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宁
重庆大轰炸中社会变迁研究
——以居民生活为例
陈 宁
1938-1944年间,日军飞机对重庆及其周边地区进行长期的无差别轰炸,大轰炸毁灭了重庆无数的家庭,剥夺了人们的生存、财产、受教育等最基本的人身权利,并在其心中留下巨大的伤痛。
重庆大轰炸;财产损失;物质影响;心理影响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为彻底“摧毁中国的抗战意志”,达到“迅速结束中国事变”的目的,在1938年至1944年间,对中国的战时首都——重庆及其周边地区进行了长期的无差别轰炸,使整个重庆城遭到空前浩劫,史称“重庆大轰炸”[1]。为使中国的抗战指挥中心陷入瘫痪,日军将攻击的重心放在了人口稠密的重庆市区。这种惨无人道的轰炸带给重庆市民极度痛苦和恐惧,使重庆人民遭受了巨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大轰炸期间,重庆人口稠密,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工矿实体密集,大轰炸给重庆造成了巨大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已成为不争的事实。根据档案记载,重庆大轰炸的财产损失主要包括社会财产损失和居民财产损失两大类。
表1 重庆市抗战期间受灾损失情况表 单位:元(按1937年币值)
表1直接或间接地对大轰炸所造成的社会财产和私人财产损失进行了统计,以部门行业为分类标准,较为准确地描述了大轰炸期间重庆的财产损失情况。
(一)社会财产损失
重庆大轰炸造成的社会财产损失主要涉及工矿业、农业、邮电、交通、教育、公共事业等领域,涉及范围较广,影响较大。
工矿业: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大量的工矿业集中在重庆城区及周边地区,承担着抗日物资、武器以及人民生活用品等的制造和生产任务。由于日机的不断轰炸,重庆工矿业损失惨重,给重庆乃至全国造成了重大影响。
农业:由于日机轰炸以城市为主,而农业集中于城郊的乡村地带,直接损失相对较轻,以间接损失为主。为避免日机对城区的集中轰炸,政府的部分机关疏散到郊区,占用了大量的农村土地,造成了农业的损失。
交通:日机轰炸给城区公路交通造成了严重的损失。陆路方面,从1939年到1943年,朝天门、临江门、牛角沱、红岩嘴等出城要道几乎连年遭受轰炸,屡炸屡修,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水路方面,以两江沿岸的码头、船只及沿长江主要城市如长寿、涪陵、丰都、忠县、奉节、巫山等地的民生分公司损失最为严重。航空方面,日机主要针对白市驿机场、广阳坝机场、大中坝机场等重要军事目标进行轰炸[1]。
人力资源:这方面的损失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因为修筑军事设施而造成的人力资源间接损失。国民政府从1937年到1942年相继在重庆白市驿、广阳坝、大中坝、梁山、秀山等地修建机场,征调民工近50万。各地政府组织修筑了大量的防空壕、防空洞、避难室、掩体等防控系统。二是日机空袭后,为抢救伤亡人员、修筑被炸公路和房屋、抢修机场等,也造成了人力资源的损失。
邮电、教育、公共事业:由于日机的持续轰炸,邮政电讯及重庆城区各大中小学和公共卫生事业等机构均遭到不同程度袭击,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另外,大轰炸还造成了商业、财政等方面的损失。由于重庆的商业行业相对分散,被炸损失难以统计。财政方面以支援抗战政府向各地区摊派的各种税收损失为主。在市区内,以房捐、娱乐捐为主要税收来源。据统计,1939-1942年仅此两项损失就达21463551元,其中房捐19465673元,娱乐税捐1997878元。其他地区的财政损失以盐税、关税、田赋为主[1]。
(二)居民的财产损失
大轰炸期间,居民的财产损失以房屋、生活用品、生产工具、粮食牲畜、土地等为主。
房屋损毁:大轰炸期间,居民的房屋损毁最为严重,因为“除了炸弹以外,还有房屋的倒塌、延燃的可能和破片的危险”,大部分被轰炸的地方,不仅被炸弹炸毁,而且被燃烧弹烧毁,“渝市商业区几完全焚毁损失奇重为空前所有”。据1945年重庆市政府统计处统计,1938年到1941年,重庆城区因日机轰炸损毁房屋 11814 栋、21295 间,价值 68075888 元[2]。
生活用品:居民财产损失中,主要有家庭生活用具、服饰、服装、古玩、书籍、现金等。重庆大轰炸期间类似的居民财产损失报告档案较多,档案记载的损失报告不仅记录了日机轰炸造成的损失情况,而且更为详细地反映了当时市民的生活状况。据统计,大轰炸期间重庆城区居民财器具损失21312910元,现款损失24905,衣着物类损失8759724元,古物书籍损失1233223元,其他损失6182974元。
粮食禽畜:大轰炸中,部分农民的粮食、禽畜等财产也遭受了损失。
以上几方面的损失关系到重庆居民的切身利益,对他们的生存生活造成了重大影响。日军对重庆的轰炸,不仅导致了巨大的财产损失和人员的伤亡,也给广大重庆市民带了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重庆大轰炸是日本侵略者强加给中国人民的灾难,给整个民族带来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这种伤痛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大轰炸毁灭了无数家庭,打乱了市民正常的生活和节奏,剥夺他们生存、财产、受教育等最基本的人身权利,甚至改变了很多人一生的命运。
(一)物质上的影响
1939年3月29日梁平县城遭到最为惨重的轮番轰炸,北门新街一带炸成一片废墟。据经历大轰炸的居民姜自华口述,整个姜家院子炸成一片平地,财产损失特别巨大。她回忆到:“当时我家、四叔家比较富裕,广有田地,姜家院子也修得很好,四合大院,木板壁雕花门窗,正屋横5间有一层楼,有天花板、地板、两边横屋各3间。前面临街横5间,中间是朝门通道,进来是石板地、天井,全部炸为平地,房屋财产损失惨重。”[3]由此可见,日军的轰炸持续时间之长、轰炸次数之多,都是令人发指的。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家庭在残酷的大轰炸中是全家遇难,其损失根本无法统计。轰炸后造成的瘟疫泛滥、战争孤儿和无数难民的生理心理创伤,以及随之而来的停工停厂、交通瘫痪、治安恶化、物价飞涨等,其损失也是无法估算的。日军的无差别轰炸不仅使城区社会一片混乱,还引起社会的严重动荡,同时造成了居民个人财产的巨大损失,市民的日常工作生活受到严重影响,进而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
(二)心理上的影响
日军如此大规模的恐怖轰炸,造成了市民严重的心理惊慌和精神压力[4]。美国著名记者白修德和贾安娜对被轰炸恐怖笼罩的市民逃离城市的惊慌景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潮水一样的人,从那条旧城通到郊外的主要街道上涌出去……他们在惊慌的一霎那间,带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人带着活的鸡,有的人带着家用物品,褥子、茶壶或亲戚的尸体……”[5]事实上,在1939年“五三”、“五四”大轰炸后的3天时间,撤离城市的市民就达到25万之众。
空袭警报所造成的紧张甚至引起了部分人心理的恐惧和失常,而恐怖轰炸所造成的巨大灾难更加剧了市民的惊慌和紧张。“炸弹所能引起的一切恐怖袭击了重庆……数十万挤不进防空洞的人们,引起了恐怖……迷信观念引起了更大的恐怖……”,“有的全家死尽,七八个尸体横放在储奇门外的河边,有的全家死了剩下一二个,哭得来不知人事,抱着那留下惟一的手膀或头颅在马路上乱跑,与疯人无异!”[6]
日机的轰炸还在一部分人中滋生了听天由命的心理。格兰姆·贝克和白修德、贾安娜有这样的观感:“那些对日本空袭毫无抵抗的年代给了他们以逆来顺受的再教育。一整代人学会了接受这么一种最令人憎恨的前提:谁的生命财产也没有保障。他们知道,威胁来自别人,自己无法制止。他们学会了逃避,或者不幸无处可逃了,那就在忍受中用某种哲学来做精神安慰。他们对一切都采取玩世不恭的态度,如果那不是切身利益所关的话。”“重庆官员们和公民们的群众反应是特别的,他们干脆承认一个事实:在夏季的任何出太阳的日子,他们都可能给炸死。”[7]
在日军连续不断的轰炸中,中国的百姓遭受着身心的摧残。需指出的是,日机轰炸虽然在不断地制造恐怖,市民的心理惊慌和精神紧张也与恐怖的轰炸始终伴随,但这种惊慌和紧张并不是与日俱增的,重庆并没有出现日本侵略者所期望的心理恐慌和精神崩溃。相反,重庆市民在经历了多次轰炸的洗礼之后,变得更加沉稳、坚强、勇敢。
(一)使重庆遭受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日军对重庆的轰炸导致了巨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据不完全统计,仅1940年人员伤亡9643人,其中死亡4232人,重伤5411人;损毁房屋6955栋、22197间。据统计,在1938年到1943年的大轰炸中,共被炸死11889人,被炸伤14100人,17608栋房屋被炸毁。损失资产难以计数,仅市区工商界的直接损失即达500 万美元[8]。
(二)对重庆市民生活和心理产生了巨大影响
日军的无差别轰炸,不仅导致巨大的财产损失和人员的伤亡,也给广大市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成为许多人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但日军惨无人道的轰炸并没有摧毁重庆人民和全中国人民的抗战意志,反而激起了他们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和将侵略者赶出中国的决心。事实上,正是在日军对重庆的狂轰滥炸中,重庆人民和全中国人民同仇敌忾,更加团结,万众一心,英勇抗战,最终挫败了日本侵略者占领全中国的企图,并与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一起战胜了日本侵略者。
(三)暴露了日本侵略者惨无人道的丑恶面目,加速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失败灭亡
日军对重庆的狂轰滥炸更加暴露了其惨无人道的丑恶面目,激起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的人们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恨,加速其失败和灭亡。
重庆大轰炸并不只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地区性争端中,从朝鲜战争到越南战争、海湾战争,从轰炸科索沃,直到阿富汗、伊拉克战争,无数第三世界的人民经历了重庆大轰炸的恶梦。而在现代战争中,一些国家对其他国家进行轰炸时冠以“精密制导轰炸”的名称,但事实上,也造成了与重庆“5.3”、“5.4”以及大隧道一样的悲剧。
牺牲者的鲜血不应白流,幸存者的创伤不应被忽视,重庆大轰炸的无辜受害者理应得到物质赔偿和精神抚慰。日本政府应当采取对历史和现实负责的态度,正确认识和对待这段历史。基于历史和现状,记住并揭露这段于20世纪30、40年代发生在重庆的历史,对此进行细致的研究,不仅有益于中日有好,同时也有益于世界和平。
[1]周勇,陈国平.重庆大轰炸暨日军侵华暴行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上)[C].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
[2]周勇.重庆通史[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3:907.
[3]周勇.证人证言[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42.
[4]潘洵.论重庆大轰炸对重庆市民社会心理的影响[J].重庆师范大学学报,2005(4).
[5]白修德,贾安娜.重庆——风云际会的焦点[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263.
[6]李华飞.从轰炸中长成[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322.
[7]格兰姆·贝克.慢性自杀的腐朽统治——大后方见闻[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6.
[8]余凡,陈建林.重庆大轰炸与日军侵华战略[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5:420.
I207.419
A
1673-1999(2011)06-0132-03
陈宁(1981-),男,辽宁沈阳人,硕士,重庆教育学院(重庆400067)美术系助教,研究方向为课程与教学论。
2010-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