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万应良药
——解析《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金钱观

2011-08-15 00:49:04阿支伟布莫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奥斯汀殖民

阿支伟布莫

幸福的万应良药
——解析《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金钱观

阿支伟布莫

简·奥斯汀的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深刻地表达了“大笔的收入是确保幸福的万应良药”这一主题。浮于小说表面的是年轻的绅士淑女们整天的聊天喝茶、骑马打猎、谈情说爱,而实际在轻松愉悦的绅士淑女的爱情故事背后隐藏的是金钱的算计,婚姻与金钱的权衡和谈婚论“价”。这在深层次上揭示了资本主义思想观念对淳朴乡村人们的侵袭和资本主义海外殖民过程中留下的罪恶。

简·奥斯汀;《曼斯菲尔德庄园》;金钱观

简·奥斯汀的小说《曼斯菲尔德庄园》自1814年出版以来对其的争论就没有中断过。很多人认为该小说显得比较凝重带有更明显的道德说教色彩,没有奥斯汀所经常采用的明快色调,也不具有活泼风趣的特点,是奥斯汀小说中最缺乏吸引力的一部。另有人则认为它是“19世纪最深刻的小说之一”,是“乔治·艾略特和亨利·詹姆斯的先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具有不和谐的声音也情有可原,毕竟通篇赤裸裸地谈论的是钱、钱、钱,对穷者来说从来不是愉悦的话题;而奥斯汀诙谐嘲讽富者因钱而势利自私的本性也不会让有钱的读者觉得光彩。实际上这部小说目前在评论界是越来越受到关注,本文将从金钱观这一角度去解析这部小说。

一、谈婚论“价”

提到奥斯汀的小说,不可避免就要谈到婚姻与金钱的关系,这也是奥斯汀所有小说中的重头戏,《曼斯菲尔德庄园》里面亦如此。谈婚,就要论“价”,在奥斯汀的时代也是一种盛行的风气。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尤其对于奥斯汀的时代,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奥斯汀深谙婚姻中金钱的地位,毕竟婚姻不是爱情,婚姻具有责任和义务,而钱是维护婚姻必不可少的纽带,因而她所有的小说里面提及婚姻,都是一场金钱的算计。每个人物出场的时候,奥斯汀都没忘交代该人物每年收入多少,男人得了多少遗产,女人会得多少嫁妆。对于婚姻与金钱的关系,奥斯汀从来都没有像有些人一样羞羞答答地试着遮掩好显得更体面些,而是正大光明地谈婚论“价”。

小说一开始就欢天喜地地交代了玛丽亚·沃德小姐“交了好运,仅凭七千英镑的陪嫁……一跃而成了准男爵夫人”。(本文所引用的小说原文均引自孙致礼译本,2004年译林出版社出版)她真是交了好运高攀到了这门亲事,可惜她的姐姐和妹妹就没那么好运了。她姐姐蹉跎了五六年,最终嫁给了“每年有差不多一千英镑进项的”诺里斯牧师。她妹妹弗朗西斯小姐相比之下显得更可悲,嫁给了一个“一没文化,二没家产,三没门第的海军陆战队中尉”普莱斯先生,婚后生活过得如何悲惨就可想而知了。读者可以很容易地按幸福程度给这三对夫妻婚后生活排个名次表:有金钱保障的伯特仑夫妇自然得第一名;而诺里斯这对夫妻经济处于中间,日子也就过得一般,不过比起普莱斯那对,还是可以略胜一筹,算是第二名;最后一名归于普莱斯夫妻。所谓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正是普莱斯这对夫妻的真实写照。“家里孩子一大帮,而且还在没完没了地生,丈夫落下了残疾,一家子吃的、穿的、用的,就靠那么一点微薄的收入”,普莱斯太太整天就为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伤透了脑筋。当初不惜执意和家人闹翻毅然地嫁给一无所有的普莱斯先生,或许他们之间有真爱,热烈的感情让她一度以为没有金钱的婚姻也可以幸福,可惜生活远远不是热烈爱情就够,在常年累月操劳一家子吃穿用中早已经消耗淡了爱情,自己受苦,孩子也跟着受罪,范尼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被送去姨妈家寄养。

奥斯汀认为金钱在婚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也极力反对金钱至上的婚姻观,小说中人物玛丽亚·伯特仑和玛丽·克劳福德就是奥斯汀极力反对和嘲讽的对象。伯特仑小姐明明一点都不爱“粗大肥胖、智力平庸的年轻人”拉什沃思先生,但是,由于对方一年有1 2000英镑的收入,她很虚荣地和拉什沃思先生订了婚,却最终落个遭夫抛弃的下场。克劳福德小姐视追求金钱为目标,她首先觉得该找有继承权的汤姆作为交往对象,但是汤姆实在不讨人喜欢,她只好找了继子埃德蒙交往,当她得知埃德蒙立志当个清贫的牧师后,她马上热情冷却了下来。她信奉“大笔的收入是确保幸福的万应良药”,也就是她信奉的金钱至上的教条,让她最终彻底失去了真爱,让她成为了内心空洞的人,而后也“久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由此奥斯汀反复批判了金钱至上的婚姻观,她明确再三地反对以金钱作为婚姻的价值取向。

在奥斯汀眼中最理想的婚姻类型就是范尼和埃德蒙这一对,有金钱做保障,有感情做沟通,金钱在其婚姻中起到了非常和谐又理想的作用。在奥斯汀看来,唯有两个人没有贫困之忧,而且思想、气质、见解、习惯、道德等等方面能够相匹配,这样才会形成一组理想的婚姻。这一组婚姻或多或少地安慰了奥斯汀的美好愿望。如弗洛伊德所揭示的,作家的文学想象来自幻想或白日梦,用来满足遭到压抑而无法实现的愿望,这里的作家不同于那些创作素材取材自现成的,而是创造自己素材的作家。奥斯汀就是创造自己素材的作家,她毅然撇弃了当时风行的“感伤小说”和“哥特式小说”的影响,一反常规细致地去描写当时尚未收到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的英国乡村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和田园风光,这一全新素材的创造中,必定倾注了奥斯汀很多的亲身体会和感受,同时也赋予了一些自己的美好愿望或说是白日梦这一不确实的幻想。

二、资本主义

奥斯汀生活的时代处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虽然经历了17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但是由于其最终向王权妥协而留下了很多的封建因素。如小说中曼斯菲尔德庄园所在的北安普敦郡主要的经济方式还是封建地主土地制度的生产方式,奥斯汀是生活于这一生活圈子当中的,自然而然就捍卫这一块领域。但是,自从18世纪60年代开始的第一次英国工业革命却不可避免地让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开始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资产阶级迅速变成主要资产拥有者和社会支柱。小说中克劳福德兄妹来自资产阶级的活动中心伦敦,代表着野心勃勃的城市资产阶级。他们两个来到了曼斯菲尔德后掀起了巨大的冲击,伯特仑两姐妹都对哥哥亨利趋之若鹜,而一向稳重的埃德蒙也对玛丽倾心不已,揭示了资本主义一定程度上对封建主义的冲击。

资本主义的金钱观念重在资本的不断积累,金钱至上。亨利就认为“如何赚钱……如何使收入好上加好”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一名资产阶级的男性,他的观点代表了一大部分资产阶级的资本理念。他妹妹玛丽自然也是认同这一观点的,她自己更是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在伦敦万灵的格言。他们的言行让曼斯菲尔德里面的伯特仑两姐妹也跟着效仿,玛丽亚结婚后带着妹妹茱莉亚就去了伦敦,天天以聚会调情吃喝为乐,过起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生活,家信中充满对伦敦花花世界的认同感。奥斯汀自然是不认同资本主义的经济观念的,因此,借助于小说中作为道德模范的埃德蒙和范尼对此提出了异议,但却显得苍白无力。埃德蒙虽然和玛丽舌战了一番,但既没说服玛丽改变观念投入其怀抱,更没得出什么可行的方案;而范尼听到玛丽大谈特谈资本主义方式的金钱观后,除了感到“惊讶”“心里不是滋味”外,什么都做不了,胆怯内向的她一言不发只能走开。这说明资本主义的侵袭是强大的。

托马斯·伯特仑爵士作为曼斯菲尔德庄园的主人,是封建地主阶级的代表。他是极力反对伦敦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并努力维护封建传统,但他也没能够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这种传统,四个孩子中三个都迷恋伦敦的资本主义生活和金钱观并迷失于其中,他除了把他们隔绝在曼斯菲尔德外并无其他办法。最后,他高兴找到了范尼作岌岌可危的曼斯菲尔德的精神代表,可惜,受到资本主义猛烈冲击的曼斯菲尔德,柔弱的女子范尼可以支撑多久呢?封建主义被资本主义冲击乃被覆没,其实也是一种历史必然性。资产阶级的工业革命促使英国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以农耕为主的封建地主阶级首当其冲自然就倒在了历史的潮流中。工业革命促进了生产力大发展,给人类带来了进步和幸福,史料记载资本主义在它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创造的生产力远远超过了以前几个世纪的总和,这也是奥斯汀不仅在现实生活还是小说世界里都抵抗不了的原因吧。

三、海外殖民

由于工业革命,英国开始拓展海外殖民,虽然奥斯汀的小说侧重写的是乡村绅士和淑女的爱情故事,但也或多或少地体现出了她那个时代的海外殖民活动,比如每部小说中都有身为海员的人物,而在《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表现尤为明显。由此赛义德说:“《曼斯菲尔德庄园》是奥斯汀小说中意识形态与道德倾向最明显的一部。”

安提瓜远在中美洲,是一个很小的岛国,在《曼斯菲尔德庄园》中是托马斯·伯特仑的海外领地。托马斯几次不远万里亲自到安提瓜去管理事务,带上长子去见识事务以便以后能顺利传承下去。赛义德在《简·奥斯汀与帝国》一文中很有洞察力地从几次出现过的字眼“安提瓜”中看到了曼斯菲尔德庄园的经济基础是海外殖民地上的奴隶制经济。他对安提瓜在小说所起的作用作了精辟的分析:“安提瓜岛就像是伦敦或朴茨茅斯一样,是一个不如曼斯菲尔德庄园宜人的居处。但是,安提瓜岛是财富,奥斯汀人物这笔财富政治被转化为礼仪和秩序,到小说结尾时,正转化为舒适,是一种附加的利益。”这显示出了西方文化对于海外殖民和帝国主义带来的物质利益缺乏自省坦然受之的态度。奥斯汀处于她乡村的那个生活小圈子,她对贩卖奴隶的态度并不明朗。当托马斯爵士从安提瓜归来,对着家人大谈在外见闻时,范尼打听了贩卖奴隶的事情,可是也就到此为止,奥斯汀再没多给字眼,托马斯怎么回答的,范尼什么态度,我们都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托马斯回答了,而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好像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兴趣,羞怯的范尼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大西洋沿岸的各个殖民地正是非洲奴隶贩卖的目的地,毫无疑问托马斯的殖民地安提瓜种植园里也用着大量贩卖来的奴隶这一劳动力,因此范尼才提问到贩卖奴隶的事情。史料记载到了18世纪末期,在英国等地道德和政治上反对奴隶贩卖的声音越来越大,尤其从1791年到1804年海地奴隶起来反抗这一革命事件,让各殖民国开始认识到奴隶起义的政治、军事威胁,成为奴隶贩卖制度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曼斯菲尔德庄园》写于1801年到1804年间,想必奥斯汀也有所耳闻,这才在文中体现出了这一深刻的内容。

范尼的哥哥威廉是个海员,“他到过地中海,到过西印度群岛……经历了大海和战争给他带来的种种危险。”他的经历正是英国海外扩展殖民的过程,要么海外贸易,要么和别国进行战争夺取殖民地所属权。奥斯汀的小说里面穷人家的男孩子都希望去当海员,到海上去寻求机遇和财富,这种殖民行为正是他们的财富来源。范尼的家就在朴茨茅斯,正是当时英国海外殖民的出口港,每天各大远航舰队在此出发或归来。耳濡目染之下威廉的两个弟弟也即将当海员到外海上去寻求机遇了。而玛丽也不止一次地劝说埃德蒙去海上寻求财富而不是甘愿当一名清贫的牧师。可见,在当时出海去当海员替国家进行殖民行为从中得利是众人的行为,奥斯汀也就视为自然不过的事情。

读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浮于表面的是绅士淑女们每天悠闲地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调情、打牌、骑马或打猎,而这一切的背面是金钱的衡量。算计着各自的金钱有目的地讨好调情进而到婚姻;或是资本主义下一味追逐金钱的肮脏丑陋的灵魂;或是海外殖民过程中有的人类历史上最恶劣的侵犯人权的贩卖奴隶行为。这一切的一切在奥斯汀的嬉笑嘲讽中隐藏到了深处。

[1]Austen Jane.Mansfield Park[M].Peking:Signet Classics,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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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简·奥斯汀.曼斯菲尔德庄园[M].孙致礼,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I106

A

1673-1999(2011)13-0117-03

阿支伟布莫(1983-),女,彝族,四川甘洛人,西南大学(重庆北碚400715)外国语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2011-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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