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词“真”性情透析

2011-11-16 03:21蔡兆飞
新课程学习·中 2011年7期
关键词:李后主春花秋月后主

蔡兆飞

“做个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是后人对李煜的评价,苏教版高中语文教材中也收录了他的《乌夜啼》和《浪淘沙令》这两首词,而要对李煜词进行深刻理解,就要走进他的真性情。

李煜(937-978),字重光,初名从嘉,别号颇多,为中主李璟第六子。李煜的词,极为后世所推崇,前期多数写宫廷的享乐生活,后期的辞章则多数写南唐亡后哀伤的感情,表现出对昔日生活的追恋和悔恨。

五代以前,词方兴起,虽不乏佳作,但正处于萌芽状态,词的特色尚不显著。五代词讲究声律,注意辞藻,从形式上有了较大发展,但内容却空洞无物,往往流于艳情,《花间集》是其代表。而南唐二主,特别是后主,其词能以切实的生活为基础,乐则写乐,悲则写悲,率性任情,是人自身所具有的真情流露,情溢其间,多无矫揉造作。对此,王静安先生有较高的评价:“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晚唐五代词人,尤其“花间”一派词人,绝大多数喜欢雕饰文字,绮丽腻滑,后主则喜白描,清新朴素,精练自然,为宋代另辟一条新道路。故由晚唐温韦词,发展到苏东坡、辛弃疾、李清照词,后主起过推动作用。

后主词率性任情,以自身融入词中,开创了词的新境界。对此分为三个方面加以透析:(1)真情流露:悲则写悲,乐则写乐;(2)抑郁之“真”情引发“悲剧美”效果;(3)注重自我意识,创造性地把自我注入词中的新境界。

一、真情流露:悲则写悲,乐则写乐

李煜词传世至今大约有三十多首。词的风格前后期显然不同,前期欢快开朗,入宋沦为阶下囚后,郁郁寡欢,怅恨之情溢于其词。

亡国前,后主沉溺于宫廷生活无视国事,而备受人非议,前期词被后人评价不高,但后主词中的“真”情却溢于其间。《人间词话》中亦有争辩:“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例如《玉楼春》: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未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本首作于亡国之前,内容是描写宫中晚会情景。描写鱼贯而出的宫娥美女光辉夺目,接着便是歌舞情景,凤箫与霓裳给人以更加柔和舒适的感觉。

李煜于975年被俘入宋后,过的是“日夕以泪洗面”的屈辱而悲惨的生活,生活上无往昔帝王派头,精神上也亦受到重大打击,这些都导致了他词风的重大转变。

如《浪淘沙》一首: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入宋后的凄苦生活,身心备受折磨,忧愁和悲苦无以倾吐,只好把这种心情和感受寄托于词,一吐心中不快。

开头就描绘出一种肃杀的情景,而配合这种情景的悲苦之情一直到底。情和景的绝妙结合,把作者的真情实感倾吐而出,同时亦引起读者心灵的共振。昔日的帝王生活不再,连眼下的寒暖都无人关心,在寂寞和惆怅之时,只好借酒来消愁,岂料“借酒消愁愁更愁”。词的最后一句,把人生的感悟和不如意得以抒发,似有“人生天地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的时光匆匆,青春不再的忧愁,还有对故土的思念,以及生命中不可捉摸的无限哀伤和感叹。

二、抑郁之“真”情造就“悲剧美”

亚里士多德曾经对悲剧有过如此的解释:“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事实上,李煜的那些传诵千古,迄今为人们百读不厌并引起广泛共鸣的作品,却是那些充满哀思的亡国、思乡之音。王国维亦称“一江春水”句“气象何等,竟无嗣响者”!

李煜的词正可以说是自己亲身经历和心之所感的结晶,乃后主抑郁之“真”情而发,是“真”性情,因此能够成为最为凄切动人的悲剧乐章。

后人往往对后主的后期词作评价极高,这也可能缘于人们往往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对李后主这种才子佳人的悲惨遭遇极是同情。往往一幕“悲剧”更能引发人们心灵的触动,在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对悲剧主人公的同情与缅怀。虽然往者已矣,但在心灵上,后主与读者是没有鸿沟的。

咱们来看一首后主的词《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李后主愁恨满怀,踽踽独上的形象跃然纸上,呈现眼前。他登上西楼,举头见新月如钩,钩起一串旧恨新愁;低头看桐荫深锁,锁住了满院清秋。他的离愁,不是一般的男女离别之愁,而是失掉故国的深愁长恨。

后主的后期词,无论是“春花秋月”“小楼东风”,还是“砌下落梅”“月如钩”等,在人们眼中美好的景物却只能引发其无限哀思,怎能不勾起人们心底那善良的同情心。也正如王国维所说:“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

三、注重自我意识,创造性地把自我注入词中的新境界

词兴起于初唐,中唐后流行起来,原本是合乐歌唱的诗体,到了南唐李后主那里已是大开大阖,至真至情,情景的完美融合,把词的抒情功能发挥尽致。在他的作品里听不到无病呻吟的声音,看不到刻意经营的痕迹。欢乐的时候,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欢乐;哀伤的时候,他一任沉哀入骨,自然地把“自我意识”融入词中。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他以自身的遭遇和感受为素材,把“自我”融入词中。后主词中传诵至今,被后人评为极致的莫过于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这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此词大约作于李煜归宋后的第三年。词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故国之思,据说是宋太宗听闻这首词后下令毒死了李煜。“春花秋月”“东风”,却反而引发作者“不堪回首”的嗟叹,因为勾起作者物是人非的惆怅,衬出他的囚居异邦之愁,用以描写由一位江南国主而变为阶下囚的心境是真切而又深刻的。结尾句“一江春水向东流”,以水比喻愁的名句,含蓄地显示出愁思的长流不断,无尽无穷。

后主词的精髓在一个“真”字,这个字说尽他人间的欢乐与悲苦,这个字诉说了他对生命真谛的领悟,同样是对这个字的发挥创造了词的一片新天地。悲则写悲,乐则写乐,把自我融入词中,后主的生命与词融为一体。读后主的词实际上是对后主生命的参悟。率真的特色造就了后主一代大家风范,亦使后主词成为词的发展史的一座里程碑。

(作者单位 山东省东营市河口区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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