一会儿令人欣喜地朝我这边摆过来,一会儿又令人沮丧地向着另一边摇过去。无论是这儿还是那儿,它都极力摆到最高。短暂的停留,实际上却在考虑下一次更有力的离开。或许,它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彻底的安宁的。
  慢慢地,我觉得妻子在我心中的地位变化了。她不只是妻子,也不只是爱情,她可能会代表一种更深、更深、更深的东西。深得有些虚,又有些使我害怕,但却能触碰我的本质。
  又一对夫妻的到来,更加印证了我的观点,这里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一对夫妻啊!怎么说呢?在我眼里,他们可是幸福的一对,是完美夫妻的典范。
  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当时,我们都在这个“孤岛”靠近海水的一侧。为什么总要说这个岛是孤岛呢?它的景色看起来其实很美。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孤独了,失去妻子之后,我的脑海里就不断闪现类似的“孤岛”幻影。无论什么样的形象,它们都会被我这种奇怪的“孤岛”意识浸染。干嘛会这样?为什么非得这样呢?
  周围还有一些人,很少的。我和这对夫妻之间也有一些距离,适当的距离。人们之间是需要这些距离的。
  天气晴好,海水一动不动,有几只灰色的水鸟飞来飞去,它们飞翔的姿态和特别的叫声使人印象深刻。
  那两个人面朝大海而立,长时间地向远处眺望。他们让我想起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 花开花落……
  我因为画家和摄影师的职业习惯,处处留意那些能构成美的画面。当然了,也包括人的某一时刻的特定形象。看了一会儿自然景色后,我就开始留意这里的人来。这两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沉默淡定的气息渐渐吸引了我。
  男的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女人穿的跟他的款式差不多,但颜色是银灰色的,像海鸥的羽毛。他们年龄四十多岁,看起来是一副事业有成、生活惬意的样子。男人给人一种儒商的感觉。女人呢,猛一看给人时尚妩媚的感觉,细一看有一丝端庄的气息透出来。他们的脸部形象一定很上镜,虽然我是从侧面看而且还有一段距离,但依然可以合理地做出这样的判断。现在,你会在不经意中看到一些酷似明星的脸。哎呦!那个人……那个人……他多像陈道明啊!而这个女人她是不是李湘啊?你看,多像,像极了。但一般人可能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发现。
  他们并排站在远离海水的沙滩上,手都斜插在上衣口袋里。
  我已经被他们吸引住了。但我不能长时间地盯着他们。
  
  看一下海吧!
  有一阵海风吹过来,海面上平静的蓝绒布被揉碎了。我赶紧扭头看他们一眼,我觉得他们的沉静应该被打破。那样让人很不耐烦,很不耐烦,缺少变化,没有故事,未必就是真正的安宁,也未必就是生活的常态。
  是女人被风吹得飘起来的长发打破了他们的状态。她的头发可能是拂着男人的脑门了,他就下意识地扭过头来。他没有看见妻子此时的眼神是什么,却看到了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一双眼睛。这对于他和我都是个意外。他没有思想准备。我虽然时时提防着,但也有点猝不及防。我很尴尬,赶紧收回目光,可为时已晚,我们的眼神已经不自然地碰撞了一次。更可怕的,当我扭过头来时,我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妻子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但很可怕!它怎么这时候突然到来而又突然消失了呢?它去了哪里?很可怕!妻子的眼神是冷漠的,使我的整个身体都禁不住颤栗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绝情的眼神。
  我逃跑似地离开了这里。
  虽然……但……我还是想拍一张他们的照片。他们是不会答应的,按常理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怎么样才能打开沟通的第一步呢?然后,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办?简直是苦思冥想了。
  还是行不通,就我心里想的所有办法而讲。我直接对他们讲,我想给你们照一张相,可以吗?这样说,怎么样?怎么样?俗死了。他们会不加考虑当机立断,拒绝。没有理由接受的,他们还有可能猜疑我的动机。
  凡事都需要一个契机。我不知道这个契机有没有,如果有,它在哪里?什么时间会出现?对此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又碰见几次。我的天啊!怎么和我猜测的一模一样,他们一个像陈道明,一个像李湘,真的很像。
  我期待着,又觉得毫无希望。
  突然地,有一天,他们两个中的他提出要我给照个相,是合影。我很奇怪。
  他们俩在一起,我不能从女人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不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的女人特别讨人喜欢,当然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讲。
  我问他:“为什么要我照相?”我真的很奇怪。
  他说:“我想让我身边的她和她身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