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情人》中杜拉斯氏的写作风格体现

2011-08-15 00:43
关键词:杜拉斯第一人称情人

杨 兰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241003)

论《情人》中杜拉斯氏的写作风格体现

杨 兰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241003)

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女性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她的结构新异的小说文本及其艺术特质具有独特的审美意蕴,尤其是她晚年的顶峰之作《情人》,集其多年的文学创作经验,问世当年就获得龚古尔文学奖。《情人》集杜拉斯多年创作之大成,她的写作风格及其艺术特色在这部小说中发挥地淋漓尽致,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通过对小说的叙述手法、情节结构以及语言的使用等方面深入的探讨更能发掘出小说的独特韵味。

杜拉斯;情人;写作风格

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女性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在世界文坛中也享有盛誉。杜拉斯一生的著作颇多,在法国文学史中杜拉斯常被列为新小说作家。“鉴于她的某些手法,如人物的处理、叙述和书写形式的更新等,评论家常常把她归入新小说家的行列。”[1](P263)然而,尽管她的创作手法和新小说派相类似,杜拉斯的作品之中有着自己独特的个人风格。尤其是杜拉斯晚年的自传体小说《情人》,这部作品中集其多年的文学创作经验,问世当年就获得了法国文学的最高奖—龚古尔文学奖,并译成多国文字在国外出版,在世界许多国家都被列为畅销小说,引起了社会和文学界的极大的反响。自《情人》出现汉译本以来,在中国掀起了一段“杜拉斯热”,人们争相阅读这部小说,学界也出现很多评论文章。这部作品是一部形式特别的著作,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本文以文本细读的方法来分析小说,主要从叙述手法、情节结构以及语言的使用等方面来分析杜拉斯的创作手法和文本的艺术特色。

《情人》采用了新小说的叙述手法,即在跳跃的叙事时空中将故事一一展开。文章开头是倒叙,其间伴有顺叙和插叙,并且这几个叙述手法相互交错,来回变换,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时间顺序。作者用这样的方式写出了两副面孔,一个是年迈老妪经时光、烟酒备受摧残的面孔,一副是稚嫩、无知,没有这些经历的脸孔。整本小说都是在这两个形象交替变换之下完成的。小说打破了时间顺序,以一种跳跃式的思维进行。《情人》在开头处,作者写到“我”十五岁半乘船的那次经历,当时的衣着,裙子、鞋和男士帽子,而后描述了“我”家庭的情况,接着又开始反观现在的生活,转而叙述母亲的不幸遭遇,接着笔锋一转中国情人出场。作者由现在的想象转入到回忆之中,而回忆湄公河渡口与情人相遇中间又插入了很多过去与现在的片段,这样的情节看起来随心所欲而实质经过作者精心布局的构思。每一次场景的变换都体现了作者的心理变化,并且加入了更多的内容,叙述由此慢慢的展开,我们随着作者的思绪流动,也在过去、现在、将来的时空之中来回穿梭。文中的叙述没有按时空的顺序展开,但有另一种逻辑作为线索,这种逻辑就是杜拉斯式的写作手法。如“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2](P4)这是《情人》中令很多人都备受感动的经典开头,用倒叙的手法追忆年少的一段感情经历,这样的叙述方式增强了文章的生动性,使文章产生悬念,更能引人入胜吸引读者,同时也可以避免叙述的平板和结构的单调。杜拉斯写作《情人》时已经七十一岁了,小说以老年人的视角将故事娓娓道来,写出了对逝去青春的眷恋与怀念。同时作者对于时光易逝的感慨一直贯穿于文章始终,在这样的情境下回顾自己的青春年华,更能激起读者共鸣,使这份青春年少的异国爱恋显得弥足珍贵,让人回味无穷。这段经典的开头,描写出了一个女人在自己容颜备受摧残的时候,渴望一个往昔的情人从已经对衰老的自己表现漠然的人群中走出来,表达出那份超越时间之上的爱,给人一种无奈的沧桑之感。“从全书第一句给人带来无限的沧桑感始,到结尾的一句‘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带来绝望的悲凉终,感情的变化都在准确的控制之下。”[3](P307)

在情节安排上杜拉斯打破了传统小说单向直线发展的结构模式,代之以双线发展,形成独特的复线发展的结构模式。“她的小说中通常安排两个叙述层面,每个层面都有独立的主题,以及围绕这个主题而发生的事件;这两个层面上的两件事从表面上看是没有关系的,叙述者也是平行讲述的,但当情节发展到最后,这两件事则结合到同一点上。”[4](P189)《情人》的情节结构亦是如此,小说讲述的是一名贫穷的白人少女与一个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这是文章的主线。但是文中并没有描述出一个完整的、全面的爱情故事。爱情故事的叙述经常被打断,而是花了大量的笔墨,描述“我”的家庭,这个让作者感到孤独、压抑、爱恨交织的家庭。作者自己也这样说道“关于我家里这些人,我已经写了不少。”[2](P7)爱情和亲情这两条线索齐头并进,小说中这两个线索来回转换。在与中国男子相识的渡口,在双方交谈之前,作者在其中穿插讲述了家庭的状况及母亲的不幸遭遇。这两个情节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关联,像是两条平行线,随着情节的发展冲突也越来越多,两条平行线也有了交点。这个让作者贫困的家庭是促使这场爱恋开始的主要原因,同时白人少女也通过家庭对于这种爱情的态度和反应来反观自己的行为。其中,中国男子与她的家人见面的那一场景,对于家人的描述,我们兄妹之间的冷漠以及男子在我家人面前的态度等等,使这两条线索结合在一起并推动着情节向前发展。杜拉斯的作品之中的主题都是围绕着亲情和爱情的,在这部作品中更是把这两个主题放大来描述。作品围绕着这两条主线的发展穿梭往返于不同的线索之间,使小说的叙事结构富有动感,叙事主题具有层次感,因而使小说的表现空间更加的开阔。

《情人》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自传体小说通常采用的叙事人称都是第一人称,“新小说”派的作品往往也都是第一人称。“追求第一人称的叙述效果是‘新小说’派理论观念的一个重要特征。”[5]“在现当代小说家看来,所谓‘真实’,应该更加接近实际生活的形态本身,用第一人称叙述去代替第三人称叙述会更具真实性的原因就在这里。第一人称叙述显然有一定的限度,有其主观性、片面性和局限性,甚至可能有错误,但很符合人的实际存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失误。”[5]由此,可以看出以第一人称写作的小说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杜拉斯独具匠心,以第一人称叙述为基础叙述,在小说中她常常转换叙述角度使得小说的叙述显得灵活自如、富有流动性。《情人》视角的转换主要体现在叙述者描述“她”与中国情人的爱情故事中。如“我身上穿的是真丝的衣衫,是一件旧衣衫,磨损得几乎快透明了……她戴了这样的帽子,那形象确乎暧昧不明,模棱两可。这顶帽子怎么会来到我的手里,我已经记不清了。”[2](P11)第一人称写法是以“我”的口吻传达出来的,以亲身的阅历者的眼光去观察和叙述的写法,使小说主观色彩浓厚,人物心理刻画更加细腻,情感也格外动人,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性、亲和力和亲切感。作者采用第一人称使读者在一步步的阅读过程中更好的融入作品的气氛之中,而采用第三人称可以转入人物的内心。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使用仿佛是叙述者和小说中的人物在进行心与心的沟通,使客观世界的外部环境和人物的内心世界都得到全面的描述,通过这样的叙述方式来表现人物内心复杂的情感。《情人》整体上采用的是第一人称,以一位老年人的口吻叙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在其中不连贯的、跳跃性的描述中还会插入一些第三人称叙述。除了“她”之外还有“小姑娘”、“这个孩子”、“女学生”、“白种女人”、“他的孩子”、“白人少女”等叙述对象。“这样一个戴呢帽的小姑娘,伫立在泥泞的河水的闪光之中,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个人,臂肘支在船舷上。……他也许很长时间未能和她相处,大概也拖了很长时间不同意给予他财产继承人的地位。对于白人少女的记忆依然如故,床上横陈的身影依然在目。……堤岸的情人,对这个正当青春期的小白种女人一厢情愿甚至为之入迷。……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他的孩子一样。”[2]这些叙述方法的使用,使得这一人物形象丰满起来,有效地调节了读者与主人公的距离,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叙述视角,从各个角度来了解主人公。

杜拉斯的文字优美、流畅,常常烘托出一系列的环境场景来反衬人物心理。环境描写是故事结构中不可缺少的因素,杜拉斯善于用外部环境来烘托人物心理。杜拉斯的小说往往把景色和人、事件融合起来,借助环境的某些特征和属性,构成明喻或隐喻以此来渲染氛围、深化作品的意蕴。在《情人》中多次对潮湿炎热的天气,永隆长街的黄昏,嘈杂的声音以及各种气味,缓缓流淌的湄公河等进行描写。这些环境的描写突出了殖民地特有的那种阴郁、压抑、不和谐的社会气氛以及处于这样的气氛之中人物内心的躁动不安。如“我从汽车上走下来。我走到渡船的舷墙面前。我看着这条长河。我的母亲有时对我说,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湄公河这样美、这样雄伟、这样凶猛的大河,湄公河和它的支流就在这里汹涌流过,注入海洋,这一片汪洋大水就在这里流入海洋深陷之处消失不见。”[2](P10)通过这一系列特定的带有作家的感情色彩的自然环境描写,可以当作是社会环境的暗示,为读者提供一副社会历史画面。通过外部环境的描写渲染故事气氛,感染读者,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除了环境描写以外,作者所使用的语言常作用于人的感官。对于感官知觉的细致描写,既能够表现人物的内心感受,而且通过这种艺术效果可以使读者更真切的体会小说中的所传递的意义,使得小说的叙述富有层次感。杜拉斯通过对感官的一系列描述,使得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城里的喧闹声很重,记得那就像一部电影音响放得过大,震耳欲聋……在窗帘上可以看到外面太阳下人行道上走过的错综人影……人影规则地被百叶窗横条木划成一条条的。木拖鞋声一下下敲得你头痛,声音刺耳。中国话说起来像是在吼叫,总让我想到沙漠上说的语言,一种难以想象的奇异的语言……房间里有焦糖的气味侵入,还有炒花生的香味,中国菜汤的气味,烤肉的香味,各种绿草的气息,茉莉的芳香,飞尘的气息,乳香的气味,烧炭发出的气味。”[2](P33-34)通过这种气氛的烘托也更好的表现了小说中人物当时的心理活动,室外喧嚣不安的世界与室外沉默昏暗的空间,形成强烈对比“我清楚地记得,房间里光线很暗,我们都没有说话,房间四周被城市那种持续不断的噪音包围着,城市如同一列火车,这个房间就象是在火车上。”[2](P33)“情欲启发之地在主人公/叙述者/杜拉斯的记忆里十分强烈,虚幻的视觉影像、刺耳的听觉、复杂的嗅觉交织而成自然的、身体的、原始的感官印象,它的影像元素,近乎罗兰·巴特谈及的停格。”[6]这个情欲的始发地就以这样一种感觉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之中。

杜拉斯以其独特的风格及创作手法向我们描述了一种“极致爱情”,她的美丽如音乐的诗化词句特别地打动人心,这就是杜拉斯独特的艺术魅力。王道乾先生在《情人》翻译后记中写到“小说中对于现实生活中这样一些普遍现象既置于具体的时间与空间条件下加以描绘,又常常从绝对的角度按不同层次给以测度,由此引出极度的痛苦、深而悲戚的情景,而运笔又偏于枯冷,激情潜于其下,悲剧内容既十分沉重又弥漫全篇,很是低沉悲伤。”[2](P4)

[1]张泽乾,周家树,车槿山.20世纪法国文学史[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8.

[2]〔法〕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当代法国中篇小说集[M].王道乾,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3]王小波.王小波文集(第四卷)[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

[4]郑克鲁.20世纪外国文学史(上)[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5]木子.“新小说”派观念与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J].外国文学评论,1994,(3).

[6]孔岩.光与影中的时空延异—论杜拉斯《情人》中的影像书写[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5).

杨兰(1985-),女,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0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法国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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