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宁
张亚宁散文选
张亚宁
一阵阵柔风拂过窗户,隐隐约约地看见春天桃花般的笑容。冷酷的太阳换了脸色,含羞地低头微笑。人们立即迈开迟疑的脚步,开始了春天的播种。
一场缠绵的细雨恰到好处,没几日,满山遍野的小草露出嫩嫩的绿芽,羞羞答答地把寂寞了一个冬日的大地装饰的生机勃勃。
惹人喜爱的桃花开了。一株连一株继地开来,一夜间,山山洼洼落下了一场桃花雨,五彩缤纷,芳香四溢。光秃秃的山变的神采奕奕,婀娜多姿。
桃树林被笼罩成一处淡雅而又宁静的好去处,在早晨或者在黄昏,温柔的阳光为桃花披上一件薄薄而透明的轻纱,含蓄而迷人,朦胧而高雅。阳光漫天时,给人一种穿云行雾的感觉。
走进桃树林,一种亲密,娇艳的感觉。
走出桃树林,一种神秘,迷恋的感觉。
我亲手栽在向阳坡上的一洼桃花盛开,粉色的,雪白的,红色的,染了整个山洼。阵阵芳香醉了的迷了英俊的小伙。遗憾的是我看到了姹紫嫣红的花朵,甜甜的桃子却与我擦肩而过。
小的时候,能吃到新鲜的水果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别人家孩子的苹果梨桃子馋了我不少口水。疼我的一个阿姨邀我不远百里去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品尝她亲手种植的桃子,满山洼的桃树打动了我的心,第一次尝到可口的桃子我泪雨涟涟。
后来,我便亲自种了桃树,在一个向阳的坡上,精心地呵护着它们长大。父亲看着我痴爱的样子,也动手栽起了桃树。不到两年,我家房前屋后全是桃树。桃花开了,鲜艳的花朵,浓浓的醇香。我对每一朵爱不释手,择一枝捧在胸前,至高无上的成就与荣誉笼罩了我,陶醉在满洼桃树林里。
时光飘荡,不久温柔的春风吹过,调皮的小桃子露出毛茸茸的头儿。我看着一颗颗毛茸茸的桃子甭提有多高兴了,在桃树地里转着圈儿,唱着歌。父亲看着我欢天喜地的样子,又开始帮忙了,给我心爱的桃树捉虫子、施肥、摘接。
可惜,没多久远行的我与心爱的桃树做了告别。
之后,一洼流过我汗水的桃树少了我的精心呵护,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风雨的吹打下渐渐变老,慢慢腐朽。
现在,如果,它们还在;我想,每年春天,一定会竞相开放,一朵朵娇艳的花会迷了不知多少人!如果,我在它们身边,它们一定坚强活着,在那个向阳的坡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在那古老的门道里,站直身子仰望,秋天的影子已经布满了整个大地,山山崖崖无法抵阻秋风的诱惑,悄悄披上金黄的新装,抬头低头均是一片喜悦。
一排大雁飞过蔚蓝的天空,留下清脆的歌声,是歌唱殷实的秋天。母亲拣起饱满的大豆向笑弯腰的高粱与金黄的玉米炫耀,红彤彤的枣挡住母亲喜悦的面孔,慌忙招手与红彤彤的辣椒共舞。父亲伏腰挥舞着弯弯的镰刀正在收割金黄的谷穗子,歌唱秋天的信天游把父亲的眼光迎到挑满胖墩墩的红薯与圆溜溜的土豆担子里。秋风一过,古铜色的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勤快的双手修剪着丰收的岁月。
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一会儿蹦跳在歌声四起的打谷场,一会儿藏在玉米秆子堆积的草垛里,一会儿钻进树叶堆里,一会儿嬉戏着农村人的欢悦季节。
一轮红日削弱了热乎乎的光泽,轻抚着喜气洋洋的大地,照在哪里哪里美。
一场恰到好处的秋雨催醒了田野里的庄稼,使它们走上成熟,走上打谷场,送给期盼已久的农民。
温柔的秋风悄悄裹上饱满的行装,送别初秋的迷茫,迎来丰盛的秋末。一个活灵灵的秋天来了,就在眼前。片片染黄了的树叶早已脱离了树枝的缠绕,一侧身,落在房子上、田野里、小河边、堆满秋作物的院落,落在清澈的小河里,像是飘了一层层薄薄的金子。
奔跑在秋天的山崖,或沟壑,或田埂,迎着秋风收获着秋天的种子。站在门口望见的是金黄的秋景;走近田野看见的是饱满的果实;隔着墙壁闻见的是浓浓的瓜果清香;嘴巴里嚼咬的是香香甜甜的果子。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一望,啊!好个秋。一个金黄的世界,一个无法比拟的农村人的季节。让我怎么形容她的殷实,让我怎么表达内心的喜悦。
秋天,农村人的秋。好个秋,在农村。
雪花飞舞的时刻或伏于窗口或站立于门口。好多时候我会站在高高的山岗或静立于广阔的塬头,静静地观望轻盈的雪儿从高空婀娜地飘落,一片接连着一片,直到它们幸福地躺在大地的怀抱里。稍有微风吹过,雪花如少女们害羞的乱了头绪,悄悄地藏在地上、树枝、房屋,它们立刻穿了一身毛茸茸的白毛衣。几个调皮的小孩子融入飞舞的雪世界,与雪共舞。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打破了刚刚落地雪的沉静,雪放开歌喉开始轻声歌唱,这种独一无二的歌声是整个寂静的冬天最好的音乐。若是静卧床头,心跳定会与踩雪发出吱吱的声响同起同落,心也融入雪世界。
雪来了,美丽的雪来了。立足痴望银装素裹的世界,心都纯洁了。雪驻足的每一个角落洁白、平整,没有污点没有争斗。微微泛光的雪片像可爱的孩童眼睛发出灵锐的光泽,照耀凄凉的冬天,装饰冬日清冷的小屋,还有孤独的大地,就连半山崖里不知名谷草的枯枝败叶都毛茸茸的,每一棵树木、每一株小草、每一座山崖、每一条结冰的河,像身体健壮勇敢的壮士,像胖墩墩的可爱孩童,像一座座落满不计其数金子的金山,像一条条洁白无暇的玉带。
我生在初冬,当日没有雪的光临。没多久,便有了雪。大雪装扮了静谧的大地,阳光缓缓来迟,不忍心送走久别的客人。雪光照亮了我家矮小的窗户,母亲慌忙把我裹紧。我哭泣了。这些都是后来母亲和外婆告诉我的。两脚颠颠簸簸学会走路后,母亲指着发红发紫的双手严肃地说:“站在雪地不要回家了。”下次漫天的雪来了,把母亲严厉的指责忘的一干二净,兴奋地在雪地里奔跑呐喊嬉戏。父亲拦着母亲说:由他去吧!于是,我自由自在地看雪、打雪仗、堆起可爱的雪人,在日记本里写下无数与雪有关的文字、故事。
在西安的日子,望着突如其来的大雪惊讶地喊到:下雪了!下雪了!陕南的朋友好奇地问我陕北是不是年年能看到雪。与陕南的朋友欢天喜地地奔跑在软绵绵的雪地里,双手合并做着祈祷,告诉老师,告诉同学,告诉远方的亲人,雪来了,我眷恋的雪来了。
洁白的雪笼罩了热闹的街市,似一块熠熠发光的地毯笼了残缺的树枝枯草,谁也难以分辩哪枝美,哪枝丑陋无用,只觉都如是丰满的麦穗铺满了大街小巷。烦躁的城市寂静了,孤独寂静的乡村静了,偶尔掠过高空的鸟儿放开清脆的歌喉。
哦,我眷恋的雪是怕阳光的,一场或大或小的雪总是在令我讨厌的阳光普照下消失了,在麦田里留下它甜蜜的乳汁,绿油油的麦苗代替了雪的美,可在地形奇特的陕北,整片整片的麦田寥寥无几,绿意少的可怜。美丽的雪远去了,它根本没在意有人痴痴地爱着它,眷恋的要命。而在我的记忆里,有雪的日子给我留下了成千上万没齿难忘的故事值得永远怀念。雪的远去,大自然一目了然,是丑还原丑形,是美仍不变色。
雪,融化了,找不到一点影子,它的积留意味着春天的晚来,它的远离,何不说是一种美呢?它们一次次地远去意味着我们向春暖花开的日子又走近了一步,我即将脱去厚厚的冬装开始新的旅行。
当我发现天阴沉起来时,天空布满乌云。缭绕的雾气笼罩了远处的山丘,近处的村庄,忙忙碌碌的行人。
秋风逛了来,做着最后旅程的残枝败叶纷纷落地,落在那里,死死粘在那里。冰凉的雨点落在房檐与大地,雨珠狂妄地滴下来,淹没了树叶最后的风景。
又是秋雨。
饱和的大地在呻吟,即将熟透了的果实糜烂,鼓鼓的谷穗发霉……
可怕的多情秋雨,一场结束了又一场开始了。弯弯曲曲的小路泥泞不堪,寂寥的村庄与秋雨同泣,田地里消逝了农人欢跃的歌声,家家户户烧纸,打锣鼓或者敲盆勺,正在苦苦哀求无情的秋雨开恩。
风雨交加的早晨或者夜晚,我忙碌地在屋顶铺上塑料抵挡讨厌的秋雨。时而大时而小的秋雨,淋湿了我的衣衫,伤了我的心。
站在寒舍门口,遥望远处朦胧的沟壑,小河,田地……静静等待,相信秋雨过去的明天,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那两孔牵肠挂肚的窑洞,照耀在丰收的农田,还农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脸。
我苦苦的等待中丰收的秋果在接二连三的阴雨天里漫漫灭亡。秋雨高傲地自我歌吟,彻底忽视了农人期盼的锋芒,似在玩弄心碎的农人,早上渐渐放晴的天空,中午刚刚过去,又开始了它无人聆听的演唱,或者在静静的夜晚休息了一整夜,清晨的曙光即将到来,又跨出了大大的一步子,又飘落起来。
农人站在门道里等待久违的阳光,任雨打湿肩头火一般的梦想被一天天秋雨打击的支离破碎。
那两孔让我牵肠挂肚的砖窑洞。在守望。
我在守望。
插图 杨棋琨
深夜听雨,一个人,隔窗聆听时紧时疏的秋雨。
秋雨轻轻跳到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又轻轻流走。接二连三的雨珠与偶尔掠过的风属于寂静的夜晚。
一缕秋风温柔地吹醒沉睡的树叶,树叶敏捷地抖动身子,沙沙作响,及时飘落的雨珠也响了起来。冲动的秋风恍惚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收敛了顽皮的双手,灰丧着脸一言不发,等待着发落。唯有雨珠的声音清晰易听,能数的清飘落着几颗,落地几颗,几颗将要来临,几颗落在那里。雨肚子悄悄地在深夜里低唱,默默朝着理想秋季长廊走去。
然而不久,树叶容姿焕发,离别的忧愁渐渐没落,与远道而来的雨点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窃窃私语。风掠过,雨珠依依不舍地落到大地的怀抱,滋润着土地,还有沉甸甸的谷穗与红了脸蛋的高粱,树叶又孤独地等待着下一颗雨珠。
大地间升腾起轻纱般的浓雾,悄悄地笼罩了整个空间,窗户渐渐迷糊了。零星的小屋里亮着几盏灯火,给胆怯的秋雨指明了道路,勇敢地在漆黑的夜里起行。一会,大地集起的水坑也有了响声,声声入耳,声声节奏分明。时而猛烈,时而缓和的秋雨,犹如一曲有静有动的乐曲,听得人如痴如醉。
又一阵狂妄的大风打破了树叶树枝的宁静,规律成一的雨乱了手脚。是风破灭了雨的梦想,委屈地溜入水渠,躲在草垛,藏在农舍,避在树丛。一个个半露着脸蛋悄悄聆听风的去向与威力,打点将要枯竭死去的热情,即将再一次复燃。
细听,雨,不消沉,不丧气,找回充实的自我,打开坚强的源泉,一心耕耘着。
夜,不寂寞,不喧嚣,有雨送给了寄托与安慰,心安理得地承载着秋雨圆梦。
驻足门口或者侧仰窗前,一个心劲去聆听深夜秋雨的奥妙,只有看不清的乌云和朦胧的雾气陪伴着。
深夜听雨,一个人,拉紧窗户带上门与深夜秋雨同在,走过困惑,走过迷茫。
编 辑 朱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