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语用意识凸显与语内语用失误规避

2011-08-15 00:42樊莉囡
大连民族大学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母语语境交际

樊莉囡

(大连民族学院外国语言文化学院,辽宁大连 116605)

元语用意识凸显与语内语用失误规避

樊莉囡

(大连民族学院外国语言文化学院,辽宁大连 116605)

目前,国内对于语用失误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跨文化语用失误上,呈现出一种轻语内、重语际的态势,而语用失误的研究是必需把语内语用失误包括在内的。旨在从规避的角度探讨语内语用失误。分别对同一母语不同文化背景交际中产生的语用失误及同一母语同一文化交际中出现的语用失误进行探讨。在形式上对语内语用失误进行归类,并阐述了元语用意识凸显及动态语境顺应在语内语用失误的规避中所起到的积极作用。得出结论,交际中可通过对工具性元语用意识成分的调整来避免语内语用失误的产生。

语内语用失误;语境顺应;元语用意识;凸显

一、语内语用失误研究背景及态势

“语用失误(pragmatic failure)”的概念是1983年英国语言学家Leech提出的。英国语言学家Jenny Thomas而后系统地定义了“语用失误”。认为“只要听话人所感知的话语意义与说话人意欲表达的或认为应该为听话人所感知的意义不同,这时就产生了语用失误”[1]。Thomas将语用失误界定为语用语言失误(pragmalinguistic failure)和社交语用失误(socialpragmatic failure)。Thomas对语用失误的界定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但也不乏批评。比如何自然先生就认为“两类语用失误的区分不是绝对的,由于语境不同,双方各自的话语意图和对方的话语理解都可能不同,因而某一不合适的话语从一个角度看,可能是语用语言失误,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能是社交语用失误”[2]203。钱冠连先生对 Thomas之见也提出了批评意见,认为“如果交际者使用了语法正确的句子但不自觉地违反了人际规则、社会规范或者说话不合时宜,就会产生语用失误”[3]。并将语用失误划分为语内语用失误(intralingual pragmatic failure)和语际语用失误(interlingual pragmatic failure),即跨文化交际中的失误和同一母语文化交际中的失误两类。孙亚等对语用失误的原因从认知的角度进行分析,认为人脑中心理表征的意象凸显部分不同、概念的泛化及脚本的选择错误和脚本文化心理表征的差异均可导致语用失误[4]。

总的看来,语用失误的研究分别集中在文化差异、二语习得、语言教学、认知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相对而言,单纯的语内语用失误研究却鲜有问津。语用失误的研究呈现一种重语际、轻语内的态势。而语用学关于语用失误的全面研究必须把语内语用失误包括在内。不但要探讨同一母语不同文化背景交际中产生的语用失误,还应探讨同一母语同一文化交际中出现的语用失误。

二、元语用意识凸显

顺应论认为交际是一个说话人和释话人不断进行的意义选择和生成的过程。双方的心智起到了中介的作用,语言使用者能不同程度地意识到自己的交际目的。交际中,发话人反观自身意识在所做出的语言选择中的体现,对语义的生成有十分重要的作用。Jef Verschueren将其定义为元语用意识(metapragmatic awareness),认为语言的使用过程要受到不同程度元语用意识的指导和调控。为了避免交际中产生语用失误,达到交际目的,一句话语中,到底要突出哪个词或者哪个意图,把哪个部分前景化(foregrounding),哪个部分背景化(backgrounding)都要受说话人的元语用意识调控。

元语用意识的凸显具有层次性。和其他语言研究中涉及到的语用心智过程一样,元语用意识也表现出了不同的意识凸显度。交际中表露出来的元语用意识标记性体现出发话人程度很高的自反意识。而有些时候,说话人的自反意识程度则并不十分明显,尤其是当说话人处于较为宽松和熟悉语境时,其元语用意识程度相对较低,元语用意识标记也不易提取。

三、语内语用失误分类

1.同一母语不同文化交际中的语内语用失误

目前,关于跨文化交际的语用失误研究主要是针对广义的“跨语言”的交流而言的。忽视了同一语言内部、不同社会及地域文化差异所导致的交际失误。总的来说,这类同一种语言内部的语用失误应该属于语内语用失误研究范畴。

(1)切分及超切分特征选择上的语内语用失误。这类语用失误的产生主要是同一语言内部音、韵、调、重音等特征因地域或文化差异而导致的语言编码和解码上的失误。例如北京、东北、河北、陕西、山西、山东、四川等各北方官话区虽都以普通话为主要方言,但切分及超切分层面的差异决定了同一语言内部跨地区语用失误产生的必然性。这些差异不但会直接导致语内语用失误,甚至会引起不满或争执。东北地区有个笑话就很贴切地反映了不同文化间因语调这一超切分特征差异而导致的语内语用失误。

民国初年,天下大赦,京城大牢里的犯人只要高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可获释。轮到个锦州籍犯人喊这两句时,他偏偏是用锦州话的调式喊得山响:“洗心革面呐(né),重新做人呐(né)。”牢头一听,火了:“这还了得?竟然敢质疑上方口谕?再关他十年!”

孰不知锦州方言的特点之一就是陈述句句尾的上扬调,并加“呐(né)”音,听似普通话表示质疑的句尾升调。难怪牢头误以为他是用质问的语气在喊话。如该锦州人能意识到这个差异,就会在语言选择上,尤其是超切分层面上的语调选择上重视与对方存在的差异,提高应答时的元语用意识,作出相应的语用选择调整以顺应对方,提升对方的语用失误容忍度,完全可以避免语用失误。

(2)语言结构选择上的语内语用失误。有些语用失误的产生是由于忽视交际双方文化背景差异、选择了不恰当词语或句式而导致的交际失误。比如普通话中“我不比他好”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我没有他好”;二是“我和他一样”。而广西方言说:“我不比他好”,只表达前一层意思,即“我没有他好”。所以当一个操普通话的人和一个操广西话的人就这一内容交流时,语内语用失误是不可避免的。另外,普通话里表示“可能”或“不可能”的动补结构“动+得/不+了”,其中补语“了(liǎo)”在四川方言中常被说成“起”。所以,当“我们拿不了”被说成是“我们拿不起”时交际语用失误是极易产生的。再如普通话里表示动作起始点的介词“从”,福建人常说成“对”。所以当福建人想表达“从杭州出发”时,常常说成是“对杭州出发”。按北方方言习惯,北京人若把福建人说的“对杭州出发”理解为“向杭州出发”也不足为怪。此时,交际必然产生语内语用失误。

(3)语用预设上的语内语用失误。有些语内语用失误是因为不了解听话人的文化背景而使得交际的预设脚本错误所致。山东有些地方把吃饭用的勺子或羹匙叫做“尺子”。所以从山东某来京读书的同学A,午饭时在房间里嚷嚷:“我的‘尺子’呢?我的‘尺子’呢?”大家都觉得他是在找画图尺,就都帮他找,实在没找到,同学B把自己的拿给他才知道是一场误会。A在发话时元语用意识程度低,没能意识到他为交流提供的预设脚本会引发语用失误。如果A此时语用意识凸显度高,意识到交际语境中个体间物理、文化和心理多维世界的差异,顺应性地选择说普通话的“勺子”,可以避免交际失误。

就语用失误容忍度而言,相对于跨语言交际失误,同一语言内部不同文化背景间语用失误的容忍度小得多。但相对语际语用失误,这类语内语用失误更容易规避。毕竟同一语言内部的不同文化间即使存在差异,但共通性仍是很明显的。克服这类语内语用失误,交际中双方都必须提升元语用意识凸显度。

2.同一母语同一文化交际中的语用失误

同一母语同一文化交际中的语用失误,是言语交际因某些差错没有达到完满的交际效果。这些失误并不是来自语言本身的语法结构错误等问题,而是由于说话的方式欠妥,或不符合表达的习惯,或者不合时宜。这一类语内语用失误的成因有以下几种。

(1)措辞不当,尤其是指示语使用混乱或使用了歧义词语或结构而导致的语内语用失误。例如:

A:“周一你说‘隔天’到我那取书的,周二你怎么就来了?”

B:“我说的‘隔天’就是周二呀!”

B采用的极易引发歧义的时间指示词“隔天”其义是“明天”,而A理解的“隔天”是隔了一天的“后天”了。这种因指示语使用混乱而导致的语内交际失误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

(2)听话人误解“言外行为”。把交际双方都考虑在内,这类失误的成因或是因为发话人的“言外之力”没有表达清楚[2]206,亦或是因为释话人理解上的误解。如:

A:“你把我桌上那堆演算纸也扔了吧?!”

B:“家里没用的东西太多了,确实需要彻底清理一下了!”

A的言外之力带有“埋怨”语气,是责备B没问问他就将其演草纸扔了。但释话人B对A的言外之力理解错误,还以为A对其做法表示赞成,双方交际时的语用意识都不强,导致交际失误。

(3)模糊限制语的直接缓和语欠缺。汉语中也有和英语 about、around、round、approximately 类似的模糊限制语,如“大约、大概、可能、近、接近于、左右”等。交际中特定的语境下,为了避免把话说得太死、太绝而造成被动局面,说话人往往用模糊限制语表达缓和的态度。交际中有时也会因为模糊限制语的缺失而导致交际语用失误。比如一些医生就经常会跟病人本人说:“不那么严重,服一点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其中“不那么严重”“一点”“几天”都是模糊限制缓和语。目的是减轻病人心理负担,而医生本人对这样的谈话也不必负太大的责任。相反,如果医生没有使用模糊限制语,把话说得太绝,不但交际目的无法达到,还会产生不利后果。

(4)忽视同一语言内部的词语替换。社会意识浓厚的词语易发生说法上的变化,但交际中如果不注重这些变化而忽视替换形式的话,会出现语用失误。例如,解放前的“司令官”解放后就必须替换成“司令员”,“厨子”就必须替换成“炊事员”,“信差”替换成“邮递员”。

(5)说话分寸把握失当。例如,病患一般不愿听别人讨论与病情相关的事宜,但在探视病人时却大谈“某某顽强抵抗病魔、与癌症作斗争”显然是欠妥了。被探视的病人会产生一定的心理负担。

(6)滥用简化形式。如A跟老婆的同事B匆匆说一句:“转告我老婆今天务必去银行一趟,我的‘死期’到日子了!”就走了。B没理解A的意思是“定期储蓄日期到了”,只能是一头雾水。交际中使用缩略语有时确实高效快捷,但有些时候却适得其反,会导致交际的语用失误。

(7)忽视社会因素导致交际失误。交际中需要把诸多的社会因素考虑在内,如由社会群体不同的职业、社会地位、政治信仰、受教育程度等因素。如在毕业离别宴上,酒过三巡,一个男生直呼来赴宴的一位教授“哥们”,致使教授愤而离席。诸如此类的社会方言使用偏差会产生交际语用失误。

四、元语用意识凸显与语内语用失误的规避

Jef Verschueren认为:语言不可能表达出说话人的全部思想[5],提出了“语言不完备性”概念。Verschueren的“语言不完备性”指的并非语言本身具有某种缺陷,而是指交际者间缺乏背景知识,或交际者使用共有背景知识的自觉性较低,或是他们在交际中涉及的概念问题、意向类型问题的意识程度较低。Verschueren的话证实了交际中发话人和释话人元语用意识凸显度的高低是交际语用失误产生或避免的决定因素。而且,元语用意识作用空间和层面的大小决定了语用失误降低或规避的策略和形式。交际中语言选择时能根据语境变化有意识进行自身语言的调整、补充、修饰和美化,可提升交际的效度,并降低语用失误。

就规避而言,无论是同一语言内部多文化间的语用失误,还是同一母语同一文化交际中的语用失误,如果说话人和释话人的元语用意识凸显性强,交际者对共有背景知识积极维护,提升交际中涉及的概念问题、意向性问题的自觉意识程度,缩小双方的“意义真空”,可避免或通过调控降低语用失误。相反,说话人语言选择过程中意识程度越低,双方共有的背景知识形成“意义真空”也就越大,交际中产生语用失误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宏观层面,元语用意识调控包括交际中的直接言语行为意识、间接言语行为意识、礼貌言语行为意识等。发话人在意识到释话人的某种意图后,为了规避语用失误,要进行交际策略、言语行为、礼貌用语等方面的自我调整。在微观层面,元语用意识的作用则体现在语音特征(发音、语调、声调等)、词汇特征、句法特征等的动态选择和调整上。

为了避免交际中语内语用失误产生,除了无标记的选择外,工具性元语用意识标记成分的三种类型(变指成分,元语用标记语,语境化提示)都必须随动态语境的变化而调整。而这样的结构和语境特征的相互匹配过程中又体现出一定的元语用意识。通过动态语境化过程中诸如像语码转换、话语韵律标记、反馈信道提示等语言因素的调整,以及在某种程度上说话人元语用意识的语境变异、商讨和顺应,都可以避免或减少语内交际语用失误。交际中的元语用意识凸显度越高,语用失误的可能性就越低,交际的效度就越高。

[1]THOMAS J.Cross- 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4):91 -112.

[2]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

[3]钱冠连.汉语文化语用学[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195.

[4]孙亚.从认知角度看语用失误[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6):59-61.

[5]VERSCHUEREN JEF.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F29.

On the Elusion of Intra-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 in terms of Meta-pragmatic Awareness

FAN Li-n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Dali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Dalian Liaoning 116605,China)

The present study on pragmatic failures is centralized in the field of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s,rather than that of intralingual pragmatic ones which should have been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pragmatic failure studies.The intra-lingual pragmatic failures within a culture or across cultures are respectively classified formally in terms of elusion and discussed as well in the study.It is concluded that salience and dynamic contextual adaptation both play positive parts in the elusion of intralingual pragmatic failures in communications in terms of the adjustment of meta-pragmatic awareness.

intralingual pragmatic failure;contextual adaptation;meta-pragmatic awareness;salience

H03

A

1009-315X(2011)06-0604-04

2011-08-29;最后

2011-09-11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DC10040210)。

樊莉囡(1977-),女,黑龙江肇东人,讲师,主要从事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

(责任编辑 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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