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利华
哈 酒
宗利华
写小说的老宗,是回老家过年的。
老家在农村,既偏,又远,倒三四趟车才到。老宗媳妇儿自从跟他领了结婚证,就再没去过。她说她害怕老宗家栏里那头猪。农村人上个厕所,得去跟猪争地盘儿。城里的老宗媳妇儿跟猪斗过几次,彻底投降。
老宗现在也斗不过那猪。
但你却不能因为这就不回家过年呀!父母在老家,还有一大堆的七大姑八大姨,不回去,说不过去。过年当然得哈酒。
老家人管“喝”叫“哈”。
老宗酒量还成,那是在城里头。回到老家,就彻底蔫了。城里头哈酒用高脚杯。主陪带一杯,副陪再带一杯。好啦,展开。一般来说,一个酒场哈多少酒,心里有数。老家人哈酒用酒壶、酒盅儿。不起眼儿的小酒盅,一开始根本瞧不起它,可哈起来,就明白不好计数。忽悠忽悠,哈高。老宗哈高好多次。后来,每次都对小酒盅心存戒备,结果还是吃亏。
在城里,老宗连根葱都算不上。比他有本事的,一砖头砸好几个。但一回到乡下,就算个人物啦。村里在外头混成能人的,也就三五个。老宗稳居其中,但名次不靠前。县委看大门的王麻子、县政府招待所干领班的凤丫头,都在老宗之上。老宗虽在市里,在乡人眼里,却只在三四名上下浮动。论交际能力,他还很嫩。文人发疯有一套,你让他耍手腕、跑门子,还真不行。
老宗倒是赚了个“实在”的名声。
村里有到市里的,找到老宗,他总是竭尽全力。多数办不成。就想法弥补,比如把来人灌个烂醉。老宗有个好处,不摆臭架子。事儿办不了不要紧,你得有个好态度。
还有一点,只要在老家哈酒,老宗从不耍赖。这样,每次都很狼狈。只有年三十晚上那场累。跟老爷子,爷儿俩对着头,不必分主宾主陪。关键是,跟自己老爹哈酒用不着斗心眼儿。
初一那天晚上,就不一样了。
为寻找导致上述结果中杂波抑制性能与理论值之间的差异的原因,对该区域实测数据作进一步分析,在图4中给出了数据幅度直方图。首先采用瑞利分布对实测数据的幅度进行拟合,结果如图4所示,可以看出实测数据尾部已明显偏离瑞利分布,即该杂波背景体现出较强的非高斯性。由于上述SAR-STAP算法提出的前提即为杂波背景服从高斯分布,故采用该算法对数据进行处理必然存在性能损失。因此,寻找合适的统计模型对实际非高斯杂波进行描述,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新型SAR-STAP算法,是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途径。
老宗的几个本家叔伯、堂兄弟一年一度,汇聚一堂。
这次酒局设在老大家。
一开始,几个兄弟都有点儿拘谨。一个个双手插在两膝中间,搓来搓去,貌似很沉稳。老大先发话,咱老少爷们儿凑一块,废话不说啦,一个字儿,哈!咣当咣当,一气带了十二个。说是带一年的酒。老宗闷着头,哈酒,吃菜。他怕一不留神,嘴里溜达出后现代主义来。
接下来,老二带酒,老三紧随其后,老四不甘示弱,吱溜一声,一滴不剩。
老大这时建议,先歇一歇,给老爷子端个酒。众人积极响应。老四酒量最差,脸红了,舌头拧着,咋呼得倒最响。晚辈太多,一个一个挨着敬,几位年纪高的受不了,于是推选老大做代表。恭恭敬敬起身,斟满酒,亲手递上。长辈此时面若核桃,笑一声,好儿子啊!没白拉扯大啊!用手掌平托着两个酒盅儿,另一手慢慢捏起一个,送到嘴边。
老宗觉得很温馨。多好啊!这才叫过年哪!
这边,开始捉对厮杀。老宗开始话多。话题主要在猪啊羊啊鸡啊,以及地瓜、玉米棒子上。他想与别人沟通,就得主动去找话题。
混战开始。老爷子们知趣地撤离现场。
老大跟老四划拳。嗷嗷直叫!
老宗主动出击,挨个儿碰两盅,脑子就开始生锈。好几次,文学词语开始随着酒嗝儿出来遛弯儿。再后来,彻底刹不住车,开始大谈官场腐败,大谈萨达姆、本·拉登。
大谈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都晕了。
高潮在这时如约而至。
老四跟老三先出现争执。
老四认为,老三酒盅里还有数滴,可以养条鱼。老三左手捏着酒盅,像举个话筒,冲着老四的脸,我要没哈净,我就是这个!他右手五根手指在桌子上爬了一下。老四一拍桌子,别耍流氓!你一贯这臭毛病!老三把酒盅摔到地上,你个王八蛋,你骂谁呀?老四还击,是你先骂人,还是我?
哈酒前一直闷不作声的老二,挽了挽袖子,嚯地一下站起来!你俩要哈就哈,不哈都给我滚蛋!
老宗瞅瞅这个,再看看那个。
一股尿意冒出来。
他踉跄到猪栏门口,一下煞住身形——居然还能记起曾受过猪的欺负。片刻之后,老宗不怕啦!他嘟嚷着,我可哈多了,最好别惹我;但老宗一推门,迅速撤回。栏内分明夹杂一股浓重酒味。看来已不止一人捷足先登,且翻江倒海。
老宗还是斗不过猪。
他怕那猪也哈醉了。
老宗正在墙角奋力把尿尿得更直,更远,屋里已乒乒乓乓起来。吵闹声中,居然还有女人!嗒嗒嗒,炒豆子一般。老宗分不出是谁家婆娘。
他悄声说,跟没文化的人哈酒,真累啊!
可就在一瞬之间,老宗莫名其妙心里一疼!他很清楚,老三和老四从小就这样。哪怕今晚抓破脸,明日照样头对着头哈酒。老宗也很想和从前一样,跟他们打啊,闹啊,拍桌子啊!可做不到啦!
他现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老宗摇晃着身子,抬起头,目光投向越来越远的漆黑的天空。
有零星的鞭炮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