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红
(莆田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福建莆田351100)
中华妈祖文化的隐喻象似性探析
吴晓红
(莆田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福建莆田351100)
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人类的认知现象。而人类认知的过程是思维,结果是文化。隐喻认知结构在语言文化发展中起着主要的、决定性的作用。试运用认知语言学理论,以隐喻与语言、文化的关系为切入点,通过对妈祖石雕神像、妈祖服装、妈祖髻和妈祖蔗塔的隐喻象似分析,探讨文化、隐喻和隐喻象似性的关系,说明语言具有隐喻象似性。
认知; 隐喻; 常规隐喻; 象似性; 文化; 妈祖文化
历史上的隐喻研究把隐喻列入修辞学的范畴,与明喻(simile),提喻(synecdoche),借喻(借代)(metonymy)等修辞手法相提并论。隐喻的修辞学研究始于两千多年前的亚里士多德(Aristotle),他对隐喻作了比较系统的阐释。亚氏认为隐喻是一种修辞现象,是词与词间的替换。当代的隐喻研究则是从认知科学的角度去研究隐喻,隐喻成为哲学、语言学、逻辑学、心理学、认知科学、人工智能、教育学等领域的多维性课题。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是人类的一种普遍的思维方式,是人们根据已知事物认识另一事物的认识方式。隐喻植根于语言、思维与文化之中,隐喻是一个民族语言文化的体现,反映着各个民族思维的相似性和差异,隐喻认知结构在语言文化发展中起着主要的、决定性的作用。源远流长的中华妈祖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史上具有悠久传承历史的一份重要文化遗产,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厚的影响。本文以认知语言学理论为基础,以具有中华妈祖文化特色的妈祖石雕神像、妈祖服装、妈祖髻和妈祖祭祀贡品妈祖蔗塔的隐喻为例,进一步阐述文化、隐喻和隐喻象似性之间的关系。
隐喻是一种普遍现象,人们无时无刻不在使用大量的隐喻。中外研究者对隐喻的概念定义各持己见。历史上第一位对隐喻现象进行系统论述的是亚里士多德(Aristotle),他对隐喻的定义是:隐喻通过把属于别的事物的词给予另一个事物而构成,或从“属”到“种”,或从“种”到“属”,或从“种”到“种”,或通过类比。[1](P1457b)亚氏将一切修辞现象称为隐喻性语言(metaphorical language)。从20世纪30年代起,隐喻研究从传统的修辞学角度转向语言学角度,形成了隐喻的语义观,把隐喻作为一种语义现象并放到了句子层次进行考察。英国修辞学家理查兹(Richards)指出,隐喻是人类“语言无所不在的原理(the omnipresent principle of language)”。从20世纪70年代起,隐喻研究中形成的语用观,他们认为:隐喻是一种以词为焦点,句子为框架的语用现象,语境制约隐喻的确认和理解。这样就把隐喻提升到更广阔的言语环境中,作为一种话语现象来考察其意义。[2]从20世纪80年代起,莱考夫和约翰逊(Lakoff,G1&Johnson,M)把隐喻作为一种认知现象来探讨,他们认为:隐喻在日常生活中是无处不在的(pervasive),不但在语言中,而且在思想和行为中。我们赖以进行思考和行动的日常概念系统,在本质上也基本上是隐喻性的,[3](P4)而且隐喻是基于身体经验的,[4](P468)莱考夫和约翰逊对隐喻的定义是:隐喻的实质就是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某一类事物[3](P5)。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段,而且是一般的语言现象。隐喻是从一个认知域到另一个认知域的投射,从认知领域到语言领域的投射。此外,其他国外学者如凯特(E1K ittay),英杜克亚(B1Indurkhya),雷德曼(Z1Radman),怀特(R1White),格特力(A1Goatly)等,国内学者如林书武,赵艳芳,束定芳,严世清等都对此做过大量的研究。
语言的象似性是指“语言的能指和所指之间,也即语言的形式和内容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即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论证的,是有理据的(motivated)。”[5](P155)从认知语言学角度上分析,将象似分为两大类:拟象象似性和隐喻象似性。著名认知语言学家赵艳芳将他们定义为:“拟象象似性是指句法结构照应认知结构的现象,即当一种语言表达式(长短、顺序及构成成分之间的关系)与所表达的概念内容、经验有一致性时,我们就说这一表达式具有象似性质”;[5](P159)“隐喻象似性是指从一个概念投射到另一个概念,从一个认知域映射到另一个认知域的过程,包括隐喻语言的运用、隐喻概念体系等”。[5](P161)
隐喻象似是将隐喻归于象似性的思维,即它的主体和喻体之间、源域和目标域之间要有相似点,否则不会让人产生象似的联想。这种思维的象似性就是指人们在文化、思维的不断发展和引申的过程中,在原来的、具体的、有形的概念上通过隐喻引申出新的、抽象的概念,这些后起的文化意象必然与先前的意象有着种种象似关系,人们通过这种象似产生联想,并创造出新的表达。基于这一点,我们认为:客观世界与人的经验与思维三者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建立联系的过程中导致隐喻的发生,在这一过程中,对隐喻起着主要作用的是人们的文化环境、社会经验、心理趋向以及思维习惯等。因此,“隐喻的象似性不仅针对客观事物而言,而且相对人的社会经验和思维方式而言”。[6]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人们长期创造形成的产物,同时又是一种历史现象,是社会历史的积淀物,更确切地说,文化是指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文学艺术、行为规范、思维方式、价值理念等。
隐喻是认知主体通过想像和联想(心理意象),发现或创造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而产生的,而想像和联想的认知主体是具体文化语境之下的社会语言人。因此,隐喻认知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文化的烙印。[7]首先,隐喻是文化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文化的内容,是文化在语言中的集中表现,是语言与文化的一个结合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隐喻是民族文化的反映,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隐喻蕴含并折射出不同民族特有的文化内涵和思维方式。因此,隐喻体现了一定的社会文化特征。其次,隐喻又是传承和发展文化的载体,它的发展和变化反映了使用这种语言的民族文化的发展史,通过隐喻这一载体将其中所包含的文化因素投射到文化世界中去,影响着人们对文化世界的理解和体验。隐喻又与思维紧密相关,一种思维方式总是和一定社会的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相照应,而社会的民族文化心理结构又具有稳定性,也就决定了隐喻性思维的传承性。因此,文化影响着隐喻的产生和发展,隐喻随着社会文化变化产生、发展和消亡。
妈祖不是杜撰的偶像,她是从民间民众中走出来的,被神圣化了的历史人物。妈祖文化在时间上越千年,空间上跨国界,文化内涵丰富外延广博,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下文将从隐喻象似性角度去解读最能体现妈祖文化特色的妈祖石雕神像、妈祖服装、妈祖髻和妈祖祭祀贡品中的妈祖蔗塔,从而进一步发扬妈祖文化,展现妈祖魅力,谱写妈祖神奇。
在福建莆田的湄洲岛,有一尊妈祖大型石雕神像高高地屹立在妈祖山上。她背靠祖国辽阔的大地,面向大海,遥望着祖国的宝岛台湾,为海峡两岸同胞共同瞻仰,是莆田市乃至海峡两岸的“形象大使”。[8]该神像由厦门大学艺术学院的李维祀和蒋志强教授设计,台湾省云林县北港朝天宫捐助,由莆田黄石石雕工艺师林柏英精心雕刻而成,与1987年农历九月初九妈祖羽化千年纪念日奠基。
神像总高度14135米,隐喻全湄洲岛面积14135平方公里;重约300吨,隐喻莆田300多万民众对妈祖的敬仰之情;用365块洁白优质的花岗岩精雕而成,隐喻妈祖一年365天昼夜不息地护佑海峡两岸风调雨顺,妈祖信众合家平安幸福。白色的妈祖石雕神像,端庄清秀,呈现高大、圣洁、慈祥、仁爱之情。她慈爱的双眸眺望着台湾海峡,头戴凤冠冕旒,身着龙袍,外披斗篷、云肩,内饰霞披,双手抚托一把如意,头顶红光烛海,脚踏莲花台,迎风矗立,形象鲜明,神态自然。妈祖石雕神像隐喻妈祖是海峡两岸通商、通航的和平象征,是统一祖国,沟通两岸往来的和平女神,是人类和平与发展的使者。
图1 妈祖髻和妈祖服饰
妈祖服装据说是妈祖生前最爱穿的服装,也是湄洲岛女性的一种传统服装,经过历代传承和演变而形成的独特的服饰文化。湄洲岛人民自古以渔猎为生,男人出海打鱼,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每当男人们驾船出海捕鱼,少则几天,多则数月,海上情况变幻莫测,湄洲女子通过自己的服装色彩寄托自己对亲人的情感。
妈祖服装由妈祖服和妈祖裤组成,妈祖服为对襟红边,以海蓝色为主调,隐喻湄洲女子对养育她们的大海的热爱和崇敬。妈祖裤俗称“红黑三截裤”,其中红色象征火焰,寓意以水克火,以火克水,永保平安吉祥,隐喻湄洲女子对亲人的美好祝福;黑色象征对亲人的思念。妈祖服装隐喻生活与自然环境的和谐与融合,隐喻着善良、勤劳、无私、奉献、勇敢、助人、忠贞、简约、淳朴的“妈祖精神”。
为了祈祷妈祖保佑自己出海的亲人平安归来,在家守候的湄洲女人就梳起“妈祖髻”,期望得到妈祖的庇佑。“妈祖髻”俗称“帆船头”,她们把后脑上的发髻高高隆起,犹如一面迎着海风的风帆;左右给插上一支波浪形的发卡,犹如船上摇橹的船桨;顶上盘一个圆圆的发笈,犹如船上的船舵;一根红头绳盘在发笈里,犹如船上的缆绳;一根银钗横向穿过发髻,犹如船上的锚。她们在头饰上寄寓了太多的情感,于是她们细致地装点它,仿佛自己的一丝疏忽,就会影响海上亲人的平安归来。“妈祖髻”隐喻一帆风顺,是湄洲女对妈祖信仰的无限尊奉,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
图2 妈祖蔗塔
现在每年的元宵节,蔗塔的唯一传承人谢玉章在福建莆田涵江的延宁宫(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妈祖行宫)的前后殿的天井上搭叠蔗塔。蔗塔分塔基、塔身、塔顶三部分。塔基是在中间天井(上下殿之间的大天井,长4米,宽217米)上排放一个特制的带底托红漆八角形果盒。底托是黑漆正方形,边长67厘米,高19厘米;果盒八边形,边长一大一小相间,高34厘米,下小上大,顶上边长为28厘米和22厘米,果盒顶上边缘有一圈高1厘米的护圈,果盒身上有五道黄色玄纹,整个果盒盒高63厘米,顶面直径65厘米。塔顶部分是一块八角形木板(在制作过程为参照物,制作后成为顶端盖板),木板上叠4只福桔(下3只上1只分两层),插上带有吉祥语花样的红色剪纸(俗称“纸花”),再插上“三春”(纸扎的一种,中间两胖孩儿,上有华盖,下有红花绿叶,莆田民俗冬至节时家家要插在果盒水果上,象征迎春纳福)。塔身是主要部分,全部用甘蔗节一层一层地搭叠而成。蔗节很有讲究,挑选糖分高,质地硬的甘蔗,用刮刀削皮,削光皮马上用特制的轧刀把甘蔗轧成1厘米、112厘米和115厘米三种高度的蔗节。整个塔身大概要用18 000片蔗节,350斤多的新鲜甘蔗。塔身整体净高412米,分为3段,中间一段比底段减少8枚蔗节,顶段一段又比中间减少8枚蔗节,中间有的蔗节用食品红染上红色,并穿插搭上“上元祈福”等字样(如图2),蔗节搭至天井顶一般是360层左右,每层要求平衡,使蔗塔更牢固美观。
妈祖蔗塔层层叠起美好的祝福,凝结了莆田广大妈祖信众的审美意识,独具匠心,是广大民间艺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创造出来的,富有民族地方文化特色,堪称“中华一绝”。蔗塔隐喻莆田人民在妈祖博大精深的文化氛围下生活如甘蔗一样一节更比一节甜。
隐喻象似性包括常规隐喻和创新隐喻,常见的常规隐喻有实体隐喻、方位隐喻和概念隐喻。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得出:石雕神像隐喻妈祖是“和平女神”,妈祖服装隐喻简约、忠贞、纯朴的“妈祖精神”,“妈祖髻”隐喻一帆风顺,妈祖蔗塔隐喻生活甜蜜,节节高升。这些用具体的概念去隐喻抽象的概念通常叫做实体隐喻(ontological metaphor)。莱考夫和约翰逊(Lakoff,G1&Johnson,M)指出:“人类最初的生存方式是物质的,人类对物体的经验为我们将抽象的概念表达理解为实体提供了物质基础,由此而派生出实体隐喻”。[3](P5)在这类隐喻概念中,我们可以通过实体来识解我们的经验,也就是将具体的、有形的实体作为源域映射到抽象的经验目标域上,从而使经验得到详述;而那些有关实体的,如听得见、看得见、摸得着、可识别、可量化等特征则一并被映射到经验这一目标域上。
以上的分析中还有一些也是常规隐喻,即约定俗成的隐喻,如妈祖服装中的红、黑、海蓝色分别隐喻平安吉祥、思念和大海。这些色彩是我们平常生活中耳熟能详,习以为常。“常规隐喻不仅丰富了语言,而且也是人对世界上的不同范畴的事物强加的一种关联的方式,是简化语言的手段”。[9]
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也是人类认知活动的结果和工具,同时隐喻也是一种语用现象,它是两个认知域的映射。[10]隐喻是各种文化内容的载体,隐喻的产生和使用过程折射出其固有的认知本质和文化根源,不同的文化沉淀在隐喻中又留下不同的印迹。中华妈祖文化就展现了中国特殊的传统文化特征,本文通过对妈祖石雕神像、妈祖服装、妈祖髻和妈祖祭祀贡品中的妈祖蔗塔的隐喻象似性分析,并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加以解释,证明了语言具有隐喻象似性,即一种概念与另一种概念,一种认知域与另一种认知域之间有种必然的联系,它们相互关联,同时“文化中的大部分基本概念的隐喻结构与这种文化的基本价值是一致的”。[3](P22)隐喻具有认知能力,隐喻的认知结构在语言文化中的作用和功能值得我们不断地去探索和研究。
[1]Aristotle.Rhetoric and Poetic[M].New York:The Modern Library,1954.
[2]韦孟芳.文化差异下隐喻的理解与翻译[J].中国科技翻译,2011,(1):37.
[3]Lakoff,G.&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4]Lakoff,G.&M.Johnson.Philosophy in the Flesh—The Embodied Mind and Its Challenge to Western Thought[M].New York:Basic Books,1999.
[5]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研究出版社,2001.
[6]张蓓.试论隐喻的认知力和文化阐释功能[J].外语教学(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1998,(2):15.
[7]陈家旭.英汉语隐喻认知对比的哲学基础[J].外语教学(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5):25.
[8]李丽娟.妈祖石雕神像蕴含之互动意义解读——从社会符号学的角度[J].怀化学院学报,2009,(10):19.
[9]兰良民,李雁.英汉语言中语符的隐喻象似性[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9,(2):105.
[10]束定芳.论隐喻的本质和语义特征[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学院学报),1998,(6):11-14.
An Analysis on Metaphorical Iconicity of Chinese Mazu Culture
WU Xiao-ho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Putian University,Putian,Fujian 351100)
Metaphor is not only a linguistic phenomenon,more importantly,it is a cognitive one.The process of human cognition is through thought,and human cognition results in culture.The cognitive structure of metaphor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language culture.Under the guide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theory,and also based on the relationship among metaphor,language and culture,this paper analyses the metaphorical iconicity in the Immortal Statue of Mazu,Mazu costume,Mazu bun and Mazu sugarcane pagoda,explores the relationship among culture,metaphor and iconicity,then shows that there is metaphorical iconicity in language.
cognitive; metaphor; conventional metaphor; iconicity; culture; Mazu culture
H03
A
1671-9743(2011)10-0070-03
2011-09-1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妈祖信俗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1CTQ031;福建省高校服务海西建设重点项目,项目编号:2008HX01(1)。
吴晓红(1977-),女,福建莆田人,莆田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生,从事跨文化方面的研究。
(本文中的图片由福建莆田市广播电视中心林升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