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佐
(成都大学,四川成都 610106)
国际经济的难点、热点问题
—— 张其佐教授接受新华网博鳌高端系列访谈
张其佐
(成都大学,四川成都 610106)
博鳌亚洲论坛;世界经济变局;张其佐;高端访谈
关于中美经贸合作关系的发展前景,张其佐教授坚持认为,中美共同分享经济双赢机遇是双边关系发展的基石。
记者:中美关系发展的基石是什么?
张其佐:应该说中美两国从未像今天这样拥有如此广泛的共同利益,包括中美两国在内的世界各国都希望摆脱国际金融危机影响,推动世界经济全面复苏。中美关系虽历经风云变幻,但中美贸易关系没有出现大的起伏,始终保持快速发展的势头。目前,两国互为第二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从1979年的25亿美元增长到2010年的3853.4亿美元,增长了150多倍。美国对华出口增长从2001年到2010年增长了近3倍。美国对华直接投资超过652亿美元,中国对美投资也已经超过47.3亿美元。到2011年至今,中国外汇储备余额达到了3万亿美元,其中美元资产占70%,目前持有美国国债高达1.2万亿美元,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
记者:中美经贸合作是如何分工的?
张其佐:中美经贸合作是现代国际分工模式的典型范例。为什么这样说呢?一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新兴国家和最大的发达国家,中美在经济方面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中美两国各自的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对中美两国彼此都带来了丰厚的报酬递增收益,具有不可替代性。二是中美经贸合作是从制造业到服务业的产业延伸。由于中美经济发展阶段的差异,表现为中美经贸关系是跨国公司主导下的全球产业链的分工和合作。同时产业国际转移既是中美贸易不平衡的主要原因,也是经济全球化和经济结构调整的国际分工的必然结果。在全球产业转移中,美国主要表现为“产业空心化”,中国则表现为“世界加工厂”。目前,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产品中,20%属于加工贸易,中国获得利润大约只占14%。在服务贸易中一般占美国商业式的服务贸易的一半以上,而服务贸易则是中国弱项。据有关统计报告,中国服务贸易不及货物贸易的八分之一,远低于美国的水平。美国在其中享受了比较大的盈余。由此可见,在中美产业结构的国际分工中,“顺差在中国,利润在美国,好处在双方”,这是中美贸易的特点。当然,这个特点也必然要反映到中美的币值的走向,这也是带有规律性的现象。
记者:中美经贸合作为两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张其佐:给美国带来的好处主要表现在:一是缓解了美国通货膨胀的压力。有利于美国百姓提高购买力。据权威分析,从2000年到2010年,中美贸易帮助降低美国通货膨胀率近1个百分点。据摩根斯坦利的分析,过去这10年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为美国百姓节省了6000多亿美元。二是中国已成为美国企业全球利润的最大贡献国。据估算,过去的10年来,有80%以上美国在华企业是赢利,一大半以上的企业在华利润超过全球平均利润率,平均投资收益率约20%,而美国在欧洲、日本及亚太地区的投资收益率只有9.1%、12.5%、10%。三是中国购买了大量美元资产尤其为美国经济渡过这次金融危机提供了资本支持,使美国长期利率保持在较低水平,加快了美国经济复苏。特别是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中国持有美国国债大幅增加,在3万亿美元中国外汇储备中,持有美国国债达1.2万亿美元,是全球美国国债的最大持有国。由此可见,中美经济合作关系已上升到相互依存的阶段。四是中美经贸关系扩大了美国生产能力,有利于扩大美国就业机会。据世界几家权威研究机构估算,从2003年到2010年,中美贸易发展使美国经济增长率由0.04%提高至0.85%,为美国每年增加6000至40000个就业机会。
给中国方面也带来的好处主要表现在:一是中美经贸有利于提高中国劳动生产率。据分析,尤其是2000年以来,中国劳动生产率的上升速度快于美国,中国可以利用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来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益。二是中国引进了先进技术、资金和管理。美国在华直接投资累计超过652.2亿美元,是中国最大外资来源地之一,设立近6万家企业,对弥补中国资金缺口起了重要作用。并通过技术转让、设备引进和FDI等,促进了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提高了中国的管理水平。三是填补了中国最终需求不足。中国对美国出口,也促进了中国经济的增长,并为缓解就业压力提供了一个重要途径。
中美经济合作,不仅在经贸,而且在能源、环境、科技、教育、人文等领域合作不断深化,中美经济合作的成果已广泛惠及并造福两国民众。中美经济发展阶段的差异和产业转移的国际分工和各自经济结构的互补性,是促进中美经济关系不断稳定的基础。发展互利共赢的中美经济合作关系,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由于中国正处于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市场化、国际化的加速发展时期,是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大力培养新兴战略产业、着力改善民生的关键时期,加之人均收入进入4000美元的中等收入偏上阶段必将释放出巨大的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这必将为中美共同分享经济双赢带来新的机遇。
对于复苏进程中的世界经济变局,张其佐还表示了他的隐忧,他警告说:“对全球来讲,我认为在今年或是明年,世界经济最大的风险是美国第二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
张其佐说:“美国的第二轮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是世界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该政策是去年11月3日美联储做出的决定,目前虽然说还没有执行,但是奥巴马现在面对的主要矛盾是解决失业问题,根本是要解决美国经济增长的问题。虽然美国2010年GDP增长达2.8%的水平,高于2009年的负增长2.4%和2008年的增长1.4%,但复苏仍然脆弱并有滞胀的苗头。预计今年一季度GDP增速只有2%以下,会明显低于去年第四季度增速3.1%的水平,仍然没有摆脱‘低增长’‘无就业’的状况,今年2月失业率仍高达8.7%。在这样的情况下,美国极有可能推出第二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就是购买6000亿美元长期国债,用印钞票的方法刺激经济以摆脱自身的危机,我们面对的输入性通胀压力前所未有,美元大幅地贬值,从而推动人民币大幅升值。”
张其佐认为美国推出第二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主要有几个目的:“一是加速美元的贬值,想增加出口,增加出口就是刺激国内经济增长,把失业率降下来。二是降低长期利率。三是制造通货膨胀。把物价有意推高,使美国避免陷入通胀紧缩,刺激经济增长。四是将推高资产价格,假设量化宽松推出来以后,会进一步推高美国股市上涨,这种财富效益有助于美国居民消费。五是国债货币化。所谓的国债货币化目的是通过印钞票来融资。”
“我判断美国推出这个货币政策的影响,一是美元会进一步贬值,其次,石油是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已经大幅上涨。再一个是热钱,开始冲击世界各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造成发展中国家通货膨胀。”张其佐说。
而对于中国经济而言,美国此番举动会造成什么后果呢?张其佐说:“对中国经济的影响首先是对实体经济和金融的影响和冲击。对实体经济而言,面临的冲击和影响包括出口增速下降,从金融方面来讲首先是热钱的流入,导致资产价格物价上涨,从而造成中国的金融不稳定。今年我国一季度出现了10.2亿的贸易赤字,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推出会对我国的出口带来更大挑战。”
张其佐还特别指出:“美国目前的财政货币政策将使中国现有的外汇储备的价值遭受双重打击,就是美国国债价格的下降和美元的加速贬值。美国第二轮宽松货币政策对中国的影响,在中国方面来看,我认为中国现在应该是尽可能地减少持有美元资产,现在我们是美国国债最大的国债持有国,大概是1.2万亿美元,在我国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中,美元资产接近70%,这个规模非常之大,风险也比较大,量化宽松第二轮推出以后我们的风险会更大,我们要尽快减少美元资产的持有量,同时,中国应该尽快减少外汇储备的增长。”“解决的办法是坚持货币和资产持有的多元化,努力使外汇储备消化掉2万亿美元,使其减少到1万亿美元,只要保持国际收支平衡没问题,可以用外汇购买我们紧缺的资源,比如石油、矿产资源、高技术产品等。”
张其佐说,目前美国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达到113%,总债务占GDP的比重达到400%,财政赤字也高达11%,美国采取第二轮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也许对美国短期刺激经济有利,但美元大幅贬值不仅会损害大多数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而且对美国经济也是一个威胁,对国际货币体系会造成系统性风险。“从长期来看美国经济明年会陷入滞胀,即便今年美国经济增速恢复到高位,如美国不从根本上解决经济结构失衡和产业空心化问题,而仅仅用印钞票的办法会使美国陷入滞胀,世界经济有可能重新陷入新的经济危机之中。”
近来中东、北非政经局势动荡已对国际能源市场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张其佐认为,尽管有较大负面影响,但中东北非局势动荡导致新一轮全球性石油危机的可能性较小。
记者:中东、北非局势动荡已对国际能源市场有什么样的影响?
张其佐:一是利比亚石油生产中断。战争爆发导致利比亚每天160万桶的石油停产,130万桶石油出口中断。利比亚约有75%的石油出口到欧洲,被称为欧洲的“油库”,其中对意大利出口占32%、德国占14%、法国占10%、西班牙占9%。美国能源信息署去年12月公布的利比亚石油最新数据显示,利比亚以443亿桶位居2010年非洲国家石油储量首位。如利局势“伊拉克化”,将对国际能源供给产生长期不利影响。二是国际油价动荡窜升。中东、北非地区占全球石油储量的57%和出口的70%,扼守霍尔木兹海峡、苏伊士运河等交通咽喉。这一地区持续动乱,导致国际油价震荡上行。2月底,伦敦布伦特油价曾涨至120美元一桶,纽约商品交易所原油期货价格升至100美元左右,后在沙特增产、国际能源署和美欧大国出面喊话后缓慢下跌。利比亚战事爆发后,伦敦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一度突破每桶120美元大关,纽约原油期货价也站上110美元高位。三是地区石油投资陆续外撤。局势动荡严重恶化了中东北非地区投资环境,大量能源、基建领域海外投资被迫撤出。目前意大利、西班牙等国石油公司已关闭在利比亚业务,大批工程项目因海外劳务撤离而中止。一些跨国公司也推迟对动乱国家投资计划,有的已将投资转往他国。这将对中东北非地区维持和扩大石油产能造成不利影响。四是海湾石油供应风险上升。也门面临分裂和内战危险,成为霍尔木兹海峡航运安全隐患。巴林尚未完全走出危机,叙利亚局势急转直下。如动荡蔓延到整个海湾地区,将严重威胁海湾石油生产。
记者:会不会导致新一轮全球性石油危机?
张其佐:尽管有较大负面影响,但中东北非局势动荡导致新一轮全球性石油危机的可能性较小。首先,利比亚石油产量只占全球2%,其影响相对有限。第二,全球石油库存充足。据估计,目前全球商用石油库存可支持60天,总库存可支持95天。欧佩克拥有16亿桶石油储备,经合组织今年商业库存将达27亿桶,这将有效降低供应短缺风险。第三,目前全球石油剩余产能高达500万桶/天左右,市场调节能力相对充裕。分析认为,只有危机波及到沙特这样拥有大量剩余产能的国家,才可能根本上改变国际石油市场供需格局。第四,全球石油消费需求不会骤增。欧洲经济低迷、美经济复苏脆弱、日本遭地震等使石油消费需求上涨空间有限,今年全球原油消费需求预计增长1.4%,低于2010年1.9%的增幅。
日本遭受百年来最严重的地震、海啸和核泄漏复合型灾难打击,对日本经济带来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日本灾害也增加了正在复苏中的世界经济的不确定性。
记者:日本地震灾害对世界经济有哪些影响?
张其佐:日本受灾地区经济活动短期内难以恢复正常,汽车、半导体等多个产业链条断裂,大范围电力供应短缺制约生产恢复,福岛核泄漏事故严重损害日本产品出口竞争力。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无疑将影响今年日本经济增长,有的机构预测2011年日本经济增长率可能从1.7%降至1.2-1.5%,也有机构预测日本经济增长可能下降3个百分点。日本占全球经济总量8%,其明显减速将拖累世界经济复苏。
记者:对国际金融市场有什么影响?
张其佐:日本官方外汇储备超过1万亿美元,加上民间外汇储备高达8万亿美元,是全球资本市场十分重要的力量。日为救灾和灾后重建可能将海外资产抛售抽回,直接影响国际金融市场稳定,也会使深陷债务危机的欧洲国家雪上加霜。福岛核事故如得不到有效控制,也可能成为国际金融市场新的不确定因素。
记者:全球产业布局可能出现什么新变化?
张其佐:全球92%的汽车无级变速器产自日本,20%的存储芯片、40%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闪存芯片来自日本,半导体必须的原料晶圆60%由日本制造。据估计,工厂停产导致日本汽车生产商每天损失高达1.5亿美元,东芝、松下、索尼等已先后关闭工厂,并开始波及依赖日本原材料的相关国家产业。上述原材料需求一部分可能通过韩国、台湾和中国大陆得到满足,相关国家可能趁势扩大产能、提高市场份额,从而带来国际产业布局的新调整。日本消费了全球40%左右的奢侈品,是众多国际顶级品牌的消费大户。地震后,日本民众大幅减少奢侈品消费,不少品牌专卖店已关门停业。可以预见,在日本经济实现灾后复苏、民众重树消费信心之前,国际奢侈品市场很难恢复原先的繁荣。
记者:对全球经济复苏会不会带来根本性影响?
张其佐:福岛核泄漏事故引起国际社会对核能安全问题的新一轮讨论关注,一些国家可能放缓核能发展步伐,转而更多利用天然气、煤、石油等发电,增加化石能源价格上涨压力。也可能促使各国加快发展风能和太阳能,增加全球风电设备和光伏电池需求。作为世界大宗商品的主要进口国,日本灾后重建以及之后的经济发展都需要大量原材料,全球范围内大宗商品需求增加,将推高物价,加大全球通胀预期。也要看到,日本在全球经济中的分量和地位呈下降趋势,日本地震不会从根本上影响世界经济的复苏进程。只要美国经济继续保持复苏动力,欧洲解决好主权债务危机,以中国为首的新兴经济体保持强劲增长势头,世界经济有望在曲折中实现复苏。
张其佐认为,目前全球都面临欧元和美元汇率不稳定的巨大风险,改革国际货币体系迫在眉睫,而人民币国际化是中国金融发展根本途径。
记者:您如何理解中国目前的汇率政策?
张其佐:当前不少学者提出中国可以在不调整名义汇率的情况下,用物价上涨的办法来实现人民币实际汇率的上调。这个观点值得商榷,这种办法在韩国、日本等国在经济高速增长时其物价曾维持在4.5%到9%左右,以至让名义工资和物价总水平趋同全球水平。我现在认为这种办法风险特别大,在中国物价上涨连续4%以上会引发社会的动荡。物价上涨一般情况下要控制在一定的目标区即4%以内,否则通胀就有可能失控,通胀的控制目标同汇率变动的需要并不是一致的。中国的汇率政策应该是服从我国的核心利益,而没有必要看美国的“脸色”行事。人民币升值与否完全是中国的内部事务。但中国的双顺差后果是:中国以高成本输入资本,又同时以低收益输出资本。问题是美元贬值和通胀恶化是一个长期的趋势(尽管现在美元对欧元升值了不少,人民币与美元挂钩也相应升值了不少),长期的双顺差有可能像美国经济学家克鲁格曼所讲的中国由于3万亿外汇储备,其中70%属于美元资产。中国的外汇储备在不久的将来会面临巨大资本损失的风险。如果继续持有或增加美国国债,中国会冒巨额资本损失的风险;如果推出外汇储备多元化,中国也会冒资本损失的风险。这种进退两难,双顺差可能使中国陷入克鲁格曼所说的“中国的美元陷阱”。
记者:您认为国际货币体系应该如何改革?
张其佐:从2002年到今年1月,美元已贬值达40%以上。加之危机时大量增发货币会导致美国通胀失控,也会使中国外汇储备价值大幅缩水。由于美国仍然是当今世界第一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强国,美元作为国际支配地位的储备货币也许一时不会崩溃。但这次全球危机前,由于美国滥用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使国际货币体系再次陷入了危机。由于美元区和欧元区各占全球经济总量40%和30%,加起来占70%以上。所以美元和欧元的汇率不稳定都成了世界经济的一个大的风险,其汇率波动都会对世界和中国出口造成巨大的冲击。因此,2009年初我国央行行长周小川提出了创设超主权储备货币来替代美元,并得到了“金砖四国”等新市场大国政府的大力支持。我认为,尽管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是艰巨而漫长的过程,但中国应当以G20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主要舞台并参与其改革及全球事务,在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区域金融合作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等方面发挥中国经济金融外交的作用。
人民币国际化是中国金融发展根本途径。中国金融发展的根本途径或者它的突破口就是推进人民币稳健地国际化。张其佐说:“人民币国际化实际上是中国金融发展的一个根本途径或者说是突破口,我认为中国金融发展的根本途径或者它的突破口就是推进人民币稳健地国际化。中国经济发展方式的加快转变必须要求中国金融领域在全球经济、金融格局的大调整中谋求和分享发展的机遇,求得又好又快的发展,这不仅是巩固和扩大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的成果,实现互利共赢、开放战略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国经济参与全球化的迫切需要,是建立国际新秩序的客观要求。”
为什么人民币国际化会成为一个国际热点?张其佐认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就是没有人民币的国际化就不可能有中国金融的崛起。其意义在于防范和应对当今由美元主导的有重大缺陷的国际货币体系,提升中国金融体系的效力,从而推进中国经济持续协调健康发展。
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呢?张其佐认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既不能操之过急又要稳妥地处理好中国金融的国际关系。由于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并不稳定,尤其是美国单边地掌控了货币发行权,采取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也使当前全球经济变得极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既要人民币国际化又必须是稳健地进行。我们可以有所为有所不为,人民币国际化就必须要处理好人民币汇率、资本账户管理和国际金融改革的关系。”
如何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张其佐具体解释:“首先,国内改革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和条件,缺乏国内金融包括经济的进一步改革,一切金融开放活动都难以推行。另外要与全球化金融的全面接轨基本的条件就是国内金融的充分市场化。只有围绕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坚持推进,人民币汇率的弹性和资本管制的放开才会使人民币的国际化不偏离中国经济利益的。汇率增值是推动国内经济结构改革的杠杆,又是国内金融改革的机构体现,是一个不断演进的过程,同样离不开其他因素的制约。因此,我们整个战略的实施关键是要处理好上述核心内容在操作上和力度上的搭配的相互协调。”
张其佐表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要逐步稳健推进。张其佐说:“所谓人民币稳健地国际化也就是说人民币国际化未必可以一步到位,按照国际的惯例来看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也就意味着人民币资本管理和国内改革方面是逐步分步推进的,相互配合交替地发展,是一个逐步参与全球化和市场化的过程。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当务之急就是加快人民币区域化,坚持资本项目渐进的对外开放,这是当前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首要项目。”
张其佐还警告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仍然有可能引发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
记者:目前危机重重的欧洲主权债务问题如何解决?会不会引发新的全球金融危机?
张其佐:虽然,2010年欧元区经济增长1.8%,但逐季环比增速明显放慢。失业率仍高达10%以上,到今年2月份通胀率按年率已上升到2.4%,已突破警戒线2%的目标区间。除德国经济复苏远好于其他欧元区国家外,其他欧元区国家复苏乏力,希腊、爱尔兰和西班牙等国的主权债务波及国家的经济则陷入负增长或零增长。2011年4月6日葡萄牙再次向欧盟申请金融援助,至此,葡萄牙成为继希腊和爱尔兰之后第3个申请金融救援的欧元区国家。同时,市场普遍担心西班牙会成为下一个申请金融救助的国家。如果一旦经济规模居欧盟第4位的西班牙遭受主权债务危机致命打击,那么欧元保卫战的规模不得不全方位升级。为了控制通胀,欧洲央行今年4月7日宣布提高欧元区主导利率0.25个百分点。这次加息体现了德国的意志,但对解决欧洲主权债务问题不利,并会抑制欧洲经济增长。
虽然近期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商讨帮助欧元区国家解决债务的良策,认缴融资将达到7000亿欧元。但我认为,从长期看,欧元区各成员国存在的经济失衡的问题不解决,欧元区主权债务恶化并导致金融危机的可能性随时都可能爆发。
记者:经过这一轮债务危机欧元区会不会解体?
张其佐:目前欧洲债务危机无疑是拖累全球经济复苏面临的一大风险。欧元区解体概率的各种因素仍然是存在的。我曾在1998年11月9日《经济日报》发表《论欧元的地位及经济影响》,对欧元的地位及前景和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作了初步分析,曾提出“欧元区在机制上的缺陷也会影响到欧元的稳定”的观点,记得时任里根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费尔德斯坦1999年也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文章对欧元的前景是极端唱衰的。现在看来,欧洲经过几十年努力,在1978年欧洲各国的货币均与马克挂钩构架了一个固定汇率机制,到1999年1月1日欧元的正式诞生,对推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确实是一个创举。现在面对现实的欧元所存在的几大问题,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很难得到解决:一是福利体制,需要一个十分庞大的经费。欧元区用借新债还旧债是很难维系,赤字和债务率有一个警戒线,但大部分国家均大大超标。二是欧元区至今还没有形成一个覆盖区内的一个统一金融中心和单一的欧洲债券,资本市场极不发达。比如发行债务不统一,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或单一的欧洲债券,虽然债市均以欧元计价,但都是各国各发各的债券,而各国信用等级太悬殊,虽然德国最强是3A级但一般只作储备而很少在市场交易。巴黎、罗马等金融市场不像纽约、伦敦、香港金融债券和股票市场具有规模大、流动性高、安全性好的信用信心特征。三是最要害的问题是财政不统一。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不能协调配合共同作用的矛盾十分尖锐。财政货币政策其效果在经济周期阶段上差异比较大,衰退时一般采取财政政策效果比较明显,此时欧元区财政政策各国的态度是各行其是。事实上货币政策在单打独斗,而欧洲央行又主要奉行按照德国央行“通胀目标”来行事的。长期以来为降低货币政策带来的经济波动并促进增长和就业,欧元区各国均有扩张财政支出的欲望和冲动,这是欧元区政府赤字和公共债务大大超越警戒线的主要原因。四是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太大,加之设计“最优”货币区理论也存在先天性重大缺陷。道理很简单,最优货币区和固定汇率制度需要整个欧洲各国经济平衡(包括经济发展水平、通胀率、就业结构、进出口贸易),但事实上欧洲除德国经济比较健康,而其他各国与德法两国在经济周期、经济结构和宏观调控经济指标和生产要素等方面,差异太大无法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配置。五是欧元区是一个货币联盟,而非政治联盟,不是一个统一的主权国家。
记者:如何避免解体?
张其佐:欧元要稳定和存在,不仅要在现有的货币联盟的基础上,要尽快建立起一个统一的金融中心、统一的财政、削减高福利、最终要建立一个具有国家主权的欧洲联帮政府。但要解决上述问题,几乎是在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都是很难做到的。
世界银行提出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是指一个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过程中,既不能重复又难以摆脱以往有低收入进入中等收入的发展模式,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的停滞和徘徊,人均国民收入难以突破一万美元。张其佐对此表示:我国进入中等收入阶段以后,面临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各种挑战,转变发展方式既十分迫切又十分艰巨。
张其佐认为:出现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一个是发展的模式和时机问题,二是难以克服技术创新的瓶颈,三是对发展公平性的重视不够,四是宏观政策出现偏差,五是体制变革的严重滞后。
为了充分说明问题,张其佐教授举了世界其他国家为例:“从日本、韩国的经验来看,最根本的是较为成功地实现了经济模式的转换,规避了从模仿到自主创新的转换。比如韩国发展的方向转向鼓励创新,后来又提出技术创新的五年规划,明确提出技术开发主体由政府转向企业,使产业竞争力持续提升。同时日本和韩国在由中等收入转向高收入的发展过程中都较好地控制了收入差距的扩大。日本在60年代实施了国民收入的倍增计划;韩国在70年代推进了新社区的计划,这就大大地缩小了城乡和居民收入的差距,使初次分配更加趋于均衡。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创造了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张其佐还介绍说:“有成功的例子也有失败的例子。遇到挫折的例子包括拉美国家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还有比如菲律宾90年代国内生产总值达到670美元,2006年停滞在1000美元,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人民收入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有一些国家收入虽然在提高,但是始终难以缩小与高收入国家的鸿沟。像阿根廷80年代国内生产总值超过1000美金,上世纪90年代末上升到8000美金,到2002年又下滑到2000美元,而后又升到2008年的8000多美元。有很多国家几经反复始终没有跨过一万美元的门槛。”
“中等收入陷阱”似乎是一个魔咒,我国正处于一个关键阶段,如何规避陷阱成功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张其佐教授表示:“2010年我们国家国内生产总值人均超过4000美金,正处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发展阶段。国际经验表明这个阶段往往是矛盾和风险突出的阶段。中国所面临的挑战我认为一是高储蓄可能要发生调整,高储蓄带来的高投资是支撑30年经济持续增长的因素,而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剧,全社会储蓄能力可能会因劳动力供给的下降后发生改变。还有其他几个方面的挑战,分别是劳动力成本的迅速上升,科技创新的难度非常大,工业规模的扩张难以持续,需求拉大的作用会减弱,资源环境的约束,收入分配差距的扩大。”
张其佐教授就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挑战进行了进一步阐述。“收入分配差距的扩大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进入中等收入阶段,收入差距往往出现扩大的趋势。近年来,我国城乡之间、地区之间、行业之间、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持续扩大。从城乡来看,1979年城乡收入差距2.53倍,1983年1.82倍,之后持续扩大,到2009年扩大到3.3倍。我国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偏低且持续下降,由2001年的63.2%下降为2008年的57.2%,劳动报酬占初次分配的比重偏低,收入差距持续扩大已经成为社会高度关注的焦点。”
张其佐最后表示:“我国进入中等收入阶段以后,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高储蓄率可能发生调整,科技创新的难度大、工业规模扩张难以持续、外需拉动作用减弱、资本环境约束的强化、收入分配差距的扩大加之潜在的增长水平趋于下降,也就是说我们同样面临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各种挑战,转变发展方式既十分迫切又十分艰巨。”
编者按:2011年4月的博鳌亚洲论坛年会围绕“包容性发展:共同议程与全新挑战”的主题进行高端智慧碰撞。经济学家、成都大学副校长张其佐教授作为全球高校中参与年会核心议题讨论的唯一嘉宾出席了包容性发展分论坛。张其佐教授在博鳌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对东北非局势对国际能源市场的影响、中美经贸合作关系、日本灾后对世界经济复苏的影响、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以及人民币国际化和中国如何避免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等人们普遍关心的话题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F11-12
A
1004-342(2011)03-01-06
2011-4-22
信息来源:据新华网海南博鳌频道2011年4月15日至21日消息(http://www.hq.xinhuanet.com)
张其佐(1962-),男,经济学家、教授,成都大学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