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富文
被“拜早年”拜倒的副主任
■范富文
2009年1月20日,农历腊月二十五,正是人们喜迎新春佳节的日子,但对南京市长江河道管理处原副主任刘雨泉来说,却是伤心的日子,那泪水啊,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似雨下、如泉涌。为啥?因为往年这个时候,他正高兴地忙着收拜年钱,如今,他收到的却是凉手铐,此时他被法警押进法庭,接受审判。而在以后几年的此时,他只能铁窗望月了。
刘雨泉做梦也没想到,被人“拜早年”却被拜进了法庭。悲喜两重天,都在春节前。当,这不是机缘巧合,只看看他的堕落轨迹,一切都不足为奇了。
1963年出生的刘雨泉,是个从贫困山区走出来的苦孩子,靠着党组织的培养和自己的不懈努力,可以说是事业有成。自1983年从扬州水利学校毕业分配到南京长江河道管理处后,他热爱本职工作,刻苦钻研业务,经过10多年的打拼,终于成为水利工程技术专家,获得了3项科技进步奖,两项国家发明专利,成为“建设南京有功党员”、“科技兴农标兵”。在业务拔尖的同时,他在政治上也不断进步,从普通的技术员一步步走上了管理处副主任的领导岗位。
南京市长江河道管理处不仅管理、维护长江堤岸,还承建防汛等工程,下设数家专业工程公司,对外承包水利工程项目。作为管理处副主任兼水建一公司总经理,刘雨泉手中握有不少权力。具体来说,可以推荐、决定参与工程项目的协作分包商,协作分包商分包工程的内容和分包工程量的划定以及推荐参与一公司的大宗地材供应商、供应商供货数量微调和运输船只调控等。由于“集权度”高,在工程承包商和材料供应商的眼里,刘雨泉岂止是总经理、副主任,简直就是“河神爷”、“财神爷”,当然要想方设法与其拉关系、套近乎。他们惯用的手段就是施放“糖弹”,常见的“糖弹”除了烟酒外,则是“信封”。
开始,刘雨泉还比较谨慎,知道收礼就是收祸,尚能抵挡一阵。但送礼者信誓旦旦的保证、花花绿绿钞票的诱惑,让他渐渐心猿意马起来,心中沉睡多年的对钱的欲望慢慢地被激活了。因为他尝够了无钱的痛苦,“穷怕了”。
刘雨泉忘不了当年读书时因无钱而经历的3件往事。
第一件事。小学二年级时,父亲因病去世,兄妹5人全靠母亲一人拉扯,家庭的困难可想而知,一家人常常是一锅稀饭吃一天。他早上喝点稀饭就上学了,中午在学校没饭吃,晚上回到家,揭开锅一看,还是早上的剩稀饭。由于从小经常吃不饱,营养不良,因而又黑又瘦。1983年他从学校毕业到单位报到上班时,体重只有99斤,以致门卫师傅误将其当成农民工而拒绝让他入内。
第二件事。上初中时,一次刘雨泉向母亲要几块钱的书本费。家里一贫如洗,一分钱也拿不出,母亲万般无奈,一大早就出去向左邻右舍和亲友借,一连跑了好几家也没借到,归来时是露水湿了裤管、泪水湿了衣衫,娘俩抱头哭了一场。他硬着头皮去了学校,结果被老师赶出了课堂。
第三件事。在扬州水利学校读书时,他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能分成两半花,但就这样攒了3年,总共才攒下10元钱。由于囊中羞涩,他从不出去应酬,连同学聚会也不敢去,生怕被别人讥笑寒酸。
这3件事,深深印在刘雨泉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没钱的日子是多么难熬啊,他朝思暮想的都是钱。如今大把的钞票真的来到面前,怎能不动心!再说,要想不再过当年那种“穷”的日子,必须得有钱;3个姐姐都在农村种地,哥哥矿难去世,留下一个侄儿,要使他们不过穷日子、苦日子,也得有钱。儿子将来上大学,要花钱。母亲患了癌症,住院治疗需要大把的钱。钱!钱!他是多么地需要啊!
一旦被钱迷住,刘雨泉的思想就像“自由落体”一样急剧下坠,他不想再守住自己的那口“井”,把手伸向了送上门的钱财。
法庭上,随着检察官的指控,参加庭审旁听的人发现,在刘雨泉的17笔受贿款中,竟有16笔发生在春节前。春节,成了他进行权钱交易的最佳时机。
在刘雨泉的“权力市场”上,最大的“买主”当数某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建(化名)。
刘建与刘雨泉是同乡,原是个农民,上世纪八十年代洗脚离田,外出打工。凭着精明强干,渐渐干出了名堂,后来拉起队伍单干,成立了一家以土建为主营业务的建筑工程公司,当起了小老板。
1996年初,南京长江河道管理处承接了扬州二电厂的工程,刘建分得了一杯羹,大约300万元人民币的工程量。通过这次交易,刘建认识了时任该项目经理的刘雨泉。刘雨泉既年轻,又懂技术,给刘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认定此人将来很有前途,便有意与其套近乎。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长江河道管理处组建水建一公司,刘雨泉先任公司副经理,后来又当总经理。刘建心想,自己势单力薄,公司又小,要想生存发展,有口饭吃,必须要傍长江河道管理处这样的大单位,必须要与手握实权的刘雨泉搞好关系。他也清楚,这年头拉关系光耍嘴皮子不行,要靠“孔方兄”,但他试探着给刘雨泉送过几回钱,都遭拒收,常为这件事苦恼。
2001年初,刘雨泉所在的一公司承接了湖北省某市长江河道护岸工程,经协调,分包一部分给刘建的公司,让其赚了一笔。这让刘建更为感激,寻思要表示一下。当时恰逢春节将临。节前,他特地封了个1万元的“信封”,来到刘雨泉的办公室,说:“刘总,快过年了,给您拜个早年,这点小意思,务请收下!”说完,随手将鼓囊囊的信封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他原以为刘雨泉会推辞的,谁知他连一句客套话也没说,爽快地收下了。原先不肯收,这次如此爽快,到底是为啥?刘建拍着脑袋想了一会,马上明白过来:过年嘛,人们都讲个礼尚往来,这个时候不论送啥,都是人之常情,都不会引人注意,使送者送得自然,收者收得坦然。他不由地佩服刘雨泉的精明,年纪不大,城府颇深。看来,这春节真是个送钱送物的大好时机。于是,刘建便决定把“感谢费”都放在春节前送,而且以“拜早年”的名义。他铆足了劲拜,2002年送了1万元,2003年因赚钱较多,拜年费也跟着涨,一出手就是4万元。2004年春节前,刘建出差在外,拜年费是不能断的,就让其弟刘永(化名)代送,也是4万元。2005年、2006年春节前,都是刘永代劳,钱数未涨也未降,都是4万元。这些年,刘建利用春节前“拜早年”的机会,共给刘雨泉送了18万元,他都当是人情往来,一一笑纳了。作为回报,在分包工程时,也给予刘建特别关照,工程量是其他同行的两倍。在工程款的支付方面,也是特殊照顾,既不拖延,也不刁难,按时给足。这“一送就灵”的现实,使得许多同行十分羡慕,说刘建送了一只鹅,牵回了一头牛,是吃小亏占大便宜,于是便纷纷效仿。做法也一样,都放在春节前,都是晚上上门。送的人多了,久而久之,每当春节来临,刘雨泉就喜欢听3种声音:一是上门“拜早年”的“笃笃”敲门声;二是进门的寒暄声;三是来人走后手指沾着唾沫点钞票的“嚓嚓”声。每当听到这3种声音,他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快慰。这样,2001年至2006年间,继刘建之后,刘雨泉又收了承包商李新(化名)等4人的“拜年费”,共计17万元。
收了不义财,早晚会遭灾,刘雨泉也逃脱不了这一定律。2008年5月中旬,管理处“一把手”徐某受贿案发,被有关部门审查。打草惊蛇,刘雨泉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利用年关到来之际,所收的拜年费加起来恐怕也有数十万元之多,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万一也被查怎么得了!这时,他才感到问题严重,心中害怕。但钱进了口袋总舍不得往外掏,主动向组织交代又没这个勇气,于是便抱着侥幸心理,在忐忑不安中苦熬日子。然而,党纪国法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数日后,他被南京市纪委带走审查,他很快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犯罪事实。
2009年春节刚过,南京市下关区人民法院又一次开庭审理刘雨泉受贿案,并作出庄严宣判:被告人刘雨泉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没收财产人民币10万元。扣押在南京市下关区人民检察院的赃款人民币35万元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综观刘雨泉受贿案,受贿于春节前,庭审在春节前,判决在春节后。春节似乎同他开了个玩笑,这个欢乐的节日似乎成了他的“滑铁卢”,成了他的“伤心节”。法庭陈述的短短5分钟,他竟有10次哽咽。说到伤心之处,竟然泣不成声。这声声泪,诉说的是年关之险,倾诉的是无尽悔恨。
其实,被“拜年钱”拜倒的官员,又岂止是刘雨泉一个人,大量活生生的事实表明:很多贪官受贿都在年关,年关成了腐败高发的特定时段,年关成了贪官的“鬼门关”。刘雨泉曾多次表示,愿以自己的犯罪经历和惨痛教训作为教材,在全市巡回讲述,让更多的掌权者知道年关之险,切实对他们起到警示教育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