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璨
一只钟表
高璨
走到我床边的
是星光,月光,晨光
或仅仅灯光?
夜晚隐秘地行进
光的身份永远是谜
那些不知名的光走到我的床边时
我不知道
花儿是渐渐张开
还是纹丝不动
(那些会拉上窗帘睡觉的花儿)
露水正在爬上草叶的额头
还是尚未启程
公鸡的梦境逐渐淡了
还是向丛林深处走去
关于时光的一切
我都不知道
当有光走到我的床边
我看见了
都会起身和它聊聊时光之外的
我的梦
无论它是星光,月光,晨光
或仅仅是灯光?
在白天,在你不会做梦的时候
这些光总会令我想起
曾经诉说的梦
因为它们自己在回想
一只挂在墙上的钟表
低头,它的脚下有一只大水缸
孤独是漂浮在水面的
钟表隐绰的影子
时光扭曲了
它摆了摆越来越纤细的腰肢
像在水中哭泣
孤独就是墙上那只钟表的目光
它不断向下瞧
孤独的羽毛日渐丰满
直到可以自如飞翔
孤独在屋中盘旋
它也渴望自由
它从窗口飞出去
远远的,不再回头
墙上的钟表,面朝下
径直落入水缸
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孤独
几枝茉莉开在门口
每天清晨都有最清新的问候
绿叶和白花
像它们的味道一样澄澈
一朵、两朵花儿凋谢了
不久又会有新的笑脸
在小小的绿色帽子里显现
当我正惋惜的时候
而此时家里的蝈蝈
盛开的音符渐渐凋零
就像窗外的黄叶
飘落时打几个圈作为道别
我却从来辨不出蝈蝈的告别
音符落完一树的叶子
就连雪都拨不动琴弦
茉莉花欢欣地开开落落
为什么蝈蝈的叫声
不能如茉莉花般
在熄灭了几个夜晚之后
再燃起小小的火苗
当我痛惜的时候
带一个篮子去原野
和夏天的影子做朋友
将蛐蛐的歌、风的絮语、蝉的悄悄话
统统装进篮子
在一棵大树下
等待树的影子来找自己
夏天的驯鹿跑得太慢
用了整整一下午云的聚集、涣散时间
才绕到我的身边
而我在原野的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夜色好深,好像墨笔涂了许多次
渗出了这个夜晚
篮子里蛐蛐的歌、风的絮语、蝉的悄悄话
蹦蹦跳跳、踩着舞步牵着梦逃跑了
驯鹿们终于在梦中
奔跑在雪原上
夏天的宠儿们,望着天空
突然飞出的一只黑色大鸟
我的篮子空了
幸福却抱着自己的大尾巴
微笑着睡在里面
其实它们可以爬得更快一些
叶子的盛情挽留,使它们
多呆了一会儿
花儿甜蜜的诗,让它们
多品味了一会儿
风舞蹈在阳光的舞池
它们自己哼着伴奏
多看了一会儿
蜗牛可以爬得更快
只不过很多的人
挽留它们
只不过它们爱所有风景
它们才不希望像那些
每时每刻奔跑者
失去了什么却浑然不知
直到生命只剩下一个终点
镜子,是它的一只眼睛
人们喜欢在这只眼睛里审视自己
因为镜子没有将自己的情感
流露在眼睛里
人们镜中看见的依然是心中的自己
镜子睁开眼睛就不再合上
碎了,就散碎地望着世界
没有人爱镜子
所有人都爱自己
也没有人会像纳西索斯
因贪恋自己的美貌落入小河
陷入镜子的心里
镜子孤独的时候
在心中闭上眼睛
想着自己的那么多伙伴
都这样活着
想流泪还需要等到雨天
镜子是它的一只眼睛
镜子内心惆怅
却依然情不自禁地爱上
每一个路过的人
夏日如水流远去
除了秋天没有新的起点
这个落叶缤纷的季节
这个细雨霏霏的季节
这个天空向往更高处的季节
这个传说中会有大雁飞过的季节
这个野菊花烂漫的季节
这个掐灭纷纷蝉鸣的季节
这个风的目光日渐犀利的季节
这个把雪花宝宝养大,足够纷飞的季节
这个使我的钟表昏睡的季节
这个脚下铺有厚厚落叶
走过,可以是浪漫
也可以是萧瑟的季节啊!
它用一场雨,把自己浇了出来
像春天呼唤小花儿那样
雨,很久以前就告诉人们
她要来了
阴郁的天空,稀释了阳光
打碎了云的脚步
雾掌管花园的钥匙
街道旁的树凌晨在一个冷颤中醒来
看夜空总有一颗星星很亮
不会将寒冷说出口的星星,会冷吗
麦田的绿,有些脏,有些杂乱
灰尘都毫无生气
雨还是没有来
就像冬天很真实地撒了个谎
就像征兆永远不会是现实本身
月光如泉水的凉
夜的静如细沙散入水中
突然的一点光亮都会打扰的静
野鸭不知游到了哪里
不知道树上的鸟儿住在哪一个枝桠
除了草地那只不会叫的小虫
盯着一株草尖发呆
所有人都睡着了
远处的小河依然在流
河里的石头也睡着了
所有人都睡着了
当晨曦融化了月光的凉
融化了守夜人的锁
睡着的都陆续醒来
谁都没有为深夜储存记忆
多少个夜晚
只在那只小草虫的日记里
真实地发生过
在童话的大森林里
我有一个大玩具兔朋友
我们天天晚上跟月亮走、跟星星走
却惊奇地发现在我们停下脚步时
天空中并没有前进的路
时光和我们住在一起
她长着大眼睛,长头发
穿着拖鞋,来来回回走动
双手插在口袋
因为所有她爱的花儿
在她的手中都会哭着凋零
她将手藏起,希望这样就可以
不碰到每一个生命的尽头
在童话的大森林里
我们的夜晚清亮
我们的木屋温馨
我们相信所有童话的真实
也许在读故事的人看来
这个故事里
有两只大玩具兔
一直莫名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