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灿,李 萍,吴 垠
(1.西南财经大学 校长办公室,四川 成都 610074;2.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74)
●经济学新进展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新进展
刘 灿1,李 萍2,吴 垠2
(1.西南财经大学 校长办公室,四川 成都 610074;2.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74)
近三十年来,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呈现出两种融合范式,一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由古典向新古典演化,二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西方异端经济学的融合,同时,也普遍具有三个显著特征,即研究的主题转换了、研究的领域扩大了、研究者之间的联系加强了。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学派主要有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马克思经济学等。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的理论创新主要表现在对最近数十年中在西方经济学界发展起来的新的分析工具和新的研究方法的自觉应用,以及提出了许多新的理论观点,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经济理论。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学派;研究主题;研究方法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大致上分为沿袭早期西方左派、激进主义为代表的,坚持正统马克思主义并将其方法论和研究建立在包括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对马克思经济学理论的研究成果,以及西方非马克思主义学者对马克思经济学理论的研究成果两大类①。它们共同构成近三十年来国外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中发展最迅速、成果最丰富的重要领域②。这里的“西方的”主要是一个政治经济概念,而不是单纯地理上的概念。这些研究者本人可能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展开科学研究。作为国外经济学的一个重要领域,近三十年来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中聚焦了一些重大理论问题,而国内外学者的直接沟通也为这些理论问题研究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与中国改革开放的三十年相对应,近三十年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相关文献表明,在整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已是以英美学者为主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③。如何较好地归纳这一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的新动向、新特征、学派演化和方法创新,是本文所关注的核心主题,我们将对此展开较为详尽的阐述。
这种方向以分析马克思主义为代表。分析马克思主义也叫理性选择马克思主义,是兴起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个流派,反映了西方学者的一种研究思路⑤。分析马克思主义者在价值取向方面可能是马克思主义者,但同时又是新古典经济理论的信徒。分析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认为,从19世纪继承下来的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尽管其基本理论仍有强大的生命力,但按照现代社会科学的标准来看,它显得很粗糙,至少存在三个问题:一是概念不清晰,论证不严谨;二是对社会历史问题只有宏观论述而缺少微观分析;三是它的一些理论或者已经过时或者是错误的⑥。他们坚决反对自普列汉诺夫以来大多数马克思主义者一致认同的观点,即马克思主义和资产阶级的社会科学在方法上存在着根本的分歧。相反,他们提出,要使马克思主义成为科学的理论就必须运用分析的方法对其进行重构、修正和补充。他们所说的分析的方法,主要是指以流行于西方国家的实证主义哲学为基础、以理性选择理论为基本教义、以数学形式化分析为特征的一种思维和研究方法,大量使用博弈论等新古典经济学的分析工具。这一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有牛津大学的柯亨(G·A·Cohen)、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约翰·罗默(John E·Romer)、芝加哥大学的乔恩·埃尔斯特(Jon Elster)和威斯康星大学的赖特(Erikolin Wright)。
柯亨在《卡尔·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一种辩护》(1978)一书中,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解释进行了辩护。在该书中,作者坚持马克思关于物质属性和社会属性的两种区分,运用分析哲学的方法,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如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进行了功能性解释,并对历史唯物主义一些基本原理作出了与众不同的说明,比如从人具有理性和自然环境不能满足人的需要出发,说明生产力在社会历史中的决定作用等。
埃尔斯特的工作范围则仅限于方法论层面,他特别赞赏理性选择方法的使用和博弈论的应用,在《理解马克思》一书中,他对马克思的几乎所有论点都作了批判性分析,并力图用方法论的个人主义修正马克思的社会历史理论。
作为分析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最主要的代表人物——罗默认为,要解决很多经典的马克思主义的问题,新古典经济学的一般均衡体系和数学形式化建模方法就不仅是适当的,而且是必不可少的。在早期著作《马克思经济理论的分析基础》(1981)中,罗默对马克思的经济理论采用了高度数学化的重建,尤其是讨论了阶级与技术之间的关系。然而,罗默最富争议的、也是反映了分析马克思主义流派所取得的、最有突破性和最有创造力的成就之一的则是《剥削与阶级的一般理论》(1982)。该书具有以下特点:第一,受主流经济学寻找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的影响,罗默试图把马克思主义对阶级等宏观社会现象的描述建立在个人微观动机的基础之上,在严格遵循了主流经济学使用的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的前提下,提出了整个分析马克思主义的课题;第二,罗默使用了主流经济学认可的一般均衡模型和博弈论方法,从个体效用函数最大化出发,在对剥削和阶级身份进行独立定义的前提下,经过严格推导,提出了阶级—剥削一致原理;第三,在此基础上罗默提出了非劳动价值论的剥削概念:剥削归因于个人的不同的禀赋以及他们的不同偏好。由此,阶级和剥削理论就从劳动价值理论中独立出来,马克思的剥削和阶级概念就可以被解释为源于标准的新古典经济模型,而且,劳动过程也不被看作是一个斗争的场所:工人和资本家签订工资合同,劳动是在没有争议的情况下出现的。
分析马克思主义引起了英美学术界高度重视,并使英美这两个国家出现了一股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热潮。然而,理论界对它的评价却褒贬不一。一些学者认为,分析学派创造性地用西方主流经济学方法来研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可以更加科学地发展马克思主义,有助于改变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西方国家受迫害的不利地位,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未来的发展方向。持反对意见者则认为,分析学派言过其实,似是而非,尤其是方法论上的个人主义等主流经济学理念与马克思经济学的“社会化个人”思想在本质上是不相容的,这种道路有可能使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被曲解,使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本质的东西被稀释、淡化,甚至被抛弃,不应当提倡这种做法。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西方本身就被视为异端学派,自诞生之日起遭到主流学派的敌视,这种情形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根本性改观。同时,长期以来,马克思本人的一些论述给人们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即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其他的西方异端经济学也是无法沟通的。
然而,一些西方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者在世纪之交的工作改变了这种传统看法。拉威(1992)⑧研究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老制度主义、后凯恩斯经济学和女性主义经济学等异端流派的关系,认为它们除了对主流经济学持共同的否定态度外,还存在如下共性:(1)强调阶级(或阶层)分析;(2)重视财富的生产而不是存量资源的配置;(3)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本身容易爆发危机,再生产出不平等,带来贫困、异化和不平衡的发展;(4)这些流派都为妇女、少数民族和穷人权利作辩护,主张政府保持在一定程度上对经济的干预,以此作为潜在平台形成对抗资本的大众压力;(5)在方法论上,也大都认同广义上讲的实在论、有机整体论和过程理性。
奥哈诺(1999)⑨认为,马克思与凡勃伦之间具有充分的连续性,这足以用来支持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老制度主义经济学之间建立某种基础意义上的融合。此外,缪尔达尔、格鲁奇等人的研究也得出类似结论。目前,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加强了与这些流派的联系,相互参加彼此发起的学术会议,在由其他流派主办的杂志上发表论文,担任由其他流派主办杂志的编辑,等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保罗·斯威齐、霍华德·谢尔曼也分别是1999年和2005年演化经济学协会颁发的凡勃伦——康芒斯奖的获得者。这种融合不仅大大开阔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视野,而且由此诞生了一些新的学术流派。比如:激进制度主义就可以看作是马克思主义与老制度主义两大流派融合的产物。它继承了老制度主义经济学的许多原理和有机整体论方法,强调演化并把权力和文化纳入到分析中来,同时又抛弃了传统的老制度主义者对马克思的阶级、异化分析的轻视,吸收了马克思的社会化个人的思想和激进阶级分析。其代表人物有比尔·杜格(Bill Dugger)、罗恩·斯坦菲尔德(Ron Stanfield)、里克·惕尔曼(Rick Tilman)等。20世纪80年代以来,激进制度主义者对大公司和文化霸权、阶级异化等进行了彻底批判,主张在企业中实行工人分享的民主和自我管理,在美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调节学派⑩也可以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西方异端经济学思想融合的产物。法国的一些经济学家通过对马克思、凯恩斯和卡尔多经济理论的独特理解,并从布罗代尔等人的法国年鉴学派和波拉尼、熊彼特的理论中汲取灵感,发展了一种研究资本主义经济长期演化的“调节”方法,从而把制度与凯恩斯的宏观经济学结合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调节学派最著名的工作就是运用其框架对欧美资本主义从福特制向后福特制的转变进行了分析,目前它的思想和方法已经被吸收到经济地理学、社会学、国际政治经济学、转型经济理论、发展中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研究之中,逐渐成为一个具有国际影响的经济学流派。
此外,经济全球化进程在20世纪末的加快使得原本就存在的全球生态危机进一步加剧。美国学者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生态经济学结合起来,提出生态马克思主义概念;女权运动在西方各国的蓬勃发展最终攻破了主流经济学的堡垒,创立了女性主义(或女权主义)经济学。这一崭新的流派迅速吸引了一些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注意,他们将马克思经济学与女性主义经济学联系起来,创建了女性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其他的西方异端经济学的融合还使学者们提出了演化经济学的创造性综合这一崭新课题。演化经济学的兴起是20世纪末国际学术界的主要事件之一。作为一门跨学科的研究领域,它有可能成为替代新古典主流经济学的主导范式,被称为“21世纪的经济学”。随着研究的深入,国内外学者逐步认识到演化经济学的创新和创造性综合离不开马克思经济学,例如英国学者霍奇逊就指出,马克思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大师,他的经济学有时也被认为具有“演化的”性质;C·弗里曼和F·卢桑把马克思看作是演化经济学的前驱之一(11)。
根据段忠桥教授(2005)的归纳(12),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及其经济学研究,普遍具有三个显著的特征。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出现于俄国十月革命以后和原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开始走下坡路之前的西欧大陆,其主要目标是探索一条不同于俄国的、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的道路。这种背景决定了其理论研究的两个主题,一是批判现存的资本主义制度,二是批评前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近年来崛起的英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热潮,则是在原苏东社会主义国家趋于解体和资本主义加速全球化进程的背景下出现的,因而,它更关注的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如何走向社会主义和如何应对资本主义在全球的扩张。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的早期代表人物大多与所在国的共产党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种情况迫使他们的研究大多限于远离政治的哲学领域,其研究成果大多是艰深晦涩的哲学论著。相比之下,近期以英美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在20世纪60年代的新左派运动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左翼知识分子,而且大多是各个学科的知名学者,因此他们的研究领域跨越了哲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生态学等众多领域。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早期的发展特征是其代表人物之间彼此缺少理论联系,各讲各的理论和主张。最近一个时期的发展则不同,其代表人物之间在理论上的联系非常密切,这不仅表现在他们在理论上的相互沟通和借鉴,而且更表现在他们经常围绕某一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论。可以说,在目前的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中,每一种理论或主张都带有其他理论或主张的痕迹,其学派演化、融合的特征是非常明显的。
早在1942年,以琼·罗宾逊的《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出版为代表,非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就开始被西方学者纳入到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中去,但是直到冷战结束前夕,这种趋势才演变为一股清晰可辨的潮流。20世纪70年代末,作为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个分支的激进政治经济学加强了与老制度主义的沟通,创建了激进制度主义这一新流派;20世纪80年代,约翰·罗默、乔恩·埃尔斯特等人将新古典主流经济学中的均衡概念和博弈论、数学形式化等分析工具和技巧用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中,诞生了分析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即理性选择马克思主义经济学);20世纪90年代,除了与老制度主义的联系和融合进一步加深外,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也开始与生态经济学、女性主义经济学等异端经济学的新兴流派展开对话,诞生了诸如生态马克思主义、女性马克思主义等流派,等等。下面,我们将择其要者对这些具体的学派及其演化作一鸟瞰。
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后期的分析马克思主义(Analytical Marxism),因其鲜明的方法和独特的观点而引人注目。该学派主张用分析哲学和现代社会科学的方法论工具重新解释马克思主义,以便重建马克思主义。该学派特别注重运用现代数学、数理逻辑和模型分析等手段来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试图为其确立“微观基础”。
该学派代表人物有英国的分析哲学家G·A·科亨、美国的约·罗默、乔·科亨、乔·埃尔斯特等。分析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范围包括:(1)经验理论,主要探讨历史唯物主义、阶级斗争和对资本主义经济的分析;(2)规范理论或道德理论,主要研究公正和伦理理论,如异化、剥削等问题;(3)方法论,主要阐述功能解释、方法论的个人主义原则、博弈论等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运用。尽管这些学者们所提的是一些“异端”的问题,但他们把历史唯物论、阶级和剥削作为自己著述的主要内容,相信有一个比现存的资本主义更优越的社会主义,在这种社会中,现在资本主义的异化和不公正现象能够被克服。
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为什么要求助于马克思主义?它的代表学者罗默是这样认为的:“这是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社会主义的胜利表现出盛衰无常,说资本主义必然衰败的断言令人将信将疑。这种现象无疑是对从19世纪继承下来的马克思主义的严重挑战。对于这种挑战有四种反应:第一种方式是退回到对马克思的概念进行犹太经典式的辩护,去寻找一种符合既往历史的解释。第二种方式是否认那些看来是历史事实的东西。第三种方式是把马克思主义当作基本上错误的东西加以拒斥。第四种方式是承认马克思主义是19世纪的社会科学,这样,按照现代的标准,它必然是粗糙的,在细节上是有错误的,甚至某些基本主张也是错误的。但是,在解释某些历史阶段和历史事件时,它又表现出很强的说服力,因而人们就觉得其中必定有一个需要澄清和阐发的合理内核。人们是不会因为一件好工具在某些用场上失灵就把它扔掉,尤其是在没有发现更好的工具的情况下。”(13)这段话表明,在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尽管按照现代社会科学的标准来看,从19世纪继承下来的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显得很粗糙,在细节上有错误,甚至有些主张是错误的,但它仍是目前最好的认识社会历史的理论。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运用分析的方法将传统马克思主义重构为一种严谨的现代科学理论,并进而以重构的马克思主义去分析现实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14)。
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在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科亨在他的Karl Marx’s Theory of History:A Defence一书中,运用分析哲学的方法,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一系列基本范畴如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进行了澄清;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些基本原理作了与众不同的说明,如从人具有理性和自然环境不能满足人的需要出发说明生产力在社会历史中的决定作用,运用功能解释说明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在解释上的首要性。罗默还运用经济分析和博弈论的方法,论证了对初始生产资料的不同所有权设置是剥削产生的决定性因素;提出了非劳动价值论的剥削的新概念;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剥削形式是如何最终被消灭的理论而重新加以解释;确定了阶级地位和剥削状况之间的对应原则。赖特在其“Class(Verso,1985)”一书中,集中研究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问题,提出并论证了资本主义的社会阶级结构表现为三种以复杂的方式相互交叉的剥削,即以资本主义所有制为基础的剥削、以对生产组织的控制为基础的剥削和以对生产技术的拥有为基础的剥削,并以大量的调查材料为依据描述了美国和瑞典两个资本主义国家在阶级结构上的异同。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的出现引起了英美学术界高度重视,并使英美这两个多年压制马克思主义的国家第一次出现了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热潮。
就性质而言,构成分析马克思主义实质的主要是它的方法。分析马克思主义的内在一致性表现在研究方法上,而不是表现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上。马克思主义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理想的讲坛、一个对话的场所,而不是一个科学的、具有内在一致性的理论体系(15)。柯亨直言不讳地说:“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对构成分析的马克思主义的那些方法的信奉是绝对的。无论是就广义的分析方法而言,还是就狭义的分析方法而言,我们对分析的方法的力量的相信是不可改变的。”(16)还说:“就三个创立者的情况而言,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论点的赞同在程度上并不像对分析的方法的赞同那样绝对。”(17)普泽沃斯基说,“对那些喜欢贴标签的人来说,这就是‘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我首先接过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前提,然后用社会科学家今天所了解的知识,研究相对应的结论是否出现。一个人可能并不信仰马克思主义而只把‘分析’马克思主义当作一种‘职业行为’,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名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18)既然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并不一定同时也是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那么为什么要用“分析马克思主义”这一概念来命名这些学者所从事的工作呢?对此,罗默写道:“为什么这类工作能够被称作是马克思主义的呢?我不能确定它应该如此;但是‘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这个标记至少告诉我们,它的某些基本的洞见都来自马克思。”(19)此外,从分析马克思主义者的言论中也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至多只是半心半意的马克思主义者。譬如,1988年埃尔斯特在中国讲学时,当有人问起他是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时,他十分含糊其辞地回答说:“我不能肯定。但马克思所说的自我实现、社会公正是很重要的,从这一点说,我是马克思主义者。”(20)1995年9月,柯亨在中国人民大学讲学时回答听众的提问时说:“如果把马克思主义说成是非常小的马克思主义,我不想是个马克思主义者。如果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解释剥削等问题,那我就是马克思主义者。”(21)2009年8月,分析马克思主义的旗手、社会主义平等主义的斗士——柯亨教授去世,分析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势头可能开始式微。但尽管如此,认真汲取分析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抱负和批判精神,潜心研究资本主义变化了的现实,不断开拓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新方法、新思路、新境界,仍然是时代赋予每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使命。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原苏东社会主义制度的解体以及全球化进程的速度加快,原本就已存在的全球性的生态危机进一步加剧。在这一背景下,美国的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在深刻反思20世纪各种生态理论和运动之后,开始转向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研究,以寻求正确的指导思想,产生了以戴维·佩珀、詹姆斯·奥康纳和约翰·贝拉米·福斯特为代表的生态马克思主义者。
在佩珀看来,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受到人们组织生产的方式的强烈影响,这意味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蕴含着人与自然的“资本主义”关系。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述可以看出,他们把19世纪的环境问题主要归结为与城市化和资本主义工业化相关的经济剥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种分析具有重要的意义,因为它使人们将注意力转向当今正在全球蔓延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而如果没有对这个制度的理解,“我们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它对环境体系的干预达到了一个威胁我们的持续存在的程度。”(22)
既然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那么解决这一矛盾的出路就只能是把资本主义制度转变为社会主义制度,即实现他所倡导的生态社会主义。佩珀还指出,在自然与社会的关系上,技术中心论者提出人类应该控制自然,生态中心论者认为自然的限制应该制约人的活动,而马克思主义表明的则是自然与社会的辩证关系。马克思主义认为,在自然和人类之间不存在分离,它们彼此是对方的一部分,是矛盾着的对立面,因而人与自然都不可能排除与另一个的联系来界定自己;人与自然在一种循环的、互相影响的关系中不断地相互渗透和相互作用,人类社会改变自然,被改变的自然又影响着社会对它的进一步改变。由此出发,佩珀进而强调,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人总是处于中心地位,是从人的利益出发对待自然的,但导致人对自然的破坏的原因却不是人的这种地位,因为“人类不是一种污染物质,也不‘犯有’傲慢、贪婪、挑衅、过分竞争的罪行或其他暴行。而且,如果他们这样行动的话,并不是由于无法改变的遗传物质或者像在原罪中的腐败:现行的经济制度是更加可能的原因。”(23)
虽然不少人现在已经承认马克思的著作中包含着许多值得注意的关于生态问题的论述,但又往往喜欢对其加以诋毁,大体上有以下几种看法:(1)马克思有关生态的论述在其著作中不过是枝节末梢,因而不值得考虑;(2)马克思的生态思想更多地来自他早期对异化的批判,在其后期著作中则谈的很少;(3)马克思没有论述对自然的掠夺问题,而且采取的是一种赞同技术的同时反对生态的观点;(4)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技术和经济进步已经解决了生态限制的所有问题,未来联合的生产者的社会将存在于物质极大丰富的条件下;(5)马克思对科学问题及技术对环境的影响不感兴趣,因而不具备分析生态问题的科学知识基础;(6)马克思是“物种主义者”,将人与动物彻底分离开来并认为前者优于后者。
福斯特对这六种说法一一予以了批驳,并明确提出需要“系统地重建马克思的生态思想”(24)。福斯特强调,马克思的生态思想与当前流行的“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都不同,它是以唯物主义为基础的。为此,他明确反对简单地把注意力放在生态价值上的种种做法,认为它们就更像一般意义上的哲学唯心主义和唯灵论,对解决人类社会与自然的复杂关系没有任何帮助。通过对马克思有关生态问题的几乎所有论述的考察分析,福斯特提出,马克思的生态思想的核心是以劳动为中介的自然与社会的“新陈代谢”,并认为“马克思关于城乡之间、人类和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关系断裂的观念……使他能够逐步展开对环境恶化的批判,这一批判预见了很多当今的生态学思想。”(25)
朱富强(2008)(26)认为,在当前西方经济学界,女性所占的比例非常低,有成就的女性经济学大家则更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主要不在于流行的说辞:女性的逻辑抽象能力较低,因为女性在经济学领域中所占的比例要比在数学或自然科学领域所占的比例还要小;相反,根本上在于主流经济学本身的特质,因为它具有明显的性别结构缺陷。事实上,尽管现代主流经济学是建立在西方人的心理之上,但却并不是反映了所有西方人的共同心理,而主要是建立在具有强烈扩张和征服欲望的男性的心理基础之上,从而具有非常强的偏见,这严重限制了女性对经济学的贡献。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20世纪80年代之后女性主义经济学的兴起。
但是,据段忠桥(2005)的考证(27),实际上,自原苏东社会主义国家解体之后,资本主义国家自身存在的种种社会问题开始凸显,妇女解放再次成为左翼学者关注的一个问题,女性主义经济学开始有了萌芽的迹象。特别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后现代主义的兴起和泛滥,很多人对马克思主义失去了兴趣和信心,认为马克思主义全然无助于当代妇女的解放事业。这一情况引起了英美的一些马克思主义者的重视。为此,美国左派学术刊物《科学与社会》在2005年1月出版了一期题为“今日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思想”专刊,集中发表了5篇关于马克思主义与女权主义关系问题的论文,其中马撒·E·吉梅内斯的论文Capitalism and the Oppression of Women:Marx Revisited和特里萨·L·艾伯特的论文Rematerializing Feminism,尤其反映了当前女权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代表性观点。
针对后现代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诋毁,吉梅内斯在她的论文中首先指出:“只要资本主义仍然是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不以马克思著作中的分析为基础,就不可能充分理解压迫妇女并形成男女之间那种关系的力量。”(28)她所说的“分析”,指的就是马克思的方法论,包括他对抽象的辩证理解、他对那种源自脱离并先于对所考虑现象背后的历史的特殊结构和关系的研究的批判,以及他的历史观和关于共性与个性的辩证法。在她看来,尽管马克思并未专门地、详细地论述妇女受压迫的问题,但他的方法对于理解资本主义如何压迫妇女却有着重要的意义。通过运用马克思的方法,吉梅内斯进而提出了分析资本主义制度下男女不平等关系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即在资本主义占主导地位的生产方式的社会形态中,生产方式是决定社会组织和人类再生产或再生产方式的经济基础。这里所说的再生产方式,指的是历史的特殊的劳动结合,以及存在于再生产主体关系中的再生产条件和手段(用于完成再生产任务的物质基础——生物意义上的和经济意义上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由于生产方式决定再生产方式,因而也决定了男女间的不平等关系。她认为,这一原则确认了存在于无产者中的资本主义再生产模式的结构性的基础。这意味着,尽管这种再生产模式是以一种永恒的、看似普遍的“家庭”形式出现的,但实际上却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决定的。
艾伯特的论文则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批判了当前流行于女权主义理论中的“文化转向”。她首先指出,无论哪种冠之以“后”的理论,如后结构主义、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及后马克思主义,在对性别的说明上采取的策略都是回避劳动和资本问题,而代之以对文化差异的详细描述。这种“文化转向”使得有关性别问题的争论脱离了它们的物质基础。而在历史唯物主义看来,文化非但不是独立存在的,相反,“它总是而且最终是生产的物质关系的社会表现”(29)。艾伯特认为,她并不否认人们在性别上存在的差异,但认为这些差异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受人们所处的阶级关系特别是劳动上的不平等所制约的,因为“性别只是在阶级社会中才成为社会差异的标志”。(30)因而,实现社会整体变革的最有效的方式是通过阶级斗争,这种斗争将通过对劳动和资本的关系的重组而带来“根基”的变化,并消灭社会中存在的阶级。
可见,上述学者的论述承认由社会心理上的差异引致了男女双方在经济学研究上截然不同的表现;这不是因为女性的行为有问题,而是现代主流经济学的思维和规范本身就是片面的。事实上,女性主义经济学之所以出现,并不是因为经济学太客观了,而是因为它还不够客观,因为太多的假设和方法论思想在没有经过全面的批判性审查就开始被主流经济学团体视为普遍而客观的了。正因为如此,一些女性主义学者对数学化、客观化的科学认识论发出了深深的质疑。他们认为,当前这种流行的科学至上主义会把整个世界无论是物质世界还是生活世界物化为他者,女性注重协作的互动行为对社会的破坏性更小,更适应于与自然世界之间的良性互动;也正因如此,他们强调科学本身就是主观的,应该把人的认识和情感结合起来,要强调科学的整体性、和谐及复杂性而不是简化论、统治和直线。推而广之,不同的社会文化下的人们的行为机理也是不同的,因而与之相适应的理论也应该存在差异,否则必然是有局限的,这从东方人与西方主流经济学之间的关系上可见一斑(31)。
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外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重心由发达资本主义向市场社会主义转移,由抽象的理论问题向社会经济现实问题转移。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从不同的视角和方法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基本理论作了深入的研究,除了我们之前谈到的分析学派的马克思主义、生态马克思主义和女权主义经济学外,其他的一些研究主题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后现代主义阐释。以詹姆逊、哈维、德里达等人为代表的西方学者,力图从后现代主义解释学角度理解马克思主义文本的意义。这些学者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经历了市场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和后工业社会(即跨国资本主义)三个阶段。由此出发,他们提出资本主义的文化发展也经历了三个阶段:与市场资本主义相对应的是现实主义,与垄断资本主义相对应的是现代主义,与跨国资本主义相对应的是后现代主义。这就表明:后现代主义不过是当代资本主义的文化反映。只要后现代的资本主义存在,与之相对立的后现代的马克思主义就必然存在。
第二,市场社会主义理论。以施威卡特、劳勒、蒂克庭、奥尔曼等为代表的国外马克思主义者致力于证明公有制和市场的有机结合能够同时达到公平与效率,并试图通过二者的结合实现社会主义。这一学派的学者认为:社会主义并不等于共产主义的最高形式,社会主义是从资本主义的母体脱胎而来,带有其由此产生的旧社会的痕迹。它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社会。“它是一个非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它保留了资本主义取得的最好的成就,克服了资本主义的最坏的弊病。”(32)而市场社会主义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走向社会主义的惟一可行的方案。
第三,阶级、阶级结构和阶级斗争理论。现阶段,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依然存在,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作为马克思主义社会分析核心范畴的阶级概念和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仍然是分析当代西方社会阶级关系的正确理论。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复杂化,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出现一些新情况,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该派学者认为,对社会秩序的分析应该更加注重阶级结构的变化,而不只是强调该结构内部的权力等级和妥协。他们注意到,战后的妥协是阶级斗争的产物,管理者在其与工人、职员的联合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而资产阶级的特权也得到遏制,以至于出现了理解资本主义阶级结构的新的现象需要高度关注,比如:(1)位于雇佣劳动者行列中的管理者现象;(2)管理者与职员之间非工人工作任务的极化以及职员与工人的“趋同”现象;(3)中间阶级化的中止现象等,这些都预示着阶级、阶级结构、阶级斗争理论存在改进的空间。
第四,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改造问题。许多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者认为,马克思实际上先后提出过三个克服资本主义弊病的疗法。第一种疗法是废除私有财产;第二种方案是靠所谓的“渐进社会主义”逐步去蚕食私有制,即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的10条改造措施;第三种独特的疗法没有被马克思认可,但同样适合他的目的,即既不蚕食私人产权,也不废除私人财产本身,而是把资本所有制从极少数人扩大到许多人。
第五,当代资本主义的历史地位考察。目前正在重新活跃起来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们仍然坚信:社会主义是可行的,是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趋势。不过,他们现在一般不主张通过革命的手段去推翻资本主义,而是致力于提供一整套加强经济平等和社会公正的计划来改造资本主义社会。
第六,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形式和内容分析。许多学者提出了社会所有制形式是资本和利润“社会化”和“公有化”的新概念。加州大学哲学教授理查德·阿尔内森认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存在的是公有制而不是私有制。但此处的“公有制”并非通常所说的“拥有”(Own),作为社会公有制的一个成员,任何个人对公共企业的所有权只构成人均对全部企业的利润享有权。
第七,经济全球化理论。法国学者伯尔纳·波鲁瓦勒指出,全球化是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作用的结果,它既缓和了这一矛盾,同时也使这一矛盾扩大和进一步加剧。经济全球化从根本上说是为了解决资本主义生产中的价值实现问题。法国学者克罗德·鲍迪埃考察了全球化对资本和劳动关系的影响。
此外,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还对劳动价值论的当代价值、资本主义利润率变动趋势、国家职能的变动、如何超越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模式比较以及社会经济形态的演化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的理论创新,表现在对最近数十年中在西方经济学界发展起来的新的分析工具以及新的研究方法的自觉应用。例如,数理分析方法在马克思经济理论研究上的应用表现得十分突出,这表明对马克思理论的研究走上了精确化、严密化和科学化的道路。以森岛通夫的《马克思的经济学》和森岛通夫与凯特弗里斯合著的《价值、剥削和增长》为例,在这两本书中,对诸如价值的决定(包括单一产品生产和联合生产)、剩余价值和剩余价值率的决定、剩余价值率和利润率的关系、马克思的基本定理以及以迭代方法对转化程序的研究都进行了严密的数学论证。他们发表在《经济学》杂志上的马克思理论研究的大量文章,也无不贯穿着数学分析。以致可以说,不懂得数学,是难以读懂西方经济学家关于马克思经济理论的著作的,更不要说研究他们的理论了。
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的理论创新还在于他们提出了许多新的理论观点,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经济理论。例如,斯威齐和巴兰所写的《垄断资本》就是一本创新之作。该书的主题是“垄断资本条件下,经济剩余的产生和吸收”。“经济剩余”是指“一个社会所生产的产品与生产它们的成本之间的差额”。在解释“经济剩余”的含义时,他们指出:“剩余的大小是生产能力和财富的指标,是一个社会享有多大的自由来完成它给自己树立的任何目标的指标。剩余的组成部分表明一个社会是怎样利用那种自由的:它在扩大它的生产能力上投资多少,它以各种形式消费多少,它浪费多少,是怎样浪费的。”(33)这是他们提出的一个不同于马克思剩余价值的概念,是一个新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概念。在说明采用新概念的原因时他们指出: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在大多数熟悉马克思经济理论的人的心目中或许等于工资+利息+利润+地租的总和。诚然,马克思在《资本论》和《剩余价值学说史》中的一些分散在各处的段落,表明了剩余价值也包含其他项目,例如国家和教会的收入、商品转变为货币时的支出、非生产性工人的工资,但是,一般说来,他把这些看成是次要因素,并将之排除于他的基本理论图示之外。“我们的论点是,在垄断资本主义制度下,这种程序不再是恰当的了;我们希望术语的更换,将有助于实现理论见解的必要转变。”(34)斯威齐和巴兰所说的剩余的产生和吸收,照他们在《垄断资本》一书中的分析,实际上就是一个收入水平决定的问题。一方面,由于现代资本主义大公司追求最大限度的利润的活动,例如通过确定较高的垄断价格,通过各种销售的努力,通过采用新的生产技术和加强经营管理,形成了过多的资金和生产能力,即所谓经济剩余有日益增长的趋势;另一方面,则要通过资本家的消费和投资,通过销售的努力,通过政府的民用支出,通过军费开支和实行对外扩张的政策,使所形成的过多的资金和生产能力得以吸收。斯威齐和巴兰认为,在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经济剩余有日益增长的趋势,而资本主义吸收剩余的能力则相对不足,因此,将不断出现经济萎缩、经济衰退或经济危机。对这种剩余的形成与吸收的分析,论证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这种理论创新赋予了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以鲜明的时代特征,赋予原有理论以新意,或解释了原来没有说清楚的问题。在这个方面,还可以以德赛的《马克思的经济学》(35)一书为例予以说明。
关于马克思的等一的、无差别的抽象劳动概念,德赛认为其不但具有理论分析的抽象意义,而且也是一个现实的历史过程。他指出,把特殊的具体的劳动按照一个共同的尺度归结于抽象劳动,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是较为有效的。因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有技艺的专门化的劳动普遍消失。这是一个把手艺人降为特殊的活动功能的分工过程。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而且从来没有完全实现。在今天的发达经济中仍然有由有技艺的工匠手工制造的产品。但是绝大多数商品并不根据其所体现的特殊劳动进行交换。因此,劳动价值比率既是一种程式,同时也是一个历史过程。这就是抽象的、无差别的劳动的范畴不是一种抽象而是一个历史趋势的原因。把抽象劳动范畴作为一个历史过程或历史趋势看待,虽然在马克思著作中也有所论述,但没有德赛这里讲得这么清楚,抽象劳动概念在马克思那里更多地具有抽象的理论分析的意义。关于资本主义的特点,德赛强调马克思指出的劳动力商品市场的形成是资本主义区别于以前生产方式的特点。德赛在分析劳动市场的特殊的商品交换关系时,特别强调阶级关系是劳动市场过程的决定性关系。他指出,重要的是要记住,实际工资的变动过程,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不是自动的,也不在机制上依赖于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它是一个作为一个阶级的工人反对作为一个阶级的资本家的斗争的过程,表明工会的成长、罢工、封闭工厂、立法、政治活动等的斗争是重要的决定实际工资过程的推动力量。像德赛说的,工资率的决定,或者,实际工资和劳动力价值之间的差额,在马克思经济学中还是一个需要探讨的问题。
可以看到,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关于马克思经济理论的研究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为发展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们之所以能够取得突破性的研究成果,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不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原有的结论,而是从当代社会经济的现实出发,并在深入研究现有的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基础上,找到了可以把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向前推进的突破口。虽然他们生活在视马克思主义为异端邪说的资本主义国家,研究马克思主义往往还会受到种种干扰和责难,却写出了不少富有创意的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新著,有些甚至可以成为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经典性著作。因此,为了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我们中国学者更应该充分了解近年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现状,了解西方学者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上的最新成果和研究方法,了解他们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对当代经济全球化和资本主义新现象、新问题、新矛盾的分析;在学术研究上加强交流与沟通,这是当代繁荣马克思主义经济科学的一个重要途径。
注释:
①下文将综合这些学者的叙述,不再具体区分其学术派别。
②仔细追溯起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西方经济学界的发展大体分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是:第一,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问世到20世纪30年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大危机,这个阶段总的特点,主要是对马克思经济理论大肆歪曲和攻击;第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发生“滞胀”后到20世纪80年代,这个阶段总的特点,主要是对马克思经济理论开始逐渐感兴趣并掀起了一阵热潮;第三,20世纪90年代以来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这个阶段总的特点,是对马克思经济理论的热度虽然减弱,但研究继续不断。魏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西方经济学界》,《南开学报(哲社版)》2001年第1期。
③⑥(12)(14)(27)段忠桥:《20世纪70年代以来英美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社会科学》,2005年第5期。
④(11)崔学锋:《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两种发展方向》,《贵州财经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
⑤本文将在后文中详细阐述分析马克思主义学派的特征及其演化。
⑦持此观点的学者有崔学锋和贾根良等。参见崔学锋:《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两种发展方向》,《贵州财经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贾根良:《西方异端经济学传统与中国经济学的激烈转向》,《社会科学战线》,2005年第3期。
⑧Lavoiem,Foundations of Post-Keynesian Econom ic Analysis,Aldershot:Edward Elgar,1992.
⑨O’Harapa. ,Marx,Veblen and Modern Institutionary Economics:Principles and Dynamics of Capitalism,Edward Elgar,1999.
⑩贾根良:《法国调节学派制度与演化经济学概述》,《经济学动态》,2003年第9期。
(13) JohnE.Roemer (ed.),Analytical Marx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PP.1-2.
(15)曹玉涛:《略论分析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重建”》,《哲学研究》,2010年第6期。
(16) (17) Cohen,1988,History,Labour,and Freedom:Themes from Marx,Oxford University Press,p.55.
(18)转引自王福兴,那凤琴:《分析的马克思主义浅析》,《北方论丛》,1995年第3期。
(19) Roemer,1986,Analytical Marxism,CambridageUniversity Press,pp.2.
(20)文烈:《分析学派的马克思主义》,重庆出版社,1993年版,第21页。
(21)曾枝盛:《分析马克思主义学派的形而上学方法论》,《马克思主义研究》,1997年第3期。
(22)(23)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生态学到社会正义》,刘颖译,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96页,第354-355页。
(24) John Bellamy Foster,Marx’s Ecology :Materialism and Nature,NewYork:Monthly Review Press,p.10.
(25) John Bellamy Foster,Marx’s Ecology :Materialism and Nature,NewYork:Monthly Review Press,p.141-142.
(26)(31)朱富强:《女性主义经济学与中国经济学的本土化》,《经济学家》,2008年第6期。
(28) Marrha E.Gimenez,Capitalism and the Oppression of Wornen:Marx Revisited,Science and Society,2005,vol.69,no.l,p.11-12.
(29) Teresa1.Ebert,Remarerializing Femlnism,Science and Society,2005,vol.69,no.1,p.34.
(30) Teresa1.Ebert,Remarerializing Femlnism,Science and Society,2005,vol.69,no.1,p.37—38.
(32)伯特尔·奥尔曼编:《市场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学者中的论争》,段忠桥译,新华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19页。
(33)(34)斯威齐,巴兰:《垄断资本》(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77年出版,第14-15页。
(35)M.德赛:《马克思的经济学》,牛津大学出版社,1979年出版。
New Progress of the Marxism Economic Study in Western Countries
Liu Can,Li Ping,Wu Yin
In recent three decades,the Marxism economic study in western countries has two integration paradigms.One is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classic economics to neoclassic economics.The other is the integration of Marxism economics with heresy economics.Meanwhile there are three distinct features:the research subject has changed,the research scope has expanded and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researchers have improved.The major schools of Marxism economics include analytical Marxism,ecological Marxism,and feminism-Marxism economics.The theoretical innovation of Marxism economic study in western countries lies in the autonomous application of the new analytical tools and research methods,and new theories,all of which have enriched and developed the economic theories.
Marxism economics in western countries;school;research subject;research method
F820.5
A
1007-2101(2011)02-0021-10
2010-11-16
刘灿(1951-),女,重庆万州人,西南财经大学副校长,教授,研究方向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与经济改革;李萍(1958-),女,四川成都人,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市场与政府关系等。
王岩云
责任校对:李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