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玉
(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近代基督教传入新疆及传教失败的原因探析
李福玉
(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吉林长春130032)
鸦片战争后,基督教逐步从中国沿海传播到新疆,这与基督教全球化运动、西方列强对中国的殖民侵略、人口迁徙、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暂时安定的社会环境不无关系。然而新疆浓厚的伊斯兰教传统、交通的闭塞、传教士的不光彩角色以及20世纪30年代新疆社会的动荡不安最终导致基督教传教失败。只有综合分析政治、地理和文化等各方面因素,才能对近代基督教传入新疆及传教失败的原因作出合理的解释。
近代;新疆;基督教;传教;伊斯兰教
近代基督教传入新疆是19—20世纪基督教全球化运动的一部分。19世纪后,基督教作为“西方文明”的代表扩展到许多国家,开始了其所谓的全球化运动。1888年,在美国兴起了“学生志愿海外传教运动”,这个运动提出“在我们这一代把福音传遍世界”的口号,鼓动青年到海外传教。许多著名传教士如司徒雷登受此影响来到中国。“据统计,从1888年到1919年,美国共有8 140名学生志愿者被派往外国传教,其中前往中国的就有2 524名,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一”[1](P133)。早期西方传教士试图通过改造中国社会,达到使中国福音化的目的。同时,由于新疆是中国主要的穆斯林聚居区,基督教传入新疆,也成为基督教组织在全世界范围内改宗穆斯林活动的一部分。瑞典传教团“除在喀什噶尔的汉城(即疏附县)汉族居民中传教外,使当地穆斯林改信基督教是传教团的主要目标”[2]。1922年,基督教中华续行委员会出版了中国基督教事业的调查报告,认为中国穆斯林和近东的不同。正是在基督教全球化运动和改宗穆斯林活动的推动下,基督教再一次传入中国,开始了从沿海到内地、从城市到农村、从非穆斯林到穆斯林的大规模传教活动。毫无疑问,基督教传入新疆就是上述活动的一部分。
1858年《天津条约》和1860年《北京条约》使传教权从通商口岸扩展到内地,西方传教士终于获得了在中国全境传教的权利。基督教对新疆的传播,就是从沿海传入陕西、甘肃、内蒙古等地,再传入新疆的。最早到达新疆的基督教会圣母圣心会的传教士石天基就是“于1878年到蒙古,1880年转往甘肃,1883年到伊犁绥定城建堂社教”[3](P37)。随着列强对中国殖民侵略的进一步加深,基督教在新疆的活动也愈加频繁。
基督教传入新疆与近代中国战乱、灾荒引发的人口大迁移有很大关系。近代中国社会由于战争不息,灾荒不断,各地百姓为躲避战乱和灾荒流动较大。新疆虽然地处边陲,仍有内地汉族移民迁入新疆,其中就有基督教徒。1921年,奥地利籍教士雷明德任迪化天主堂神甫,并设立学堂。“奥国设立天主堂,内地各省皆设立有年,惟新疆地居边外,设立最远。因入教之人纷纷来新,或三十年或十年不等。……内设男校长钱福同、女校长金氏、总会长王占钧等三人分任该堂教务,均系直隶人氏。其教学信徒马良佐等一百四十四丁口,均属直隶人氏居多,本省人只有张树森、李怀义二人”[4]。内地基督教徒大多作为外国传教士的助手,协助外国传教士在新疆传教,很少有充当牧师或神甫独立传教的。他们善于沟通传教士与当地人之间的关系,对促进基督教在新疆传播发挥了很大作用。
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也是基督教在近代传入新疆的原因之一。新疆地处中国边疆,北临沙俄,西靠中亚,与沙俄高加索地区相望。鸦片战争后,瑞典传教团在我国河北积极传教,并获得了较大发展,河北也成为我国基督教徒最集中的地区之一。同时,沙俄高加索地区也是瑞典传教团多年经营之地。于是,瑞典传教团为了将我国河北与沙俄高加索地区连成一条线,就需要在其中间寻找一个新的传教点,而新疆就成为他们的首要选择,尤其是南疆的喀什。因为喀什离河北与高加索距离相当,而且喀什还紧邻中亚穆斯林,也便于向他们传教。“1893年,在斯德哥尔摩召开的瑞典传教公会上,批准在中国新疆设立新的传教点的计划,随着1894年,就派出了第一批正式的传教人员”[5]。
新疆地理的特殊性还体现在新疆一直是清朝惩罚犯人的流放地,尤其是伊犁地区。这些犯人既包括失意高官,也包括清政府所认定的异端教派,其中就包括基督教徒。康熙时,因“礼仪之争”开始禁止基督教传播,基督教于是开始转入地下,秘密传播。如被发现,重则杀头,轻则流放,而新疆就是首要流放地。乾隆年间,开展了一场全国性的查禁和搜捕基督教徒的行动,逮捕多人,其中“七名中国神甫和十一名教徒脸上刺字,发往伊犁,给额鲁特为奴”[6](P129)。嘉庆道光年间查获的陈若望教案,则将“负责送信的陈若望以及其他查获的中国教徒发往伊犁给额鲁特为奴”[6](P134)。伊犁对于基督教来说也就具有了特殊的意义。因此,近代基督教传入新疆,便将伊犁作为第一站。
19世纪下半期至20世纪上半期,大批西方基督教传教士曾在新疆的喀什、伊犁、迪化地区传教。天主教和新教组织主要有比利时的圣母圣心会、德国的圣言会、瑞典传教团、美国的内地会等教会组织。天主教的传入不但比新教早,而且势力大得多[7]。
基督教自1878年传入新疆,至1939年新疆军阀盛世才驱逐迫害西方传教士的六十余年中,赢得了一部分信徒。但是,相对来说,新疆基督教发展缓慢,“1909年,新疆基督徒的人数在中国各省排第二十位”[8]。传教士也是寥寥可数。“1918—1919年,新疆仅耶稣会教会团体4处,传教中枢5处;外籍神职人员7名,男医生3人,女医生4人,看护妇2人,独身委5人;中国籍传福音者2人,男教员2人,各级教会团员4人,练习看护妇4人,医药团员4人,雇员11人,同圣餐者23人,教会选员57人。”[9]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基督教在新疆传教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当地浓厚的伊斯兰文化传统。新疆是我国主要的穆斯林聚居区,也是我国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地区。新疆世居民族13个,其中7个民族信仰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与基督教都是具有世界影响的大宗教,两者教义、仪式有很大区别。瑞典传教团在喀什建立传教点后,就开始积极向当地占人口绝大多数的维吾尔族传教。但浓重而深厚的伊斯兰文化传统使他们寸步难行,于是他们转向人道主义救助,创办印刷所,开办学堂。同时,他们积极学习当地的语言和文化。通过医病救人,使一小部分当地人在承受巨大压力的条件下改信基督教,“东突厥斯坦是一个困难的地方,改信基督教的人很少,(传教团)最成功的就是治病”[10](P71)。在创办印刷所后,他们还培训了一些当地人,这些人也成为基督教徒的来源之一。但是,随着二三十年代新疆内乱的爆发,以前改信基督教的维吾尔族在叛乱者的胁迫下,重新信仰伊斯兰教。1933年4月27日,因不满传教士在维吾尔族中间传播基督教,一些穆斯林群众袭击了莎车县瑞典教堂和学校,解散了瑞典传教团在该县开办的3个维吾尔族青少年学习班,并把学生送到当地的伊斯兰学校,由毛拉给他们讲授伊斯兰教知识。他们认为,传教士在维吾尔族中间传播基督教,玷污了伊斯兰教,诱导维吾尔族走上了歧途[11](P70)。1938年8月17日,瑞典传教团的最后三人被驱逐到印度,它在南疆的传教活动也完全终结了。
内地会新疆传教点虽然使少数维吾尔族改宗基督教,但传教士也遭遇到当地民众的巨大压力,表现在“福音堂雇佣的一个维族马夫,曾入了耶教,因受到同族人的攻击而退出”[12](P207)。胡进洁牧师也曾特别指出“在新疆传教生活艰苦,而且由于新疆的伊斯兰教势力对基督教排斥激烈,传教士要在艰难与危险之中传教”[13](P84)。
传教士开办的学堂招收的学生几乎都是汉族家庭的子女,因此,不管是新教的瑞典传教团和内地会,还是天主教的圣母圣心会,吸收入教的多数是汉族,包括相当数量的外地汉族。例如迪化天主堂的教徒“其中极少当地汉族,更无维回族人,绝大多数是来自关内的汉族劳动人民,其中以河北籍最多”[12](P206)。新疆浓厚的伊斯兰文化传统,使部分传教士望而却步,知难而退,导致新疆传教士不多,影响了传教效果,最终导致传教失败。
基督教传教遭受挫折的另一个原因是新疆交通的闭塞,尤其在南疆喀什。离喀什最近的火车站是沙俄中亚地区的安集延,从那到喀什要在马背上骑十天到半个月。在战争期间,甚至这条路也关闭了几年,导致瑞典传教士无法出入。这对瑞典传教团造成了很大的不便,也制造了很多困难。当他们准备筹建一个印刷所时,从1910年到1912年历时两年才运完设备。当时的新疆没有铁路,运输工具几乎都是畜力。而且新疆地域辽阔,人口少,居住分散,建教堂做礼拜不方便。这些客观条件阻碍了基督教在新疆的广泛传播。
西方传教士总是随着帝国主义的侵略而来,他们在近代中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如充当侵华国家的间谍。“德国籍传教士安谰庆在1937年被新疆有关部门以确凿的帝国主义间谍罪被逮捕”[11]。同时,有些传教士在新疆霸占土地,拒绝纳税。这些都使中国人对传教士产生了既怕又恨的感情。由此而相应地阻碍了基督教在新疆的进一步传播。
最后,新疆二三十年代的战乱将新疆基督教传教事业完全摧毁。金树仁统治后期,新疆政局进入动乱之秋。由于政策不得当,先是1931年哈密农民暴动,接着马仲英率军入主新疆,再有南疆分裂政权“东土耳其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出笼。这些地方势力对西方传教士采取了敌对措施,传教士轻则遭驱逐,重则遭杀戮,已信仰基督教的穆斯林也被迫改信伊斯兰教。西方传教士惨淡经营六十余年的成果悉数不存。盛世才在成功镇压了各地暴动之后,为了打击异己,炮制了“阴谋暴动案”,将各民族的显要、共产党人、西方人等全部投入监狱,其中就包括一些传教士,如胡进洁牧师。没有遭逮捕的西方传教士被驱逐出新疆,财产充公,西方传教士在新疆销声匿迹了。新疆不稳定的政治局势是导致基督教在新疆传教失败的直接原因。
西方传教士依靠坚船利炮,为了世界的福音化和改宗穆斯林来到新疆,遭遇到超乎想象的困难,仍在新疆坚持六十余载。在收效甚微的情况下,毫无退意,却因新疆时局的混乱,被迫离去,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是时代的必然。通过对近代新疆基督教历史的了解,对于我们正确处理现实中的基督教问题具有一定借鉴意义。
[1]姚民权,罗伟虹.中国基督教简史[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
[2]木拉提·黑尼亚提.喀什噶尔建堂历史考[J].新疆社会科学,2002,(3).
[3]萧然奎.绥定县乡土志[Z].据清光绪三十四年抄本影印,成文出版社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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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晏可佳.中国天主教简史[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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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贡纳尔·雅尔著.重返喀什噶尔[M].郭颖杰,崔延虎,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4.
[11]木拉提·黑尼亚提.传教士与近代新疆社会[J].世界宗教研究,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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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木拉提·黑尼亚提.近代内地会传教士的活动及其中外文姓名的勘同[J].西域研究,2003,(4).
Analysis of the Modern Missionary Christianity was Introduced into Xinjiang and the Failure
LIFu-yu
(School of Politics and Law,Changchun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130032,China)
After the Opium War,Christianity gradually spread from coast to Xinjiang in China,which is Christian-globalization movement,Western powers in China’s colonial aggression,migration,special geographical location of Xinjiang and temporary stable social environment is not unrelated.Xinjiang,however,a strong Islamic tradition,traffic blocking,the role of missionaries disgraceful as well as1930s Xinjiang society turbulent eventually led to Christian missionary failure,only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political,geographic and cultural and other factors,in order to make a reasonable explanation of the modern missionary Christianity was introduced into Xinjiang and their failure.
Modern;Xinjiang;Christian;Preach;Islam
K258.9
A
1008—4444(2011)06—0033—03
2011-09-22
李福玉(1982—),男,新疆昌吉人,长春师范学院政法学院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