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温馨的村庄

2011-11-02 06:33□钟
四川文学 2011年3期
关键词:康乐

□钟 翔

古老而温馨的村庄

□钟 翔

我一直以为,我的老家流川,那个居住了多年的叫乱路根的村子,是极为祥和安宁,美丽温馨的,其历史渊源,可以一直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宋代。

据《康乐县志》载,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四月,王韶在洮河上建成浮桥,命名“永通桥”,越洮河筑康乐城、刘家川堡。五月,诏命康乐城为康乐寨,刘家川堡为当川堡,隶属河州。其名称几经变更,由当川堡而党川,最后成了现在的流川,为一乡政府所在地。原来的当川堡遗址,在以西约一公里处的川原大地上,现名叫古城,是流川乡的一行政村。路过的外地人,打问这是什么地方,上了年岁的老人,就不假思索地说,这是当川堡,当川堡啊,嘴上常常挂着老地名,似乎改不了口,难以割舍似的。

我村处于高大的长龙山脚下,有三十多户人家,或零零散散分居,或家家户户连在一起。老旧的土庄窠墙头,由于常年风吹雨打,岁月剥蚀,已变得坑坑窝窝、高高低低的,有些还歪向一边,要倾倒的样子,用半截椽子斜斜地顶着。高高矮矮的墙上,架起了一捆捆包谷秆、土豆草、柴禾,晒得灰黑灰黑的。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栽了不少杨树、花椒树、柳树、果树、核桃树、杏树等,密密匝匝的,守护在家园周围。到了冰雪消融的季节,和风轻拂,万物复苏,村庄里的花草树木,吐翠的吐翠、开花的开花、飘香的飘香,显得绚丽多彩,馨香醉人,美丽无比,像幅非常漂亮的风景画,铺展在广袤的山川大地上。

村里居住的,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回族和东乡族,是虔诚的穆斯林,男的头顶白帽,女的戴着盖头、围着纱巾,衣着整洁,为人谦和,善良朴实。念经开学的阿訇,如郝雅阿訇、陔积如阿訇、萨利赫阿訇、海尔散阿訇、马文阿訇等,为人正派,威信很高,得到周围不少人的好评。也许是应了点燃一盏灯,照亮一大片的说法,村里的许多男女老少,长期受到耳濡目染,都能懂得礼貌,尊老爱幼,待人客气。村里上班的人多,外出做生意的人多,小孩们都在读书,家境都还可以,人们和睦相处,彼此关爱,常常赢得外村人的羡慕。

村庄周围,是一块块平整的土地,一条条穿行的土路,一簇簇茂盛的树木。铺了柏油的康广公路,七八米宽,长长的,沿东西方向延伸,弯弯曲曲地通到了远处的康乐、临洮、广河、临夏,通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路边居住的人们,闲时走出来,三三两两蹲在路边,或围在大树底下,或聚在土墙根里,拉家常,谈农事,说发家致富的事儿,帮贫困户的事儿,消除恩怨纠葛的事儿。

到了逢集日,人们吃过早饭,彼此吆喝上,相互做个伴儿,拉着架子车,提着竹篮,扛着蛇皮袋,三三两两说笑着,亲如一家似的,朝流川集市走去。遇上主麻日,散了集后,男人们到流川清真寺,听阿訇讲瓦兹儿(宗教知识),要大家依照《古兰经》的规定,为人做事,诚实正派,行善干好,时时净化心灵,端正自己的言行。站在礼拜毯上,真诚地忏悔、祈求、祷告,求得真主的原谅,饶恕。

凡是人们生活的地方,都会有矛盾的,就看如何看待,怎样处理了。村里的矛盾,无非是张三掏了李四的地埂,李四的庄墙占了王五的路面,我的树影遮了你家的麦田,你的小孩踩了我家的菜圃,等等等等,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些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觉得是无所谓,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些人却牢牢扣住不放,以为自己吃了大亏,是受害者,斤斤计较着,非要跟你讨个说法,见个高低不可。

这些脑子一根筋的人,因芝麻大点儿的事儿,怀恨在心,心里憋着气,彼此结了怨,不理睬对方,都有点儿难为情。村里人都是穆斯林,在一个村上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双方不说话,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在公众场合突然碰见了,是很尴尬的。

有些心直口快,能说会道的人,看到邻里之间出现了一时的不快,在闹别扭,就热心地找上门来,劝说劝说,开导开导,前前后后打个比方,就慢慢想通了,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冤枉了别人。有的在邻家念经祭祀,或去清真寺礼拜时,听了阿訇的讲话,对照检查,反思自己的作为,是否合乎情理,对方能否接受,是否做得公正公平。这样前后左右一想,觉得理亏,错怪了别人,心里内疚不安,过意不去,想要好好地悔过。

没过多久,便备上一份厚礼,冰糖、桂圆、茶叶什么的,提了重重的一大包,来到对方家中,说说情,赔礼道歉,求得原谅,给个口唤。被冤枉伤害的人,也都上了一把年纪,土快埋到脖子了,既然对方上门来了,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啥想不通的,是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就赶紧出门笑脸相迎,说塞俩目问候,这样双方就和好了,关系处顺了,全村和和睦睦的,在融洽和谐的氛围中生活。

我家西面的老坟,平展展的,有上百亩地,能灌上水,土质肥沃,每年都能收获好多粮食,养活着全村的男女老少,在人们眼里,是看得很上,最为重要的。不足的一点儿,就是当初没有留下车路,运送粪肥和拉回庄稼,得要手提肩扛的,很是吃力,成了人们心中化不开的一个结。后来,人们试着开了几次,不是占多了这家的地,就是离那家的路太远,这个说不划算,那个说吃了亏,七扭八撬的,一直没有开通。

一年前的深秋,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老坟地里的路开通了,从瓦给布家门口,一直通到康广公路上,宽宽的,又平又直,走过的人们都说好,说这路早该开了。我听了后,心里像推开一扇窗子,清新的空气吹进来,舒舒服服的,敞亮多了。接着细问时,才知道是弟弟带的头儿,做通了部分人的思想工作,叫上村里的年轻人,补偿的补偿,对换的对换,划地的划地,用了两个半天时间,才挖通了。

弟弟一直做春草生意,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思想开放,西宁、那曲、拉萨,都留下了奔波的足迹,锻炼了意志,增强了能力。在开路一事儿上,他亲自到每个占地户家里,从伊斯兰教门、人情伦理道德方面,劝说,开导,终于一个个同意了,有的还说修桥补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自己做的不够,怎么还能跟人作对,故意设置障碍呢。人们如此通情达理,想得开,支持开路,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

农闲时的人们,在村路口、麦场边、集市上、流川河岸,一见了面,就随意的寒暄,说起村里的新鲜事儿来,比如谁的后生做黄金生意发了,赚了不少钱,给自己的母校捐了款;谁的儿子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亲朋好友都去贺喜,鞭炮噼噼啪啪的,响了好半天;谁家婆媳关系很好,亲生母女似的,媳妇乖乖顺顺,婆婆善解人意,处得极为和顺,赢得人们的夸赞;谁的儿子建筑学校毕业,在外地承包了一项大工程,带着村里的十多个人,去赚大钱,说回来要修洋楼呢。人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都在议论如何发家致富,村上一天一个样儿的变化。

到了节假日,如开斋、春节、国庆、五一等,我都要带着家人和孩子,从自己生活的小城,乘车去流川老家,看望年迈的双亲。空闲时随意的出门转转,看看,跟遇到的乡亲们问安、聊天,看蓝天飞过的大雁,听公鸡清脆的鸣叫,觉得那里的一切,是多么的熟悉亲切,安适温馨,恍如时光倒回了几十年,使我重新活在人畜共居的乡村岁月中。

责任编辑 张即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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