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民意调查发展特点

徐向梅

俄罗斯民意调查发展特点

徐向梅

俄罗斯民意调查起源于苏联时期，在转轨以后逐步发展并系统起来。目前在俄罗斯最有影响的民意调查机构主要有三家，即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ВЦИОМ)、社会舆论基金会(ФОМ)、尤里·列瓦达分析中心(ЛЕВАДА-ЦЕНТР)。其他如俄总统办公厅公共政策分析中心、Б.А.格鲁申的《人民之声》、应用系统分析研究所等也是有一定声名的民意研究机构。此外还有些专业调查机构，在各自相关领域内有较大影响。

一、俄罗斯民意调查的主要特点和方式

1.民意调查发展的历史与国家现实社会政治进程密切相关

十月革命后至斯大林时期，在禁锢严格的政治文化体制下，苏联几乎不存在民意调查。赫鲁晓夫“解冻”以后至勃列日涅夫时期，苏联成立了社会学协会，建立了调查机构和社会舆论研究所，对劳动群众生产生活的态度、人们的交际行为、居民对地方有时也针对国家存在的社会问题的态度、对青年人的社会政治积极性等开展了一些社会调查，有时调查也具有全国规模。不过调查是在党的监督下进行，调查方式以及调查结果的公布和使用受到严格限制。随着戈尔巴乔夫改革的推进，苏联社会向着公开性和民主化迈进，社会学领域呈现繁荣景象。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苏联国内从中央到地方成立了很多调查机构，仅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就有20家左右。苏联公民不仅能对社会经济问题，而且很快开始对阿富汗战争、禁酒运动和改革这些国内和国际重要的政治问题发表看法。1989年苏联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召开前夕，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和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在全国范围内对公民有关代表大会的态度所作的跟踪调查，使执政当局高层机关的工作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居民层面，人民代表得以及时地与选民沟通，形成并确立自己的立场。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民意调查得到快速发展。

2.官方色彩浓厚是一个主要特点

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是官方色彩最浓厚的调查机构。第一，它是俄三大民意调查机构中唯一全资国有公司；第二，其管理机关经理理事会主要由联邦劳动部、社会发展部、财产关系部和总统办公厅代表组成；第三，研究中心的最主要任务是接受国家委托，按照联邦和地方政府的订单进行有关政治、社会和选民特点的社会学调查。中心的客户以国家权力机关为首，包括总统办公厅、联邦会议、最高法院、联邦各部及地方政府。社会舆论基金会最重要的客户是总统办公厅，在多次总统大选中，该基金会都与总统行政班底进行了密切合作。

这些调查机构也接受国际国内一些社会组织和商业机构的委托，进行社会问题和营销调查。在三大调查机构中，列瓦达中心官方色彩最为淡化，客户也以国内外社会组织和公司为主。

3.民意调查内容丰富，其中尤以政治性民调最为发达

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成立以来进行了大量的社会调查，从2000年以后更是逐渐增多，其中尤以政治性民调最为频繁和普遍，涵盖着国家、政府、军队、体制、机构、领导人、居民、选举、思潮等方方面面。政治调查分全联邦和地方两个层面进行，全联邦的调查每周进行，跟踪观察社会政治动态，及时捕捉居民社会情绪的变动，研究问题地带，预测国家政治局势的发展。地方调查针对地方管理和社会日常生活有关问题根据需要进行。

4.民意调查基本上沿用国际通行的方式，网络调查还处于起步阶段

俄罗斯几大民意调查机构都是欧洲市场研究学会的会员，调研活动遵循国际通行的道德准则，采用的调查方式基本上是国际通用的，例如综合调查、个人面对面访谈、电话访谈、视频和音频监测、焦点群体的深入访谈、专家咨询、对工商业产品、包装和广告进行测试、日志式调查等。从调查计划的制定包括调查问题的设计和调查对象的选取，调查计划的实施，到运用各种描述性和推论性统计工具处理调查所获得的数据，进而作出分析报告，调查工作具有完整的工艺周期。

比如综合调查，针对有关选举、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大众传媒领域，生活水平和生活方式，商品和服务市场等方面，都可以采用这种调查方式。以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为例，这样的调查是在全俄范围每周进行。调查采取多阶段整群抽样方式，随机选取行政区(联邦主体)，选择行政地域单位(居民点)或行政区内的选区，规划调查路线，选取居民点中的家庭和家庭中具体的受访人。对受访人的要求是18岁以上的成年人，对年龄层、性别、职业和教育背景规定一定的限制。通常是在俄罗斯领土上根据地区经济发展指标、政治发展指标和居民点结构从80多个联邦主体中选择不少于40个联邦主体，在其中挑选140个以上的居民点，每个居民点抽取的被访者不低于5人，随机抽取的总人数要达到1600人。有时也按照类似的方式进行定制的专题调查。

社会舆论基金会的一项有特点的调查方式是焦点群体的电子监测。就是对电视和广播里正在播放的节目进行监测，目的是观测人们对所发生事情的第一反应。

在俄罗斯，已经开始利用网络进行民意调查，但到目前为止还不是最普及的方式，这与互联网在俄罗斯的应用程度有关。可以预见，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调查方式有着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俄罗斯民意调查存在的主要不足是：民间调查机构欠发达，官方定制使得民意调查具有自上而下的特点，可能影响到数据的客观性，也增加了民意的可操纵性。民间调查机构特别是地方性的尽管不少，但是在全国范围内影响有限。

二、民意调查在俄罗斯的应用

任何一种现代政治制度，无论是民主的还是威权的，都越来越关注和重视民意，都希望将民意纳入当局对重要的社会、政治和经济问题的决策过程。俄罗斯政府对民意的关注一方面体现在上述民意调查机构的发展和壮大上，应该说这些机构的创立和发展很大程度上基于政府的支持，政府成为它们的最大客户；另一方面则体现在各级政府对民意调查结果的应用上，而且显然，政府部门对民调的需求与应用呈增多的态势。

1.国家领导人对民意调查的重视

梅德韦杰夫总统非常重视民意，在许多发言和报告中都特别强调这一问题，他指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考虑民意，因为这涉及我们国家相当大数量的人”(2010年7月)，“民意应该成为评价警察工作效率的主要标准”(2010年7月)，“评价地方领导人工作的主要标准是当地居民对他的信任度”(2010年1月)。

2007年2月1日，普京在其第二任总统期间召开的外国记者招待会上针对俄罗斯正在进行的地区联合与合并表示：“任何地域上的变更，如合并或是分解，只能在征求民意的基础上通过。根据各地法律，可以通过不同方式进行，但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公民的意愿的表达。”

叶利钦在退休后撰写的回忆录中讲道：“在我的工作会晤开始和电话铃声响起前，我一定要浏览一下报纸、杂志、新闻摘要和社会学调查结果，否则我不能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叶利钦意识到，社会舆论研究，这不只是国家最高领导层决策的最重要因素，而且是他们的工具。

尽管我们无法度量民意调查的结果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对领导人的认识起作用并影响其决策，但是从他们的讲话中可以明确看出，这种作用是存在的。

2.民意调查在选举运动中的应用

民意调查应用于各级各类的选举运动在全世界都很普遍，俄罗斯也一样。在总统选举，国家杜马选举，甚至地方议会选举中都广泛利用民意调查工具。

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对2008年总统大选所进行的专项调查从1月17日—3月25日投票前一日共进行了25次，调查内容涉及总统与东正教会的关系、总统候选人的个人品质和形象、对未来总统职责和任务的认定、对选举结果的调查和预测、国家发展战略、对梅德韦杰夫和普京关系的认识、未来总统与俄罗斯民主制的命运等。这些资料无疑对当局、社会政治力量和居民阶层了解选举情况，预测国家政治形势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依据，特别是对候选人了解选民意图、制定和及时调整自己的竞选纲领、策略和行为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社会舆论基金会在1996年总统大选中与叶利钦团队深入合作，其总裁A.奥斯隆成为叶利钦的竞选智囊——“分析小组”的成员。后来叶利钦在回忆录中讲到：“在讨论某个想法的时候，当大家都沉寂下来，就会提出一个问题：‘人民在想些什么？’此时，与会者的目光就会转向奥斯隆，而他会埋头在自己的小本子里作出最后的评论，说出人民的想法。亚历山大·奥斯隆在分析小组工作时就是使用这个假设的名字‘人民’。”社会舆论基金会以及其他民意调查机构的民调结果，成功地帮助叶利钦认清形势，消除不利因素，争取选民，从而扭转了最初的不利形势，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3.俄罗斯政府机构对民意调查的应用

俄罗斯几家大的社会调查机构的调查项目主要是官方定制。有关国内局势、国家领导人信任度、政府及国家机关工作绩效及满意度评价、居民社会生活水平和居民情绪、选举运动的情况、国家重要社会经济计划实施的民意反应等都是政府关注的重要问题，此类问题的常年定期的综合性调查和专题调查基本上都是政府买单。

2010年3月6—7日，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针对“政府在过去一年工作的主要成绩和失误”进行了民调，调查涉及全俄42个州、边区和共和国的140个居民点，总计1600人参与。调查结果显示，被列为政府工作成绩的主要包括：退休金、工资和津贴的提高(13%)。认为政府工作没有任何成就的人从上一年的40%下降到35%。认为政府的主要失误有：失业问题(7%)、通货膨胀(6%)、发生严重的危机(6%)、对体育事业的忽视和社会领域的失误(4%)、生活水平的下降和公用住宅事业问题(3%)、政府对农业的疏忽以及反腐败斗争的无效和国家计划实施的失败(2%)，等等。

对政府活动绩效、对社会经济计划实施、对政治家信任度等问题进行的社会调查及分析报告，渗入到各级政府的决策过程，有利于政府在制定涉及重要民生问题的计划和措施中吸收民意并调整自己的工作方向，对政治家调整自己的行为、改善公众形象也提供了重要参考。

4.其他商业机构和社会团体对民意调查的应用

俄罗斯民意调查机构除接受官方定制，还受许多国内外社会团体、党派和商业机构委托，进行一些社情和商情调查。

商业机构和社会团体按自己的特定需求委托调查机构进行专项调查，调查结果的应用更具有专门性。2010年1月18日，俄罗斯联邦知识产权、专利和商标局正式承认Mail.Ru网站为俄联邦领土上的著名商标，这赋予了该网站与因特尔、可口可乐、天然气工业公司等著名企业同等的地位。Mail.Ru是俄罗斯最大的在线通讯和游戏平台，如今被俄官方承认为著名商标的总共只有85家最大的俄罗斯和国际公司。这项重要决定的产生正是基于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在网民中进行的社会调查结果。

俄罗斯民意调查的发展已经有20年，尽管存在一些不足，但可以客观地说，其民意调查体系已经比较系统和完备，特别是针对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和外交等重要问题的定期大范围的综合调查已经形成机制，民意调查基本上遍布全部国土，从理论上讲，每个公民都有被抽取进行民调的机会。老百姓通过参与调查能够将自己对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意见和需求表达出来，从而形成社会各界一定程度的互动。不过，民意调查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向买单者提供民意参考，对决策过程发生重要的影响；另一方面，调查结果的公布也对民意具有明显的导向性，直接影响到人们的判断和行为。正是因此，它有可能被利用成为决策者的工具。进行设定的民意调查，借助民众之口表达自己的意愿，这在许多政治家和利益团体中已经不是秘密。

中央编译局俄罗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