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Immortal Beloved》(永远的爱人),是一部描写贝多芬生平的影片,也有人根据电影剧情将其称为“贝多芬传”。由伯纳德•罗斯(Bernard Rose,1960— )执导。影片描写贝多芬死后,人们在他的书桌中找到一些零碎的曲谱和一封情书——写给他永远的爱人,并将他的遗产尽数留给了这位女人。但这位幸运的女人是谁?贝多芬信中只字未提。于是导演运用自己不俗的想像力将贝多芬平生的作品和三位与他有关联的女人揉合在一起,对这位“永远的爱人”进行了一次大胆的猜想,同时剪辑似的叙述了贝多芬的一生。此部电影的配乐指导是匈牙利著名指挥家乔治•索尔第,因此电影的配乐编配极为出色。影片自始至终贯串了贝多芬作品的旋律,如按图索骥,便能深入贝多芬令人动容的音乐世界,同时也能领略到贝多芬每部作品如何成功地扮演推展剧情的说书人的功能。
贝多芬一生写下了大小作品编号为138的无尽宝藏,他的许多作品都写于自己无法验证其音响效果的全聋时期,为欧洲音乐史增添了最光辉的篇章。他的三、五、六、九(《英雄》、《命运》、《田园》、《合唱》) 交响曲,他的《热情》、《月光》、《悲怆》钢琴奏鸣曲,他的协奏曲、室内乐曲以及《庄严弥撒曲》、歌剧《费岱利奥》,无一不是感人肺腑、盛演不衰的艺术珍品。贝多芬的个性奔放不羁,是位具有强烈民主思想的艺术大师,他的作品旋律感情奔涌充沛,和声与节奏自由新颖,艺术手法极为精湛。二百多年来,他的音乐响遍世界,成为鼓舞人们为美好生活而斗争的精神食粮。
在贝多芬所有的作品中,交响曲是他艺术成就最高、贡献最大的创作领域。贝多芬一生创作了9部交响曲,无论从其作品中表现的深度,还是他对这一体裁的革新和发展,贝多芬都是一位巨匠。他首先在交响曲中注入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先进思想及革命热情,扩大了乐曲的展开部与尾声,扩大乐队的编制及加入人声,以谐谑曲替代小步舞曲以及运用不同的创作手法(如:动机的发展、主题的对比与贯串、富于动力性的和声进行、不规则重音的应用及音量的突变等),深化了交响曲这一体裁,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影片中的音乐也着重的突出了交响曲这一体裁的运用,分别使用了他的五部交响曲音乐,即第三、五、六、七、九部交响曲。
第三交响曲标题是《英雄交响曲,为纪念一位伟人而作》,原稿上的标题是《拿破仑•波拿巴大交响曲》,是应法国驻维也纳大使的邀请为拿破仑写的。但当时贝多芬听到拿破仑称帝的消息时,愤然撕去标题页,改成了现在的曲名。这是第一部打破维也纳交响乐模式,完全体现英雄性格的作品。作品贯穿着严肃和欢乐的情绪,始终保持着深沉、真挚的感情,呈现出强烈的浪漫主义气氛。贝多芬本人曾声称他最喜欢的交响乐就是这部交响曲。此交响曲时常被例举为浪漫乐派的始创作品。
影片中,贝多芬面对爱情圣战时,便以《英雄》之姿迎接挑战。年青气盛的贝多芬极度崇拜拿破仑,认为他是伟大的改革者,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他期望已久的自由。他的热情也深深感染了茱丽叶,贝多芬与她在宫廷花园中萌发的恋情,便是伴随着第三交响曲“英雄”第一乐章昂然登场。前奏出现两个大三和弦,坚定有力,这正是法国大革命时代英雄性格的象征,渲染出英雄出场之前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这一乐章的长度和复杂度前所未有。最引人注目的,既不是曲式格局也不是丰盛的乐思,而是所有的素材不断向前推进,从一个主题化出另一个主题,充满活力稳步上涨,抵达一个又一个高潮,以非此不可的锐势推向结束。主部主题处理得象戏剧人物,受尽反对和镇压,挣扎不已,最后得到胜利。
1807——1810年间,贝多芬激情四射,拥有非凡的才华,但在那些贵族大公眼里,他就是一个为他们弹琴演奏的音乐仆人。可贝多芬却是一个永远往前冲的人,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目标。在感情问题上,他想用实力来征服那些比穷人更有教养或者更容易教化或者更能跟他在一个平台上交谈的“淑女”,他一生都在追求幸福的爱情,但是最后均未结出“硕果”。因此,这段音乐的运用不仅表达了贝多芬当时的情感、心绪,也提前预示了贝多芬复杂而曲折的情感历程。恰到好处地帮助画面完成了单凭视觉无法表达的复杂感受,使观众产生遐想与回味。
《第五交响曲》(《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开首的第一小节是贝多芬特别爱好的乐思,在《第五奏鸣曲》、《热情奏鸣曲》中,我们都曾见过它的轮廓。他曾对申德勒说:“命运便是这样来叩门的。”(命运二字的俗称即渊源于此— —原注)。它统率着全部乐曲。渺小的人得凭着意志之力和它肉搏,在命运连续呼召之下,回答的永远是幽咽的问号。人挣扎着,抱着一腔的希望和毅力。但命运的口吻愈来愈威严,可怜的造物似乎缓慢,只有悲叹之声。
这一乐章展示了一幅斗争的场面,音乐象征着人民的力量如洪流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黑暗势力发起猛烈的冲击。乐曲一开始出现的强有力的富有动力性的四个音,也就是贝多芬称为“命运”敲门声的音型,这是作品的主部主题。这一主题贯穿全曲,使人感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与震撼。
影片伴着“命运”敲门式的动机,拉开了帷幕,贝多芬枯槁的死宣告伟大的作曲家辞世。“从黑暗走向光明,通过斗争取得胜利”是这首曲子的中心思想,第五交响曲是最能代表贝多芬艺术风格的作品,也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曲目。因此,将它作为这部有着强烈戏剧性冲突的影片的开场音乐是再合适不过了。之后,当贝多芬的助手辛德勒找到与贝多芬有关联的第二位女性,即一位能够理解贝多芬生活,也有进步思想的伯爵夫人时,这位隐居的女人谈到了自己失去爱子的痛苦回忆。炮声隆隆下,此段场景继续选用了第五交响曲第一乐章激昂的旋律,导演在此大胆的将“命运”交响乐理解成是赞颂拿破仑之作,当拿破仑背叛理念称帝,将炮火转向维也纳时,贝多芬面对战争的残酷,愤怒地将拿破仑的名字从曲谱上删去。虽然此事与历史事实是有争议的,但此处以音乐叙事的手法确实能让人耳目一新。历史是久远的,历史是发展的,也是多译的。
F大调第六交响曲是贝多芬交响乐中唯一的标题音乐。所谓标题音乐是指音乐具有故事性、情节性,表现文学概念或绘画场面。贝多芬的F大调第六交响曲被认为是标题音乐的典范。贝多芬对这部交响乐加的标题是“田园生活的回忆”,他在总谱的扉页上特别注明,“主要是感情的表现,而不是音画”。贝多芬怕人们误解他的音乐,更明确地说:“《田园》交响曲不是绘画,而是表达乡间的乐趣在人心里所引起的感受”,他强调的是人的精神世界而不是描摹自然。乐曲共分五个乐章,每个乐章各有一个小标题。
影片主要使用了第六交响曲(田园)的第四乐章“暴风雨”,“命运”虽然不可达,但对于顽强的贝多芬来说,既然要试,就要试到最后一口气为止。当他与弟弟发生争执时,他所做的就是“战斗”。影片中:贝多芬冲进弟弟家,强行索要自己曾委托弟弟保管的曲谱,并咬定是弟媳乔安娜烧毁了,于是,一贯对她的谩骂又开始了。争执中,贝多芬和弟弟打了起来,有肺病的弟弟当场吐血,不久溘然离世。在这段场景中,音乐设计运用声画统一的原则,为画面配上气氛、情绪与之相同的音乐,使文化层面所展现的气氛得以强调,增加了画面的感染力度。随着剧情的推进,狂风呼啸,裹挟着雷电排山倒海般袭来,转瞬间便笼罩了一切。整个乐队都在急速飞旋,弦乐刮起一阵阵旋风,倍大提琴发出沉重的怒号,短笛凄厉的尖啸像是狂风的呼哨,铜管和定音鼓的霹雳令大地震颤,包含乐队全部音域的半音下滑好像风暴在横扫一切,想把世界带进地狱一般。看完这段,忍不住好奇:为什么贝多芬对她的仇恨如此之深?导演冷冷地将事实呈现出来,运用恰当的音乐来渲染剧情的气氛,加重了观众等待谜底揭晓的迫切感。
虽然,第七交响曲是无副标题的作品,但是人们通常喜欢把它称之为“舞蹈性的交响曲”、“舞蹈的颂赞”。在贝多芬所有没有副标题的交响曲当中,这部作品也是最受人欢迎的。影片中,导演可谓煞费苦心,非常恰当的运用了此部作品最著名的慢板乐章。影片中:心理脆弱的卡尔带着枪来到野外,决定吞枪自杀。电影采取了前后两个时间点同时发展的平行拍摄手法。一处是卡尔站在废墟上,用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一处是贝多芬和辛德勒乘着马车匆匆赶往医院,这使得叙事节奏很是紧凑。此时电影配乐使用了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在该乐章中,贝多芬运用复调的手法,将几个动机用三声赋格段结合在一起。音乐一开始是由中提琴、大提琴与低音提琴合奏出“寂寞”主题,然后,第二小提琴接下这个“寂寞”主题,由中提琴与大提琴合奏出一个“悲凉”的对位主题。就在管弦乐宛如嚎啕大哭的强奏中,枪声响起,贝多芬心灵感应般的胃疼起来,成了全片最令人心碎的一刻。选用此段复调音乐,暗示了贝多芬的情感紧紧跟随着卡尔的命运,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事业来培养卡尔,他爱卡尔胜过自己的一切,只不过他的爱重得让卡尔喘不过气来!因此,这段音乐的引用,非常精准的表达了导演对影片中此事件的主观态度与评价。
第九交响曲(《合唱交响曲》)是贝多芬的晚期作品,这一时期可称作贝多芬创作的“冥思时期”,音乐风格走向内省。在这一作品中,贝多芬突破了以往的交响曲中仅仅使用乐队的传统,在第四乐章中加入了人声,乐队和人声一起高歌,把威武、豪迈的胜利进行曲,庄严肃穆的圣咏旋律,热烈、欢腾的庆典赞歌融为一体,借用席勒的《欢乐颂》构建了自己最后的乐思——普天同庆,世界大同,引导听众通过阴暗和绝望、痛苦和沉思、冲突和斗争,走向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胜利和欢乐、团结和友爱的伟大精神境界。为了表述《第九交响乐》的宏伟结构,贝多芬打破了四个乐章的传统,加长了篇幅,演奏时间长达70分钟。
贝多芬写《第九交响乐》时,正是他精神和物质生活都很不顺的日子。或许,这是他在晚年回顾一生的心情写照吧。应该向世人告别了,一切的一切,爱情与痛苦、世界和梦,贝多芬将生命中每个阶段精炼出的音乐语录,全部指向第九交响曲《合唱》的终乐章。它所表达的世界,是线条极为复杂的对位结构。影片中导演将这段人类最崇高的音乐视觉化的成功尝试,久久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黑夜的荒林中,瘦弱的男孩以惊人的速度飞奔着,他发疯似地甩动着自己的双臂,仿佛是要挣脱长久以来禁锢着自己的枷锁。平静的湖水,倒映着漫天的繁星。当男孩摆脱了一切的羁绊尽情浮在水面上仰望星空时,欢乐颂的高潮响起,那是一种让人听之自觉渺小的宏伟,那是一种让人听之无视一切的力量。镜头拉远、拉远,湖水、天空早已分不清楚彼此,只有这数不清的繁星围绕在贝多芬的身边。导演此处的大胆想象暗示贝多芬就是这无垠苍穹的一部分,他就是一颗永远闪耀光芒的恒星。将贝多芬一生的苦难、冲突和纠葛,都在这惊人的听觉和视觉震撼中升华成为简单纯朴的“快乐颂”。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不给他欢乐,他自己创造了欢乐赠与这个世界。”音乐早已停止,贝多芬还徜徉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听不见身后雷鸣般的掌声。终于,世界为他折服了,这满场欢呼的人群理应成为他驰骋自己音乐的背景,它姗姗来迟。但这份发自内心的告别使乔安娜在他临死前原谅了她:“再不能恨一个能写出如此音乐的人。”
电影揭开了贝多芬坚毅刚强的外表下不为人知的细腻柔情,虽故事情节颇受争议,但影片配乐却首首均为乐坛之旷日巨作。贝多芬的交响曲音乐主题从不懈奋斗的“英雄”形象到扼住“命运”咽喉的矛盾冲突,再到走向光明和解的第九交响曲,其音乐路程既体现了一个平凡人走向一生所要经历的悲欢离合,也同样彰显了一个艺术家在面对命运面对社会的放逐,于孤存中达到了万物合一的精神境界。因此,贝多芬的交响音乐在这部影片中,处于核心的位置,它不仅连接着故事人物,还推进叙事、表现主题、营造气氛,让音乐成为整部影片的灵魂。
[1]沈旋,夏楠: 古典音乐欣赏50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1999
[2]翟静:谈贝多芬音乐作品中的人文主义意蕴【J】 音乐创作,2010第5期
[3]屠锦英:电影中的音乐【J】 艺术教育,2006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