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超载：不能承受之重

□ 本刊记者 邓凌原

客车超载：不能承受之重

□ 本刊记者 邓凌原

今年“十一”黄金周前夕，河南省商丘市公安局交警支队一大队民警在对客运车辆驾驶员进行安全宣传。

2011年10月9日，公安部连夜召开紧急视频调度会，针对目前大雾等恶劣天气对道路交通安全的影响，在全国范围内专项整治大客车超载超速，要求坚决遏制重特大道路交通事故。

也许人们还无法忘记10月7日分别发生在天津、河南、安徽的三起伤亡惨重的交通事故，56人的遇难和多人的受伤给这个金秋十月黄金周添上了悲剧的余音。

据有关媒体报道，这三起交通事故，均与超速有关，有两起和高速公路有关，两起与超载有关。

回溯到7月22日，京珠高速河南信阳段长途卧铺车半夜起火的事故，惨重的伤亡数据背后，同样与违规超载不无关系。

其实，早在黄金周前夕，公安部就已部署省际交通安全服务站国庆期间严查中长途客车超载，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切实消除安全隐患，预防事故发生。然而，悲剧依然不可避免，超载还是屡禁不止。究竟是监管部门排查不得力，让违规车辆有了可乘之机，还是客车司机唯利是图，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车乘客的生命安全漠然置之呢？

途中超载 瞒天过海

2011年9月30日，本刊记者乘坐由北京六里桥长途汽车站开往湖南省武冈市汽车西站的长途卧铺汽车，途径京珠高速与上瑞高速潭邵段，全程约1831公里，行程共22个小时。

上午11时15分，汽车从六里桥长途汽车站正点发车。该车限载43人，车厢共有三行卧铺，分为上下铺，中间两行过道，仅容一人通行，厕所则位于车厢尾部。车上除了乘客外，共有两名司机、一名女乘务员。

出站时，车厢内已基本满员，但没有超载，因此顺利地通过了车站内的例行检查。一些乘客早已展开棉被，倒头睡去，期待在香甜的睡梦中打发这漫长的旅程，顺利到达目的地；一些乘客开始用方言进行交谈，熟悉的乡音或许唤起了他们心中浓浓的乡思。

还在市区，车行缓慢，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不少拖着行李箱、准备踏上旅途的人们。二十分钟后，汽车突然停在了亦庄附近一条毫不起眼的车道旁，旁边是一家湘菜馆。司机打开车门，七八个操着湖南方言的乘客鱼贯而入，他们都被安排坐到了过道上。

汽车重新启动，随车的女乘务员走到过道上来，要求睡在卧铺上的乘客将枕头底下多余的被子递过去。很快，两条长长的过道上铺满了棉被，超载的七八位乘客按顺序排列在过道上。记者身旁的过道上就被安排了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他告诉记者，自己是湖南人，在北京做生意。本来打算买29号的车票，但是由于29号乘车人数不够，当天没有发车。他给司机打电话，司机告诉他可以坐30号的车，并事先在某湘菜馆等候，到时候会有车来接他们。

“反正睡一觉就到家了，总比买火车站票好。”这位男士说。

汽车顺利地驶上了京珠高速，过道上的人都躺了下来，女乘务员给他们找来盖的被子，并不无歉意地对大家说，都是老乡，急着回家，希望大家谅解。

车行至河北境内，突然下了高速，再一次停在路边，又上来了3人，同样被安排睡在过道上。就在汽车准备第三次停车载人时，卧铺上的乘客终于提出了抗议：“已经装不下了，还让人上来，过道上都挤满了！”

女乘务员一边安排位置，一边答道：“没办法，挤挤吧，过道上不是还有空地嘛，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出门在外不容易。”

当记者提示她夜间行车、如此超载极不安全时，女乘务员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我想超载啊，没办法呀，电话都打爆了，都是今天急着回家的老乡，没有位置也要上。”

此时，卧铺车厢已超载15人，两条过道挤得满满的，根本不能走动，甚至有人因棉被不够与女乘务员争吵起来。

面对排查 司乘人员显神通

傍晚6时左右，天已经黑了下来，车上的乘客大部分已经睡去。突然，车厢顶部的大灯亮了，女乘务员吆喝着将乘客纷纷唤醒。

“要过省际交通安全服务站了，有人查超载，请过道上的乘客起来，坐到上铺去。”女乘务员一边说，一边走下过道收拾棉被，并安排睡在过道上的人快速坐到上铺，并将原来睡在上铺的人唤醒，让他们坐起来。“大家互相体谅一下，过了检查就没事了”，她动作极快，很快就将人员安排妥当，不到十分钟，两条睡满乘客的过道又变得跟出站时一样干净畅通了。

看到还有两名乘客站在车厢尾部，女乘务员对他们说道：“你们委屈一下，去厕所躲一下吧，就三分钟。”两名乘客无奈之下，只好极不情愿地照办。

河北-河南省际交通安全服务站就在前面，女乘务员也找了个上铺坐了下来，并吩咐上铺坐着的人不要乱动，尽量将头低下。车厢顶部的灯关了，车厢内黑漆漆的，外面的服务站却是灯火通明。汽车停了下来，有交警在汽车四周进行排查，车门打开后，有一名交警拿着手电筒探头进来张望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走进车厢。

车门又重新关上了，汽车开始启动，上铺坐着的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藏在厕所里的两名乘客也出来了。女乘务员一边帮忙铺棉被一边告诉记者，这样的省际安全服务站还有两个，国庆期间查得严，大家都得藏好。到了湖南潭邵高速公路上，可能还有人检查，“不过那时候不用担心，有些人到了娄底就要下车的”。

旁边的中年男子告诉记者，像这样藏在上铺和厕所里的情况还算是好的，春节回家的时候，一旦超载的长途车遇上检查，司乘人员会提早让中途上车的乘客下车，坐到临时安排的三轮车或者面包车上，率先绕过服务区，等汽车顺利通过检查，离开服务区，乘客们才能再次上车。

汽车在河南境内又停了两次，但都没有上人，而是装载了大件行李。

在河南-湖北和湖北-湖南省际交通安全服务站，以上的例行检查和躲藏计划再次上演。汽车进入湖北境内已是半夜，窗外下起了大雨，一些乘客认为雨夜的安全检查会比晴天严格得多，但直到进入湖南境内，还是没有交警走进车厢，发现车厢里隐藏的“秘密”。

纷繁复杂的超载原因

乘客急于赶车而忽视安全、司机（或车主）的有利可图、交管部门的监管不力是造成长途车超载现象屡禁不止的主要原因。

一位车主向记者透露，面对日益高涨的油价和车辆维修、保养费用，一旦出现客源不足的现象，跑一趟长途很可能会入不敷出。就北京至武冈这条长途线路来说，平时客流本来就不大，一般都是逢双日才发车，而且还得沿途装载隆回、邵阳、邵东、娄底等地的乘客，才能凑足客源。一旦遇上节假日，乘客增加，超载就能让车主们赢利多多。“半路上来的乘客不用去车站买票，钱都直接交给车主，一张车票400多呢。即使路上碰到交警排查，交个500元左右的罚款，说说情就能通融。车主挣的还是很多。”

至于有关部门的例行设岗检查，车主们往往了如指掌，为了瞒天过海，他们各出奇招。而同一条营运线路上的车主们又相互熟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彼此通风报信。

此外，运力调配不合理也是造成超载现象的一大原因。此类超载现象主要集中在节假日期间，在客流高峰时，由于缺少运力调整和补充，急于出行的老百姓不得不忽略安全隐患，乘坐超载车辆出行。至于那些早在车站购买了车票的“被超载”乘客，除了默然接受，也别无他法。

对此，有关专家认为，彻底整治长途客运汽车超载现象，需要各方面的全力配合甚至全民动员。一方面，不断完善监督体系，加大检查力度和处罚力度，甚至实施有偿举报制度；另一方面，不断提高全民的交通安全意识，还给乘客一个安全的乘车环境，让悲剧不再重演。

□ 编辑 陈 晓 □ 美编 王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