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旭东
深刻认识国防科技工业在推动科技创新中的历史和现实作用,从观念、机制和人才等多方面全力推进国防科技工业自主创新,这是落实“十二五”规划的重要课题。
“十二五”规划是一幅壮丽的蓝图,更是一声进军的号角,号角声中,创新的音符是那样清晰而响亮。科学发展的关键在创新,转方式调结构的关键也在创新。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深蕴创新精神、亟须创新实践的时代,无论是民族复兴的大气象,还是国防科技工业的新发展,都迫切要求我们更加具有创新品格,更加弘扬创新精神,更加深入创新实践。惟此,中国国防工业才能不负国人的期望,在民族复兴的伟业中做出更大贡献。
国防科技工业是现代战争推动的产物,也是现代工业和科学技术发展的结晶。国防科技工业是保障国家安全需求的特殊产业,国家安全的重要地位,国防科技和武器装备发展的独特要求,决定了国防科技工业必然是以自主创新为主要发展动力的产业,也必然是全社会自主创新的重要策源地。
战争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形态,尽管无数人在诅咒战争,但不可否认的是,战争与和平一起推动了社会进步。在几千年战争与和平的交替中,人们既感受到战争对文明的大破坏,也见识过战争对文明的促进与筛选。恩格斯说:“暴力的胜利是以武器的生产为基础的。”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战争越来越演变成为武器之间的对抗。作为关系国家兴衰、民族存亡的国防工业,必然集最新科技之大成。国防工业领域里的创新,有时能决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甚至改变人类文明的进程。二战初期,穷凶极恶的德国法西斯染指苏台德、闪击波兰、迫降法国,整个欧洲只有英国在“孤独的抵抗”,希特勒又发动了旨在从空中摧毁英国的“海狮”作战行动,而英国凭借电磁领域里的技术创新——“本土链”雷达网,终于赢得了不列颠空战的胜利。谁都不否认,美国的两枚原子弹对于加速日本军国主义的灭亡发挥了重要作用。试想,如果当年德国或日本先于美国搞出了原子弹,今天的人类社会将是个什么样子?国防工业的自主创新作用之大,大至生死!
国防科技工业作为国家创新体系的一支重要力量,其创新不仅是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保证,也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改变社会活动风貌的强大动力。根据学者研究,人类所有的科学发现、技术发明中,有80%出现在20世纪,这其中大多数是由于战争或备战推动的结果。美国是当今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有人通过分析认为,推动美国科技进步的最主要动力居然来自五角大楼。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如果考察一下我们身边各种技术、设施、设备的前世今生,就会发现,国防科学技术是这“第一中的第一”。
转方式调结构是中央在国内外经济格局发生深刻变化的关键时期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是我国经济领域的一场深刻变革,目的在于推动经济发展方式由粗放型增长到集约型增长,从低级经济结构到高级、优化的经济结构。在这场伟大的变革中,中国国防科技工业的技术创新、体制创新,将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这是由国防科技工业战略性、
高端性、增值性、渗透性、带动性和高关联性等天然属性所决定的。美国经济学家怀内斯研究发现,发展中国家军费开支如果占财政开支的15%,就可以防止通货紧缩和经济衰退。国防科技工业的自主创新,涉及面广、规模大、层次高,依靠国防科技工业的自主创新,不仅是军工高新技术产业自身不断发展的重要保证,也是培育和带动民用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重要基础。
当下的中国正处在一个重要的战略机遇期,其机会之宝贵,为千年所罕见、百年之唯一。特定的历史环境,决定了中国国防科技工业必须加快自主创新的步伐,而我们的创新意识不足,又成为制约我们自主创新的思想桎梏。让创新思维引领创新,是当前国防工业推动自主创新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要果断摒弃所谓“跟随战略”。新中国成立后的60多年间,国防科技工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特别是近20年来,更呈现出突飞猛进的势头。但是,从我们绝大部分武器装备身上,几乎都能看到外国的影子,美国的、俄罗斯的、欧洲的新原理、新动力、新方法、新构型并不多见。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很多,其中“跟随战略”的影响尤甚。“跟随战略”也被称作“追踪战略”,是被业内普遍遵循但又很少见之于正式文件的一种指导思想。“跟随战略”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有其积极意义,采取“跟随战略”,使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少冒了不少风险。但是,“跟随战略”有其明显的局限性和负面效应,最大的负面效应就是遏制创新,特别是最有价值、最能体现一个民族智慧的原始创新。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国防科技工业的整体实力和水平已经接近世界先进行列,在这个时候,如果再采取“跟随战略”,一是效果不彰;二是不可能实现由军事大国到军事强国的跨越;三是不可能保证武器装备的独特性,进而产生比较优势。因此,我们需要有一种强国思维,果断调整发展策略,尽早摒弃“跟随战略”,改变长期以来处于世界国防科技中心外围的状况,由外围转向中心。
要着力营造有利于创新的文化氛围。创新就是一种冒险、就是一种探索,创新的过程历来与风险并存,创新特别需要宽容、宽厚的社会环境。文化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意识,对每一种社会活动都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营造利于创新的文化氛围,就是要倡导自主自强的精神、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支持创新的魄力、宽容失败的态度。对于创新者来说,主要是个精神与勇气问题。对于领导者来说,更多的是个判断力和魄力问题。1914年,英国陆军中校斯文顿提出坦克的设计方案,但遭到将军们和首相的拒绝,当时担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却发现了这种“机关枪终结者”的潜在价值,促使其完成了物化过程,丘吉尔的魄力和洞察力是我们许多企业领导者缺少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重要的是理解、支持和尊重一切创新活动,提倡“锐意创新、张扬个性、善于合作、鼓励冒险、宽容失败”的创新文化。
要遵从创新的意识规律。在人类的战争史上,每一个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与现实相结合,都曾带来了一次次科技的飞跃:1910年11月,美国飞行员尤金·伊利驾驶一架双翼机从“伯明翰”号巡洋舰上起飞成功,将两种不同介质中的武器融为一体,进而衍生成可怕的作战系统——航空母舰;诺斯罗普公司的怪杰奥希拉发现“锅盖式钢盔”形状可将射来电磁波变成表面波,使其沿表面向四周“流散”,从而达到隐身的目的,由此激发了B-2轰炸机的设计灵感创新性思维是一种具有开创意义的思维活动,是探索性的高级心理活动。创新性思维更多的属于非线性思维。线性思维方式往往是目的,而非线性思维方式往往是手段。从这个意义上说,非线性思维是推动创新的基本动力,是思想火花爆发的源泉。推动创新,我们要充分认识、深入发掘非线性思维的价值,宽容地对待与自己的思维习惯不一致的思维方式。
推动自主创新,离不开体制、机制的创新,而体制、机制的创新往往又是最复杂、最困难的社会变革。当前,推动并保障国防工业领域里的技术创新,应着重完善或者构建顺应时代要求的预研机制、军转民机制和竞争机制。
对于国防科技产品而言,最能体现科技创新的是在预先研究阶段。我国的国防预研体系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尽管取得了重大成就,但实际效果与现实需求还有不小差距,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创新潜力的发挥。主要有这样几个问题:没有真正理解预先研究与型号研制之间的需求牵引和技术推动的辩证关系,把预先研究看成一个软任务;预研经费投入少、且没有保障,“有钱就干、没钱就停”;前瞻性不够、预研选题不准,造成型号研制时“要什么才搞什么”,而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长期存在着企图以型号带动技术的观点,在这个观点下,很难有重大创新技术破茧而出。
因此,有必要对现有的预研机制进行改革。要强化国家国防科工局的管理职能,因为军方管理下的预研基本上是“型号背景下的预研”,选题范围和参与范围受到很大限制,而一些重大技术突破往往却都是超出这个限制的。其次,要加大对国防预研的经费投入。预研项目尤其是基础研究项目,从开始到取得成果再到实际应用往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要求预研项目投资立竿见影是不科学的、不现实的,预研一定要有足够的经费保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善于吸纳社会资金,包括社会公益资金和商业风险投资。三是要建立科学的预研课题遴选机制和专家咨询体系。科技发展史证明,非线性、跨领域的发现往往是最有价值的技术突破,包括专家在内的每个人都有其知识的局限性和认识的局限性,如果没有一个科学的课题遴选机制和专家咨询体系,许多有价值、有前景的边缘课题就有可能被漏掉。
寓军于民、军民结合,是“十二五”规划确立的国防科技工业的发展方向,对于推动国防科技工业领域的自主创新,意义十分重大。目前,我国国防工业军民分离的格局尚未完全打破,国防工业与民用产业的科研生产相互分离、自成体系依然存在。作为自主创新主要成果的专利,也是严格按照国防专利和民用专利相分离的原则申请和使用。这不仅影响国防科技工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增强,造成科技和科研资源的巨大浪费,而且严重阻碍着国防科技工业自主创新成果的民用转化和产业化,也制约着国防科技工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发挥。事实上,国防技术转移到民用领域,不仅将使创新者或创新企业获得巨大的社会回报,同时也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互联网就不用说了,它改变了这个时代,甚至改变了人类的行为方式。让世界民航业真正走入全球化、大众化的是美国波音-707飞机,而波音-707的绝大多数技术成果,都来自于美国空军KC-135加油机项目。军用技术和民用技术在本质上很多都是相通的,国防工业的“技术扩散效应”、“产业带动效应”恰恰是通过军转民机制得以实现的。苏联的国防技术很发达,但他们始终军民“两张皮”,没有形成军转民机制,结果,国防工业的创新成果不能被社会所利用,这个教训很深刻。我们对军转民的认识要上升到哲学高度,不能用一个保密制度简单地将两个本应紧密联系的领域割裂开来。
大家都知道“鲇鱼效应”。鲇鱼效应就是竞争、就是刺激,通过竞争和刺激来激发活力和动力。创新在某种程度上是竞争的结果、刺激的结果。一潭死水,各家都闭门造车,很难获得有价值的创新成果。当前,我国国防工业体制改革总体上滞后于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任务国家下、资金国家拨,产品国家收”的格局依然存在;缺乏必要的竞争和优胜劣汰机制;企业还没有真正形成自主经营、自我发展的竞争主体;计划经济时期遗留下来的“部门所有、条块分割、各自为政”问题远没有解决。要提高技术创新的质量,就要发挥鲇鱼效应,充分引入和有效发挥竞争机制作用,在不影响国防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实现国防工业自主创新运行机制企业化、发展方向市场化,实现军工科研生产与国防市场或民用市场的有效对接。
事业的基础在人才,关键在人才,成败也在人才,能否实现自主创新,归根到底是个人才问题。中国国防工业发展需要一大批创新型人才。所谓创新型人才,就是具有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人才,通常表现出灵活、开放、好奇的个性,具有精力充沛、坚持不懈、注意力集中、想像力丰富以及富于冒险精神等特征。
钱学森有感于我国缺乏大师级创新人才的现状,提出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如何培养创新型人才、使用创新型人才、激励创新型人才,已经成为了一个全社会普遍关注的话题。
要以宽厚的态度包容创新人才的个性。创新是一个打破常规的过程,富有冒险精神、具有鲜明个性的人往往更容易成功,个性与创新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个性被消磨光了,创新的激情可能也就不存在了。因此,包容创新者的个性是用好创新人才的重要条件。美国二战头号王牌飞行员理查德·邦就是一个个性鲜明的人,他总爱做出些令人瞠目的事情,人称“坏小子”,可就是他,在二战中打下了30架敌机,后来又担任P-80的试飞员,为美国喷气式飞机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要对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予必要尊重和热情鼓励。综观科技发展史,一些重大发现、发明往往都是小人物甚至是边缘人物完成的,爱因斯坦写狭义相对论的时候,只是专利局的一个小职员;莱特兄弟是修理自行车的,坦克的发明者斯文顿中校只是一个撰写军事历史的军队“文官”反过来,一些大家功成名就之后倒鲜有伟大的发明问世,比如兰利——带着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头衔的大人物,在跟莱特兄弟的飞机发明竞赛中却失败了,发现元素周期律的门捷列夫,却到死都不承认惰性气体存在的事实。小人物往往更有锐气和豪气,我们应当尊重小人物。
要为创新人才的奇妙想提供尝试的条件。当我们发现有什么奇思妙想的时候,一定要给予鼓励和支持,政府、社会或者企业应为其提供必要的发展条件。
要建立我们自己的“臭蚰工作队”。美国洛克西德·马丁公司旗下有一支传奇式的设计队伍——“臭蚰工作队”,他们以创新为宗旨,设计出大批令人津津乐道的诡异作品: U—2、SR-71“黑鸟”、F-117A隐形战斗机等,据传闻,“臭蚰工作队”目前正在研制的高度机密的概念飞机不下一打。“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槊基,不如待时”。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不创新,中国国防科技工业发展没有出路;不创新,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没有出路。中华民族从来不缺乏创新的素质、智慧和能力,我们的祖先有四大发明,为人类的文明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今天,中国国防科技工业一定有勇气、志气和豪气,用创新来开创一个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