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非自愿破产

董振华

中国出口商A公司在2008年被合作多年的美国买家B公司拖欠货款180万美元。原因是随着金融危机爆发，B公司销售的高端产品缺乏市场，B公司产品销售锐减，运营陷入困境，无力支付所有供应商的货款。由于事先投保了出口信用保险，A公司在B公司拖欠后，随即委托中国信保介入处理。由于拖欠属于出口信用保险的承保风险，中国信保已对企业的损失按照保单约定做出赔付。本文侧重于介绍分析中国信保在帮助企业减损的过程中采取的债权人联合追讨策略，以期为广大企业提供应对美国企业破产的一种有效手段。

追讨过程

谈判初期B公司提出由于其经营不善，为继续维系经营将要把公司整体出售并引入新的融资方，但新融资方希望B公司将旧债压缩至原先的25%。为此，B公司提出：如果全体无担保债权人同意以债权金额的25%来了结债务，将立刻支付和解款项；如果无法取得无担保债权人的一致同意，将无力偿债。在评估了债务人的财务数据后，A公司同意接受债权金额25%的和解方案，但由于其他部分债权人未意识到B公司的财务问题已非常严重，仍坚持要求B公司支付全额欠款，导致谈判破裂，B公司引入新融资方的计划未能实现。

鉴于众债权人对还款方案分歧很大，且B公司经营越来越差，A公司在中国信保的帮助下联合另外两家债权人，在美国对B公司提起了非自愿第七章破产清算。B公司起初不愿进行清算，仍希望进行破产重组。但随着B公司主要融资来源CIT集团（美国重要中小企业商贷机构，该机构已于2009年11月1日正式申请破产保护）财务严重恶化并收紧银根，导致B公司无法提出重组方案，最终还是走向了破产清算。在清算过程中，B公司的资产被拍卖出售，最终所有无担保债权人获得了10%的清偿。

本案启示

联合追讨至关重要但却困难重重

多数情况下，债权人企业在债务人提出大幅折扣还款的和解方案时，都会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本能地不愿意接受折扣和解。但是许多真实案例表明，债务人最开始提出的还款计划，可能恰恰是债权人的最优选择。对债务人财务状况了解的信息不对称，会使债权人错过最大程度减少损失的良机。

要消除这种信息不对称，理想化的解决方法是所有债权人联合起来，要求由专业的财务咨询公司核查债务人的财务状况，并根据核查结果与债务人理性地进行统一谈判。但在现实中，由于每个债权人都是利益相关方，经常会有利益冲突，由单个债权人牵头组织联合追讨会受到其他债权人的质疑。加上债务人可能会设置各种阻碍，以及债权人数量往往较多，难以达成一致意见，因此有组织的债权人联合追讨往往困难重重。

美国非自愿破产是债权人联合追讨的一种有效方式

相对于债务人自愿提出破产请求，美国非自愿破产是由3个或者3个以上的债权人（在总的债权人不足12家企业的情况下，美国非自愿破产也可仅由一家债权人提起，但其债权金额必须大于12300美元，但在绝大多数非自愿破产案件中，债权人数目超过12家）提出的，要求通过破产清算来偿还所拖欠金额的破产形式。美国这一特别法律规定，使得在债务人无力还款而又不愿意自愿破产的情况下，债权人有了联合采取行动的选择。非自愿破产不需要联合全部债权人即可提出，可以有效地防止债务人转移资产或者进行偏颇性清偿，同时破产程序也保证了分配的公平合理性，是多数债权人能够接受的一种联合追讨方案。因此，近来越来越多的美国破产案件，开始由债权人主动联合提起。

然而美国非自愿破产也存在一定的风险。第一，非自愿破产请求将要求债务人进行破产清算，而债务人持续经营与破产清算两者，孰能为债权人带来更大利益存在不确定性，具有一定经济风险。一般性地分析，如果债权企业能够重组成功，无担保债权人的利益将最大程度地得到保障。破产清算在多数情况下，无担保债权人最多仅能获得小额的破产分配。而在没有供应商与债权人支持的情况下，债务人往往无力进行破产重组，非自愿破产一旦成功就将逼迫债务人破产清算。第二，非自愿破产的本质是诉讼，存在诉讼风险。债务人可以通过偿还提起非自愿破产的三个债权人中欠款金额较少的某一家或者两家债权人，使得非自愿破产请求从技术上必须撤销，甚至使原告最终支付大量的诉讼、律师费用。另外，债务人如有能力还款，还可能以损害其名誉为由对非自愿破产提起方提出反诉。因此，提出非自愿破产之前，债权人需进行一定的谨慎评估。

本案中，提起非自愿破产的3个债权人都是B公司的主要债权人，债权金额均超过100万美元，且B公司确已无力偿还欠款，经营情况还在持续恶化。非自愿破产请求成功而有效地保护了这些债权人的利益。

后金融危机时代，出口企业须联合起来快速行动

本案涉及的B公司的融资机构CIT集团，是美国最大的中小企业商业贷款机构，CIT业务规模最大时向约100万家中小型企业提供金融产品和顾问服务，业务涉及全球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大约30个行业。CIT主要通过发行债券和商业本票获得资金。因2007年年中以来信贷市场情况不断恶化，该公司的资金来源日渐枯竭。2009年末CIT正式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第一家接受政府救助后仍走上破产法庭的企业，这意味着将近100万家中小型企业的借贷环境愈加不稳定。

面对大量美国企业纷纷破产的局面，中国出口企业应注意提前防范，如盲目观望，待到美国企业资产亏损耗尽之时，贸易债权多数将得不到任何清偿。一旦遭遇严重拖欠，出口企业只有联合起来采取快速有效的追偿行动，才能尽量挽回损失。

（作者单位：中国信保应收账款管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