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2011-09-28 08:20辽宁
辽河 2011年4期
关键词:烂泥西门胡同

辽宁/孙 琳

开门

辽宁/孙 琳

方晓燕走在回家的路上,无心看周围的景致,尽管暮春的街景很亮丽。此刻的她,被懊恼所笼罩,生气地走着,越是接近家门口,这种情绪就越强烈。她板着脸,恨恨地环视了一下眼前的环境,一座白色的楼房耸立在翠蓝色的天空下,封闭式的南北阳台墙体刷成砖红色,衬得白色的楼体清新而妩媚,像个美丽的少妇,矗立在傍晚夕阳的光芒中。

简直像个娼妇。方晓燕在心里愤愤地骂道。她用手提起质地很好的毛料黑色筒裤,走进前楼东头的小胡同。胡同的地面是黏黏糊糊的烂泥,有几块红砖被扔在烂泥中,做踏脚石,一步一块。她小心翼翼地踏着红砖,迈动着脚步,身子不时地趔趄着,歪歪斜斜颤颤巍巍地走着。一失神,竟一脚踏进烂泥,那双新穿在脚上的欧式黑色皮鞋,被烂泥毫不客气地粘缠住,纯肉色的丝袜,也被灌进鞋壳里的黄泥汤浸湿,那质地很好的毛料黑色筒裤,也悲惨地溅上了黄褐色的泥水,惨不忍睹。她费力地拔出脚,躲过微波荡漾的水洼,再踏上一脚,竟又被烂泥缠住。倒霉透了,她气哼哼地走过这烂泥胡同,朝着后楼西头一楼北屋的窗梁子上,那写着“台球屋”三个字的黄色帏布啐了一口,真缺德,为了一己私利,让全楼居民都走烂泥胡同吗?

不走前楼的烂泥胡同,方晓燕他们就得绕过家住的整个后楼,走过一条千米多长的路径,从西面的大门口进入院子,要整整走大半个圆圈。人们不愿绕这么个大圈子,就是愿意,这绕圈的路,同烂泥胡同一样,也是条雨天一脚泥,晴天一脚土的烂泥路,同样的烂泥路,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这一前一后两栋楼房,是方晓燕所在局与所属的事业单位共建的家属集资楼,正南正北,朝向极好。冬天满屋灿烂的阳光,温暖明丽;夏天,温湿的海风从南窗口吹进来,凉凉爽爽,人的精气神也就随之提升。只是楼的质量不好,方晓燕的心里就硌愣着。她骂楼房像个娼妇,实际上是说,这楼,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母亲曾叹息着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怎么盖了这样一座房子?

什么样的领导做什么样的事。也许是质量问题,领导们都把楼卖掉了。也就是说,现在,没有领导在这里居住。方晓燕住后楼,这楼有两个单元是她所在局的家属住,有一部分也卖掉了,退休干部老李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住在这。

楼建好后,垒院栅栏墙时,她才发现,本来应该开在东面的大门,却开在了西面。

楼的东面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柏油马路,油亮亮结实实,像一条黑灰色的丝绸彩带,蜿蜒前伸。路的两边铺着红、绿、黄三色彩地砖,站上去,就有种踏实和心境极好的感觉,人走在上面,就会自动挺胸收腹,雄赳赳气昂昂地,特精神。

人们出去办任何事情,都必须通过这条马路。一出门,直奔这条马路多好,不知领导的腿肚子转了哪条筋,偏要把门开在西面。

楼的西面,是一个叫邻庄的村落,虽也有楼房矗立,却仍是一片田园风光,紧贴着楼根的就是那条绕圈的土路,路边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时常有牧人手持鞭杆,赶着牛或羊,从土路上走过。

“咩……咩”、“哞……哞”的叫声,让人有种回归田园的感觉。可楼门开在西面,就惨了,因为那是条死胡同,要出院子,得贴着村庄,踩着土路,绕过布满一个个坑坑洼洼水泡的半大个圆圈,才能走上柏油路,每每都给行人的脚粘上泥或土,裤脚也会挂满灰尘。一句话,出西门,是沿着一条典型的乡村土路,绕个大圈子,再走向那条漂亮的柏油路。

为什么,放着正路不走,非要绕路而行呢?方晓燕想不通。

现在,她走在单元门前,恨恨地跺着脚。是恨,粘在脚上的黏黏糊糊的烂泥,还是恨谁呢?

炽热的秋阳,从树枝的隙缝间将光芒洒下来,几个泥瓦匠正在垒院栅栏墙的地基,阳光照在背上暖暖洋洋的。方晓燕站在路边的草丛边想,现在要求将门开在东面,也许还来得及。

“快点干啊,别磨磨蹭蹭的。”局里的施工代表施庆志来到院里,站在一堆瓦砾上,监督着工人们垒墙基,他边抽烟边大声训斥着工人,青蓝色的烟雾,从他发黄的牙齿中飘出,袅袅地升起,立即,就被微风吹散。

“庆志。”方晓燕边喊边走过来。“院门开在东面多方便,弄到西边去,绕路不说,也不好走哇。”她认真而柔和地对施庆志说。

“设计院就是这么设计的,谁也没办法。”施庆志扔掉烟头,皱了皱吊梢眉说。

“设计院的设计也该符合实际啊,走西门多不方便。”方晓燕指着长着半人高杂草的土路说。“你能不能跟领导说说,改走东门呢?”

“设计能改吗?哎,关你什么事啊?别人能走,你为什么不能走,啊?”施庆志的吊梢眉皱得更紧了。他不耐烦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中华烟,叼在嘴上,用手捂住烟头,遮挡住吹过来的风,打开浅黄色的小巧的打火机,低头用嘴把烟送进去。点燃后,抬起头,眯起他那双大概因熬夜而肿起眼泡的细长的小眼睛,喷出一股青幽幽的烟雾。他板起脸,像训斥泥瓦工那样甩出这一句,就朝临时工棚走去。把个方晓燕晾在了那里。他知道,不依不饶的方晓燕上来那股认真劲,再谈下去,也是没有好处的,还是走掉为上策。

“喂!我要天天在这走嘛,怎么不关我的事。开西门,没长脑袋呀!”尴尬的方晓燕,生气地冲着像躲瘟疫一样逃掉的施庆志的背影喊道。真是的。

第二天,方晓燕到局里上班,越想心里越急,趁着院栅栏墙还没有垒起扎上,得赶快找分管建筑的佟建轩副局长说说,也许还能改变大门的朝向,那样不是方便多了吗?她放下手提包,用最快的速度打扫完办公室,又风风火火地跑到茶炉房,提了壶开水,看着清清爽爽的办公室,她的心境也明朗起来。

笃……笃,佟局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佟局正伏在桌上,低着圆胖胖的脑袋,看着本彩色杂志。还好,佟局在家。方晓燕站在门边,轻轻地敲着那褐红色的木质门板。

“进来。”一声粗重的男低音传过来。

“你好,佟局。”方晓燕微笑着轻盈地向佟局走过去。站在他的桌前,她看见,佟建轩正急忙用手盖住那本彩色杂志。厚厚的胖手下面,有个全裸女人圆圆地雪白的屁股和修长性感的腿,正清晰地伫立在那本杂志上。

你的手还是小,盖不全的。她的眼睛迅速地望见佟局那手背上的五根指根上圆圆肉肉的小坑。脑满肠肥。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在心里说。

“坐吧。”佟建轩朝沙发的方向伸了伸手。肥胖的身躯仰倒在他的黑色羊皮沙发转椅里,挺出的大肚皮像一只大铁锅,扣在他庞大的身架上。“说吧,有什么事?”“佟局,家属院的大门是不是朝东更方便些?”方晓燕轻启朱唇,好看的丹凤眼里盈着笑意,恭敬地直来直去地说。

“这不该是你操心的事嘛。别的同志没有一个人来找我的,怎么就你找呢?”佟局脸上的赘肉一颤,站起肥硕的身躯,带着指责的口吻说。

方晓燕感到他身上的肉也在颤。

他拿起紫檀木办公桌上的磁化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回身又陷进沙发转椅里,打着官腔说,这个领导会考虑的,你还是回去吧。

嘎吱。方晓燕听到那沙发转椅痛苦而沉闷地呻吟了一声。

“这关系到职工居住的方便呀。如果谁都不说,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啊。”她望着茶杯上氤氲飘升的热气后面的那双镶在肉嘟嘟的肥脸盘上似笑非笑的鼠样的眼睛,郑重地说。她突然感到,一股怨气堵在胸腔,闷得好难受,很不舒服,她动了动腿,就换了个姿势。“人要成熟点嘛,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轻重。你看朱华整天什么都不说,那才叫成熟呢。”佟局转了转他那黑色羊皮高级靠椅,高深莫测地说罢,伸出手去挖鼻孔。没有下巴的猪头般的脑袋,随着手指的转动而转动着。

家属院门朝哪边开,更有利于群众,这么简单的问题和成熟不成熟有什么关系吗?向领导提建议和意见就是不成熟吗?整天不说话,不就哑巴了,难道还要把嘴巴贴上封条吗?任其自然,有意见不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是好的、成熟的干部吗?这个世界呀,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方晓燕心里这个气呀,真的有点怒发冲冠了。真是怪了,怎么都不往理上说呢?方晓燕看见,佟局的那对鼠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人体画册,那个全裸的女人妩媚地站在那里,身体曲线优美,光滑的肩头,圆润的高耸的乳房上,那紫红色的乳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确实叫人想入非非,痴迷沉醉。佟局的眼睛快要掉在上面了。他边看着画上的裸体美女,边挖他的鼻孔,肥圆的头,配合着手的动作而左右摇晃,鼻毛翕动着,看得方晓燕一阵恶心。

她站起身走出局长室,心情黯然沮丧。院门朝东开方便,却非朝西边开,让大家去趟烂泥路,甚至,连意见都不许提,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

走廊上静悄悄地,明媚的太阳光透过树枝洒进来,斑斑点点地落在墙壁和窗台上。方晓燕心中有股怒火奔涌上来,怎么办?机关人事关系复杂,一点事都说不定会有什么背景。不知道,会戳到谁的心窝子上。她开始后悔,这么冒冒失失地找施庆志、找佟局了。早知道,找也白找,为什么要碰这个钉子呢?心里有气,她的步子就迈得极快,嘎……嘎……嘎,高跟鞋有力地蹬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头波浪般的黑色秀发,随着她的走动,在肩头上甩过来荡过去,像飘动着的云。她气囔囔地走过那些敞着门的办公室或关着门的办公室,绝对地目不斜视。走廊的尽头过来一个人,不曾想,正在气头上的她,遇见了她此刻最不愿意见的人。

施庆志满面春风地迎面走来,看见方晓燕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走在这里的情景,一定是在佟局那,碰了钉子。他坏笑着,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吊梢眉得意的朝上耸了耸说:“你如果对开西门有意见,只有去找设计院啦。”说完,冲方晓燕耸了一下肩,胜利地一笑。手用力地挥向空中,大拇指和食指拧出脆响,真的有点街头市井的流氓气了。

有病,都有病。方晓燕只剩下憋气了。

方晓燕搬进新居后,看见楼西头一楼北屋的窗梁子上,挂上了黄色帏布,上面写着“台球屋”三个黑色的方块字。她猛然想到,施庆志的父母住了进来,为老两口开台球屋方便,才开西门。

她望着直通柏油马路的东面,那高高耸立起来的院栅栏墙,以及墙外半人高的草丛,心里轻轻地叹息着。有什么办法呢?将就着走吧。为了抄近路,她和住进来的人们一起,从前楼的东胡同穿过,虽然坑坑洼洼,泥泞难行,毕竟比多绕个同样是一脚烂泥的大圈子,还要好得的多哇。

昨夜的一场暴雨,小胡同又是烂泥潭了。烂泥路也得走,市场不能不去吧?班不能不上吧?不能因路不好,就永远不出门了吧?方晓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方晓燕只有气,她来到楼门前,使劲地跺着脚,踢着鞋,希望能把脚上的烂泥弄掉些,不然就会全带到楼梯的台阶上去的。一到雨天,整个楼梯台阶上都是泥,脏得很。她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家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红漆木质地板上立即流上了黄泥水。她麻利地换上拖鞋,去卫生间擦洗皮鞋,又将裤子上的泥擦掉,就去揩地板上的泥水。脸盆里的水,立即变成了黄泥浆子,被她愤怒地倒进了便池。

这没有路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哇?她走到南阳台,朝窗外望去,西门外邻庄的那条蜿蜒的烂泥路,朝着柏油马路延伸着,路面上积存着一洼一洼的水,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好像还有微波荡漾。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忍了吧。那么多户不都在忍吗?”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背后,安慰她说。

中国人咋这么老实,叫怎么着就怎么着,是愚昧还是得过且过,还是不愿带头得罪领导?方晓燕愤愤然了。甲方代表施庆志那张不耐烦的坏笑着的脸,又浮现在方晓燕的眼前。你去找设计院吧。就这样一竿子支走了她。欺骗,搪塞。为了自己的私利,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吗?她的心里一阵悲哀。

好景不长。为了抄近路,邻庄的村民也都从西门涌入院子,他们成群结队地从前楼的东胡同穿过,骑摩托的,骑自行车的,骑倒骑驴车做买卖的,络绎不绝。从早上四点钟开始,就像潮水般地流过,嘈嘈杂杂,熙熙攘攘。

不到一年,住在东胡同一楼的老李头受不了。他不容许人们再从东胡同穿过。当然,挡是挡不住的了。他想了想,就用工程剩下的红砖,在楼的东头垒了一道高高的墙,彻底地绝了人们的路。

习惯走楼东头胡同这条路的人们,突然受阻,都懵了。有的爬上砖墙往外跳,爬不上墙的,只好再找路。于是,人们就又把眼睛瞄上了西楼头,又掉头转向前楼的西边,在窄得只通过一人的小胡同里穿过。然后,走过长长的水泥甬道,再上柏油马路。

更要命的是邻庄的村民,把家属院当成了大马路,楼东胡同不通就走楼西胡同,理直气壮浩浩荡荡地通过,好像这家属院就是他们的大马路。可也是,谁不愿意走近路呢?更多的人就担心,院里什么人都走,复杂而不可靠,万一在治安上发生点什么事,怎么办?这就有人不满意,牢骚怪话一大堆,嘁嘁喳喳。

如果不开西门,人们还会在这走吗?方晓燕说。意见是一大堆,就是没人提,在背后骂祖宗,又有什么用?可是,我提了又管什么用了呢?也许大家都提,就会起作用的。方晓燕的心里,就这样翻来覆去地闹腾着,怪大家不能团结一致,背后的能耐。

每逢雨天,方晓燕从楼里出来,都要走过一大片水洼地,才能到西楼头小胡同。每次,她的鞋子都要湿透,她除了愤愤然,就是站在水洼前唉声叹气。还能怎么样呢?她的心里,真的又堵了一道墙,闷得她透不过气来。那在微风里轻轻飘动的黄色帏布上,“台球屋”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让她疼痛难忍,这疼痛让生活没有希望。

“把东墙扒个口子,不就可以走了吗?”住在三单元的高强是个粗壮的汉子,他站在楼前愤愤地说。阳光晃得他眯起眼睛,恨恨地望着台球屋。

恐怕硬扒是不行的吧。方晓燕看着高强头上暴起的虬枝一样的青筋,及滚动着的晶莹汗珠,心里真的希望他说干就干,把东门打开。

“管他奶奶个屌呢。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走这个烂泥洼呀。”高强牛眼一瞪,天不怕地不怕地说。“有胆量的,跟我去扒东墙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可否。

“奶奶的,不敢上咋的。我去拿铁锹。”高强说着回屋去了。

方晓燕看见施庆志那阴阴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有特色的吊梢眉不时地耸一耸。他拿出手机,走到楼头,不断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她想,坏了。墙,恐怕是扒不成了。

果然,不出所料,高强他们吵吵嚷嚷地刚来到东墙根,还没有动手,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嘎”的一声,停在了东墙边上。

佟建轩拖着肥硕的身躯钻了出来,“谁要扒墙,啊?哪个领导同意的,啊!?不知天高地厚。”那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

方晓燕怒从胆边起,她恨恨地望着佟局那张胖得没了下巴的脸。她想起就是他,多次在全局干部大会上宣布,集资楼五年不准出售。可楼房一竣工,他就悄悄地卖掉了他的120多平方米的房子。你是不住在这里,不用去踏烂泥路,别人的死活怎么会管?她在心里说。

方晓燕最恨的,就是说一套干着一套的干部了。她看见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恨恨地跺了下脚。

“不扒东墙,哪有路啊?”只有高强嘟囔了一句。

“那不是路吗?”佟局伸出胡萝卜般的手指着西门说。一个院只能开一扇门,还扒什么?啊?佟局打着官腔,用他的鼠眼,威严地扫了一下方晓燕。

如果佟局或其他领导住在这,门绝不会朝西开。现在,他是不会想老百姓方便不方便的了。方晓燕望着冷酷的佟局的胖脸,自己的脸也涨得通红。她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众人,生气地转过身子,蹬蹬地跑上楼去。你们就绕一辈烂泥路吧。

一眨眼,两年过去了,人们仍然不走西门,仍然穿过水洼地,走前楼的西楼头小胡同,再走过长长的水泥甬道。只有走上了宽阔的柏油马路,方晓燕的心情才会明朗。

西门只是为邻庄村人开了条近道,开东门不过是个幻想。有谁会管群众方便不方便呢?

局长们怎么一位都不往这搬啊?搬来一位,问题也就解决了。她常常这样想这样盼。

那是一个夏初的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屋里暖融融地,窗幔随着飘拂的轻风摆动着,凉凉爽爽。方晓燕正在厨房里,轻松地边唱歌边做晚饭,奏着锅碗瓢盆交响曲。忽听楼下传来喧闹声,她急忙走到北阳台朝外看。只见人影绰约,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早已过了爱看热闹的年龄,心如止水,做完饭,也就去陪母亲说话去了。

第二天清晨,方晓燕出门去菜市场。一瞬间,她愣住了。不得了,东门竟扒开了。宽阔得能过一辆大货车,她的心豁然开朗,霎时间洒满了阳光。

这怎么可能呢?她站在东门口喃喃地说。

“鬼才走西门呢,人怎么放着东门不走呢?”一单元二楼的王大姐说,她是带头扒墙的人之一。方晓燕看见,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盈盈的笑。“知道吗?三楼的倪强下个月结婚,倪主任怎么会让他的侄媳妇,从鬼门进来呢?”她对她说。

噢。原来如此,不是主任大人的侄子,恐怕是不敢轻举妄动,大胆地扒了东门的。也好,沾点权势的光。什么鬼门不鬼门的,方晓燕从不信这个,只图进出的方便。她高兴地望着正在堵西门墙的人们想。

东门终于打开了。方晓燕的心欢快的唱着,那笑脸绽放得葵花一样。

傍晚,西边天际上堆积起橘红色的霞云,太阳像个大火球,高高地挂在天幕上,给方晓燕的心情添上了喜庆的意境,她喜欢夕阳喜欢晚霞。她提着菜篮子,兴冲冲地回来,心儿雀跃着。

刚进东门口,迎面碰上了正在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施庆志,站在碎石裸露的地面上,等着她走近,然后对她说,开东门跟谁商量了,开了也没人管。这年头啊。方晓燕看他往日那飞扬跋扈的吊梢眉不在耸动,失落明显地挂在脸上。

活该!一人之利,怎能取代大家的利益?方晓燕惬意地想。

东门开了,楼门前至东门这段长达十多米的路,却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下雨天还是不好走。这没有领导住的地方,修路恐怕很难,至少,是遥遥无期。

方晓燕却知足了,修路无期,毕竟能直达柏油路了。

(责任编辑:李亚贤)

(图片/王洪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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