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 阿 土
在短暂的一生,能有一个真正思念和关切自己的人就够了。
我愿意和你一起行走,一起看春花秋月,被你牵着慢慢变老。
说这句话的人本不矫情,当时,她正抱着我的胳膊,随着我伸出的脚伸出她的脚。那一刻,月光在我面前如洗过似的干净,四周飘着淡淡的香,是草香,是花香,还是爱情的气息。
我不知道,这并非我的嗅觉在退化,在等过太多人后,我突然对最初的灵敏失去了知觉!
城市的建筑仍在漫延,越来越多的楼房高出了植物和村庄。
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什么才是我们回归的怀抱?又是什么让我们在行走的过程中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踩伤长在夹缝里的草!而那些草,是否也正经历我们的命运?
我一遍遍扪心自问,摸着自己的胸口,希望能听到别人说些什么。人不能沉浸在过去,曾经走过的路不值一提,从身后撵上的脚步只会踩着我们的身体抵达高处。谁会在意已经成为记忆的往事?
号角在前方吹着,即是一个世界的召唤,也是对落伍者的警告。这句话我在多年前说过,现在依旧觉得并不遥远。但是,人通常要在等了许久之后,才会发现紧锁的门里是空的!
我们执着于滚滚红尘的变幻已久,在莫测的深处找不到涉水而过的方式。或者,我们也可以做一个隔岸的人,站在对面看愈燃愈烈的火势,然后发出冷漠的微笑。我们已经习惯了被自己蚕食,追求色彩斑斓和硕大无朋,对于生命深处的诗意,质朴淡泊的生活越来越缺少心的付出。
我知道,我不会成为观棋的人,我无法控制不让自己出声。虽然我已经到了理智的年龄,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旁观者,但是,我依旧不善经营,遇到一点感觉就会迸发出全部激情,像火花四溅的焊机。
我真想在行走的过程中好好思索自己的一生。真的,我很想做一个有梦的人,没事的时候采几段童话,一个人的时候,在月光下喝酒。或许我用手中的杯子盛接的不过是几滴露珠,可是看着自己的身影,那种无独有偶真好。真的,如果你能在月光下感受到这些,相信这个世界也足够美好了。
步蟾宫,如果真能折一枝桂花,走在蟾宫里,我不希望再使用想像!
奔波多年,是什么让我一直保持着温热的激情,在宽广的大地上像一个恋母的婴孩?
恋绣衾。我不是贪图那一张暖帐,只渴望拥有留在那段岁月里的爱情。
行走多年的行囊,它们和我一起记载欢快和忧伤,平安和坎坷,在不同的时光里接受来自异乡的问候。当然,它们并不能系住我的双腿,只让我认清自己的皮肤和血液。
墙角的蛛网,在月光下滴着被遗弃的色彩,谁的丰富才能成为我的幸福?
未名湖上,黄龙旗航模舰队和太阳旗航模舰队又战成了一团,不过这次战斗的操作方,分别是清华附小和北大附小的同学们……
恋绣衾。我不会忘了住了几代人的村庄,只希望在季节的队列里看到亲人的脸庞。
我对城市的熟悉,远不如对庄稼亲切,它们的光芒仿如我头顶上摇曳的流苏,一次次点燃着我迫不及待的目光。从远方到故乡,我的情绪没有旅途的背景,只有晶莹的月色和让我眷恋的燕巢!
曾经的襁褓里,乳汁的芳香在氤氲里飘散,怎样的故事才可以进入我的诗句?
恋绣衾。我不用去担心天涯海角的锦书,只在乎生命是否会在微雨的清晨长出新叶!
画上是旧时的眉黛,被吹歪的柳梢,以及在枕侧敲过的金钗。看着它们,我突然发起呆来,对无意中伤害的人,或者不经心忽略的人,还有那些不再被我记住的植物,我的心中充满愧意。从这一刻起,我看到的色彩不再只属于自己,平静的心海里只有曾经的固执和对旧情的放弃。
旧窗外,破败的古筝声,乐曲依然典雅,有滋有味,我是真的放弃还是根本就不曾拥有?
恋绣衾。谁的宝马香车停在了我的楼下,让我身侧的芳草都变得寒冷起来?
曾经格外喜爱饮酒的我,现在却不敢喝了,突然害怕起那些由相思变成的液体。因为形单影只,我看到了自己的左手正吊着自己的右臂!
三五点星光下,我数了又数,亦浓亦淡的胭脂,在天空中究竟是在为谁涂抹?
今夜有虫在草丛中鸣叫,一声声唤得人心生厌烦。
我从何时学会在这个地方游走,并且以一种思索的姿势仰望月宫?
鸟已在城市里消失,风声从不会缺勤,偶尔的脚步是谁在寻找旧日的记忆,“格登、格登”踩得寂寞的夜色生生地疼?荒芜的东西,都被不再回来的人抛弃了,无家可归的动物,对着遥远的房子叹息。
也许,我该早些明白,既然已经答应让自己远走他乡,就决不能再用梦缠绕自己。我拿得起,却没有学会放得下!
谁能准确地说出一生行走的距离,像说出自己生命的长度?
在一个偶然的日子,一缕轻烟让我心头的喜悦顿然消失,一切在我的面前重新暗淡,甚至连自己的面孔也慢慢模糊,那些驶过的车子,唤不起我丝毫的斗志!
挂在墙上的风灯和烟斗都很老了,蓑衣也一样老了,可爱抚的话语依然响得真切,无论千里万里都不能阻挡。就像是田鼠,就像是野兔,就像是那截废弃已久的土墙,或者在村头一闪一闪的烟斗,哪怕它们早已成为泛黄的图片,或者掩蔽在记忆一角的坟墓。我不怕认不出是哪一垄田亩,不怕长辈们会在泥土之下指着鼻尖斥我,只要让我拨开草丛,就能从贯穿的血脉里找到生命的来路。
真的,我常常想起不在的亲人,记忆和往事,我没有任何理由放下。像每年都要在一定的日子里登高远眺,在特定的时节里遥寄纸钱。尽管我都快不记得他们的容貌,可只要一走进那片墓园,他们就会栩栩如生地列在面前,说乡邻也好,聊庄稼也好,熟悉的声音,把我耳朵热乎乎地撩着……
今夜,虫在草丛中不断地鸣叫,身后的广场上,一个步履艰难的旅人,面孔上带着灼热的微笑。
今夜,他简陋的行囊,让我找到融化水泥与钢筋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