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
(黑龙江司法警官职业学院 培训处,黑龙江 哈尔滨150060)
迟子建小说的人文主义关怀
高明
(黑龙江司法警官职业学院 培训处,黑龙江 哈尔滨150060)
迟子建的小说在日益异化的社会现实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充满着人文主义关怀。纵观她的小说作品,其人文主义关怀主要表现在真善美的诗意书写、缺陷弱点的客观点染、人生困境的写意揭示和精神救赎的执着寻求四个方面,这些书写将引导人们实现自然人生的理想。
迟子建;真善美;缺陷弱点;人生困境;精神救赎
在社会生产大提高的今天,伴随着崇物主义的浸染,人性受到不同程度的践踏。人创造物质财富,反过来又被其异化,受着物质欲望奴役,造成人格精神丧失。面对精神追求的下滑,女作家迟子建能够不媚俗逐流,始终坚守对人性、人生的关怀,执着地守望着精神世界。
迟子建关注普通人,从人性角度,关注他们的生存、命运、人性困难和心灵救赎。人文主义肯定“人”在宇宙中的中心地位,关心人、肯定人、尊重人,强调对人生价值终极关怀和现实关切,这是人文主义精神的首要特征,也是衡量作品是否有人文主义关怀的基本标准,可以说迟子建作品饱含人文主义关怀。迟子建的人文主义关怀主要表现在真善美的诗意书写、缺陷弱点的客观点染、人生困境的写意揭示和精神救赎的执着寻求四个方面。
迟子建深感北方普通乡民相互帮助、和睦共处古老而和谐的人伦关系,在物质化的当今尤为珍贵。挚爱和悲悯促使她以浪漫、空灵、诗意的笔触,努力发掘书写粗犷朴素的民风民俗笼罩下的人性美好。
(一)人伦亲情
迟子建小说的温情关怀,首先挥洒在她对亲情关系的描写上。小说《清水洗尘》洗尘摩擦消融、《花瓣饭》中“花瓣饭”美好,歌颂父母子女的血缘之爱。又不乏礼赞两性之爱,如《亲亲土豆》秦山和李爱杰夫妇的爱情朴素伟大,堪称情爱经典。
“我喜欢朴素的生活,因为生活中的真正诗意是浸润在朴素生活中的”[1],迟子建力避极端个人化写作,她以平静灵动的娓娓叙述,触动我们心灵中柔软的地方。可以说,迟子建的小说给现实情感世界吹来一股清新的风,给人生带来了别样的温情和关爱。
(二)乡土人情
迟子建对人性书写的温情故事,并不限于单纯的恋情、亲情,而是向更广泛人与人之间的一般感情扩展,多了一份对普遍感情的诗意发掘和表现。《鸭如花》徐五婆和逃犯由陌路而达到彼此理解和沟通;《逆行精灵》陌生人建立起亲密共存关系,都寄予对美好人性的温情眷顾。
这些作品无不让人感到北方人侠义无私的文化性格。“东北是中国最北的地方,也是温度最低的地方,但是偏偏这块冻土地上有着火辣辣的人情,……实际上,正是这样的严寒和冰霜,才冻掉了自然条件上固有的冷漠,使得这里升腾起火焰般的热心肠。”[2]
(三)终极关怀
死亡是文学带有宿命色彩的永恒母题,迟子建总是以轻描淡写的方式叙述死亡,努力消解死亡给人带来的沉重感和伤痛,使死亡呈现出亲切平凡的一面。让人感到墓地不是永久的安息地,而是充满生命之爱的小舟,死亡并非生命终结,它是另一种生存方式的开始。
对此,迟子建说过:“也许是由于我生长在偏僻的漠北小镇的缘故,我对灵魂的有无一直怀有浓厚的兴趣。在那里,生命总是以两种方式存在,一种是活着,一种是死去后在活人的梦境和简朴的生活中频频出现。”在对人类终极命运的关注中,迟子建达观和超然参透死亡,生命轮回本就是自然规律,由此超越生死烦恼和局限。
站在人性善立场关注民众生活的迟子建,并不回避人性弱点,在她小说中,强暴、欺诈、背叛等情形也不少见,不同的是迟子建绝不夸大渲染,只是平和有节制地进行叙述,冷静中投射出大悲大爱的情怀。
(一)对亲人——冲动是魔鬼
无视家人的权利,不克制自己的弱点,势必会对亲人造成伤害。迟子建在表述普通人冲动之下做出傻事的同时,也制造许多外在因素来缓解冲突,让这些“恶人”自行悔悟,实在不行的就在梦幻中实现。
但也有迟子建无法宽恕的人,《青春如歌的正午》付玉成为人残忍狠毒,杀死畸形的亲生骨肉,并嫁祸于人,真是人性泯灭丧尽天良,虎毒尚不食子,他还不如畜生。由此可见“内在的精神灾难比外面的物质灾难更严重,也更可怕,它摧毁的是人活下去的信心”。[3]
(二)对爱人——自私是毁灭
马斯洛说:“爱的需要涉及给予和接受,我们必须能教会爱、创造爱、预测爱。否则,整个世界就会陷入敌意和猜测之中。”[4]确实如此,如《亲亲土豆》王秋萍夫妇互相折磨怨恨。
不负责任的纵欲、欺骗也是爱情克星。《零作坊》纪行舟、《回溯七侠镇》北都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滥爱者,他们打爱的旗号做伤害爱人的事情。迟子建深藏起自己的主观态度,让人物的命运负载情感和意义,“都有寻爱的权利,但不一定人人都有创造爱情的土壤。自身的修养、气质、理解和宽容能力的欠缺,都可能使爱情失之交臂。”[5]
(三)对他人——偏执是自焚
不能维护人性中理解宽容的美好,而被恨和复仇代替,会形成扭曲偏狭的心态,滋生出永不消散的恶毒。《一匹马两个人》儿子、《酒鬼的鱼鹰》婆婆,他们不宽容、自私、狭隘,报复才是活下去的理由。单一的信念,固执的心灵,引导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悲剧。
面对心灵最狭隘的偏执,迟子建既不掩饰乡民的弱点,又给底层民众以同情和谅解,让他们自行悔过得到精神解脱。对于有缺点的好人们,她让他们“良心发现”;而那些无心悔改的偏执狂,摧残蹂躏生命的人和事,迟子建决不宽恕,不惜以暴制暴。总之对于人性恶,她在客观批判的同时,更以悲悯态度给予温情关怀。
迟子建悲悯人类的受挫感,在理解情感驱使下,展现人们为由己身或环境形成困境所扰的苦痛,并融入诗意书写其人性善与性格缺憾。
(一)女人陷入困境——两性社会的失衡
迟子建大部分作品以女性生活为重,笔下女性形象多是婚恋悲剧主角,是男权中心文化观念的受伤害者。《秧歌》小梳妆、《旧时代的磨房》四太太等,遭受男人随意践踏甚至抛弃,安于被宰割、被支配、被玩弄的地位,从而陷入泯灭自觉意识、丧失自由尊严的人生困境。
在世俗生活的多变中,柔弱的女性们往往因男权中心的命运驱使或自身性格或物质、精神追求受到伤害,致使人生之途坎坷不平,烦恼无边。
(二)男人陷入困境——维护神坛的挣扎
男性在两性社会中至高无上,掌握经济权力,也掌握了女性命运。但《伪满洲国》中的溥仪等,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荒淫无度,缺乏真情,自私冷漠,心口不一,困在自己挖掘的情感空白的幽谷中无法突围。
与传统文化规范设定的男性形象威武阳刚、勇猛果断相比,迟子建更多地塑造慈悲隐忍的男性,但他们同样面临着带有悲剧意味的人生,面临着不同的人生困境。《雾月牛栏》继父等,难以克服自身性格弱点、狭隘人格难以抵挡物与欲的诱惑。迟子建贴近现实生活中男性生活原貌,展示他们人生的种种困境,在对立和矛盾中展开对道德、法律等社会问题的探讨。
(三)老幼残陷入困境——弱势群体的悲鸣
迟子建还塑造了陷入困境的老人和孩子形象,他们更让人心酸。《门镜外的楼道》老妇人、《花瓣饭》三姐弟等,老人们因年老体弱退出历史前沿,被孤寂时刻啃噬心灵,随时准备迎接死神的召唤。孩子们“或因疾病,或因家庭缺乏温暖,或因懵懂的欲念与憧憬,或因沉重的无法承受的压力,或因主体意识的苏醒,或因天性与世俗无法相适应等”[6]陷入困境。
智障者更是脆弱群体,他们是人生最悲惨命运承受者,很多人对其持漠视态度,更加大智障群体人生负荷。迟子建通过弱势群体陷入人生困境发出质疑悲鸣,呼告“为人们开辟了走向真理,走向担负人间苦难的道路。”[7]
在物欲横流的当今,何以引渡人类走出困境[8]?迟子建主张回归自然,重建人类精神家园,质朴自然更意味着敏锐、和谐。
(一)自然景物
迟子建笔下北国毫无寒冷之苦,皆为温馨田园风景,更加上酸菜缸、冰灯等人文景观,使读者感到自然灵动和生命活力。
鲜活灵动的自然万物,启人心智、陶冶性情,慰藉精神灵魂。迟子建有着亲身体验“在城市里太久,我会心烦意乱,一定要回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双眼看到自然景观,我就会马上安静下来”。“我徜徉于家中青绿滴翠的菜园,听着左邻右舍为着朴素的生计而辛劳的故事,觉得信心和生命又变得坚定和可爱起来。”迟子建以诗意情怀描绘出供精神休憩的自然家园,散发迷人的清新气息。
(二)民俗风情
“风俗不论是自然形成的,还是包含一定人为的成分,都反映了一个民族对生活的挚爱,对活着所感到的欢悦……风俗中保留一个民族常绿的童心,并对这种童心加以圣化。风俗使一个民族永不衰老。”[9]民俗能给严酷生活重压下的弱小乡民以精神抚慰。因此,迟子建小说一再描绘北方各种民俗风情图景。
作品中多有风俗习惯的描述,强化神话传说的意蕴,甚至以风物习俗或神话传说为小说叙述的框架或重心,其故事展开、人物命运都与之密切相关,以此凸显民间文化和生活氛围,展现人性的本真和生命意识,使读者受到民风淳、自然美的薫养。
(三)自然人生
自然环境是人的生存之根、依存之地、生命之源,迟子建小说试图建构自然人生,人物的快乐、痛苦、思索和追求都系于这自然,并因对自然感悟而使生命得到提升。
迟子建多次描述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强烈冲动,刻画理想自然人生最成功的作品是《微风入林》和《朋友们来看雪吧》,文中作家发自心灵的对人生命的独特呼唤,以及自然对人性格的渗透,并没泯灭人的社会性,反而促进了它的发展,都具有精神救赎的意味。
迟子建以悲天悯人的妙笔,在揭示人生困境磨难、人性人情冷暖的同时,又为人类寻求到回归自然的解困之路,引导人们实现自然人生的理想。她的作品给我们很多启示[10]。当人真正懂得以审美的态度,以理性的精神,以道德的要求去完善自己的人生之路时,自然和人生的和谐就会成为现实。
[1]文能,迟子建.畅饮天河之水——迟子建访谈录[J].花城,1998,(1):116.
[2]方方.闲说中国人[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457.
[3]谢有顺.忧伤而不绝望的写作[J].当代作家评论,1996,(1):68.
[4]秦龙.马斯洛与健康心理学[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87.
[5]迟子建.迟子建随笔自选:听时光飞舞[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 2001.129-130.
[6]姜桂华.执著于困境的发现与出路的寻找——迟子建中短篇小说通解[J].当代作家评论,2004,(3):94.
[7]刘再复,林岗.中国文学的根本性缺陷与文学的灵魂维度[J].学术月刊,2004,(8):17.
[8]刘芳,王烨.小说《腐蚀》的叙事结构与表现小资产阶级痛苦的主题[J].武汉工程大学学报,2010,32(10):75-80.
[9]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论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61.
[10]史丽玲.小说《宠儿》中的话语对抗与主体动态重建[J].武汉工程大学学报,2010,32(8):64-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